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闫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褚尧。
别看褚尧口头说不要,其实他在床上的包容度非常高,很能忍痛。唯一反抗那次,大概是他身体真的不舒服,所以才爬走喊救命。
毕竟就像蔡逯说她那样,她从不设安全词。判断你死没死,还能不能再继续下去,纯靠她的经验。
回过神,闫弗又在蹬腿求饶。
美人,心肝,小乖,小宝……
想叫停,便把什么称呼都喊了遍。
灵愫握住他的手腕,打量着他那根断掉又接上的小指。这根小指看起来不如从前灵敏,耷拉着,断口处还有一圈浅浅的痕迹。
“你怎么越来越娇气了?”她有些不满,“老天爷对男人多照顾啊,在这事上面,怎样都会舒服。你倒是跟其他男人反着来,人家舒服你喊疼。”
闫弗咬住下唇,不敢跟她说原因。
再狂妄的疯子也是人。
他受过那么多次伤,又不爱惜,早就是将死之人了。很久之前,去褚尧那医馆拿药时,褚尧就跟他说过,他顶多再活十年。要是遇上个事,可能“嘎嘣”一下就死了。
闫弗没管,继续拿很多金疮药,和补肾药。
换而言之,他的身体早就糟透了。只不过是想缠着她,所以还撑着口气。
哪个人都快要死了,还想着要取悦她啊。
闫弗继续撑着,转了个话题:“我头底下是卷宗吧,你能去复仇了?”
她说是。
他问什么时候。
她说等一场暴雨,“不然脱身很麻烦。”
他叹了口气,“可惜没办法亲眼看你复仇了。”
他说:“我这次来,其实主要是想告诉你,我接了个特等任务,完成这个任务,我就封刀不干了。至于庄主之位,这位置爱给不给吧。”
她问什么任务。
他说不清楚,“反正那东家给的薪酬很高,要求让甲部刺客都听通知,到点去刺杀目标。目前只了解到这些。”
刺客庄的甲部高手云集,此次任务,需部里全部刺客出动,任务难度可见一斑。
灵愫倒也纳罕,“谁这么难杀?”
反正闫弗就这么把话题转移过去了,她也就没再想他为什么这么虚。
想来爱恨情仇真是一时说不清,原本她很烦,甚至恨闫弗,因他老是给她惹祸。
可现在看他有点可怜,她又善心大发,摸来一个纹样复杂的指环,戴在他那根断过的小指上。
所谓赏罚分明。
这身衣裳配他的瘦高个,难得有点弱美人气质。过去罚了他,现在就用一个指环当束缚,奖一奖他。
闫弗果然喜欢,音调都抬高了些。
“哪里讨来的宝贝?”
她笑着回:“路边摊。”
闫弗听了反倒更喜欢,“贱命配贱物,绝配!”
他把这廉价的指环比作美酒宝刀,“死了也要带到坟里。”
夜里,他像条月魄色的鬼。唯一的气色,是被她掐出的病态的红意。
灵愫揉了揉眼。
怎么好像看见他流泪了。
*
撵走闫弗,已是后半夜了。
灵愫悠闲地返程归家,却在家院前面的那条巷里,碰上了喝醉的褚尧。
上次与褚尧见面,还是她说跟蔡逯“复合”那时。
她还以为褚尧当真不在意,谁知原来他只是能忍能憋。
现在他忍不了了,就借醉酒来闹。因为清醒状况下,他根本说不出心里话。
灵愫不搭理他,绕过他直接朝前走。
可褚尧却腿一软,跪到地上的同时,还不忘死命拽住她的裙摆。
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力气,若不是她捂着裙裳,那她就要被他剥光了!
灵愫死命抬脚往前走,他就跪着跟一路。
“喂!大哥!这么晚了你能不能滚回去睡觉啊!你发疯找其他人啊,找我做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她想吼,又不敢吼得太大声,怕扰到阁主歇息。
谁知褚尧一听她这话,脾气直接炸开了来。
“渣女,不找你找谁!你把我玩成这样,玩烂了就扔,我不砍你一刀都是好的!”
还不等她反骂,褚尧就破天荒地爆了粗口,输出一波更炸裂的内容。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特么烂成什么样了!你把我的心碾碎,却把我的身体捣弄得像熟透的烂桃!我……”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每夜都在想你,越想越贱,还特么把那些鞭子锁笼都找出来,锁在自己身上。想着你是怎么对我,要自虐,才能发泄出来。”
“我居然还会想念那些疼痛……甚至越想越爽……啊啊!我已经没办法接受正常的了。他们要是知道,一定会说我贱得要死……我不要他们说我。”
“都怪你!我恨你!”
褚尧一声喊得比一声响。
灵愫赶紧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大晚上的,这些不良信息就不要传播了!”
她朝家院那处飞快瞥了眼,生怕阁主会突然从哪冒出来。
褚尧掰掉她的手,“你喜欢玩那些你就继续玩啊,怎么不跟我玩了!”
他扯着嗓子乱喊,喊得灵愫头都疼了起来。
她想着要把褚尧打晕,可还不待她行动,院门就被推开了来。
阁主气愤地瞪着她,“带着这个狗男人滚回家来!”
灵愫“诶”了声,抬着褚尧就往院里进。
阁主显然是刚被外面的动静闹醒,头发凌乱,衣裳也没系好。
进院后,阁主把褚尧接过手,朝愣在一边的她说:“他快要吐了,你确定要看?”
灵愫赶紧摆摆手,退到了堂屋里。
最终醉晕的褚尧被安置在了阁主那屋,而阁主,抱着枕头被褥,去了她那屋。
灵愫面露犹豫,“那个,哥,院里还有好几间空屋呢。你要不去那里睡?”
阁主扫给她一个犀利的眼神,“不行。”
他说你屋这床不是挺大的嘛,足够两个人睡了。
她没再反驳,往里挪了挪,给他空出位置。
如果这世上还能有哪个人让她稍微怕一怕的话,那这人非阁主莫属。
他绝对打不过她,她怕的也不是这方面。
过去十七年,于她而言,阁主亦兄亦友,在她心里,有点小长辈的地位。
在她心里,他的形象不可亵渎,连带着也会听他的话,虽然大多时候她都不听话,我行我素地做事。
再加上,她也是近两日才知,原来她生辰那日,阁主的话跟吃枪药一般,说得那么难听,其实是他发高烧生病了。她有意想弥补,所以在今晚,他想做什么,她都会让让他。
她把卷宗那事跟阁主说了。
阁主问:“在哪找到的?”
灵愫回想道:“蔡逯说,最后一部分夹在其他卷宗里。因为薄,所以并不显眼。”
这段时间,因有蔡逯这座靠山,她能随意进出卷宗库。院里的其他官员知道她没恶意,便也都随着她来。
起初她与蔡逯专攻标有灭门案的卷宗,但总是一无所获。后来,副官整理其他类的卷宗时,无意间发现了她要的那部分卷宗。
阁主道:“所以仇人是……”
灵愫翻过身,与阁主四目相对。
她说:“蔡连,以及蔡连那一系的亲戚,他们全都脱不了干系。蔡连,就是我第一次进审刑院那次,向蔡逯揭发我的人。那时我就觉得他不对劲,此后一直在查,却也没查出异样。”
她说:“等我解决完他们,会把这事从头到尾地给你说一遍。”
阁主劝她不要轻敌,她却嗤笑一声,“这话应该对他们说才是。”
这个话题聊起来就显沉重。
灵愫又背过身,“不早了,睡吧。”
她刻意拉远俩人之间的距离,恨不得身紧贴着墙。仿佛他是洪水猛兽,碰上就会没命似的。
阁主却没了睡意。
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眼酸了就眨一下,眨完继续盯。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可能是生死之别,也可能是,心上人就睡在你身旁,而你清楚知道,你们之间有道以友谊为名的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
十七年。
倘若这十七年里,她对他有过一瞬间的喜欢,那他也不至于过得如此郁闷。
外面那些男人恨她渣得平等,他则是恨她渣得不平等。
他们都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他早已厌倦了做她的挚友,哪怕让他成为她鱼塘里的一条鱼,都好过这所谓的“挚友”。
想到此处,阁主心觉讽刺。
仿佛只要爱上她,就一定会陷入一个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