地脉其实是个润物细无声的东西,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然而,这座风葬墓并不如此。
与水、火两座墓葬并不相同,这里没有那么许多的精巧机关之流,反而是把地脉运用到了一个极致,这种布局延伸到了所有细节上。
每一根石灰岩柱,每一寸土地,都有着很明显的人为布置痕迹,以至于这里的风水炁场变得格外强烈。
当我们越过湍急的河流,真正踏上对岸时,更加真切的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
赤硝粉铺地,踩上去脚下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能感觉到一种灼热,直接穿透厚厚的鞋底,让人脚掌发疼,犹如赤足站在曝晒过的沙子上一样。
这里阳气实在是太重了,我现在偏偏又是纸人的状态,站在这些赤硝粉上,下场与洗剥干净丢进蒸笼里差不多,眨眼的功夫身上的阴气就开始溃散了。
于是,我不得不靠近那一片鬼手蕨,偏偏那里阴气极重,让我感觉力量在不断滋长的同时,心头也升腾起了戾气,尤其是看向老白的时候,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掐死这个哈麻皮,打爆他那颗猪头,一路上混的这么鸡飞狗跳,都是这个混蛋害的!
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几乎已经到了难以按捺的地步,甚至不知不觉间我都放慢了脚步,盯着老白的后脑勺看个不停,觉得就这么一闷棍打死他绝对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咋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老白打了个冷颤,挠了挠屁股,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眼,然后惨叫声就跟杀猪似得,一下子挑开,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我:“小卫子你想干嘛?为什么脸上的表情那么饥渴难耐?”
我立即惊醒过来,再看那片鬼手蕨时,一株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植物在我眼中已经与妖魔无异了。
“惊蛰,克制一点。”
鹞子哥略一思索,大概就明白原因了,把我拉到赤硝粉与鬼手蕨被石灰岩柱隔开的地方,我这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这才是真正的天官手段,太高明了。”
鹞子哥轻叹道:“以前总听说风水杀人局,实际上所谓的杀人局不过就是引导些煞气进入阳宅,最多吸引点魑魅魍魉去害人,说到底还是借刀杀人,稍微懂点门道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此地的布局,这是在无声无息间就影响人的心智,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鹞子哥猜测,这里的地脉布局影响了我。
其实,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阴阳调和是最舒服的,无论是极阴还是至阳,都有些过于极端。
阳气太重,活人的心情就容易亢怒,简单的说就是易燃易爆炸,可能很小的一点摩擦就会暴起伤人。
而阴气太重的话,虽然某种程度上可以滋养阴魂,但更多的也会让阴魂失控,形成厉鬼。
刚刚我就是在厉鬼的边缘上疯狂试探,差一点就万劫不复。
老白坑不坑?
那是绝对的坑,爱杀熟,嘴还贱,忒黑。
可他却并不坏。
我和他走了一路,也被他接二连三的坑了一路,可心里顶多是想把他那颗夜壶打成狗脑袋,却谈不上恨,当走在失控边缘时,那一丁点小小的不满就被无限度的放大,甚至产生了害死他的想法。
显然,不仅仅我被影响,就连鹞子哥他们也受到了那些赤硝的影响。
“别到处乱跑。”
最终,鹞子哥只能如此说道:“大道至简,大朴若拙,仅仅是阴阳调和的一个局,却最容易让人迷失,眼下咱们只能跟着这些石灰岩柱走,这些岩柱划分阴阳,算是交界点,最为平和。”
一根根石灰岩柱犹如龙虵腾绕,布局很是复杂,形状也是稀奇古怪,似乎有某种规律,可又很杂乱,堪称星罗棋布,难以看出端倪。
我隐约觉得,这大概也是礼官的一种布局,可是太过高深了,看不懂。
“而且,前往下一层的路呢?”
张歆雅疑惑道:“这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比较独特的阴阳调和布局,实际上走进来以后,千篇一律,只有三样东西,鬼手蕨、赤硝、石灰岩柱,仿佛路尽于此。”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在看我。
可我也完全没有眉目啊!
整个地下溶洞如果是第三葬坑的话,那么,无疑此地就是地脉炁场最强之处,从叠墓楼葬的原理上来看,前往下一层的入口一定就在这里了。
可这里除了整体布局有点说道外,实际走进来,再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
“那个,先别着急,慢慢来。”
我硬着头皮强行解释道:“我老祖宗说了,墓葬机关,以流沙、龙火等与盗墓贼同归于尽者是最下乘的,而以飞矢落石等奇巧淫技杀人者稍稍要强那么一些,依赖于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等产生的机关算是中乘,比如咱们遇见的黄老神机术、机关门这些,都算是中等的手段,最高明的手段,莫过于隐蔽二字,就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入口都找不到,这才叫高手!”
这本来是我黔驴技穷的说辞,哪知道,鹞子哥听后却深以为然。
“是有这个说法。”
鹞子哥连连点头,还特别举例子说了一下西方世界特别有名的吉萨大金字塔。
这座金字塔为了防止被人进入,直接把入口放在北面十几米高的地方,站在外面很难发现,如若把那里的石头一推,就能骨碌碌的转一圈,十分神奇,可惜,即便有些运气好的盗墓贼能钻进去,也根本进不了法老王的墓室,因为从入口往地下走还有很长一条迷径。
“咱们可能就是遇到了类似于这样的机关,惊蛰还是有点眼光的。”
鹞子哥说道:“这样的机关破解不难,发现难,像是在无数的玻璃里找一块水晶一样,很耗费时间,幸亏咱们提早过来了,否则我叔那边如果没什么斩获,偏偏情况紧急,咱们再想办法寻找入口,那就耽误太多事儿了。”
这话说的我甚是羞愧,满口胡诌给自己找台阶儿下,竟然还说到了点子上,面皮阵阵发热,却不敢接茬儿了。
似这样的机关,靠走马观花是不可能找到的。
我们几个一合计,觉着这些石灰岩柱比较蹊跷一些,于是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上面,一根根岩柱仔仔细细的寻找。
这地方很大,岩柱太多了,真找起来实在是一件挺让人心态爆炸的事儿。
“哎哟,哥几个,这儿有点不对劲啊!”
忽然,老白吆喝一嗓子,这孙子大概是被我之前的擦枪走火搞的有了心理阴影,离我们远远的,此刻正蹲在一根形状如老歪脖子树一样石灰岩柱下,那里恰好是诸多石灰岩柱整体排布上一个拐角的地儿,他从下方撩起了一条黑乎乎的东西:“这有根麻绳!!”
麻绳?
这倒是奇了。
如果我信口胡诌的话真的说对了,那这种隐蔽的通道是生怕被人发现,怎么可能会留下根麻绳作为标记呢?
老白大大咧咧,也不琢磨这当中的不对劲,嘚瑟着跟我们说什么礼官土夫子都不好使,遇着这最上乘的机关,还得看他立头功,围着那老歪脖子岩柱四下寻摸。
然而,当他转到那根岩柱后方、彻底脱离我们视线的时候,却忽然发出了一道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老白?!”
我大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孙子真能惹事儿,除了能跟畜生说几句话,结果还被人家挂到鬼市上卖肉,顶他娘个屁用,真不知道我叔找他来干嘛!!”
鹞子哥咒骂一句,拉着我们飞快赶到那根岩柱前。
然而,这里哪有老白的踪影?
岩柱后方的地上,是一个黑乎乎的盗洞,倾斜向下,但是坡度非常陡峭,深不见底。
“不用说,这孙子肯定是掉里头了!”
鹞子哥恨的牙痒痒,立即吩咐对我说道:“你跟二丫头在上面,等着我叔来,我下去找这王八蛋,他娘的,要不是搭着伙,直接让他死里头算了!”
说完,他立马就准备动身,不过却被我拉住了。
“这盗洞不能进!”
我早就盯着那盗洞看了,已然看出了一些端倪,轻声说道:“这洞有问题,谁进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