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司女仵作》 第1章 [穿越重生] 《刑狱司女仵作》作者:月漠【完结】 文案 姜云心是现代资深法医,穿越古代之后,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退学嫁人。 为了不嫁给渣男,她选了大家都不去的去处,京城恶名远扬的刑狱司实习仵作。 提刑司方明宴虽然见多识广,但也被新人镇住了。 姜云心把一把解剖刀转出花儿:“我虽是新人,但天纵奇才,天赋异禀,天……天生就是吃仵作这碗饭的。大人选我,我超狠。” 从此提刑司多了一个女仵作,方明宴又爱又恨。 姜云心奇怪了:“恨什么?” 方明宴严肃道:“你看看你出了多少缺德主意。” 姜云心更奇怪:“爱什么?” 方明宴更严肃。 “爱你。” 第1章 开局背一口大黑锅 锦明王朝,四海升平,繁荣开明。 一扇威严大门,匾额上书五个大字。 提点刑狱司。 此时山雨欲来,狂风已至。 姜云心偷偷的捏了捏腿,停尸房外的地面,实在是太硬了。她来这个年代还不过月余,对跪来跪去的习俗,还不太习惯。 她现在的身份是刑狱司实习仵作,今天跪在这里,因为带她的仵作老师傅,犯事儿了。她隐约知道,有一桩要紧的案子,出了差错。 陪跪陪挨训,好在大人养眼,偷偷看一看,也可以打发时间。 姜云心抬眼往上看,台阶上,站着提点刑狱司老大,提刑司方明宴。 方明宴很年轻,世家公子风度翩翩。给人乍一看,这官职是靠选美选上的感觉。 他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极为端正标志,如果换一身衣服,换一个场景,那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他此时面色暗沉,眼眸低垂,但显然十分不悦。 “廉天路,仇兴发的尸体是你验的,你是老仵作了,为什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仇兴发内脏受损,你开膛剖腹,竟然没看出来。” 方明宴斥责的对象,是跪在姜云心前面的五十岁左右男子,刑狱司的老仵作。 他犯了一个普通仵作都不应该犯的错误。 一个老仵作,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若是一时失误便罢了,若不是呢,那是否收受贿赂?刻意误导办案。 前者还可以原谅一二小惩大戒,后者就是罪犯了,不可饶恕。 廉天路感受到方明宴的怒火,满头冷汗,瑟瑟发抖。 其实看在廉天路在提刑司干了几十年的份上,方明宴已经很客气了。 廉天路连连磕头:“大人,大人,仇兴发的尸体,不是我验的。” “不是你验的?那是谁?” 提点刑狱司里,本来有两个仵作,前些日子一个病下了,如今只剩下廉天路一个。 “是她。”廉天路毫不犹豫地指向一边的姜云心:“她说非要练练手,学习一下,我就相信她了,谁知道如此简单的情况也会验错。” “我?”姜云心愕然,指了指自己。 她以为今天案情出了篓子,师傅挨训,自己主打的是一个陪伴。没想到天降一口大锅。 “是,就是她。这是文心书院推荐来的学生,叫姜云心,跟在我手下实习,打下手。” 方明宴这几天也看见了跟在廉天路身边的小丫头,但是他忙,没太注意,此时方才多打量几眼。 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像是个仵作。 “你是文心书院推荐来的,实习仵作?” 文心书院是京城四大书院之一,会分门别类为朝廷培养各种人才,以前也不是没有刑侦大家,上一任的提刑司,便是文心书院的学生。但是仵作这种冷门的行当学生少之又少,女子更是凤毛麟角。 大部分情况下,前几节课还有一点兴趣的学生,但都在和尸体度过的第一夜,崩溃换了专业,更有崩溃退学的。 姜云心便是其中一个女学生。 她也想退学,但是她家中巨变,生母急病过世,如今继母当家。 之前便放出话来,若是退学,就必须嫁人,嫁的,是一户纨绔子弟,恶名在外,吃喝嫖赌,脾气暴躁,还折磨死过自己的侍妾,姜云心要是嫁给他,肯定也活不了多久。 姜云心没熬过自己崩了的心态,在一个夜里把自己挂上了一根白绸,香消玉陨。可是她又没死,被人救下来后,她的躯壳里,换上了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 二十一世纪资深女法医,一场车祸,成为一个历史上找不到的朝代的女学生。 姜云心很快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专业对口让她如鱼得水,顺利被推荐来提点刑狱司实习,若能留下,就能吃一口公家饭,从此家中再不能逼婚。当然,男方也不会愿意娶一个做仵作的妻子。 我必须留下,不能不明不白被陷害了。 “是。”姜云心镇定道:“我确实跟在廉师傅身边学习了五天,但师傅从未让我碰过尸体。” 廉天路的原话说,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一边去,别碍事儿。 他是打算等半个月实习期结束,就直接赶自己走的。 廉天路和文心书院的仵作老师好像有点矛盾,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的,她还没想好怎么才能讨好改观呢,就出事了。 还是大事,这黑锅若是背了,不但讨好不了廉天路,可能要有牢狱之灾。 第2章 京城一起斗殴伤人案,死者是官宦子弟穆子琪,参与的也大都是官宦子弟和其手下,穆子琪身上有三处伤口,经过廉天路验尸后得出结论,颈部一处,胸腹两处。 经廉天路验尸后,认定致命伤在颈部。胸腹两处都不致命,刺入体内不过两寸。 群架斗殴,每个人都拿着武器,从匕首到木棍到短刀形形色色,致命伤在何处就非常重要。 虽然互为凶手,但是致命伤是谁所为,谁责任就最大。 廉天路确认之后,本来这案子就要结了,可是突然有人作证,清清楚楚的看见其中一人拿着半截手臂长的利刃,刺进了死者腹部。 绝对不可能只有两寸伤口,只伤皮肉。 都是朝中官员之子,此言一出原来的凶手家人就立刻不愿意了,怀疑方明宴是否收受了对方的好处有意偏颇,或者能力有限。 方明宴从宫中回来,关上大门,先审自己人。 “胡说。”廉天路道:“这尸体就是你验的,我看你苦苦哀求的可怜才让你去做,如何敢做不敢当?” 姜云心定了定神:“我虽然是新人,但我在文心书院学了五年,也有过实践,足以应付大部分的情况。而且我天资极好,老师说我是天生的仵作。这次案件并不复杂,如果是我验得,我敢用性命担保,绝不会错。” 她何止没验,尸体都没机会看一眼,要不然,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大概是一个刚从书院出来的新人,纸上得来终是浅,所以纵然说得坚定,别人也不是太相信。 “你不会错?”老仵作只觉得好笑,侧头嗤笑看她:“小丫头,你可别说打脸的话。我干了三十年仵作,我都不敢说不会错。你才从学院出来,跟着我打了两天下手,你敢说你不会错?” 方明宴没想到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现在廉天路和姜云心竟然互相推诿起来。 好在刑狱司只有两个仵作,要不然的话,还不得现场表演一个击鼓传花推责任?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缓缓移动。 “这次的尸体,到底谁验得?”方明宴道:“提刑司里,可不容得胡言乱语。这次事情非常严重,谁做的,谁承认了,免得到时进了审讯室,临死前还要受一次罪。” 竟然要砍脑袋?姜云心心中大骇,这么严重? 廉天路抖得更厉害了。 第2章 大人选我,我超狠 姜云心深深呼吸,再吐出一口气:“大人,我对自己的技术绝对有信心。若是可以当场出题当场查验,我技术如何一看便知。验尸是手上的功夫,不是口舌争辩。至于我是新人,人人都是新人过来的,新人也有天赋异禀,天纵奇才。” 这一句话,倒是叫众人都有点意外。 姜云心有一点紧张,她不是想说大话,但这个时候,大话能显示出她的底气。自己都唯唯诺诺,别人又怎么能相信你。 于是她又道:“若是我验不出,愿受责罚,与凶手同罪,任凭大人处置。” 姜云心坚定看着方明宴。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个资深法医,你不会吃亏。 最终,方明宴点头:“带姜云心进停尸房,本官亲自看你重验。若你果真有技术,本官就相信你。” 刑狱司总需要仵作,如果姜云心所言不虚,那么廉天路的问题就不是技术和粗心的问题了。这人,就留不得了。 廉天路脸色骤变。姜云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验尸她不怕,只怕没有机会。 明亮的停尸房里,穆子琪的尸体已经停了二日,好在现在是深秋,天气凉爽,尸身还未腐烂。 姜云心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一手拿着锋利解剖刀,一手在死者腹部按了按,小刀习惯性地在手里转了个花,然后顺着肌肉线条走向划开。 廉天路之前的活儿做得太糙了,剖开缝合的位置都不对,缺口也不够深不够大,说不定只是做了个样子敷衍一下,连脏器都没有检查。 皮肤划开,扑的一声。 方明宴的视线从尸体的伤口上,移到了姜云心脸上。 真正的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这一刻,姜云心如果说自己是三十年资深仵作,旁人也一定是信的。 切口划开,露出红色血淋淋的内脏,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而且这不是单纯血液的味道。 人在死亡之后,血液也就停止流动。残存在器官中的血液无法被排出体外,因此会凝结在一起。 寄生在人体中的一些细菌也会快速繁殖,这些细菌通过消耗人体内的蛋白质等营养进行繁殖,凝结的血液也是他们的食材,而当这些细菌快速繁殖的时候尸体就会腐烂变质。 虽然穆子琪的尸体从外表看还没有什么变化,其实内部的变化就在死亡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就连方明宴身边的亲信都忍不住有点反胃,但姜云心只是微微皱眉,心里吐槽,就不能给我个口罩吗?哎…… 我做法医二十年,这么差的工作环境,也是少见啊。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姜云心略观察了一下,转头道:“麻烦大人,给我拿一个大盘子来。” 我总不能放一地的心肝脾肺肾,我是无所谓的,怕你们受不了。 方明宴点了点头,手下匆匆去了。 第3章 姜云心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死者外表皮上的伤口,伤口细窄上下口一致,说明凶器是几乎平行刺进死者腹部的。对照着凶器的位置,深入腹部,我推测最容易被刺的,是肝脏。” 姜云心做了个手势,比划了一下肝脏在身体里的位置,虽然一把看不见的刀还悬在脑袋上,但是站在了她熟悉的解剖台上,这一刻她非常冷静。 只是要稍微注意一点,不要说出太多方明宴听不懂的词语就行。 方明宴点头:“接着说。” 虽然他不是仵作,但是他觉得姜云心这一番话冷静又流畅,和新人的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完全不同。 姜云心道:“腹部是肠道所在的位置,和胸部不同,没有主要脏器。一般都不会一刀毙命的,腹部受伤导致死亡的情况,一般是失血过多。需要一定的时间。” 姜云心都不用看方明宴,就知道自己说的肯定是对的。这个受害者穆子琪,一定不是当场死亡,还挣扎了好一阵子。 这时候方明宴一个叫做龙桥的手下,拿了一个大盘子来。 腹腔已经打开,姜云心道:“虽然已经凝固,还是可以看出腹腔有大量积血。” 外伤导致腹腔大量积血,一般就是肝脏和脾脏。 姜云心又遗憾了一下没有手套,然后毅然的将手伸进去,半晌从里面捧出个东西来。 方明宴的手下都惊呆了。 他们虽然见过仵作,但确实没有见过女仵作,也万万想不到,姜云心从身体腹部捧出一个器官的表情,是如此冷静镇定。 跟他们吃饭的时候,端着一个碗的表情差不多。 “这是死者的肝脏。”姜云心道:“大人你看,上面有一个明显的伤口……麻烦大人命人取一些清水来。” 很快,龙桥又取了水来。 然后姜云心像是洗衣服一样,将血淋淋黏糊糊肝脏的洗干净了。 这样伤口就非常明显了。 “大人,伤口在这里。”姜云心道:“只要将伤口的形状和凶器的形状对照一下,就知道是否一致。” 方明宴点头。 他不是个挑刺的人,更不会因为姜云心是个新人而挑刺,做得好就是好,做得不好就是不好,就凭她刚才剖尸检查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只是个新人学生,天纵奇才四个字,当真当得。 为了保险,也可能是为了炫技,姜云心又从死者腹部将脾脏,肾脏几个重要器官取出检查,皆无伤痕。 姜云心洗了手,又去看死者脖子上的伤。 这一刀也挺狠。 “气管被割断了。”姜云心道:“大人,其实单纯的割开气管,是不容易致死的,因为断裂处还可以出入空气,人依然能呼吸。致命的是,血液会随着切开的空气被带入肺部,导致呼吸不畅,最终被闷死。” 方明宴沉吟一下:“你的意思,割喉反倒不是致死原因,腹部的伤口才是。” “倒也不是这么说。”姜云心想了想:“如果非要说两种伤哪一种死的更快,还要具体看当时对死者的处理急救情况。但是两种伤都致命,而且,以我的经验,打架捅肚子,一般只是因为急了眼,未必就存了要人命的心。但是打架抹人脖子,这就是赤裸裸的要杀人了。” 出发点不一样,也会影响到量刑。 一个是互殴中的激情失手杀人,一个,那就是故意杀人了。 第3章 娘,您看我身边有个鬼 方明宴听了姜云心的话,又沉默了。 姜云心还以为他在想案情,却见他沉默半晌,道:“你还有经验?” 姜云心被问住,愣了下,然后强行解释道:“书上的经验,也是经验。” 方明宴不置可否,不过看他的表情,对姜云心的验尸过程是认可的。 这一点姜云心非常有信心。 “书上的经验?”方明宴听到这话竟然笑了一下,随后正色道:“不过你虽然是个学生,但确实技术娴熟,所言不虚。行了,去休息吧。” 说完,方明宴转头走了。 姜云心也回了自己的小屋子。 因为她要在这里待半个月之久,刑狱司给她准备了一间小屋子,跟几个丫鬟住一个院子。 都行都行,姜云心对这些都不在意,只要别把她赶回家,旁的都好说。 可是想什么,什么到。 姜云心刚才在停尸房只是随意洗了手,正要再好好洗一洗手上的血,也换一身衣服别吓着一起住的小丫头呢,外面有人找。 “姜云心,有人找你。” “谁啊。”姜云心有点奇怪。 她在这个年代认识的人不多,学院里的好友最近也都是紧张时候,哪有时间来看她。 “是你娘。” 姜云心脚步一顿。 “我娘?” “对。她说自己是姜夫人。” 姜云心皱紧了眉,她其实没见过这位姜夫人,但是在这身体原来的记忆里,有一段非常糟糕的回忆。 今年年初的时候,姜夫人来找过她,板着脸,通知她,女儿家,你这个年纪该嫁人了,也是你爹纵着你,让你来上什么学。我和你爹说了,再有半年你就结业了,我给你选了门亲事。 然后姜夫人就说了,提亲的马家二公子,马修能。 马修能,京城里有名五毒俱全的一个公子,家中多方说亲不成,马修能的脾气为人没改,倒是放话出来,聘礼水涨船高。 第4章 姜夫人自然就动心了,反正不是自己女儿,能换钱,当然好。 至于姜云心嫁到马家是死是活,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成了压垮姜云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又听见姜夫人来找,姜云心慢慢的擦了擦手,心里有了主意。 我一个和尸体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我能由着你颐指气使,我今天不吓得你做噩梦,就对不起这身体主人对我的重生之恩。 想着姜云心将刚才已经换下来,血迹斑斑的衣服又穿了上去,然后在上面穿了一件干净一点的。 手上也还没来得及洗干净,正好,不用洗了。 姜云心冷笑一声。 “麻烦请她进来吧,就说我现在不方便出去。” 很快,姜夫人就被请进来了。 姜夫人进来便掩着嘴,人没到就开始埋怨。 “也不知道你图什么,有家里那么宽敞的房子不住,有小姐不做,缩在个下人住的小房子里,做小厮……” 姜夫人话没说完,被姜云心一下子拉住了手。 “娘,你可来了。”姜云心一把抓住了姜夫人的手臂。 一手的血,就蹭在了姜夫人价值不菲的衣服上。 姜夫人被姜云心这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就要甩开她:“你干什么?” 但是姜云心岂是她能甩掉的。 虽然没练过武,但仵作要拿刀,手要稳要准要有力气,姜云心要是抓死了,两个姜夫人也甩不开。 “娘。”姜云心感情充沛,一边死死抓住姜夫人,一边道:“你要救我啊,我害怕,我好害怕。” 姜夫人被抓住脱不开身,只好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姜云心道:“我刚才解剖了一具尸体,结果……我看见那人的魂魄了。” 姜夫人一时都理解不了。 “你看,你看,都是血。”姜云心扯开自己的衣服领子,声情并茂的说:“我看见他从尸体里站起来了,一边扯开肚子上的刀口,一边说,我认识你,我认识你娘……” 姜夫人拼命甩手,她闻到了血腥味,也沾到姜云心手上的血。 “娘,我带你去看看,你帮我说说情。”说着姜云心就拽着姜夫人往外走。 姜夫人吓得魂飞魄散。 “我又不认识他,你带我去干什么?”姜夫人这下顾不上什么贵妇人的仪态了,一边挣扎一边叫丫鬟的名字,就差喊出救命了,差一点要哭出来。 “没事儿的,他说我要是嫁人了,就住到我院子里去呢。”姜云心一手推开丫鬟,一手把姜夫人往外拽。 姜夫人终于哭了出来。 “不要你嫁人,不要你嫁人。”姜夫人闭着眼睛喊道:“我这就去回了马家的提亲……” 早这么不就行了,找不自在。 姜云心冷笑一声放开手。 “娘。”姜云心淡淡道:“我如今也是手上沾血的人,不吉利,日后,你还是少来找我,也少为我操心为好。不然的话,我怕你命贵身子薄,扛不住啊。” 说完,姜云心放了手。 姜夫人像是青天白日有鬼追一样,扶着丫头,踉踉跄跄地走了。 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姜云心走出院子目送姜夫人离去,却看见方明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他的两个亲信,龙桥和薛东扬。 三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奇怪,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 “方大人。”姜云心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给方明宴行礼。 方明宴点点头:“你母亲来给你说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正常,你也不必如此排斥。”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还是一个关心下属个人感情生活的上司。 但是姜云心坚定地道:“大人,我娘已经过世,来的是我爹的续弦,给我介绍的夫家,您可能也听过,是马家的公子马修能。” 但凡方明宴能说出马修能不错的话来,姜云心觉得这个地方也不能待。 听见马修能的名字,方明宴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 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这婚事推了就推了吧,你年纪还小,也不必着急出嫁。” 下到京城平民百姓,上到方明宴,是个人都知道马修能不能嫁,姜夫人当然也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要是有人敢给她亲生女儿说这门婚事,肯定要跳起来和对方拼命。 姜云心松了一口气。 方明宴还是挺正常的。 只是一个小小插曲,方明宴没有过多计较。 他问:“会骑马吗?” “会。” “好,你准备一下,随我去义庄。” 第4章 故地重游 姜云心一愣:“啊?现在?” 义庄她知道,是这个年代的公共停尸房。 城里是没有义庄的,义庄一般都在郊外偏远的地方,人迹罕至,免得吓人。 若是有无主的尸体,或者有案件未破,都会暂时放置在义庄。 当然也不是无休止的放下去,尸体是会发臭发烂的,还会传播疫病。锦明王朝的规矩,天热安放三日,天冷安放七日,若是无人认领,或者悬案未破,就必须立刻下葬。 当然如果有因为疫病死亡或者疑似的,必须烈火焚烧之后再深埋,免得疫情传播。 第5章 一般大灾之后有大疫,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死人尸体来不及处理,高温下滋生细菌,成了瘟疫,恶性循环。 义庄有朝廷拨款,统一购买一具薄棺,草草下葬。 虽然不会多体面,但总是入土为安,不会化作孤魂野鬼。 方明宴见姜云心没有一口答应,便问:“害怕?” “不,不是。”姜云心当然不怕,只是奇怪:“我跟着去吗?那廉师傅呢?” 她只是个实习生,方明宴亲自去义庄该是有案子要办吧,点名叫她,受宠若惊。 方明宴正色道:“廉天路渎职,收受贿赂,扰乱案情,已经入狱。” 这消息,姜云心还挺开心。 就看他给自己扣黑锅的扣得那么爽快,就不是好人。 方明宴又道:“刚才义庄来报案,最近义庄尸体常有部分丢失,你随我前去查看。正好,我也考察考察你,若是合格,你就可以留在刑狱司,虽然你是女子,但在我手下做事,一向论功行赏,该你的,一点也不会少。” 因为翻弄尸体在大部分人看来是个十分可怕血腥的活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仵作是上不得台面的,不但没有官职,而且是贱籍。 后来,仵作的作用被慢慢重视,这活儿虽然接触尸体,可为的是正义,不可缺少,也该值得尊重。在这里,虽然仵作依然没有官职在身,但是待遇不差,地位也上升了许多。 当然大部分人家,还是不愿意娶一个做仵作的媳妇,没别的,害怕。 姜云心不在乎,她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在这个年代嫁人。 方明宴给了姜云心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自己,但姜云心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把身上带血的衣服换下来,洗手,想一想,带上一块能遮脸的手帕,和自己用惯了的手套和工具。 手套是自制的,还有一些工具也是自制的,学院里的老师见了都说好。 天纵奇才,四个字,可不是她自吹自擂,是学院里她的老师夸的。 她受之不愧。 两辈子的经验,能不奇才吗? 大佬装萌新,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故意显摆,而是低调含蓄。 龙桥已经为姜云心准备了一匹马,她又花了一点时间熟悉了一下马。学院里每一个学生都有骑射课,但只限于在学院里骑马学习转一转,少有出门跑长途的。 “小姜,我看你不常骑马,你上去,我带你先这里转一圈,熟悉熟悉吧。” 龙桥十分热心,其实姜云心在刑狱司这几日,觉得这里和外面相传完全不同。 老百姓心中的刑狱司,人间地狱,凶残狠辣,无论谁进来,有罪没罪都要脱一层皮才能出去。 其实里面的人都挺好的,除了廉天路,其他丫头小厮,都挺客气。龙桥这几个方明宴身边的亲信,虽然平时绷着脸挺威严,但是听小丫头说,不欺负人的,有什么事情也愿意帮忙。 都是好人。 姜云心也不想出,走在半路被马摔下来这样丢人又危险的事情,欣然上马。 走了两圈,找了找过去的感觉,感觉可以通过路考的时候,方明宴出来了。 “大人,小姜说可以了。”龙桥牵着缰绳让马停下来。 姜云心有些意外,听起来,这是方明宴的吩咐。 上司如此体贴,大概是因为仵作确实难找,老仵作入狱,自己要是半路摔残了,那就真的没有人干活儿了。 姜云心十分庆幸自己有一技之长。 从京城出发,到城郊七里山山下的义庄,已经天色擦黑,方明宴这次是查看为主,除了姜云心,还带了四五个手下。 马蹄声阵阵,不多时,最前面的龙桥慢慢放缓速度。 “大人。”龙桥马鞭点一点:“前面那间屋子,就是义庄。” 众人缓缓停下。 义庄是有人看守的,但是他们没有见到人。 众人翻身下马。 晚上起了风,风还有越刮越大的趋势。 这是一间略显破旧的大屋,大屋年久失修有些破旧,被风吹得咣当作响,遮住了山顶上呼喊尖叫的声音。 大门口,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 匾额上,写了两个大字:义庄。 灯笼是纸做的,很轻,在风中狂舞几下之后便滚落地上,便熄灭了。 龙桥也不在意,就着微弱的月光,推开了木门。 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叫人牙酸的~吱呀~的声音来。 这是一个没有隔断,完全敞开的大屋,两边靠墙放着两排棺材,也不知里面有人没人。 中间四排,是简易的床板,有些上面停放着尸体,尸体上盖着草席。有些是空着的。 龙桥喊道:“周老头,周老头。” 看来方明宴他们,和义庄的看守是认识的,不过也是,刑狱司那么多案子,难免要常跑义庄。 但是没有人回答。 龙桥转头道:“大人,周老头不在。今夜风那么大,不知又跑到哪里躲着喝酒去了。” 方明宴点头,也没有不悦:“先进去看看。” 看守义庄的老头,无妻无子一个人守着一堆尸体,这天气喝点酒,也是情有可原。太清醒的,都已经被吓死了。 龙桥先举着火把走了进去,方明宴跟在后面,往前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姜云心。 第6章 “你……真的不怕?” 姜云心连连摇头。 比真金还要真,如果钱多事儿少的话,她甚至想要来竞争一下管理员的活儿。 方明宴还是有一点狐疑,不过既然姜云心这么说了,他也不坚持,转身走了进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姜云心走在了大家中间。 又找了找,看守义庄的老周头也没找到,方明宴也不等,吩咐道:“检查尸体。” 义庄的四面墙上都挂着油灯,一一点燃,虽然不能明亮如白昼,但是也可以视物了。 众人放下手里的火把。 姜云心不太懂,于是问:“大人,一具一具地检查吗?” 方明宴道:“对。” 然后哗啦一声,姜云心就掀开了面前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第5章 半夜找什么 众人:“……”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 姜云心掀开白布,见大家都看她,心里有点不踏实,莫非我做错了什么? “我……们,是不是还要弄点什么仪式?” 比如说拜一拜,烧个香啥的? 那,我再给盖回去? 虽然她以前没有这个习惯,但是应该入乡随俗的。 “没有。”方明宴终于道:“没事儿,你继续,大家做事。” 难怪这姑娘能连哭带喊,又是鬼又是神地把自己的继母吓走,果然不是凡人。 姜云心放心了,她眼前白布下的这具尸体,是一个老年男性,正常,完好。 下一具,白布下是一具中年男性尸体,迎面一张大脸,脸上没有鼻子。 “大人,这具尸体没有鼻子。”姜云心连忙报告。 众人都走了过来。 没有鼻子的尸体,准确地说,是没有鼻尖。原本是鼻子的地方,是两个黑洞。 义庄里的尸体,这本来已经很可怕了,尸体的脸上没有鼻子,就更可怕了。 龙桥不由地道:“这人什么毛病,割死人的鼻子,割回去干什么,下酒么?”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瞪了他一眼。 不怕是一回事,可怕是另一回事。 本来就很诡异可怕了,你就不要再说这么变态的话了好么? 方明宴看了一回,皱眉道:“小姜,你能否看出来他的鼻子,是生前被割,还是死后被割?” 姜云心细细地看了一回。 “大人。”姜云心道:“尸体的鼻子,是死后被割的。死后较久形成损伤,尤其是尸僵形成以后损伤,创口哆开很小,创缘没有收缩现象。和死前的伤口,是完全不同的。” 眼下这具,死亡时间超过两天,是死得透的不能再透的那种。 众人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从活人身上割,但随后又觉得不对。 他们就是来调查死尸被盗的案子的,这也很可怕啊。 义庄报案,在这半个月中,陆陆续续有尸体被割去耳朵,鼻子,手指,或者挖去眼睛。 不是一具,手段凶残,令人发指。 方明宴对姜云心的专业很满意。 他们又陆续将义庄里剩下的,盖着白布的十来具尸体全部看了一遍。 果然,除了这一具被割去鼻子的男尸,还有三具尸体,分别被割去了耳朵和手指。 正在看着,突然,方明宴侧了一下脸,低声道:“外面有人。” 话音未落,龙桥已经窜了出去。 会武功真好,姜云心羡慕地看着声音未落,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龙桥,暗下决定。 迟早我要解剖一个会武功的,看看这人和人,到底差别在哪里? 龙桥冲出去之后,声音传来。 “龙大人,龙大人,是您吗?方大人也来了么?” 这是一个有些沧桑,还带着点哆嗦的男声。 看来是熟人。 龙桥道:“老周头,这么晚你跑哪儿去了?” 老周头一把抓住龙桥的胳膊:“龙大人,我刚才好像看见那个贼了。” 姜云心跑了出来,就看见一个老头抓着龙桥的胳膊瑟瑟发抖,那老头一见方明宴出来,立刻抛下龙桥,改为扑过来抓住方明宴。 方明宴竟然也没生气,只是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老周头道:今天风大,我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下了,但是没睡踏实,就感觉里面嘻嘻索索的,又不像是老鼠。最近不是总有尸体丢零件,我顿时就惊醒了,出来一看,果然有个黑影。” “那黑影被我发现后就拼命的跑,我就去追他,不过没追上,追到了那边山顶,然后给他跑了。” 老周头急促说完,方明宴果断道:“带我去看看。” 留下两个看守义庄,方明宴带着剩下的人就跟着老周头,在夜色中上了山。 说是上了山,但这一片的山并不高,树林也不茂密,其实是一个一个的山坡。山坡山坳连在一起,造成了起伏的效果。 老周头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很快带着他们到了被甩开的地方。 “就是这里。”老周头毕竟有年纪了,急忙来回的跑,累的叉着腰直喘气。 不过幸亏他们要照顾老周头的速度,不然的话,姜云心也跟不上。 众人四下一看,都是黑乎乎的山坡。 “那边,那边。”老周头往前指:“那人就是往那边跑了。” 第7章 这是在京城外,不是荒山野岭,周围是有人居住的,而且不止一个村庄,也有不少居民,老周头指的方向,就是其中一个叫做泉水的村子。 方明宴让老周头喘一口气,让龙桥带人先往那个方向去看看。 他们随后也就跟上了,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龙桥喊了一声:“大人,这里有发现。” 然后龙桥蹲下身,好像在地上看见了什么。 姜云心赶到的时候,也觉得很意外。 这一片草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的盗尸贼惊慌害怕了,竟然落下了好几件零碎。 有耳朵,有手指,众人连忙举着火把仔细搜索,将地上的零碎都捡拾归拢起来。 “作孽啊,太作孽了。”老周头一边念佛,一边骂人:“怎么有这么缺德人,你说偷金偷银,偷这干什么用啊?弄得别人连个全乎尸首都没有,做了大孽了,死了以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地。” 旁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 义庄的死人,除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之外,都是穷苦人家或者客死异乡,已经够可怜了,朝廷也是本着悲天悯人之心,才每年拨款,统一安葬。 可这么一闹,尸体残缺,下葬了也难以安心。 半夜在黑乎乎的山坡上找尸体器官,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好在他们人多,七八支火把照的山坡上两条腿的,姜云心入乡随俗,也拿着一支火把一起找。 很快,就在这一路找到两三根手指,两只耳朵,还有一个鼻子。 众人将这些用帕子包了放在一起,然后送到了姜云心面前。 不是想吓唬她,谁叫她是仵作呢。 姜云心看了一眼,然后果然看出了问题,她咦了一声。 “大人你说这是盗尸案,但这个手指,不是尸体上的啊。”姜云心指着一堆零碎中的一根手指。 第5章 今天任务三根手指 看起来,是大拇指,但是乍一看过去,不好分辨左右手。 方明宴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将那手指捡起来单独放在手帕上。 “你说这手指不是从尸体上切下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姜云心解释:“就是这根手指是从活人手上切下来的,不是从尸体手上切下来的。” 除了这根手指,还有其他手指,还有耳朵。 如果这些都是从活人身上切割下来的,那就不是盗尸了,那是杀人! 方明宴更严肃起来,将所有的都放在了一块帕子上,众人都一起端详。 “其他的呢?”方明宴问:“是否都是从活人脸上割下来的?” 姜云心也有点紧张,一个个的看了过去,然后松了口气:“不是,其他都是死后割下的,只有这根手指是从活人身上切割下来的。而且从这根手指看,应该是一个做体力活的男性,手指粗大,皮肤粗糙,指腹有茧。” 众人都松了口气。 方明宴道:“你具体说说如何分辨。” 如果是刑狱司里的老仵作,方明宴有足够的信任,只要直接问结果就行了。他对姜云心问的那么细,一来多少有些不放心,二来,也存了一些考验的意思。 虽然方明宴从未想过刑狱司会招进一个女仵作,但他一贯看的是能力,若姜云心真的有能力,那也未尝不可。 而且女仵作有女仵作的优势。 其实仵作并非只看死人,活人有伤仵作也能检验。 如果是男仵作,对女性就要避嫌。但如果是女仵作,这个标准就要宽一些。 比如男仵作不能看女伤者的身体,胳膊腿都不好看。 女仵作的话,只要避开特定部分,胳膊腿前胸后背的,男伤者就无所谓了。 姜云心道:“区别生前伤还是死后伤,主要是看他们是否有生活反应。生活反应的意思就是……活着的反应。在同样的外界刺激下,活人和死人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姜云心来到这个年代也有一定时间了,非常明白在专业这件事情上,她需要注意的不是会或者不会,而是会和不会都要自然,不能说出太多旁人不能理解的词语来。 必须用众人可以理解的词语,来解释那些,不理解的名词。 浅显易懂,众人点头。 姜云心又道:“生前切断肌肉,则肌肉有明显收缩,创缘皮肤内卷,因此创口显著哆开。” “死后不久损伤,创口皮肤也是哆开的,由于收缩不明显,创口哆开不太宽。” “死后较久形成损伤,尤其是尸僵形成以后的损伤,创口哆开很小,创缘没有收缩现象。” 万万没想到,姜云心竟然说的如此顺溜,听起来像是真的一样。 姜云心又道:“生前受伤,伤口受刺激,很快可见到局部发红、肿胀,出现粘液,从受伤到死亡经过的时间越长,这个反应就越明显,但如果是已经死亡的尸体,就不会有。” 这一截手指和其他的相比,显然生活反应非常明显。 这是活生生从手上砍下来的。姜云心甚至能想出受伤的人痛的乱蹦的情形。 姜云心戴着她随身带着的手套,仔细端详那截断了的手指。 好像那伤口的地方,会开出花儿来一样。 方明宴问老周头:“义庄里,今天是否只有你一个人?” 第8章 显然他问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就我啊。”老周头道:“只有我一个,一天都没第二个人。” “那你可听见了谁的惨叫声?” “没有,绝对没有。”老周头说了一声,不过想想又道:“但是今天风特别大,如果离了远的在外面叫,那也不好说,估计听不见。” 因为今夜风特别大,草都被吹的东倒西歪,草地上也不可能落下足迹,众人细细的找了一番,也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姜云心道:“可以确定这根手指是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但是时间没有办法太精确。只能是大概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间。” 如果有仪器,这个时间是可以基本准确的。但是现在一切只能靠经验,姜云心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死。 如果说死了,没做到,就真成了吹牛。 万一方明宴不满意,把她退回书院。她要是真的被送回家去成亲,只好鱼死网破,或者亡命天涯了。 好在方明宴也没有多问。 方明宴随后便问起了老周头这附近村落住家的情况。 不是一次的丢失,罪犯十有八九就住在周围,比如最近的这个泉水村。 姜云心却拿着断指,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的继续看。 就在方明宴打算带着老周头往泉水走的时候,姜云心道:“大人,我有一个猜测。” “你说。” 姜云心将那断指和自己的手指放在一起,然后比了几个角度。 “这是一根左手拇指,你们看这个创口的角度,和其他的不一样。”姜云心道:“其他的伤口都是死者平躺,从高处用力的,所以是统一的斜角。但是这根手指,伤口却是齐平的。” 伤口的角度,不但取决于对方的姿势,也取决于自己的姿势,但根据停尸房里尸体的高度,凶手必然要高出一截,总不至于坐在地上切手指头吧。那是什么诡异的姿势,而且也使不上劲儿啊。 “但是这根不一样,这一根的角度,凶手和被砍掉手指的这根手,几乎是在一个高度。所以才能形成这样的平面。” 方明宴面色不明,但是其他人听着,感觉都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刑狱司的仵作一向是技术最好的,这一点没问题。但是从未解释的那么清楚过,清楚的,好像姜云心是在给他们上课一样。 方明宴道:“你说结论。” 姜云心道:“结论就是,我觉得这是偷尸贼自己砍了自己的手指。” 众人都惊呆了。 薛东扬快人快语:“他为什么要砍自己的手指,莫非是每日有任务,比如必须砍三根,今天被发现了只砍了两根,于是只好砍了自己的一根凑数。” 大家都被薛东扬的假设给惊呆了,这是什么神奇的猜想。 第7章 杀猪屠夫 “不,不会的。”龙桥道:“不可能。” 薛东扬还不服气:“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可能。” 龙桥自信地说:“如果你被逼着砍下一根手指,那你会砍哪一根?” 这个问题好,薛东扬比划半天,举起了小拇指。 用处最小的,最不显眼的小拇指。 “对啊。”龙桥道:“谁会砍大拇指呢?” 虽然很扯,但竟然意外地有道理。 龙桥甚至补充了一句:“除非这人就剩下一根大拇指了。” 本来义庄边上的山就可怕,风声呼啸伴着一地零碎,现在被这么一说更可怕了,老周头甚至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方明宴,看的方明宴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给扔到山下去。 姜云心使劲儿揉了揉脸,完蛋,在这可怕的时刻,她想起了机器猫的手,还想起了那个和机器猫玩剪刀石头布的笑话,千万不能笑出来,不然方明宴一定会觉得她比薛东扬更变态的。 “行了。”方明宴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奇思妙想:“让你们在案件现场畅所欲言,不是让你们胡言乱语。小姜说这根手指可能是盗尸贼自己砍下来的,那么我们的目标,现在很可能是一个断指的男性。” 目标顿时就明确起来了。 义庄边上的村庄就那么多,人也不会太多,几个村庄加起来,最多不会超过千人。 一千个人听起来可怕,但是老弱妇孺先剔除,腿脚不便的也剔除,这个人可是老周头追了一个山头的,必定是年轻力壮。 一千个人里,就当一半是女性,五百个男性里,再能有三百个是青壮年就不错了。 这三百个,总不能同时不小心伤了手指。 方明宴顿时让人回京城叫人,分成若干队伍,查看周边村庄。 找一个手指刚刚受伤,被砍断的人。 男女不限,为了不漏过一个,女性和老人也都先抓来再说。 万一呢,山里人常年干活儿,有些妇人力气比京城里的书生还大。 这么一折腾,天都快要亮了,回京没有必要,方明宴决定就去最近的泉水村,找个老乡家里歇一歇,紧接着就可以先从泉水村开始调查。 上山下山骑马不方便,老周头对这一片非常熟悉,便索性走路过去。 姜云心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想着日后每一次的出行,都会像今天这样,下了马走路,只觉得生无可恋。 要是累死了,算工伤吗?就算算工伤,补偿款她在这个年代都没有想留的人。 第9章 哎~ 老周头也不是个靠谱的,他一路说了十几个快到了,快到了,但是他们到泉水村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们不是从大路进村的,老周头带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一个个一声树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刚出来,迎面便是一阵难以形容的味道。 “呕……”众人差一点都吐了。 姜云心虽然身经百战,但是这个味道也有些受不了,这不是死人的味道,好像是什么动物的腥臭味。 “哎哎,这边,这边来,别站在那,下风口味道重。”老周头显然是知道的,钻出林子就往前走,还招呼大家:“这家是养猪的,夏天味道就是重。离远点就好了。” 老周头一指,果然那臭味是从边上的院子里传来的,仔细听,还能听见猪哼哼唧唧叫唤的声音。 众人无话可说。 老周头虽然现在住在义庄,但人是要吃饭喝酒的,泉水村是离义庄最近的村子,因此他常来打酒买肉,这家养猪的,就是他买肉的人家。 “这家屠户姓屠,叫屠正德,别看是杀猪的,但是人很好,我每个月都要来买点肉回去打打牙祭,他都多给我一点下水添头什么的。”老周头解释:“是因为有个身体不好的娘亲要照顾,怕娶了媳妇对娘不好,所以年纪不小也没成亲,是个大孝子啊。” 这种大孝子,姜云心是佩服的,也很尊重。 自己的娘,自己照顾,没毛病。 千万不要孝心外包。 很多人自己的爹娘,自己不想照顾,又想要一个孝子的名声,于是娶个媳妇回来照顾,照顾好了美名是自己的,照顾不好,责任都是媳妇的。 老周头很热情道:“方大人走了一路,大家都累了,不如就是屠老板家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众人都迟疑了,方明宴也迟疑了。 他不是瞧不起屠户,毕竟人人都是要吃肉的,但是,这味儿那么重,怎么休息? 方明宴虽然是见了无数血腥恶心的提刑司大人,也是京城里家室显赫的贵公子,不办案的时候,还是爱干净的。 老周头一见方明宴迟疑,立刻明白。 “屠老板院子里很干净的。”老周头解释道:“就是养猪的这个地方难闻点……离远点就行……” 这就是纯粹瞎说,养猪场姜云心去过,猪圈的味道也就罢了,味道是无孔不入的,别说养猪场里面,就是靠近的地方,几百米都是臭的。 就在方明宴打算继续拒绝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不止一个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你看你这手,血都没止住,你别逞强了。去找大夫抹点药,这猪啥时候杀不行。” 众人一听顿时来竖起了耳朵。 手受伤? “不碍事。”另一个粗壮的男声说:“只是小伤,包起来就没事儿了。这是前几天就说好的,老张家要半个猪摆酒,不能耽误了人家。” 方明宴立刻道:“正好走累了,进去歇歇。” 老周头没想太多,他也累了想要在屠户家讨口水喝休息休息,于是就带头走了进去。 “屠老板。”老周头进门就和里面的人打招呼。 还好,里面虽然有味道,但果然不像是刚才那样的一阵阵恶臭,还是可以接受的。 大院子里,一张巨大的案板,猪倒不是很大,被四脚朝天困在案板上,嗷嗷的叫着。 旁边不止两个男人,包括屠正德在内,有四个男人。 不过杀猪是一个体力活儿,猪的力气可不小,两三百斤的力气挣扎起来,一个壮汉都搞不定,除非方明宴那种会武功的。 第8章 屠夫的伤 所以杀猪的时候,左邻右舍来帮忙也是正常的,给不给钱另说,分点肉,猪下水分一点,回去给老婆孩子也算是开个荤。 这个年代的平民老百姓,吃肉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有些人家甚至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平时别说肉,油水都不多。 听见老周头的声音,其中一个脸有些方正的男人回头一看,笑道:“周伯,你来买肉吗?正好,今天有现杀的新鲜肉。” 老周头低声道,这就是屠正德。 众人都看的真切,屠正德的手上,裹着一截白布,白布上还渗着血。 而且没有那么巧的,正是左手的大拇指。 难道去义庄偷尸的人,就是这个杀猪的屠户? 老周头晚上面对一屋子的尸体不害怕,但现在多少有点害怕了,屠户本就是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职业,手上的命多了,难免浑身散着戾气。 幸亏他们人多,要人不多的话,老周头可能要跑了。 这时候站在龙桥身后,他还有勇气问两句。 “是啊,想买点。”老周头走过去一点,又看了屠正德的手一眼:“你这手怎么了,受伤了?” 屠正德一听,脸上露出十分郁闷的表情。 “别提了,今早上这猪挣扎的太凶,一刀没对准,砍到了自己的手。” 屠正德很敞亮,只是觉得倒霉,没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将手抬起来展示给大家看。 这部位,当真是和姜云心推测出来的一模一样。 但是屠正德也未免太坦然了,他是知道老周头的身份的,如果真的是他偷的尸体,怎么能如此坦然? 第10章 屠正德展示完了伤口,随口问:“老周头,这几位是什么人?” 方明宴几人虽然没穿官服,穿的都是自己的便服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衣服,哪怕是姜云心的,和泉水村村民穿的都是截然不同的。用村民的话说,一看,就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 是的,虽然姜云心现在是她继母心里的眼中钉肉中刺,但生活也不会太苛刻,衣服跟不上潮流新品,但也不至于是粗布衣粗茶饭。 “哦,是……”老周头看了一眼方明宴,为了难。 刚才也忘了事先沟通一下,我该怎么介绍你们呢?你们是要隐藏一下身份呢?还是要大声的喊出来呢? 方明宴扒拉开老周头走过去,他堂堂提刑司难道还要缩头缩脑不成。 方明宴正色道:“我是提刑司方明宴,现在正在调查一桩案件,凶手的手指可能和你一样被斩断。” 屠正德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不过他手指断了有些失血,脸色本来就不好看。 屠正德道:“大人,你怀疑我是凶手,不是啊,我这手指是刚才不小心自己切到的。” 说着,屠正德想把包着的布解开,给方明宴看一下。 但是方明宴阻止了他,而是问:“谁可以证明。” 屠正德一愣,连忙指向一旁的三个人。 “他们都可以证明。” 这倒是让众人有些意外。 那三人连连点头,纷纷道,我们可以证明,老屠的手指确实是自己不小心砍的。 而且没多久,就在一刻钟前。 三人解释道,他们都是屠正德的邻居,就住在一旁,今天照例是过来帮忙的。 没想到猪绑上案板之后,屠正德不小心下刀的时候滑了一下,切掉了自己的大拇指,那鲜血哗啦啦,都是大家亲眼所见,手指头也是亲眼所见。 方明宴问:“切下来的手指呢?” 邻居一指猪圈:“丢进去了,被猪吃掉了。我丢的,肯定是没错,就是这头花猪……一口就吞下去了。” …… 众人十分无语,老周头都不由得道:“为什么要丢进猪圈里?” 屠正德无奈道:“这不是习惯了,什么能吃的,吃剩的的都丢猪圈吗?我当时痛的晕头转向的,老李问我手指怎么办,我一时脑子一抽,就说喂猪。谁知道他手那么快,蹭的就丢进去了。” 猪可不是食草动物,而是杂食动物,吃草也吃肉,要是人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还吃人呢。 姜云心就看见过新闻,有一个孩子因为看管不当,不小心爬进了猪圈,然后被猪把半拉脑袋都啃没了,非常凶残。 如此说也没有什么毛病。 养狗的人家也是,什么吃剩的都丢给狗。 养鸡的人家也是,剩饭剩菜都喂鸡。 偷尸这种荒唐的事情,一个人就罢了,要说四个人合伙,那是不太可能的。这种偷去多半是为了自己一些变态不可告人的扭曲心理,也不能换成真金白银,团伙作案的。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还有可能因为收到了好处,给屠正德做个伪证。 那是三个人,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统一起来做伪证。而且表演的都如此真实? 莫非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无巧不成书嘛。 姜云心的习惯,虽然她不是痕检,但是进了一个犯罪现场,除了验尸,还喜欢四处的看,总有一些不容易被发现的证据,会藏在很隐蔽的,不经意的地方。 她正看呢,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了支支吾吾的声音。 是一个老妇含糊的声音,似乎是说话不太利落,只能含糊的发出声音。 众人也都听见了,一起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如果方明宴他们是来买猪肉的普通客人,屠正德这会儿肯定特别不高兴的要赶人了。但他们是朝廷来查案的,就算是不高兴也不敢说。 而且还要解释。 屠正德解释道:“里面是我母亲,她身体不好,脑子也有点不清楚,之前伤了舌头,也说不清楚话。” 众人恍然。 老周头刚才就和他们说了,屠正德是个孝子,家中养着个身体不好的老母亲。 大概是听着外面来人了,还误会了自己儿子,老母亲心里着急了,不断的发出嘶哑的声音来,但是没有语句,只是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还用手拍着地,似乎非常焦急,非常烦躁。 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第9章 疯了的母亲 自己那么孝顺,那么老实的儿子,被人误会和什么案件有关系,做老母亲的,当然是不愿意的。如果屠母能说话,现在肯定已经冲了出来,抓住方明宴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自己儿子的好。 屠正德大概有点不好意思,连声道:“我娘就是这样,方大人您千万别介意。” 方明宴摆了摆手,他怎么会和一个山村老妪介意,再说屠母也没说什么,也没冲出来打他。 屠母住在一个小屋子里,那屋子门开着一条缝,能隐约看见一些里面的情景。 十分可怜。 屠正德虽然孝顺,但是一个大男人,又是屠户,常年照顾一个年迈老妪,要求太高也不现实,差不多就行。 方明宴是个好人,虽然今日是办正事,但也看着屠正德母亲十分可怜,想想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交给姜云心。 第11章 方明宴对屋子里做了个抬下巴的动作。 姜云心明白。 虽然屠正德的母亲年纪不小,但毕竟是个妇人,躺在床上,那他们几个大男人也还是不方便进去的。何况他们拿着兵器杀气腾腾的,再把老太太给吓着就不好了。 姜云心至少从表面上看,是个斯斯文文的姑娘家。 “这可使不得。”屠正德连忙阻止。 “这是给你娘的,也不是给你的。”方明宴道:“给她多买两件衣服换洗也是好的。” 屠正德很感动,连声感谢。 他不是没见过京中的大人,也不是都凶巴巴,但是查案就查案,啥都没查到还给钱的,确实是第一个。 姜云心对方明宴是有些改观,没想到他心还挺好的。当下应着,接了钱就过去。 门打开,里面顿时散出一股臭气。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屠正德果然照顾的不错,被子褥子都挺干净,至于臭味,说真的在这个养猪的院子里,到处都弥漫着这味道,初来乍到受不了,估计习惯了也就没感觉了。 而且人年纪大了以后,自然会有一些味道,很多人管这叫老人味,无论家人打理的再干净也会有。 这是因为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代谢能力逐渐减弱,皮肤分泌的一些物质不能被及时代谢,就会出现味道比较重的情况。 而且为了健康,老人洗澡的次数也总会少一些,加速了身体表面的细菌繁殖,也会加重味道。 屠母看起来很老了,不过村中老者一向都比正常年纪看起来老,满脸皱纹,一双浑浊的眼睛,嘴角边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她看见姜云心进来,两只眼睛便死死的瞪着她。 姜云心心里有点毛毛的,不舒服的感觉。她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一点恶毒的感觉,虽然老了,屠母的面相也不是慈祥的,年轻的时候定是个厉害角色。 “老太太。”姜云心道:“这钱是我们大人送给您的……” 说着,姜云心慢慢的靠近,想要将钱放在老太太枕头边。 屠母张开嘴,啊啊啊啊的说着什么的,姜云心完全听不明白,但是估摸着就是给儿子说好话吧,于是嗯嗯嗯嗯的应着,一边应着,一边点头。 哄老人家其实和哄小孩子是一样的,只要顺着她就好了。 那点点大的小宝宝牙牙学语的时候,也是叽哩哇啦说个不停,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大人只要跟她一起说话就行,她会觉得自己得到了回应,就会很开心的。 姜云心想,对屠母大抵也是如此。 于是姜云心将钱放下,说了几句常用的宽慰老人的话,屠母虽然一直在说话,非常焦急的想要表达什么,手也在身侧拍着,可能是腿脚不方面无法走动,因此不能下床起身。 宽慰的话说完了,姜云心听着外面屠正德的声音,似乎是在替母亲答谢,也就打算转身出去。 就在她刚一转身的时候,突然屠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扑了过来。 屋子里非常窄小,除了一边的床,另外一边乱七八糟摆着许多东西,只有一条路好进出。 姜云心转身听着后面有动静,但是她身手没有那么灵活,听着动静再回头,根本来不及躲闪,只看见一张可怕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张着血盆大口,竟是屠母要咬自己一口的样子。 姜云心这一刻身体都僵硬了,心道完蛋。 不是吧,她为什么要咬我,我会不会得狂犬病,这个年代没有疫苗,我要是被咬了怎么办…… 一瞬间身体是僵硬的,但是脑子里万种想法,直到后脖子上的衣领被人一拽,连着往后退了两三步,撞到了后面的一个结实的胸膛。 姜云心转头一看。 方明宴正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手还跟揪着她的后领子。 四目对忘,方明宴放了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说:“站好。” 姜云心连忙站好,拍拍心口,松了一口气。 同时砰的一声,屠母摔在了床下,她的腿不是完全没有力气,但是显然是坏了的,只能在地上挣扎。 屠正德此时是跟方明宴一起站在门口的,此时慌忙一边跟姜云心赔礼道歉,一边去扶自己的母亲,压制住她的挣扎,手忙脚乱的将人送上床去。 这一下用尽了屠母全部的力气,被送上床之后,只是伏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再没有力气来第二下。 屠正德将母亲安置好,连忙请方明宴和姜云心出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屠正德跟姜云心小心解释:“我母亲的脑子不是很灵光,以前受过刺激,时好时坏,也不太认人,小姐,没吓着你吧。” “没事儿,没事儿。”姜云心连连摆手。 她难道会跟一个一把年纪,神志不清的老太太计较么?就算刚才确实吓了一跳,也没有计较的道理。 但是姜云心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已经关了门的房间。 刚才屠母的眼神真的很可怕,那是一种充满仇恨的眼神,好像想要一口咬掉她一块肉一样,但是何至于呢,她是去送钱的,老太太就算是心情不好,也没必要对她那么仇恨吧。 姜云心是个能琢磨的,越琢磨,心里越是觉得不对。 第10章 杀猪姑娘 第12章 屠母确实好像被照顾的不错,但精神非常不好,她嘴角有油,被子上有油渍,衣服上也有油渍,还有一种和养猪场的臭味不同的臭味。 那是熟肉的味道。 老太太是经常吃肉的。 屠正德家里是养猪的,再穷肯定不缺油水,但是老太太这个年纪,大夫一定会说饮食清淡一些,就算大户人家再不缺钱,也是这么叮嘱的,没有顿顿吃肉的道理。 姜云心心里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猛地看向屠正德。 屠正德正在非常抱歉的对方明宴赔不是。 但方明宴的表情,也不是特别和气,他莫非也察觉到了什么。 突然,姜云心道:“大人,我想吃肉。”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方明宴看着她,一时间也有点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听见了什么? 此时姜云心不管他,继续道:“我们买只猪吧。” “……” 方明宴自觉自己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脑子转得也不是很快,张了张嘴,说出的话是:“你要哪头猪?” 龙桥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大人你和小姜,你们这说的都是啥? 但是姜云心大步走到猪圈边,指着刚才那只:“就它,看着就好吃。” 姜云心指的就是刚才吞下屠正德手指的花猪。 方明宴一看那猪,再看一眼姜云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屠正德的邻居说,这只猪吞下了屠正德的手指。 吞下的时间还不长,没有来得及消化,无论是整吞的,还是嚼了一下,必然还在猪的胃里。 只要把猪剖开,找到这根手指,一看便知真假。 如果找不到,那就是屠正德的邻居说谎。如果找到了,但是手指对不上,只怕是屠正德用了移花接木的障眼法。知道他们很快就要找来,所以特意在几个邻居面前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好让邻居可以给他作证。 说到底,他们在找一个断了手指的偷尸人,屠正德就断了手指,十根手指,断的还偏偏是同一根,也未免太凑巧了。 姜云心想来想去,刚才屠母仇恨的眼神,未必就是落在她的脸上。那眼神凶狠却涣散,也可能是看向她的身后,而她的身后,就是屠正德和方明宴。 所以很可能,她恨的那个人,其实是屠正德,自己的儿子。 猜测无用,一切都需要证据支撑。 屠正德听了姜云心的要求,惊呆了:“你们要买这只猪?” “对。”方明宴果断道:“龙桥付钱。” 龙桥一边在心里想主子是不是疯了,一边不敢反抗,掏出了一锭银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一头猪要多少钱,毕竟他不是伙房的,以前跟着方明宴买过很多东西,但真的从未买过一头活猪。 就算是再馋,也不至于这么买啊。 买了以后怎么办,难道活得骑回去吗?或者现场杀了,再雇几个人抬回去? 龙桥面色一变,不会让他和薛东扬抬吧? 龙桥看了一眼薛东扬,薛东扬的脸色也变了,我,我,我刚才好像崴到脚了,这一只猪也就两个人重,你自己扛完全可以啊,而且我还会在一旁给你喊加油。 龙桥差一点跳起来揍薛东扬。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还没商量好谁是大怨种挑夫的时候,姜云心又开口了。 “我会杀猪。”姜云心道:“我表演给你们看看?” 龙桥和薛东扬都惊呆了。 虽说仵作也是用刀的不错,可是此刀非彼刀啊,这是一回事吗?反正他们这辈子没见过仵作杀猪。 但是方明宴却道:“走了一路,这也是中午了,正好有些饿了。肉食菜蔬,都要新鲜的才好吃,屠师傅,你这里有锅灶柴火吧。” “有,有。”屠正德虽然应着,但完全不知道方明宴要干什么。 方明宴一笑:“借你的锅碗瓢盆一用。我买只猪,挑最嫩的地方烤几块当中饭。剩下的……” 方明宴特别大方的一摆手:“给大家分了吧。” 一只猪,可值不少钱,大家都惊呆了。 但是,觉得自家大人疯了的薛东扬已经拿出了一锭银子,麻木道:“喏,给你钱,够了吧?” “够够够。”屠正德连连点头:“还有多。” “多就不用找了。”方明宴道:“给我出把力,把这头猪给我弄出来。” 虽然薛东扬和龙桥谁都能把那头猪给拽出来,但猪圈里确实太难闻。 方明宴倒不是心疼两个手下,主要是还要跟他们接触,如果他们身上太臭,自己也是受罪啊。 他们俩不能指望,姜云心就更不能指望了。 下刀她可能确实可以,稳准狠,但是一个姑娘家,又是小姐出身,怎么可能从猪圈里把猪拖出来呢?也确实拖不动,一只猪捆上案板,那得好几个壮实小伙子才行。 好在听方明宴说,自己只要一点肉,其他全分了。 如此财大气粗,在场的人都很高兴。 这才几个人,这么大一头猪,一个人能分不少呢,够家里大大小小都饱餐一顿,剩下的还能卖钱。 这不是天上掉银子了吗,还不感激供着财神爷。 于是几人七手八脚,很利落的就把刚才那个吞了屠正德手指头的猪给拽了出来。 第13章 好家伙,这一声的肉,嗷嗷直叫,叫的那是一个又凄惨,又香甜。 随后就发生了更凄惨的事情。 姜云心自己的匕首不够长,她挽起袖子,拿了屠正德的杀猪刀,然后一刀下去。 刀在咽喉部向胸部斜插,插到心脏位置,刀柄转动两下,确保刺到心脏,然后把刀拔出。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就被捅死了。 死的很利落,虽然很凄惨,但是应该不是特别痛苦。 大家都看呆了。 老周头喃喃道:“杀猪西施?” 这是什么鬼,根据豆腐西施举一反三来的吗?姜云心不由的白了老周头一眼。 屠正德也不由的道:“姑娘,你……莫非家里也是杀猪的?” 姜云心笑了笑,不说话。 杀猪两个字,你在行的是猪,我在行的是杀,也算半个同行吧。 然后就是立刻寻找刚才被它咽下去的半截手指。 现在这半截手指应该已经在胃中,这就是他们心急火燎不能等的原因,和手指被咬断了都没事儿,猪也是嚼一下,不是粉碎,还有希望。 第11章 胃里的手指 猪,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头猪,现在已经血溅案板。 但血溅案板还不行,还要剖开它的肚子,从胃里找出刚才咽下去还没消化的那根手指。 猪不动了之后,姜云心掏出了自己的随身带的解剖刀。 屠户杀猪自然有自己的家伙,开膛破腹,放血切肉,但是那刀她用不惯。她用习惯的,还是手上这一把,虽然跟后世的不完全一样,但是也差不太多。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姜云心很快剖开了猪的肚子。 这其实也是她第一次杀猪,以前虽然解剖了不少动物,但大多是老鼠兔子一类,猪确实没有过。 不过不要紧,都一样的。 姜云心只要拿上解剖刀,就是冷酷无情,天下无敌。 她划过两刀后,屠正德觉得有点怪异了,上前两步道:“姑娘,猪不是你这样杀的,要不还是我来吧。” 姜云心简单道:“不用。” 猪的内脏摊了一桌子。 姜云心准确地挑出了胃,然后将胃划开。 一瞬间那味道非常难以形容,几个也算是常帮着屠正德杀猪,有一定抗压能力的邻居都跑到一边吐了。 姜云心也有点反胃,从怀里摸出口罩戴上。 这身体的主人,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基本的东西还是有的,不愧是书院里学这个专业的,不过显然学的不情不愿,是无奈之举,所以每天都水深火热。 戴上口罩之后,姜云心用将整个猪的胃,单独拿到了一边。 里面混合着消化了的,没有消化的各种残留物。 姜云心道:“拿点水来。” 屠正德站在一边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帮忙的邻居包括看了半辈子义庄的老周头,吐得都站不起来。 最终方明宴看了一眼龙桥,龙桥不得不去了,其实他不是不想帮忙,主要是正在忍着恶心。 这姑娘,太生猛。 姜云心将猪胃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弄了出来,然后用水清洗。 很快就找出了刚才被吞下去的一根手指。 手指虽然被嚼过,但是时间很短,尚未被消化腐蚀。 姜云心用解剖刀挑起那根手指。 “就这个……是刚才被咽下去的。其他的地方我也看了,猪的胃里,只有这一根手指。” 好容易爬起来,勉强忍着恶心走过来的几个邻居,在看清那截手指后,又转身回去吐了。 今天一人没有二十斤肉,都不能安抚他们的脆弱的心。 方明宴胃里也翻江倒海的,他站得不远也不近,刚才的看着姜云心杀猪然后开膛剖腹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站在原地不动。 但是此时,姜云心都开始喊了,他再站在原地不动,就不合适了。 方明宴年纪轻轻身为刑狱司老大,自然有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一面,不然镇不住场子。但是在自己人面前,还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并不会高高在上地端着。 他真心觉得姜云心有本事,想要收在麾下,自然就会露出最温和的一面。 于是他咬牙走了过去。 “大人你看这个手指断面。”姜云心道:“这是典型的死后伤,这手指根本就不是屠正德刚刚切断的,这和义庄里被偷的手指是一样的。” 一句话说完,屠正德突然转身就往房间里跑。 这一跑,就是不打自招了。 姜云心是拦不住屠正德的,但是有龙桥和薛东扬在,甚至都不需要方明宴亲自动手。 姜云心只看见两人影子一闪,就出现在了屠正德的身边,一人一下,把他给按住了,哐当一声,按在地上。 屠正德被按的跪在了地上,那声音听着姜云心都觉得膝盖痛。 方明宴缓步走过去:“说,为什么要去义庄偷尸?” 几个邻居刚吐空,这会儿吓坏了都没力气摆出恐怖的造型来。 只有老周头还略好一点。 但是他非常意外,睁大眼睛看着屠正德:“屠老板,你,你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然后老周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转身又去吐了。 第14章 但是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只有一些酸水而已。 被老周头弄得,几个邻居都快要不行了,他们也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这个屠正德从义庄偷尸体,总不能是自己吃吧,他刚才把手指丢给猪丢得那么熟练,他的这些猪,该不会是经常吃死人肉吧? 他,他不会把尸体混在猪肉里卖给大家吧? 虽然越想越变态,但是一个人能去义庄偷割尸体的零碎,那他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姜云心同情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肉了,可能饭都吃不下。 屠正德竟然完全不觉得自己错了,仰头瞪着眼睛看方明宴。 “算你们厉害,竟然被你们找到了。”屠正德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确实是我偷的。” 方明宴道:“你偷这些做什么?” 真的想不明白,偷金银首饰还能用,偷整尸还能卖,偷这些零碎干嘛,方明宴虽然脸上表情非常严肃,但心里的好奇已经冲破天际。 “就是找点刺激。”屠正德道:“杀猪杀多了,就想干点别人不敢干的事情。” 屠正德说这话的时候,嘿嘿地笑着,有点疯魔的样子。 方明宴也不想和这样一个人多说,他手上经过不少案子,疯子也不是没见过。 何必在这样的环境多问,赶紧离开,带回刑狱司再审。 于是方明宴道:“带走。” 龙桥将屠正德拎了起来。 屠正德虽然不是杀人,但是辱尸也是大罪。 死者为大,在锦明皇朝,辱尸和杀人几乎是一样的,屠正德不但辱尸而且情节严重,就算是能逃一死,怕是也要流放三千里,和死无异。 屠正德并没有反抗,只是突然道:“大人,我想求您一件事。” 方明宴大约能猜出是什么,便道:“你说。” 屠正德道:“小人犯了罪,无话可说。但是能不能让我再和母亲说几句话,我母亲行动不便,我这一走,怕是就天人相隔了。” 屠正德的母亲那个样子,一个人是肯定活不下去的。 方明宴略一顿,点了点头:“去吧。” 第12章 曾经有一个怪物 虽然他不可能因为屠正德有一个需要照顾的母亲而饶了他,也不至于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而且官府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屠正德如果被判斩刑,也不可能让他母亲活活地在家中饿死。 这种事情是有前例的,一般来说,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会由官府出面寻找一个人照顾罪犯的母亲,邻居或者亲戚之类。 当然不是白照顾的。 家里有资产的,比如屠正德,家里有猪,有房子,有地,有银子。就将这些一起交给照顾的人,算是让他拿钱照顾的意思。 大约这一下多少钱,能照顾多少年。 如果是家中无人无钱的,一般也会有善堂接管,但是照顾得怎么样就两说了。 屠正德进了屋子,门开着,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只是里面昏暗,看不清楚。 隐约中,姜云心看见屠正德在母亲床前跪了下来,她心里有点感慨,又有点奇怪。 屠母性格很暴躁扭曲,屠正德看起来也是如此,难道是家族遗传的什么毛病? 但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细心照顾的老人,无论是条件好还是条件不好,都会弄得干干净净的。而且看屠正德的院子,除了杀猪的这一片,其他地方也都收拾得挺整齐。 他的衣服也很整齐,鞋子也干净,头发也干净,卖吃的东西的人,一般来说对干净卫生的要求是比别人高的,不高不行,你不在乎,买家在乎。 一看就脏兮兮满手泥,谁敢买你家的吃的。 所以屠正德一个爱干净的人,怎么会把精心伺候的母亲放在一个那么脏的房间里,睡在一个那么脏的床上呢? 姜云心又想到了屠母屋子里的怪异味道和她嘴边的油。 心里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上辈子刚做法医的时候,接触的一个最可怕的案子,就是一起烹尸案。 凶手将受害者杀害后,为了不让警方提取dna查出死者身份,将尸体分尸之后,用高压锅煮熟…… 那时候的姜云心还是个新人,当看见锅里翻滚的人大腿的时候,恶心得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吐完之后老法医安慰她,开局地狱模式也好,以后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你了。 所以姜云心现在已经是金刚不坏之心了。 如果是这样,屠正德不是要跟母亲告别,是要……灭口。 姜云心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往屋子里去,一边喊道:“拦住他……” 可是已经晚了,屠正德已经进了房间,而离得最近的龙桥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冲了进去。 屠正德用一把匕首,刺进了母亲的心口。 他是屠夫,手上的力气极大,匕首锋利无比,直没刀柄。 屠母不能跑,不能说话,痛苦让她表情扭曲,拼命挣扎,口中含糊地吐露出谁也听不懂的声音。 “你干什么?”龙桥一把拽过屠正德,一使劲,直接将人给拽了出去。 屠正德庞大的身体往后一倒,稳住摔在地上,被赶上来的薛东扬踩住胸口。 但是屠母显然已经不行了,浑身抽搐着,嘴角溢出血沫来,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 第15章 她这个年纪,又有病,本来就是风中残烛,哪里经得起如此的伤。 这个方明宴去看了屠母一回,转头看向屠正德。 屠正德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而是呵呵地笑着。 “屠正德。”薛东扬道:“你本来只是辱尸,若是态度良好还有一线生机。如今杀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别管杀的是谁。 都是一条命。 屠正德还在笑。 只是笑的比哭的还难听。 “别笑了。”薛东扬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为什么要杀你母亲?” 老周头颤颤巍巍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怕自己入狱,老母亲无人照顾?” 屠正德却还在笑。 这时候,方明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不,你们都误会他了。”方明宴面若寒霜:“他根本不是什么孝子,也从不曾好好照顾母亲,他偷那些尸体零碎,都是为了折磨他的母亲。” 龙桥已经从房间里,连床带被子,把屠母给搬了出来,放在地上。 被子掀开,众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都已经把所有能吐的都吐完了,再恶心也是直干呕,吐不出什么了。 屠母在屋子里,被子一直盖到肩膀,现在是十月天气,老人家体弱怕冷,盖这也无可厚非。 但是被子掀开,只见几只虫子飞了出来。 屠母的裤子上,已经是看不出颜色的复杂,血水,排泄物,种种在一起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而且她的两条腿,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来,显然是被人为折断的。 不知道屠母在这屋子里,这样待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精神上的失常,不是身体自来的病痛,是被逼出来的。 任由你意志再坚强,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也是要疯的。 众人都不忍心多看,龙桥又将被子盖上。 几个邻居忍不住骂道:“你这个畜生,她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也把你带了这么大,你怎么忍心这么折腾她。” 这么折磨,该是什么深仇大恨,还不如直接的给一刀来得痛快。 屠正德却没有丝毫惭愧后悔的样子,而是停下了笑声,沉声道:“你们猜的没错,从义庄里割来的零碎,都是给她吃了,烧成一碗汤,一口一口的喂她吃。” 邻居忙着骂,但是姜云心等人却察觉得到了刚才说的那句。 虽然他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所以,是继母或者养母? 屠正德毫无畏惧,看着自己的一个邻居道:“王叔,你还记得二十年前,村子里出现了一个怪物吗?” 王叔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记得啊。” 屠正德淡淡道:“那不是怪物,那是我弟弟。” 王叔张开嘴:“啊……” 屠正德冷笑一声:“娘过世后,这个女人就进了我家的门。说得多好听,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那时候,我弟弟五个月,我也才十岁。” “她在爹面前对我们很好,然后爹就放心地出去扛活儿了。爹一走,她就虐待我们,我还好,可以跟她对着干,但是弟弟太小了,她想要把我们兄弟都折磨死,这样再生孩子,家里的钱,就都能给自己的孩子了。” 众人都惊呆了。 第13章 留下来! 屠正德说:“她不给我们吃,不给我们穿,这我也就忍了。我一边找活儿干,一边照顾弟弟,家里的东西她也不能都锁上,我总能趁她不注意,偷摸出一点。” 姜云心看着屠正德,觉得这事情很难评。 怎么说呢,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说着,屠正德眼神一暗:“一直到有一天,那天晚上冷,我得了风寒烧得厉害,睡得昏昏沉沉。弟弟穿得少不暖和,就一直哭。她听得烦了,起来将弟弟扔到了门外,随手丢进了猪圈里。” 众人这短短片刻的功夫,心情犹如做过山车,上上下下,下下下下,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屠正德道:“弟弟的一张脸全被猪啃了,一个四岁的孩子,本来长得眉清目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可是他毕竟年纪还小,屠正德的弟弟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痛苦中慌不择路跑进林子,流了一身的血。 屠正德第二天从高烧中醒来,发现弟弟不见了,问继母,继母说不知道,大约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吧。 他感觉不对,便四处地找,找到了猪圈里的血迹时几乎吓疯,又看见血迹蔓延出去,便顺着一路找了过去。 终于,上天可怜,屠正德在林子里找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弟弟。 “我当时看着弟弟的模样,几乎恨不得回去把这个女人乱刀砍死。”屠正德咬牙道:“他的脸被猪啃得血肉模糊,鼻子,耳朵,嘴唇都被啃掉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腿也在山上摔断了……” 屠正德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弟弟给救了回来。但是他不敢把弟弟带回去,弟弟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了,该如何生活? 之后,屠正德就在山上陪着弟弟,可是冬天很快到了,山上是要冷死人的。 屠正德想来想去,打算回家搬点棉衣棉被之类的。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弟在草棚里等着他,可是弟弟经过那天的惊吓后,脑子便不太好了,还是跑了出去,进了村子。 第16章 被村里人看见了。 村里人见了弟弟,看见他那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被吓坏了,喊着怪物敲着锣鼓。 弟弟也吓坏了,转头就跑,跑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头碰着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 屠正德正好抱着几件棉衣出来,便看见了这一幕。 村里人围着弟弟的尸体,在讨论怎么会有怪物,这是什么怪物。 弟弟的尸体小小的,和同龄人相比,他瘦小得太多太多。 屠正德整个人都呆住了,但是呆了一会儿,他慢慢地退回了家。 他说这是弟弟,谁信呢?父亲对继母言听计从,而且继母刚有了身孕,父亲高兴得像是什么似的,连弟弟的走失也只着急了几天,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怪物,责怪怀着他孩子的继母。 屠正德将这一口血,咽了下去。 屠正德冷笑一声:“我当时就告诉自己,我一定会给弟弟报仇。我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孩子,没能生下来,她在生产前一个月,不小心摔倒,孩子没了。 屠正德的父亲,也不知为何,在一次修理家中的屋顶时,不小心掉了下来,摔死了。 家中就剩下继母和屠正德两人。 那一年,屠正德二十七岁,没有成亲,无论什么姑娘,他看都不看一眼。 继母想要改嫁,但是在媒婆准备上门的时候,她不知怎么摔断了腿。 之后的事情,左邻右舍便都看在眼里。 屠正德这个继子,每天嘘寒问暖,伺候周到地服侍着。 屠正德说完,哈哈笑了起来:“我不怕死,但是我一定要她死在我前面。看着她痛苦了这么多年,我心里舒服,我也死得痛快。” 这故事太震撼。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方明宴,在屠正德说完之后,也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挥挥手:“带走。” 可怜的,可恨的,如今都已经死了。 屠正德杀了父母,虽然事出有因,也是难逃一死。而且他如今这模样,生死想来是已经没有放在心上。 屠家一家,黄泉相会,不知还有多少恩怨,要留到阎罗殿去分辩了。 案板上那头已经剖开的猪,方明宴便让左邻右舍分了,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也未必能吃得下。 姜云心跟着回了刑狱司,便将屠正德的事情放下了。她只是个仵作,负责查验尸体,真相大白凶手如何定罪,这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经验告诉她,不是自己的活儿,不要揽。不讨好,还不能多拿工资。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留下这份工作。 如果不能,后面怎么办? 她走的一向是职场路线啊,要是不能留在刑狱司做仵作,就会被发还给书院,然后就要回家。 那就变成了宅斗文。 宅斗文,她不擅长啊。 姜云心蹲在院子里,用一把小刀无意识的戳着地面的土,如果必须回到姜家,后面怎么办呢? 她还有的那些好朋友呢,有谁可以拉自己一把。 正想着呢,小丫头子外面喊。 “云心,大人叫你去一趟。” 姜云心一下子站起来:“好嘞,我就去。” 来了,一次闭门考试,一次外出考察,到底是去是留,方明宴应该已经做了决定。 老方啊老方,你可要给力啊。 姜云心心里想着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溜儿小跑去了方明宴的书房。 方明宴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的道:“进来。” 姜云心规规矩矩走了进来。 “大人,您找我?” 方明宴放下手里的卷宗,打量她一下:“屠正德的案子,你做的不错。很细心,也很果断,我也很满意。” 姜云心松了口气。 看方明宴也不是那两面三刀,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也没必要哄她开心,既然满意了,那应该是要留下自己了吧。 只是中文博大精深,最怕是后面有但是两个字。 方明宴说:“但是……” 姜云心皱起了眉。 方明宴说:“但是刑狱司不是那么轻松的地方,这次的案子你见着了,是否觉得已经是人间悲惨,心中不忍?那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如果你留在刑狱司,这样的事情,比这事情残酷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还会有很多。” 姜云心从方明宴的一堆废话里,精炼地提取出关键字。 如果你留在这里? 妥了,方明宴是要留下自己了。 第14章 好朋友一杯酒 姜云心松了一口气,爽快道:“没问题。” “嗯?” 姜云心道:“大人您放心,我自从决定做仵作那一天,就看了许多卷宗案例,开始还挺不习惯的,但是看着看着就习惯了。就是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不该发生的,残忍残酷的事情,才需要我们去追寻真相。如果人人都因为恶人凶残不敢面对,那岂不是助长恶人气焰,助纣为虐吗?” 姜云心心道我以前写了多少报告,看了多少理论知识啊,要说表决心这事情,不是我吹,整个提刑司上下,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果然,方明宴对姜云心表的决心十分满意。 方明宴点了点头:“很好,你有此决心,我很欣慰。” 第17章 姜云心忍住不笑。 她怎么看方明宴都比自己要小,当然是指灵魂年龄,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人,一本正经地在勉励自己,略有点可爱。当然也很帅。 方明宴道:“给你三天时间,回书院收拾一下,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我会命人去书院办手续。” 这就正式入职了。 姜云心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一下子站直了。 “好的大人,谢谢大人。” 然后姜云心兴高采烈地走了。 方明宴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不过也是,一个不奇怪的小姑娘,怎么会做仵作呢,只要活儿干得好,奇怪就奇怪吧。 姜云心火速回了文心书院。 她对自己的继母可是相当的了解的,虽然这次被吓走了,但不是个省油的灯,回去想来想去之后,指不定又有什么新的主意出来。 宅斗她不擅长,还是火速入职,正式成为刑狱司的仵作好。 文心书院里,教姜云心仵作本事的老师叫关丰茂,年轻的时候有京城第一仵作之称,后来身体原因,从一线退了下来,被文心书院聘请,继续发光发热。 便是如今,若是哪个衙门有什么疑难案子,诡异尸体,仵作实在是不能确定,还是会请他去看一看。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行家,只要是对自己满意的,当然都想要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传人。 仵作也是一样,别看是和尸体打交道的活儿,好说不好听,但是哪个衙门都少不了。而且要眼明心细,胆大手快,不是随随便便去哪儿拽一个人都能代替的。 关丰茂对姜云心就相当满意。 之前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领悟力很强,手上也稳,他很喜欢。 后来,家里逼婚,姜云心想不开要自尽,被救下来后,鬼门关里走一遭,胆子也变大了,人也沉稳了,关丰茂就更满意了。 我教出来的学生,拿到哪儿都是不输给人的。去你刑狱司实习,便宜你了。 果然,姜云心回来后,说了方明宴的意思。 关丰茂很高兴,也在意料之中。 “方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少年有为,眼光还是不错。”关丰茂笑呵呵道:“当然,你更不错。刑狱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咱们做这行啊,首先要心正,若是心不正,自己就成了恶,又怎么能抽丝剥茧,看清楚别人的善恶。” 廉天路的事情关丰茂已经听说了,不过倒也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十分唏嘘。也让姜云心要当做前车之鉴,坚守本心。 姜云心对这身体家中糟心的爹娘十分反感,但也能感觉到谁对她是真心的好。 关丰茂这个师父,是姜云心身边不多的一个真心,亦父亦师,他不好插手姜家给她安排婚事的事情,但是他是第一个告诉她,只要留在刑狱司,或者留在任何一个衙门,就可以拒绝这门婚事的人。 这门婚事是一条死路,对比起来,其他的选择,都是光明的。 关丰茂当下便让姜云心好好休息两天,收拾收拾,等刑狱司的公文过来,便可以正式入职。 至于家里,他是不管的,你爱回就回,不爱回就不回。 回去反正也没什么好脸色。 姜云心也不想回,何必回去相看两厌。不能出嫁换聘礼,自己对家里特别是对她的继母来说,估计现在也是眼中钉肉中刺。 姜云心被刑狱司留下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文心书院。 未必羡慕,但是很意外。 因为姜云心之前给大家的印象,是个一边拿着刀一边哭兮兮的模样,后来听说坚强了,可本性难移,又能坚强到哪里去。 所以方明宴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仵作?难道是看着姑娘年轻漂亮另有所图,还是……姜云心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 流言蜚语顿时以各种姿势开始弥漫。 只有荆风华真心为姜云心高兴。 荆风华是姜云心在书院最好的朋友,铁哥们,好兄弟。他是书院排行倒数的差生,老师们听着就头痛的顽劣,每每各项测试都是倒数,但是姜云心却真心佩服他。 东边不亮西边亮,荆风华虽然成绩不好,但自有长处。 除了老师出的题目他不会,除了该会的他不会,他就没有不会的。 歪门邪道,旁门左道,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没有他不懂的。但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不学无术。 姜云心正在整理衣服,荆风华出现在门口。 十八岁的少年,英俊潇洒,如名字一般,风华正茂。 “云心。”荆风华突然跳出来。 姜云心一抬头,笑了:“荆哥。” 荆风华从背后拿出一壶酒,一个食盒。 “你看,提前三天预定的山宝酒家的特色菜,今天正好排到我。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考核,来替你庆祝一下。” 姜云心毕业了,考上了一个本专业中非常好的学校。 荆风华,是唯一来替她庆祝的人。 其他的人,哪怕是真心高兴的老师,隔着辈分,也是慈爱有加温馨不足。 姜云心看着荆风华拎着的酒和菜,心里有些酸涩。 她是比这身边的主人坚强,但是她也比这身体的主人惨。 本来前途大好的资深法医,在一场车祸中意外过世,一睁眼,来到这个未知的年代,从此只有自己。 第18章 一点点的适应,满腹心事无人可说,未来死活不可预料,虽然有一技傍身,可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技能,是福是祸谁又能知道? 姜云心接过酒坛打开,荆风华摆开食盒。 两人也不坐在桌子边上吃,就在门口小院子里,一样一样放了一地。 然后对面坐了下来。 荆风华给姜云心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祝贺你。”荆风华眼神闪亮:“你可以不用嫁人了。” 姜云心笑了笑,一口干了。 这年代的酒,可真难喝啊,又苦又辣,什么味儿?但她还是咽了下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又倒了一碗。 喝酒喝的难道是味道吗,从来喝的都是气氛和心情。 要是喝味道,不如去喝酸梅汤。 第15章 一片狼藉抓个正着 当下,两人就在小院子里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小院子里今夜正好没旁人,没人打扰没人啰嗦,挺好。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阳光刺眼,姜云心抬手挡住了脸,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头痛,胳膊痛,腰痛,背痛,背上一片冰凉。 记忆渐渐回落,昨天晚上……她和荆风华好像喝着喝着,就喝醉了……睡着了? 姜云心一侧脸,果然,荆风华在那一边,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中间是一片狼藉,吃剩下的菜,打翻的盘子,倒下的酒坛。 长长的呼出口气,姜云心正在挣扎着爬起来,便看见一双考究的靴子。 这靴子还怪好看的呢,比自己穿的料子做工讲究多了,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就跟她未来的顶头上司方明宴似的。 然后姜云心视线上移,一个激灵,几辈子的酒都醒了。 阳光灿烂中,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未来的上司方明宴。 旁边还站着熟悉的龙桥和薛东扬,两人的表情都是一脸的惨不忍睹。 姜云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但是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夜,又是宿醉刚醒头晕目眩,这一下没站稳,晃了一晃,向方明宴倒去。 方明宴虽然有点不满意,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扶住了她。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姜云心两声说,然后勉强站直了。 方明宴也就放开了手,然后居高临下看着她,那样子,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荆风华还在呼呼大睡,完全不受世俗影响。姜云心低声喊了两声,叫也叫不醒,踢也踢不到。真是气死了。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龙桥打圆场:“那什么,大人正好有事情要和你们院长谈,顺便就把你的公文带过来。我们都说,一个姑娘是那么厉害的仵作,肯定有什么不同之处,所以就过来看看,顺便看你有什么要搬的东西,给你帮个忙,没想到……” 没想到几人一进来,就看见这一幕,真是没想到。 幸亏昨晚上姜云心和荆风华是在院子里喝的酒,还能说一个光风霁月,兄弟坦然。要是在屋子里关门喝的酒,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虽然姜云心清者自清,她不在意这个,但是总不好。 关键是,工作不能丢啊。 可千万不能给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 姜云心此刻,短短瞬间开启了一场头脑风暴。 她扑了过去,抓住方明宴的袖子。 “大人。”姜云心装作酒意未醒醉眼朦胧的样子:“大人,我不是做梦吧,您真的来看我了。昨天我跟我兄弟说,刑狱司大人收下我了,他还不相信大人这么有眼光……” 这是什么表演,方明宴猝不及防被抓个正着。 姜云心拽着死死地,方明宴黑着脸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竟然没扯出来。 “呜呜呜……”姜云心含糊不清道:“大人你放心吧,你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定在提刑司好好干,脏活儿累活儿苦活儿我都干,我要为你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明宴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袖子。 他还能说什么呢,一个还没入职的手下,如此表忠心,难道能让她滚蛋吗? 还是个姑娘,跳出火坑不用嫁给纨绔,也算是天大的喜事,人家喝个酒庆祝一下也无可厚非。虽然刑狱司不允许饮酒过量,但姜云心还没正式入职呢。 龙桥急忙接手扶过姜云心。 方明宴拍拍袖子:“我去找院长,你们帮她收拾收拾,要是真醉了,让厨房做个醒酒汤。” 然后方明宴就走了。 姜云心还壮实靠在龙桥胳膊上,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这才睁开一条缝,眯着眼睛偷偷看了一下。 “走了,大人走了。”薛东扬憋笑道:“行了,别装了。” 姜云心长长松了口气,瞬间就从醉醉眼迷蒙状态清醒过来,正常的不得了。 姜云心朝两人一抱拳:“谢谢两位大哥。” 虽然方明宴有点严肃,但是提刑司的其他人还是很可爱的,就算在办案的时候板着一张脸,私下里也非常团结有爱,一点没觉得她是个外人,是个女子,瞧不起她。 而且这种瞧得起,是同僚之间的瞧得起,让她感觉非常舒服。 “自己人,客气啥。”龙桥一挥手:“不过以后可千万不能在刑狱司喝成这样,大人不喜欢醉醺醺的手下。” 姜云心连连点头,然后解释道:“我也不喜欢喝酒,昨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第19章 龙桥和薛东扬都点头表示明白,相信,我们理解。 同事如此可爱,上司如此帅,还有什么不满意。 姜云心过去推推荆风华:“哎,荆哥,荆哥。” 荆风华茫然醒来。 迟半拍:“嗯?” “天亮啦,起来啦。”姜云心道:“都要吃中饭啦。” 荆风华这才惊觉已经是白天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又因为跟姜云心同样的原因腿一软,啪叽跪了下来。 很遗憾,姜云心虽然伸了伸手,但是速度没有那么快,没来得及扶住荆风华。 “哎呦。”荆风华被撞地喊了一嗓子,然后看见了姜云心身边站着的龙桥和薛东扬,龇牙咧嘴把后面的哭喊咽了回去。 姜云曦赶紧去扶他。 荆风华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这两位是……” 虽然不认识,但看着就不是书院的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姜云心给介绍了一下:“这两位是龙桥大哥,薛东扬大哥,是刑狱司的人。方大人刚才过来了一下,说正好要找院长商量事情,把我的手续办了,一会儿我就跟着过去了,两位大哥是来帮我拿一下行李的。” 荆风华惊呆了,看了一地狼藉。 所以,刚才方大人带着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什么样的场面。 姜云心给了荆风华一个,很遗憾,是的,的表情。 荆风华愧疚地捂住了脸。 姜云心在刑狱司的第一张脸,就算是这么丢了,还是自己帮着丢的,真的太对不起她了。 然后荆风华突然道:“你今天就要走,这么着急?” 姜云心淡定道:“早一天开工,早一天拿钱。” 这理由天衣无缝,无法反驳。 第15章 误杀 “那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送你。”荆风华匆匆和龙桥薛东扬问了好,跑了,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道:“云心你等我啊,我马上回来。” 荆风华走后,姜云心便回屋子收拾东西,其实她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大部分都是学院里配的,人走不带走,下一波学生接着用。 薛东扬和龙桥两个大男人,又没有那么熟悉,自然不好进姑娘家的闺房,便在外面等着。 姜云心恨这个没有行李箱,木箱太沉重,万物用布裹的年代。 收拾着呢,突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姜云心也没在意,还以为荆风华回来了呢,他就是干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这次她要离开,他说了八百遍舍不得,但是也说了九百遍高兴。 其实不至于,刑狱司离文心书院也不是很远,想去找她玩,一抬腿就到了。 而且荆风华也是在文心书院学习的,不是在这一辈子,估摸着再有两个月,他也要离开了。至于去哪里,他还没想好,十分头痛。 但是匆忙跑进来的人不是荆风华,也不是来给姜云心送别的。 这也是个文心书院的学生,跑进来后一口气冲到了姜云心的房门口,扶着门框喘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不得了了,荆风华杀人了。” 姜云心正在被包裹打结,闻言手一顿,转头道:“你说什么?” “荆风华杀人了,他和冯利打架,把冯利给摔死了。”那人道:“你快去看看吧,是因为你的事情打起来的。” 姜云心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 冯利也是书院的一个学生,比较爱出风头,成绩也不太行,比荆风华虽然好点,但是荆风华在学习外的事情,比他见识要多得多。 所以荆风华让老师头痛,书院里的女同学可喜欢和他说话。 少年人中,受异性喜欢的人,是会被羡慕嫉妒恨的。 所以冯利和荆风华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然书院那么多人,看荆风华不痛快的也有,荆风华也明白不能四面树敌的道理,而且还有老师管着,所以他看荆风华虽然不顺眼,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没有白热化。 最多就是见到了面你给我一个白眼,我给你一个白眼吧。 打架,书院是不允许的,要是被发现,各打五十大板。当然不是真打,书院禁止打人,抄书去吧,十遍五十遍一百遍,一样抄得你怀疑人生,抄得你觉得还不如挨一顿打来得痛快。 荆风华知道自己要走,不是给自己拿礼物去了吗,怎么会和冯利打起来,还直接打死了,这是多激烈啊? 龙桥和薛东扬也跟着往外跑。 死人了?刑狱司的仵作来活了。不是这么敬业吧。 姜云心到的时候,只见湖边的草地上一片混乱。 地上躺着一个人。 荆风华站在一边,两个同学抓住他的胳膊。 书院的陶院长急匆匆赶了过来,身边还有方明宴。 文心书院建院数百年,那么多半大孩子,都是热血气盛,管得再严,打架斗气在所难免,但是再怎么样也没有死过人。 要知道这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家里都是有讲究的,非富即贵,哪一个出了事情,书院都是要头大的。 一把年纪的院长看见这情形,差一点心梗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许多眼睛都看见荆风华和冯利在湖边打架,然后荆风华将冯利推倒,然后冯利的脑袋撞到了后面的石头,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第20章 不是故意杀人,但是真真实实地死了人。 冯利躺在地上,头上一片血痕。 陶院长说:“荆风华,你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打他?” 荆风华自己的表情也有点懵,虽然平时说起冯利总要给绑上扔到塘里去喂鱼,但毕竟是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学生,杀人这事情把他吓着了。 荆风华顿了顿才道:“不是我打他,是他要做坏事。” “他要做什么坏事?” 荆风华说:“他知道云心要走,所以想要害云心。从账房那里偷了点钱,打算以告别为理由,偷偷塞到云心的包裹里去。” 竟然有这种事?姜云心变了脸色。 真是看不出,虽然她和冯利没有深交,也未交恶,这人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 只见地上,果然散落着几块金子,冯利的衣襟也被扯开了。 冯利这个人吧,确实有时候有点歪斜的点子,荆风华虽然成绩不行,可是家里有钱,平时也仗义,要说他和冯利站在面前,各执一词,大家十有八九都会相信荆风华的话。 问题是。 现在冯利死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活人也没办法占便宜。 陶院长痛心疾首:“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至于杀了他。” 荆风华说:“我没有杀他,我是想拽着他去找老师的。可是他被我揭穿恼羞成怒,和我拉拉扯扯的,我也没用力推他,不知怎么的,他就摔了一跤,正好撞到了头。” 陶院长和方明宴的神色都缓和一些。 看眼前这模样,确实是误杀。 误杀虽然也是出人命,但主观意识不是想杀人,只是一个意外,那又要好多了。 当然荆风华也讨不到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而且还要看冯利家是什么态度。 冯利家如果愿意和解,只要荆风华足够的赔偿,那就好些。如果冯利家不要钱,就要给儿子出这口气,追究到底一定要偿命,那就比较麻烦了。 因为是误杀,偿命最终应该不会偿命,判不了死刑,但是一个流放怕是跑不掉了。 流放三千里,皆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路上还有诸多险恶,就算是侥幸不死,这辈子,也毁了。 荆风华如何不知,他脸色惨白,神情呆滞,慢慢地跌坐下来。 陶院长一挥手:“先把人带走。” 荆风华就被两个学生押走了,先关起来再说。 其实陶院长这是爱护自己的学生,关在书院,这就是单纯地关着,学校可以护着你。 但要是被衙门带走关押,那就是另一回事,还有冯利的家人,不可能瞒着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如果荆风华落在他们手里,那也完蛋。 当下,荆风华被带走了,姜云心追了上去。 文心书院忙成一团。 第17章 亲属回避 大家本以为姜云心追上荆风华后,会跟着他去安慰他,没想到说了两句就折返了回来。 姜云心又回到死者冯利身边。 她要给冯利验尸。 虽然有那么多眼睛看着荆风华推倒了冯利,可是仵作不是看两眼就过去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必须要亲自看了尸体,这才能确定。 可是她发现自己大意了。 书院根本就不让她靠近冯利,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和荆风华关系好,属于要回避人员。 让姜云心验尸,那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甚至姜云心的老师,也因为这一层关系,被要求回避。 姜云心很郁闷。 书院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两边的家里,两边的家里一听这消息都惊呆了,连忙赶来了书院。 书院里顿时响起一片哭声。 方明宴本来事情办完就打算带姜云心走了,可这一折腾,一时也不好走了。 刑狱司本来就是审理案件的地方,荆风华的父亲弄清楚情况后,一把抓住了方明宴的袖子。 “方大人。”荆风华父亲恳求道:“方大人,风华一向为人温和有分寸,就算与人争执,也绝不会如此莽撞,请您一定要将这事情调查清楚。” 荆风华父亲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已经弄清楚了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他知道姜云心即将成为刑狱司的仵作,而荆风华和姜云心的关系一直非常好,所以他认为这个案子交给刑狱司,方明宴审理,一定会偏向自己这边。 恰好冯利的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又不好把这种心思直接的说出来,这样好像就在说刑狱司执法不公一样,会得罪方明宴。 所以他想来想去,只能从仵作下手。 因此冯利的家人坚决不允许姜云心作为本案的仵作,姜云心的师父也不可以,他同意刑狱司处理此事,但是需要从外面另请仵作。 对此方明宴其实是有一点不高兴的,但是冯利父亲的顾虑合情合理,而且刑狱司现在的仵作已经入狱,新来的姜云心和凶手的关系又如此密切,所以也只能同意冯利父亲的要求,和此案相关的仵作一个不用,从外面另请。 仵作这种人怎么说呢,成天和尸体和血腥打交道,人人敬而远之。 听起来是个不太光彩的职业,但是这个职业偏偏需要非常多的专业知识,不是随便拎个人就能用的。所以即便是京城,资格老道的仵作也并不多。 第21章 冯利的父亲提出向衙门借仵作,方明宴同意了。 派人过去,谁知道衙门的仵作恰好不在。 眼见着时候不早,只能留来消息请仵作明日一早来文心书院。 这个案子现在便焦灼着,受害者和凶手两家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荆风华的家人咬定此事定有蹊跷,儿子和此事有关,关押可以,但是只能关押在文心书院,不能离开。 如果离开,受到严刑拷打或者被冯利家人寻私仇,那该如何是好? 冯利的父亲是希望第一时间把荆风华押去牢中的,但是仵作未到,案件没有下定论,他也没办法强行要求。只能也同样派了人守在文心书院关押荆风华的房间门口。 不管是刑狱司的牢房也好,是文心书院的房间也好,反正只要荆风华不被荆家偷偷送走,明日仵作一来,查清楚冯利死因,自然荆风华还是要被带走的。就是不死,也要脱脱一层皮。 这天晚上文心书院里的人格外多。 不但冯家和荆家都派了人守在文心书院中,而且就连方明宴和龙桥,薛东扬也留下了。 他们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看冯荆两家都气势汹汹,书院陶院长心里有些不安,生怕白天两家还能保持理智,到了晚上万一起了什么心思,比如冯家的人冲进去想杀了荆风华。 书院虽然也有会武功的,但总是焦虑。这毕竟是读书的地方,大多是书生。如果有刑狱司的人坐镇,要安心一点。 如今已经死了一个人了,若是再因为此死更多的人,闹更大的事,那他这书院可就真要出名了。 方明宴和文心书院里几位老师关系都不错,既然陶院长请求,自然也就留下了。 陶院长连忙安排了客房让大家休息。 在所有人里,第一担心的是荆风华的家人,第二担心的就是姜云心了,她甚至想到了如果荆风华真的被发流放的话,就陪着他一起去,多大点事儿啊?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荆风华为她杀人,她难道能当做没看见吗? 夜深了,书院里虽然大家各怀心思,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姜云心睡不着,她一直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天色深沉,没有人声,悄悄地起了床。 今天白天案发以后,除了开始的几句话,她都没有机会见到荆风华,荆风华被关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里面守着书院的人,荆家的人,冯家的人,简直是一个苍蝇也飞不出来,一个苍蝇也飞不进去。 姜云心悄悄的出了门,她对书院的地形非常熟悉,想要想办法去见荆风华一面,将今天的事情仔仔细细地问清楚。 可是姜云心在外面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任何机会。无奈她折返回去,但是并不回房,而是到了今天白天冯利死的案发地。 冯利的尸体还在白天的地方,没有人移动过。 虽然冯家的人很舍不得,但是这个道理还真是懂。 在仵作来之前,一切最好保持原样。 所以冯利的尸体还像是白天那样躺着,周围有人在看守。 这个看守,不是冯家的人也不是荆家的人,因为他们互相信不过。方明宴当时很严肃,既然这案子交到刑狱司审理,那么刑狱司有自己做事的规矩,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让人闹哄哄地围着的。 显然,对于另外找仵作一事,冯利知道方明宴是有一点不高兴的。 他不愿意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但是也不想得罪方明宴。 所以塘边的案发地,只有刑狱司的人。 上半夜龙桥带人守,下半夜薛东杨带人守,俩可怜的打工人。 姜云心猫着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四五个人在周围转悠,站得最近的一个正是龙桥。 这不行,姜云心心道,得想个什么法子,把他们给调开一下。 第85章 招一个助手 姜云心虽然以前是资深法医,但毕竟不是一线人员,正面对敌的经验不太多。虽然也出外勤,但是她去的时候,案子都已经结束了,就算没结束,也轮不到她一个法医面对歹徒。 此时她猫着腰来到了草地边,怕被发现不敢靠近,只远远地躲着。 这是一片花丛,虽然不是高大的树木,但已经长了很久,她蹲下来还是可以遮挡住身形,但站起来就一定会被看见。 然后怎么办呢?姜云心心里也没有底,毕竟他知道方明宴可不是路边的普通人,他的手下都是会武功的,刑狱司的差役,可能武功没有那么高,但是都有些身手,每天早上也会看见他们练功。 更何况还有龙桥,龙桥一点想要偷懒,打瞌睡的样子都没有,背着手站在湖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人生哲理。 就在姜云心冥思苦想,该怎么把这些人短暂地支走的时候。 龙桥突然转过了身。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向姜云心藏身的地点看了看,然后沉吟了一下,他说:“你们几个。” 几个差役连忙应着。 龙桥说:“我在这里,你们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几个差役其实都挺奇怪的。 现在的书院里非常的安静,连猫叫狗叫都没有一声,有什么动静呢? 而且这一片非常开阔,除了稍远一些的花丛,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要么就是藏在水里,要不然的话站在草地上,周边一切一览无余,如果有人靠近是一定可以察觉的。 第22章 但龙桥是他们的老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差役虽然好奇也不能反驳,纷纷领命,往四周走去,龙桥还加了一句:“走远点看仔细点,别着急回来。这里有我在,出不了问题。” 这话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都是这么多年在一起当差的人,彼此之间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 龙桥的意思并不在乎他们去哪里。排查什么,重点是走远点,一时半会儿不要回来。 看样子是有人要来,大家有点好奇,但是没有说什么,纷纷走开了。他们现在不但是要走开,而且要担当的是一个外界的巡视任务。 让他们走开,可见龙桥等的人是见不得光的,不想被别人看见,所以他们走远一点外线巡逻,如果有书院的人和非刑狱司的人出现,也好尽早通报。 姜云心弯着腰猫在花丛后面正想法子呢,忽然看到刑狱司的人都散开了,而且还走得很远,身体渐渐隐入昏暗中看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他们去哪儿呢? 姜云心还没想出来,便看见龙桥站在湖边招了招手。 姜云心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我暴露了,而是他在跟谁招手?他招手的方向正是自己的方向,于是姜云心条件反射往后看了看,后面什么人也没有。 龙桥又招了招手,不会武功的小丫头就是比较迟钝。 姜云心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喊她呀,果然是暴露了。 她离得真的挺远的,远到了龙桥和几个差役说话她都听不见的距离。就这距离她竟然还是被发现了,不得不说,会武功的人就是不正常。 既然被发现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躲了。 姜云心对龙桥的印象还是很好的,知道他不会坑自己,便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谁知道刚刚走到面前龙桥就笑道:“大人说你今天晚上肯定会来,我还以为你得下半夜才回来呢。” 姜云心有些意外:“大人这么说呀?” “那可不是。”龙桥说:“他说你和荆风华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他现在大难临头,你晚上怎么睡得着?要是一般小姑娘睡不着,也顶多在床上打几个滚哭上两嗓子。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仵作,一个仵作在一个杀人案中,要是不让他看看尸体,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姜云心连连点头。 她万万没想到,方明宴竟然如此洞彻人心。 现在确实是这种情况,虽然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荆风华推倒了冯利,目击证人足足有十几个,因为当时荆风华和冯利打架的时候,他们正好从另一边走过来,虽然离得不近,可是能看见。 姜云心和荆风华的关系再好,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是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仵作,哪怕是实习仵作,她也必须要检查一遍尸体。 万一冯利自身有什么问题呢,所以本来就要倒,荆风华那一下只是一个助力,或者只是凑巧。 尽人事,安天命。 首先他必须尽人事,然后才能安天命。 意外的同时,姜云心也很感激。 方明宴猜测她晚上会来偷看尸体,并且留下龙桥,让龙桥协助自己,可见他对自己是信任的。 不管他相不相信这件事情另有隐情,他也认可自己的能力,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当下姜云心认真道:“大人真好。” 龙桥笑了笑:“那可不,大人确实是个好大人,虽然有时候严肃了一点。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姜云心连连点头,快步走到了冯利身边。 冯利的尸体还像是当时躺下来的那样,没有人动过,在确定冯利已经死了之后,他的尸体就再也没有人动过,只等明天冯利请的仵作上门验尸。 姜云心先看了看尸体的概况。然后问龙桥:“龙大哥,你能接受我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但是可能不太好的事情吗?” 龙桥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分尸吗?” 龙桥是会联想的。 姜云心说:“我要把冯利的衣服脱了。” 下一刻只看见龙桥一脸的黑线。 “为什么?”龙桥问:“他的伤在额头?难道不是看伤口就可以吗?” 姜云心解释道:“表面上看他的伤确实在头上。伤口和凶器,也就是这块石头是吻合的,但是谁能保证他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呢?” 龙桥被问住了。 姜云心说:“我们仵作是这样的,在遇见尸体的第一情况下,先确定死亡原因以及身上的各处伤口。” “因为哪怕不是致命伤,比如头部胸部这样要害的伤口,其他的伤口,小伤口,比如胳膊腿上这些伤口,和案情很多时候也是有关的。你明白吗?” 龙桥似懂非懂。 第19章 破绽 “就比如说吧。”姜云心说:“一个人死在街上,胸口插着一把刀,那他的死亡原因是因为这把刀对吧?” 龙桥点头,简单粗暴,是这个原因没错,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姜云心道:“可是如果不仔细检查,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他只有这一处伤口呢?胸口中了一刀会死人,也许同时他被下了毒,那可能有第二个凶手,说不定。衣服解开发现他身上还有其他的致命伤口,那么说不定凶手还有别人。” “还有就是,如果他身上只有这一个伤口,那么说明凶手是忽然出现忽然袭击。他没有完全的还手的机会。” 第23章 “可是如果他身上有零零散散的伤口,那很可能和凶手有过搏斗。整个案件的走向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凶手也许是熟人,这和死者的力量差并不悬殊。” 龙桥毕竟也是刑狱司的人,这些道理倒是懂的。 他不明白的其实是,冯利的死亡非常简单,至少看起来非常简单,其实是没有任何疑惑的。 这也就是荆风华和刑狱司的自己人姜云心的关系好,所以才让她再检查一遍,要不然大家觉得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根本没有疑问。 但是,既然姜云心这么要求,龙桥也同意。 虽然男女有别,可是仵作嘛,仵作干的就不是男女有别的活,就跟大夫一样,你跟大夫说男女有别,那还怎么治病救人呢? 医者父母心,仵作也是一样,死了的人在他们眼里只是肉,肉是不分男女的。 于是龙桥说:“我帮你吧。” 那当然是最好的。 龙桥拿来了几盏灯笼,围在了冯利身边,将冯利照得亮堂堂的。 然后龙桥说:“来吧,说要怎么弄,脱衣服吗?” 本来这确实是第一步,而且是要脱得光溜溜的那种,这样才能保证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是姜云心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那么刺激龙桥。 于是她说:“这样吧,把外衣脱了,然后检查。” 其实也不难,先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口,或者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皮肤的青紫不一样的出血点。总之就是一切奇怪的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 龙桥表示明白,当即两个人就在草坪上,给冯利扒了个七七八八。 让姜云心有些失望的是,冯利的身上确实没有其他的伤痕。 但是在冯利的左腿脚腕处,却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这个红点还是龙桥发现的,一开始眼睛晃了过去,后来想到姜云心的话,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能错过。他还是喊了一声:“小姜,你过来看一看。” 姜云心连忙看过去。 只见在冯利的左腿脚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非常小,只有米粒那么大。 没有破皮,像是被什么小而尖锐的东西硌着了一样? 姜云心反复看那个红点,问:“龙大哥,你是会武功的。你说什么样的力气才能在身体上留下这样一个红点?” 这个力度是不好把握的,如果轻了很快就会消失,如果重了可能会破皮。 而且这个东西很小很小。 也许是一粒米,也许是哪一个物品上的一个凸起,或者路边的一个非常小的石头。 龙桥想一想:“不好说,但是我能做到。” 力量是无法形容的,姜云心甚至提议:“那你打我一下,我感觉一下。” 龙桥不同意,龙桥说:“那不行,你别看只有这一点,很痛的。” 龙桥说什么也不愿意动手,姜云心只好作罢。 龙桥问:“你觉得这个红点有可疑的地方吗?” 姜云心道:“也不好说有没有可疑,但是目前来说,他是唯一在冯利身上找到的伤。” 说着,姜云心忽然站了起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沉吟了一下说。龙大哥,你帮我把冯利挪个地方。 龙桥问:“往哪里挪?” 姜云心说:“石头边上。” 她蹲在石头边上指挥,把冯利挪到了摔倒的地方。 虽然说冯利基本上没有挪动位置,但基本上不是绝对没有。 完全不挪动是不可能的,因为被人发现以后必然要抢救一下,等到发现抢救不了的时候,肯定也是平放在最近的地方。 所以冯利现在躺着的地方,必然不是他倒下的第一个地方。 但是这个原始的位置非常好找,因为石头上有血迹。 姜云心看着石头上的血迹指挥龙桥,把冯利还原成了摔倒时的样子。 这么一放,姜云心终于豁然开朗,她兴奋地一锤拳头:“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龙大哥,冯利真的不是荆风华杀的。” “真的,你发现问题在哪里了?”龙桥也挺高兴。 什么问题? 姜云心道:“冯利的位置不对。当时我来的时候,荆风华正在和院长说事情经过,仔细的说他和冯利是怎么纠缠,怎么打,怎么推,冯利是怎么摔倒的?” 其实当时那种情况,除非有摄像机拍下视频,然后放慢看。不然的话,别说远远地在一旁看的人,就算是参与者本身,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纠缠混战就是这样的,等反应过来,一切尘埃落定。 这一段龙桥当时也听见了,不过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联想。 姜云心指着冯利摔倒的位置,然后走到了另一个位置。 又拽过了龙桥。 龙桥按照姜云心指定的位置站好。 姜云心说:“龙大哥,现在我是荆风华,你是冯利。我们两人当时的情况是,冯利身上有想要诬陷我的银子,荆风华想要抢。所以荆风华伸手抓住了冯利的衣襟。” 说着姜云心就抓住了龙桥的衣襟,龙桥不敢反抗只能点头。 然后两人拉拉扯扯。 当然现在的拉扯是单方面的,姜云心拉扯龙桥,龙桥可不敢拉扯她,要不然分分钟就会被当成登徒子。 姜云心拉扯了两下之后,用力将龙桥往后一推。 第24章 龙桥借着这个力往后退了两步。 姜云心连忙道:“停。” 龙桥立刻站住。 姜云心道:“龙大哥你看。” 龙桥回头,只看见冯利撞破脑袋的那块石头,在另一侧。 哪里不对劲,龙桥想了想:“你是用左手推的我?” 他如果往另一个方向退,那就很有可能撞到脑袋。 姜云心道:“荆风华是左撇子呀。” 第20章 洗脱冤屈 龙桥愣住了。 姜云心说:“荆风华是左撇子,他左手的力气比右手要大很多,不管是打架还是扛东西,但凡是用上力气的活,都一定是左手上。这一点我太清楚不过了。不信的话你看冯利的衣服,冯利今天和荆风华拉扯过,他的衣襟不是对称开的,左边被撕开的程度比右边要严重得多。” 龙桥过去一看,果然是这样。 甚至左边的衣服上,绣花都有一些勾丝。 “所以,如果冯利是荆风华推倒的,那么他一定是用左手将人向右推。不可能用右手将人向左推,也不可能用左手将人向左推,这个是不符合常理的。” 龙桥尝试了一个用左手向左推的动作,果然那样子手腕会扭曲成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状态。 姜云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冯利摔倒并不是荆风华推的,现场另有凶手。” 之前大家从来没有想过,杀冯利的另有其人,是因为在这一片草丛上,确实只有冯利和荆风华两个人。另外的十几个学生离得都远,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目击证人。 你可以质疑一个人的话,两个人的话,但是不可以质疑十几个人的话。 这十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小团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说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冯利脚腕上的小红点,很有可能是被人从远处用细小的东西打中,然后导致他身体失去平衡,摔倒撞上了石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摔倒的方向和荆风华推的方向正好相反。 而这个人所在的方向,正好就是那十几个学生目击者所在的方向。 姜云心和龙桥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想栽赃陷害给荆风华,而这个凶手就是目击证人中其中的一个。 姜云心站直身体呼了口气:“太好了,龙大哥,大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将这个发现禀告大人。” 这可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荆风华没事儿了,姜云心从心里感到高兴。 至于凶手是谁,对她来说反倒是次要的了,追查凶手的事情就交给刑狱司其他人去做吧,她只是个弱小无助的仵作而已。 龙桥忽然笑了笑,姜云心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然后只见龙桥的目光看向一旁,姜云心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现在想要立刻找到的方明宴。 方明宴缓缓走了过来,还拍了拍手。 “姜仵作确实不错,很细心。” 看方明宴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姜云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要不是她也是个职场老江湖了,看见方明宴这个举动,还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呢。 其实他应该也是刚想明白这件事情吧,毕竟他们的信息是不对等的。除了书院的人,没有人知道荆风华是左撇子,所以自然想不到太多。 但是不管怎么说,未来的老板给自己鼓掌,夸奖自己,这是天大的好事。 姜云心立刻笑脸如花:“方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呀?” 瞧瞧这话说得多体贴上司,马屁拍得悄然无息,细水长流。 方明宴道:“你和荆风华是知己好友,他如今被困,可能有牢狱之灾,我想你今晚是睡不着的,所以出来看一看。果然,你倒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做得不错。” 姜云心看着这样一个,实际年龄比自己心理年龄至少小十岁的少年人,老气横秋地说出这一副鼓励的话来,心中只觉得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但她只能面带感激地说:“谢谢大人信任。” 所以说呀,职场的人都有两副面孔,给别人看的永远是别人想看见的那一张,真实的另一张,只有在心里自己对自己翻个白眼。 众人又讨论了一下。 方明宴立刻去找了院长,院长也睡不着觉,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方明宴将他老人家喊了起来,两人一番秉烛夜谈,锁定了新的嫌疑人。 书院是一个学习各种技能的地方。每个学生的侧重点也不一样。有像荆风华这样,除了学业不行其他都行的。有像姜云心这样,除了验尸其他都不行的。自然也有。文化课不行,身强体壮的。 昨天案发时候,十几个学生正好下学,路过案发地。 他们离荆风华和冯利纠缠的地方有七八丈远,这个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在这么远的距离,用米粒一样大小的硬物,悄无声息的准确地打中冯利的脚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如今最可疑的,是这十几个学生中暗器功夫最好的一个,恰好这个人和荆风华,冯利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他有动机,也有能力。 从他们和冯利的站位来看,如果从那个方向出手,只能打到左脚脚腕。而且在那种紧急情况下,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考虑周到。 第25章 在他看来,只要打到摔倒就可以,未必想到会出人命,更想不到荆风华是个左撇子,他推人会往哪个方向倒这么周详? 方明宴一番解释,院长恍然大悟,然后勃然大怒。 立刻带人,将凶手从床上摇醒。 被摇醒的学生叫终凯乐,他其实也没睡,但是怕人察觉出有什么异样?闭着眼睛装睡了半夜。 当院长半夜带人将他从床上摇醒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问话,他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终凯乐哭着道:“我就是想他摔一跤,大家看个乐子罢了。” 姜云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下荆风华是真的,真的没事儿了。 晚上同样睡不着觉的冯利和荆风华的家人,乱糟糟的全都起了身,得到了这个消息。 对冯利家人来说,儿子已经死了,他要找到凶手给儿子报仇,至于这个凶手是谁,是荆风华也好,是终凯乐也好,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他和这两家的关系是一样的,没有特别的交情,也没有特别的仇恨,不存在非要咬死哪一家的说法。 但是对荆风华家里就是完全两回事了,荆风华家人喜气洋洋的去接了他出来。难免父慈子孝,母子抱头痛哭。为自己儿子受了委屈,感到心痛。 但是他们也没有追究冯家什么责任? 他们只是虚惊一场,冯家是实实在在死了个儿子,就不要给人伤口撒盐了。 书院真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当天晚上天还没亮,荆风华父母就要带他回家。 经历了人生的一番大起大落,自然要好好地宽慰一番。 荆风华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跟母亲说了声等一下,然后飞快的跑去找到了姜云心。 “没事儿吧。”姜云心说:“这次真是为了我,让你受了这无妄之灾。” “那有什么?”荆风华笑道:“难道我看着别人污蔑你,不说话吗?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是。”姜云心点点头:“那必须是。” 第21章 枝节横生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弄清楚了自己家庭复杂的关系之后,就做好了孤身一人走天下的准备。 但是万万没想到,家里一片冰冷,书院里却有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好朋友。 而且姜云心仔细观察过。 荆风华和她的关系是真正的好朋友,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感情。 这种关系让她觉得很安心,很稳定。也可以很坦然地接受。 所以在姜云心被人诬陷的时候,荆风华毫不犹豫地冲出来为她打抱不平。 荆风华被冤枉了,她也愿意无条件相信他。 友谊是双向奔赴的。 这是姜云心在这个年代,唯一可以信任的,难得的温暖和依靠。 “那就行。”荆风华道:“而且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洗脱冤情。” 姜云心看他得意的样子,问道:“为什么?” 荆风华说:“以前就罢了,现在你可是刑狱司的人了。刑狱司是很厉害的,这么多年手下从没有冤假错案。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建议你去吗?其实我也特别想进刑狱司。可惜我不会仵作的活,要不然我肯定跟你抢。” 万万没想到刑狱司在荆风华的心里形象还不错,不是人间地狱,残酷暴力。 虽然两人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于是匆匆说了两句,荆风华便先和的他父母回去。 两人都在京城,即便姜云心现在离开了书院,她只是去刑狱司工作,不是进宫做妃子,也不是去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等这两天忙完,就可以出去吃饭喝酒了。 高度紧张了半夜,等人终于散去的时候,姜云心这才感觉到困倦和疲劳。和大家打了招呼,回房间去睡了两个时辰。 终凯乐很爽快地就招认了,自己做的事情证据确凿。 那这案子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而且也不是什么特别凶残,预谋已久的谋杀,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意外。 终凯乐只是想让冯利摔一跤,被荆风华打一顿罢了,只是万万没想到摔的不是地方。 姜云心自从进了刑狱司,便连着接触了几起案子,虽然都不是什么大案,也都处理妥当,给上司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方明宴对这个新来的仵作十分满意。 第二天上午姜云心便随着方明宴一行,正式去了刑狱司。 “真是没想到啊。” 姜云心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感慨道:“上辈子寒窗苦读几十年,好不容易才成了法医。这辈子没有冷却期,这还没到一个月,就跳槽成功了。” 所以说呀,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龙桥走在一旁,只听见姜云心嘀嘀咕咕,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不由地问了一句。 “小姜说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拿,还是有什么事情忘了?现在你正规是刑狱司的仵作了,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别客气啊。” 方明宴虽然没说话,但是也微微点头。 不仅仅是刑狱司,这年代哪儿找个合心可意的仵作都不容易。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也愿意展现上司宽容,体谅手下不易。 第26章 威严是需要的,温情也需要,如果你不能让手下心甘情愿,怎么有人能尽心尽意给你干活呢? 姜云心连忙道:“没有,没有什么事儿。大人龙大哥薛大哥,你们都特别好,能在刑狱司干活,我特别开心。感觉就像是……重生了一样。” 这真的是她的肺腑之言,就目前来说,听的选择其实不多,书院不可能一辈子待下去,在刑狱司做仵作,是最好的路。 这个年代虽然已经非常开明开放,书院里男女学生都有。但是大体的情况依然严峻。 男学生学成之后,离开书院,会去各个机构,渐渐走上仕途。 而女学生最终的归宿,还是回家嫁人,相夫教子。在书院里的学习也只是让她们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小姐罢了。 锦绣王朝毕竟也是没有女官的。 所以刑狱司能接纳她一个女仵作,真的是很叫人意外。 方明宴的行为虽然无人敢当面非议,但是私下一定有许多人议论纷纷。 不过不要紧,姜云心不在乎,她只希望方明宴也能扛得住,不要在乎。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回报方明宴的知遇之恩。 方明宴走在路上,昂首挺胸,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十分妥帖。 自己的手下能干固然能干,但是口舌笨了些,也含蓄了些,还从来没有像姜云心这样,嘴甜马屁拍得到位的。 何况还是个姑娘家,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家,谁不喜欢漂亮的姑娘夸自己呢?不管是真是假,听着多舒服。 心情一好,方明宴自然就愿意多给姜云心一些福利。 他上下打量了姜云心一眼:“我见你行李简单,应该是很多东西都没有从书院带来。给你放半天假,还缺什么?去买齐了吧。” 姑娘家,个人物品总是多一点,就算是衣服也要比男人多换两套才行。 姜云心一听,挺高兴的。 别看她来这个年代已经有一阵子了,还真没有轻松的好好的逛过街。 之前是没有这个心思,虽然她手上有些钱,可是一个人不知自己何去何从。面对的虽然是自己熟悉的,但隔了千年,仵作和法医是有区别的。 姜云心几乎是拿出了当年高考的热忱,拼命吸收这个年代的仵作知识,尽量让自己融入这个年代,不显得突兀。一直到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也可以有心思逛一逛了。 当下姜云心就道:“谢谢大人。” 龙桥好心道:“那你的包裹给我,我给你带回去。” 姜云心连连点头,可惜荆风华现在在家肯定脱不开身,要不然的话就拽着他陪自己一起逛逛,还能做个地陪讲解。 倒是薛东杨好心道:“你一个人可方便,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不用,那怎么好意思?” 姜云心连忙摆手:“我自己随便逛逛,不用麻烦啦。” 既然姜云心这么说,众人也不勉强,分道扬镳。 姜云心拎着钱包,哼着小曲,快乐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买了点小玩意儿,还找了家饭店,自己点了两个特色菜,但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厚着脸皮拉着薛东杨一起来逛街了,这不,遇到了事情,也好应对啊。 第22章 登徒子 姜云心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而已,吃完之后,休息一下,接着逛。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逛街的人,也不喜欢太吵闹,太热闹。 职业使然,她需要更多安静的环境来沉淀自己。 但饭吃到一半,旁边就吵了起来。 这是酒楼的大堂,姜云心去得早,只有三四桌客人。 她选了一个靠街的位置坐下,让小二推荐了一道拿手菜,没一会儿菜上齐了,就吃了起来。 连米饭都没让上,吃菜足够饱了。 姜云心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然后对面就吵了起来。 对面是一个年轻公子,姜云心坐在他后面,只能看见背影,看不见脸。 无所谓,她自从到了这个年代之后,就绝了情爱这个念头。 姜云心家里,自己的好朋友荆风华家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一堆,嫡子庶子一堆,从八个月到八十岁,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就算不吵,也是明面上和气一团,其实钩心斗角。 算了,想想都累。 古人寿命本就短,折腾个啥。 努力赚钱,等有钱了,找个家境贫寒的俊俏弟弟救风尘,收养他快要饿死的弟弟妹妹,照顾他快要饿死的双亲,只要有钱又不用自己动手。 然后他心怀感恩,心甘情愿,那日子不比什么都快乐? 姜云心想着都快要笑出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按什么年龄算,但是不要紧,她是专一的,无论什么年龄,都喜欢十八岁英俊少年郎。再小就有点下不去手了。 姜云心正在美滋滋地规划着未来,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叫。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看了过去。 就在刚才姜云心看见的公子独坐的那一桌,一个女孩子摔倒在地。 女孩手里挽着的篮子落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是一种看不出什么的果子,有点像梨,也有点像苹果,小小的,绿绿的。 这个年代物资总的来说是贫乏的,寻常百姓连肉一个月也只能吃上两回,水果这种东西就别提了,也没有姜云心那个年代如此的琳琅满目,都是什么季节吃什么,而且只有本地的,数量还非常有限。 第27章 看女孩子穿着布衣,带着木簪,估计是京城周边的农家,摘了一些山中的野果想来换几个钱的,也是不容易。 公子哥不乐意道:“你躲什么呀,叫旁人看见,还以为本公子做了什么呢。你卖果子,我看你可怜,想把你的果子都买下来,是想做点善事。” 姑娘慌忙地爬起来,蹲在地上,将散落的果子一个个地往篮子里捡。 旁的食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小二和掌柜,也没有去帮着打个圆场。 姑娘刚捡起几个果子,就被挡住了。 是公子哥身边带着小厮,也就是狗腿子。 公子哥带了两个狗腿子,狗腿子一号歪瓜站在他身旁,狗腿子二号裂枣弯下腰,挡住了姑娘捡果子的手。 “小姑娘。”马裂枣嬉皮笑脸道:“我家公子在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一声啊。” 姑娘哪里见过这世面,惊慌失措连果子都不要了,想要离开。 可是她一转身,马歪瓜就挡住了路。 “小姑娘。”马歪瓜说:“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看,你的果子,把我们公子的衣服弄脏了,我们公子的衣服很贵的,要十两银子。” 姜云心的角度,看不见那公子哥的脸,但显然这是个登徒子,大庭广众调戏小姑娘。 还有没有王法了,姜云心往窗外看了看,可惜也没看见有什么官差巡逻。她又不会武功,也没带着龙桥或者薛东杨,一个人不好管这事情啊。 这年代也没有手机,不然还能打个报警电话。 只听公子哥道:“哎,不要欺负小姑娘,这么多钱,他怎么赔得起,要不然这样……你给我去府上,给我把衣服洗干净,怎么样,我就不追究了。” 那不是送羊入虎口? 姜云心看不下去了,但是她也知道不能贸然出头,便起身打算去搬救兵。 她就在京城中心逛,这里离刑狱司也不算远,回去喊一声。 这公子哥就算是再嚣张,也不至于就在酒楼里对姑娘做什么,来得及。 当下姜云心就打算离开酒楼,可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姑娘被吓坏了,推开小厮就往外跑,慌不择路,直接撞到了姜云心身上。 姑娘一见抱住了一个人,那就管不了是什么人了,病急乱投医,这时候,抓着谁谁就是救命的。 于是姑娘一把抓住了姜云心,躲在姜云心身后,连声道:“小姐救我,小姐求你救救我……” 这姜云心就很尴尬,她不是不想救,但是怎么救呢? 就在大脑风暴中,公子哥一看,呦,刚才是一个姑娘,现在又来了一个姑娘。 这个虽然穿着打扮看起来是个小姐,但孤身一人,也没跟丫鬟婆子,也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姑娘也挺漂亮的,别有一番风韵。 当下,公子哥便笑了:“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 姜云心一听头大,这下好了,小姑娘还躲在自己身后,死死地抓着她的衣服,瑟瑟发抖。自己也没有把人硬拽开落荒而逃的道理。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她一个人,怎么把这几个登徒子打发了呢? 要不狐假虎威吧,不知道方明宴的名字,好使不好使? 公子哥说着,竟然起了身,走了过来。 “我看这位姑娘,似乎有一点眼熟。”公子哥说:“姑娘怎么称呼,我们可是见过?” 一个烂大街的搭讪方法,用了一千八百年还在用。 “没有见过,大概是我长的大众脸吧。”姜云心没好气道:“你若是真想和我认识,要不和我走一趟。” 竟然如此邀请? 众人都吓了一跳。 公子哥也来了兴趣:“小姐这是在邀请我?” “对。”姜云心一笑:“你敢来吗?” 公子哥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在一个漂亮小姐面前说不。小姐都开口了,难道说不? 而且公子哥也很奇怪:“你请我去你家吗?” 一个大姑娘,请一个男人去自己家里?难道不怕被爹娘打? “哦,不是我家,我住在刑狱司。” 第35章 不是仇人不见面 众人都奇怪了。 公子哥道:“你是刑狱司里的丫头?” 刑狱司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但是刑狱司里有什么女子?那只有丫头了,要么厨娘。 刑狱司的条件这么好吗,一个丫头厨娘,也穿得那么好。 姜云心拉着那姑娘:“敢跟我去一趟吗?” 这时候场面上的敌我局势就变了。 本来是公子哥作为主动方,姑娘是被动方。 现在姜云心一邀请,那公子哥就成了被动方。 去,刑狱司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吗? 不去,那不就怂了吗? 公子哥脸色变了变,突然笑道:“去,自然是要去的,但是这一桌子菜刚上,不能浪费。你们俩……” 公子哥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手下:“还不快请两位姑娘坐下?小二,再加点菜。” 两个狗腿子一左一右的围了上来,姜云心还能稳住,那姑娘是真害怕,缩在她身后。 姜云心心里很不痛快,光天化日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她从怀里摸出块银子来。 第28章 众人都不解其意。 姜云心说:“谁帮我跑趟腿,去刑狱司喊一声,这是辛苦费。” 这块银子看起来可有四五两,顿时围观的许多人动心了,就连缩在姜云心身后的姑娘都动心了。 天上掉钱了呀。 就在有人蠢蠢欲动时,公子哥突然冷笑了一声:“我看谁敢。” 呦,听这意思,这男人还是个狠角色? 竟然还威胁起来了? 就在姜云心准备用桌子上的菜拍他一脸,请他好好吃一顿的时候,突然一旁的包厢门开了。 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听说,有人在欺负刑狱司的人?” 姜云心一看,立刻眉开眼笑。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饿了有人送馒头,这比巧克力都要巧啊,从包厢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明宴。 缘分啊,都是缘分,她和方明宴竟然在同一个饭店吃饭。 当下,姜云心毫不犹豫地端起桌上一盘菜,划拉一下全泼在了对面的男人衣服上。 男人:“……” 众人:“……” 方明宴:“……” 姜云心道:“就是他,方大人,大庭广众,调戏良家妇女。哦,还挑衅刑狱司,说谁给去刑狱司报官,就弄死谁。” 众人听着,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公子哥突然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谁报官就弄死他?” “哦,那你说我看谁敢,是什么意思?”姜云心看他:“莫非是打算给报官的人发钱?” 公子哥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公子哥竟然还知道轻重缓急,他不去和姜云心吵,而是走到方明宴面前,朝方明宴拱了拱手。 “方大人。” 竟然是认识的。 但是方明宴显然不待见这人,只是微微点头。 “马公子。” 马公子,姜云心脑子里叮的一声,京城里不知道姓马的不知道多不多,但是她只知道一个啊。 不用她冥思苦想,方明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马修能,马公子。” 姜云心一瞬间瞪大眼睛。 我靠,竟然真的是。 这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个男人,竟然就是找上门提亲,五毒俱全,声名狼藉,就连方明宴都觉得不能嫁的马修能。 马修能一看姜云心这表情,便道:“这位小姐我看着有些面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既然真的是方大人的人,那刚才误会了,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姜云心非常不想说。 但是方大人说:“这是姜云心。” “姜云心?”马修能一听,脑子一转,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果然不是外人,我见过你的画像,你是姜家的大小姐,我家去你家提过亲。” 姜云心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但是被拒绝了呀,难道你不知道吗,还要拿出来说,不觉得丢人吗? 可是马修能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反而感慨道:“这是缘分啊,真是缘分啊。” 大约马修能家在京城还是有一点地位的,所以方明宴虽然看不上他,但是也不愿意跟他撕破脸。 虚伪的大人。 姜云心看了一眼方明宴,方明宴也微笑着看了姜云心一眼,那一眼啊,千言万语。 姜云心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看出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来。 一听马修能竟然说这是缘分,姜云心立刻道:“如果这都算缘分的话,马公子在京城里的缘分太多了。” 马修能被怼了一下,哈哈笑道:“确实不少,但那些都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逢场作戏。不算数的。” 马修能甚至平静地拍了拍又是油又是菜的衣服,表现得非常大度,一点都不在意。 平心而论,马修能长得是不错的,但是姜云心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她求助地看着方明宴。 大人,你救救我,我回去加班还不行吗?不要加班费。 马修能接着道:“坦白说,我之前对这门亲事是无所谓的,但是没想到姜小姐是这么有趣的人……” 姜云心一脸黑线,真是见了鬼了。 这马修能,还是个受虐狂。 大意了,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属性就出手了。眼下对方不但没掉血,反而加蓝了。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挺有趣的。”姜云心于是板着脸道:“但是自从我做了仵作,没事儿就剖一具尸体,没事就剖一具尸体之后,就没人觉得我有趣了。就连在刑狱司里,晚上大家见了我都是绕着走的,说是身上总有血淋淋黑影绕来绕去的,有点害怕。” 一瞬间,围观众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可怕! 马修能愣了一下。 姜云心就喜欢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微微笑道:“下次马公子犯了事儿来刑狱司坐坐,我给你现切一个刚死的。” 马修能虽然万花丛中过,能言会道,特别会哄小姑娘,但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接得上话。 姜云心一下子就把天给聊死了。 只有方明宴觉得哭笑不得。 不过今日马修能只是言语上占了两句便宜,教育两句罢了,也没有抓起来的道理。还是赶紧把自家仵作带走吧,怪吓人的,在外面时间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刑狱司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 第29章 第24章 绝配 姜云心本来是想教育一下马修能的,但她没那么傻。知道不能自己出面教育。 马修能的家里也是当官的,还不是特别小的官,要不然方明宴也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方明宴这人吧,怎么说呢? 提点刑狱司,这其实是个相当得罪人的位置。特别是京城里,往街上扔一块砖头就能砸到三个朝廷官员。 人多自然乱,什么鸟儿都有,比如之前打群架的,比如马修能,家里有钱有权的情况下,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少不了。 但是方明宴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家世渊源是一半,另一半也是相当会做人的。 而且他把会做人和会立威结合的非常好的,让人一提到刑狱司方明宴,便觉得,方大人正直,凶狠,可怕,人不坏。 所以马修能见到他的时候,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姜云心相信,如果马修能犯了什么事儿?方明宴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带走。 但是今天的事情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发展,所以还算不上是什么事儿。 这一点大家都可以作证,马修能只不过是想请姜云心和刚才那位姑娘吃饭。 请人吃饭是不犯法的,即便她们两人不同意,歪瓜裂枣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但是事情总体的发展层面还在吃饭这件事情上。 非要解释的话,马修能这个人比较热情,就是愿意请别人吃饭。 而且还没来得及动手拉拉扯扯。 姜云心心里明镜一般,这件事捶不死他,方明宴也只能说两句罢了。 其实姜云心倒是无所谓,她现在要搬进刑狱司里住着,就更无所谓了,马修能就是看她再不顺眼,难道还敢进去抢人不成? 就是那个姑娘,她略有担心。 不知是京城人,还是外面的。外面来的就罢了,赶紧离开。如果是京城人,不知道马修能会不会惦记着。 历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万一下次碰见了,也不知会不会还找她的麻烦。 京城毕竟就那么大,热闹的也就那么几条街,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是姜云心一抬头,这才发现,那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走得匆忙,连地上洒落的果子和掉的篮子都没有来得及拿。 想必她是吓坏了。 姜云心有点儿郁闷,她现在虽然有诸多不便,但也不缺那三瓜两枣。刚才就想着花点钱把姑娘那一篮子果子买下来,看姑娘的衣服袖子上都打了好几个补丁,家里想必拮据。 抛头露面出来卖着一篮果子,说不定是救命用的,如今钱没得到,果子也没了,还搭了一个篮子。 但人已经走了,唉,也没办法。 姑娘走了,姜云心便不想再和马修能有半点纠缠,显然方明宴也不想和马修能打交道,当下随便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走出酒楼的门,姜云心非常郁闷的揉了揉肚子。 点了一桌子菜只吃了一小半,钱花了竟然还没吃饱。 方明宴正好转头看她,便看见了姜云心揉肚子的动作,想了想问道:“没吃饱?” “没。”姜云心郁闷道:“气饱了。” 方明宴也笑了笑:“今天明明是马修能吃亏了,被你用油汤泼了一身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没好发作,他都没气饱,你怎么气饱了?” 姜云心心里稍微定了定。 看方明宴这个语气和态度,应该是不怕得罪马修能的,也就是说不怕得罪马修能背后的马家,要不然的话,他肯定要告诉自己在外面少惹事儿,刑狱司可不负责给你善后收拾。 姜云心解释道:“就是觉得心里挺憋屈的,方大人。今天是我在,你也在,那姑娘才逃过一劫,如果她是一个人碰到了马修能,你想想那会发生什么事情,难道真的就没有人能管他吗?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事儿不合法吧?朝廷不管吗?” 确实不合法,但是方明宴沉吟了一下:“但你要说有多严重,只不过口头上占两句便宜,也没多严重。刑狱司是处理重案的地方,我总不至于为了这个,把马修能抓去打一顿。说不过去的,他父亲和我同朝为官,多少要给些面子。 “我就知道。”姜云心心里嘀咕了一句。 然后在心里说,官官相护,没一个好东西。 当然了,这话她是万万也不敢说出来的,说出来的话她怕方明宴会把她当街打死。 方明宴似乎心里感应到什么,狐疑道:“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不是在骂我吧?” “没有。”姜云心一口否决:“大人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是给我供吃,供住,发工钱的大人,我怎么会骂您呢?我在骂马修能呢。” 虽然姜家之前每个月都给二两月钱,但是后面有没有就不好说了。自从姜云心拒绝了继母给她安排的和马修能的婚事之后, 姜云心的态度很好,方明宴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虽然总觉得她不怀好意,但是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 方明宴只好道:“知道马修能是什么人,你自己也小心些,脾气别那么大,当心吃眼前亏。” 姜云心很感激方明宴为她着想,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方明宴:“大人你放心吧,不会的,今天要不是你在,我才不会泼他一身汤呢?你没出来之前,我都打算认怂了。” “……”方明宴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姜云心一眼。 第30章 姜云心抹了抹嘴角:“怎么了,刚才我吃饭没擦干净嘴吗?” 方明宴摇了摇头:“不,挺干净的。我就是突然觉得,突然欣赏你的,你和刑狱司挺般配的。” 这话奇奇怪怪的,不太像是夸奖,倒像是嘲笑。 但是用自己来嘲笑别人,这也不合适啊。 姜云心不懂就问:“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已经往前走了。 “以后你就明白了。” 姜云心也就不好追问了,连忙追上方明宴的脚步。 方明宴不告诉她,不要紧啊。她可以去问龙桥,也可以去问薛东杨。还有其他差役,伙房大娘,丫鬟小厮呢,别看这短短十来天,她可是和刑狱司上上下下打成了一片,社交牛x症,那不是说说而已。 第25章 半夜来客 姜云心跟着方明宴回了刑狱司,见没有什么案子要忙,就去伙房找厨娘和打杂的丫鬟聊天去了。 一边帮她们切切菜,一边和她们侃侃大山。 她可是有经验的。 想了解一个地方,一个真实的地方,不是光看看资料卷宗就可以的,还需要大量的走访群众。 人民群众未必会骗你,但是他们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有些时候他并不是要骗你,只是站在他的高度,他的角度,他所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必须要自己整合筛选才可以。 姜云心初来乍到,对自己未来何去何从还很迷茫。她现在需要更多的资料。以便将来遇到事情的时候好知道如何应对。 伙房赵大娘,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就喜欢姜云心这种又勤快嘴又甜的小丫头。 而且她也知道马修能。 当她听说姜云心的继母要把姜云心许配给马修能的时候,那一刻同情和愤怒简直到了顶点。 赵大娘正在切菜,狠狠地一刀剁在了案板上。 你继母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不是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吗?赵大娘义愤填膺道:“真的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心疼啊。要是她自己的女儿,谁敢提议嫁去马家,估计她掐死别人的心都有。” 姜云心连连点头。 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观点都是一致的。 上到大人,下到伙房大娘,可见这个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多。 其实她继母也就罢了,不是自己的孩子,根本不关心他死活。可是他父亲,当然不是现在的姜云心的父亲。但却是那个死去的姜云心的父亲。她的父亲也没有反对这桩婚事。 姜云心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寒,也为这个死去的人心痛。 刑狱司的人没有想象的那么严肃,办案的时候当然是严肃的,但是平时生活相处,都随和得很。 于是众人就一起在厨房里控诉了马修能的混账事迹。 姜云心这才发现她对马修能的了解,远没有赵大娘详细,她只知道马修能这个人大概的混账,但具体到一桩桩一件件,厨房大娘说的那叫一个口沫横飞,精彩纷呈。只让听得人恨得牙痒痒,想现在就把他拽过来,放进锅里煮一煮。 当天姜云心从一直住的小丫头的房间搬了出来。 方明宴点头许可,她也算是正式员工了,和打杂跑腿的自然待遇不同。 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姜云心十分满意。 她可没有被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动不动就拍出几万两,几十万两银票的小说给荼毒了。 就算是京城的店,除非那些专门卖高端商品,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的。要不然也没见过有人掏银票,银票都是用做大额交易,一般来说在市面上流通的都是碎银子或者铜钱。 普通的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能也就五六两银子,有些穷苦人家甚至可能一辈子也摸不到银子,来回都是铜板。 刑狱司还包吃包住呢,姜云心也没有什么奢华的爱好,想着每个月的钱用一两攒一两,攒上几年。在京城里买个小宅子,也算是有了家。 当天晚上只看见姜云心房间的烛火亮了半夜,墨香阵阵,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写写画画什么。 在纸上画满了数字,姜云心看着最后的结果,终于满意了正点头。 只是正打算睡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这三更半夜的,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着急的案子? 姜云心正好没有换衣服,赶忙去开了门。 来的是刑狱司里的一个差役,虽然谈不上多熟,但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打过招呼的。 “王大哥。”姜云心奇怪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刑狱司里可没有马修能那样的登徒子,会半夜三更敲姑娘的门。 马修能在街上搭讪姑娘,没出什么事儿方明宴管不了。可是刑狱司里面他管得非常严格。 如果有差役,哪怕是龙桥或者薛东扬,对丫鬟有什么失礼之举,故意挑逗,那都是要严格处理的。 打一顿,打掉半条命,然后赶走。 姜云心暗地里观察了十来天,刑狱司里真的没有欺男霸女的事儿。或者藏得太深,反正她觉得看每一个人都挺好的,当同事相处非常舒服。 这一点姜云心真的是感恩戴德,觉得自己命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还不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如果刑狱司是欺男霸女,钩心斗角的风气,就少不得要吃苦了。 第31章 那差役道:“姜仵作,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翠云的女孩子?” 翠云?姜云心想了,想摇头:“我不认识,怎么了?” 王差役说:“有一个叫翠云的女孩子,现在在刑狱司门外,说找你。” 但是姜云心真的不认识叫翠云的姑娘,她继承了这个身体所有的记忆。 当然是她认为的所有,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有印象,可如果有丢失那就不好说了,毕竟丢失的她也不知道。 “哦,是这样的。”王差役补充道:“你们可能不是很熟,因为她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她只是说,找刑狱司里的一个小姐。” 姜云心好奇道:“刑狱司里也不止我一个姑娘,王大哥你为什么觉得她是来找我的?” 王差役解释道:“因为她给我形容,她要找的小姐,穿着挺好的衣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一点姜云心真的无话可说,王大哥重点抓得真准。 刑狱司里确实有好几个女孩子,但都是雇来的丫鬟。穿的也都是挺朴素的布衣。穿得挺好的,一看就是小姐的,还真的只有她一个。 毕竟姜云心父亲也是朝廷的三品官员。 三品官员家的小姐,就算是再不受待见,出门也不能打扮得太差,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家里的脸。 别人看了以后可不会说这小姐不受待见,而是会说这家里没有良心,更何况姜云心的母亲是继母,就算是对姜云心万般不好,也得藏着掖着,不能光明正大。 姜云心道:“我去看看。” 听差役这么形容也形容不出什么来,看一眼就知道了。万一真是认识的呢,这半夜三更找上门,定是有什么急事,可不能耽误了。 于是姜云心匆匆跟着王差役去了,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她就是翠云。 不好说认识,也不能说不认识,这个翠云就是今天在茶馆里卖果子,被马修能差一点欺负了的姑娘。 看来她走得早,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自己是当仵作的 姜云心很奇怪,她怎么会来找自己呢?而且在这个时候? 第25章 求助 相逢就算有缘吧。 姜云心对这小姑娘心里是充满了同情的,如果说在能帮的情况下,她是愿意帮一把的。 法医虽然天天面对的都是冰冷的尸体,但是心里的温暖热血,一点儿也不会比别人少。 姜云心快步迎了出去,小姑娘抬头一看,脸上全是惊喜。 果然没找错。 “你就是翠云呀?”姜云心道:“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然后翠云啪一声就跪了下来了。 刑狱司门口的台阶硬邦邦的,姜云心听着这声音都觉得痛。 她忙道:“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事儿你说,不用这样。” 翠云脸上全是泪痕:“小,姐我们素不相识,我知道不该来麻烦你,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没事儿。”姜云心安慰他:“你说吧,有什么事儿?” 如果是缺钱,给她几两银子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翠云哭着说:“我奶奶病了,家里没钱请大夫,也没钱抓药。我今天摘了些果子,本来想换点钱去给奶奶抓药的,可是遇到了那个男人,果子洒了。” “回去以后,我看见奶奶很痛苦,但我真的不知道能去哪里借点钱,想来想去想到了小姐您。小姐愿意为我伸出援手,肯定是个热心肠,能不能借我一两银子?让我救救奶奶,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的。” 果然是救命的钱。 姜云心不是大富豪,也不是在街上看见个流浪汉就会救的,但是别人都求到了面前,她也狠不下心说不。 “可以的,没问题。”姜云心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怎么都有一两多了。 “你拿着。”姜云心说:“以后如果有就给我,没有就算了,不要紧,赶紧拿去给你奶奶抓药看病吧。” 翠云万万没想到,姜云心对素不相识的自己,给钱给得如此爽快。 刚才强忍着的泪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她一边胡乱擦着,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小姐你真好,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云心笑了笑,差点说出我叫雷锋。 “不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快去吧。” “那不行。”翠云使劲摇头:“一两银子不是小钱,我一定要还的,我要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怎么找你呢?” 真是个挺倔的小丫头,姜云心只好说了自己的名字。 翠云点了点头,这次没有下跪,但是给她深深地鞠了个躬。 姜云心顺便问了一句:“你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翠云摇头;“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我们是外乡来的,投靠亲戚,可是没有找到,奶奶却病了。” 姜云心一听这就有些麻烦了,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翠云说了一个地方,那竟然不是客栈,姜云心一时没明白过来 翠云有点不好意思说:“开始是住客栈的,可是客栈太贵了,住了两天真的住不起。所以我就找了个没有人的宅子。” 金城虽然繁华,但也有许多空宅。 各种原因空下来的,有些可能是凶宅,有些是有钱人买了,空在那里?有些是屋主出远门去了,不缺钱宅子便没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住。 第32章 翠云找的可能就是这样的。 说是空的宅子,但若是都没有请人打理,看守这宅子,只怕也荒废许久了。 只能遮风挡雨,但是一个重病的老人家住在里面实在不妥。 姜云心正想着要不要好人做到底,帮她再付个客栈钱,王差役忽然道:“你们是外乡来的,那对京城熟悉吗?这大半夜的能找到大夫吗?” 翠云被问住了,愣了一下,面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来。 还真是,白天的时候直接去医馆就行了,这大晚上的,手上又没什么钱,在不认识的情况下,未必有大夫愿意出诊,出诊也要加钱,翠云付不起那个钱。 要么开始就不管,既然都已经管了,没有道理给一两银子就把她打发了的。那这一两银子给的有什么意义呢? 姜云心想了想:“要么我陪你去找大夫吧,我认识一家医馆的掌柜请他走一趟。” 姜云心毕竟是本地人,高端人士搭不上,形形色色还是认识不少的。 翠云觉得很不好意思:“姜小姐借钱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这么晚,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你出门?” 这话说的姜云心笑道:“你不也是个姑娘家吗?这么晚在外面跑。” 京城里没有宵禁,治安也还是不错的,彻夜都有人巡逻。但是怎么说呢,巡逻的人也不可能走遍每一个角落。治安再好,架不住会有喝多的醉汉,晚上在外面还是有一些危险的。 王差役一听立刻道:“我陪你们去。” 两个姑娘有危险,加上他一个刑狱司壮汉,那就没有事儿了。 王差役一虽然舍不得拿出一两银子资助翠云,但是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不挺身而出,就有点不是男人了。 但是今天晚上王差役值班,他不能说走就走,于是他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找个人换班。” 差役都是住在刑狱司里面的,随时随地要听吩咐干活,他们没有单间,都是四人或者六人一间的宿舍。 王差役说完之后就飞快的进了刑狱司,可是没一会儿却看见龙桥和他一起走了出来。 “龙大哥。”姜云心奇道:“你怎么来了?” 龙桥道:“我睡不着出来转转,看见老王慌慌张张往里跑,问了一下是小姜你要出门,干脆我陪你跑一趟。” 有龙桥跟着,那就更安全了。 姜云心有点不好意思麻烦龙桥,但是翠云奶奶的病,那是越早越好,于是就应了。 三个人一起去找大夫。 有龙桥在,什么大夫都请得来,甚至连半夜的出诊费都没有收。 “龙大人能找我帮忙是我的荣幸,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要是客气我就不好意思了。” 于是事情办得异常顺利,翠云将三人带到了她和奶奶借宿的空宅子里。 这果然是一个很破旧的宅子,奶奶年纪挺大了躺在地上,也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第27章 又是提亲? 现在可是深秋,虽然还没有大规模降温,但已经挺凉了。 前天姜云心和荆风华得意忘形,喝多了酒,在院子里躺了一夜。姜云心现在都有些鼻子不通。刚才还跟大夫说,给她也开点风寒的药,可能是有些冻着了。 姜云心还是年轻力壮的,翠云的奶奶,一把年纪身体还不好,就这样躺在地上,大家看着都揪心,别说是有病,就算是没病也冻出病来了。 龙桥当场就道:“老人家怎么能躺在这里。翠云姑娘,等大夫看过之后,我给你们找个客栈。” 翠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不是不想住客栈,是真的付不起客栈的钱。 “不碍事儿。”龙桥说:“我付钱。” 特别霸总。 姜云心也不会让龙桥付钱,但她也觉得都已经做了好人,大夫都帮忙请了,如果不找客栈的话,翠云奶奶这种情况就算吃了药恐怕也没有用。 于是在翠云和奶奶万般感谢中,姜云心和龙桥一起,将她们转移到了最近的一个客栈里。 今天真是遇到活菩萨了,翠云白天还在为马修能的事悲愤伤心,这会儿感动得无以言表。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姜云心和龙桥,看着两人都怪不好意思的。 这一顿忙活,等翠云奶奶喝上药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姜云心看着外面微微亮起的霞光,伸了伸懒腰。 奶奶安稳地睡了,翠云跑了一个晚上,也心力憔悴,姜云心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便和龙桥回去了。 龙桥倒是无所谓,习武之人一夜未睡不算什么,姜云心揉眼睛打哈欠,已经困得不行了。 龙桥看她这憔悴的样子笑道:“看不出来小姜还是个菩萨心肠的姑娘。” 姜云心连忙摆了摆手:“什么呀?哪有什么菩萨心肠,但是一个小姑娘半夜来找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龙桥点头:“对,应该的,就算咱们大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伸出援手,不过你一个小姑娘不要熬夜,以后若有这种事告诉我们就是。” 姜云心笑了笑。 就说吧,刑狱司里都是好人。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路边上卖早点的摊子都已经出来了,虽然刑狱司也有早点提供,可闻着油煎包的味道实在太香了,龙桥买了两份,和姜云心一人捧着一份,一边吃一边往回走。 第33章 龙桥还八卦:“也就是咱们能够这样一边走一边吃,吃得满嘴油也不怕被人看见,要是大人在呀,可拉不下这脸,你是不知道……” 就在龙桥兴致勃勃地跟姜云心分享八卦的时候,忽然眯着眼睛往前看去。 前面就是刑狱司的大门,门口好像站了几个人,这么一大早是出什么事儿了,龙桥也顾不上八卦上司了,和姜云心加快了脚步 刑狱司不是一般的衙门,哪家丢了鸡哪家丢了狗,这种事儿他们是不管的。但凡能进刑狱司的,至少也是命案。 而且站在门外的那个人,龙桥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两人飞快地将包子塞进嘴里,快步到了刑狱司门口。这下龙桥想起来了:“小姜,这是你府上的人吧。” 姜云心也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姜家的管家。 姜云心心里涌上一阵不安的预感。 姜家的人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刑狱司的大门口,是出了什么事儿来报案,还是来找她的? 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是来找她的,她也只能吓走,不能避而不见。 姜云心将装着包子的纸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然后用脚踩了踩大步走了过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她已经是刑狱司的仵作了,就算是她继母,也不能强行把她拽走了。 进了刑狱司,姜云心才知道,继母病了,现在还在床上起不来。 来的正是姜家的管家,管家看见姜云心,毕恭毕敬道:“大小姐。” 可笑不,姜云心竟然还是姜家的大小姐。 在这个讲究嫡庶有别的年代,嫡长子嫡长女的身份都是不一样的。 姜家只有姜云心这一个嫡女,因为她母亲在生下她和哥哥之后,没几年便病逝了。 他父亲后来又娶了一个,便是现在的姜夫人。虽然也是正室,但续弦身份还是要差一些。 姜云心从小被送到了文心书院学习,继母眼不见心不烦,她哥哥也是一样。 是的,姜云心还有一个哥哥。她和哥哥是双生子,年岁相当。从小便被送去军中。几年回不了一趟家,上一次见他还是两年前。 那时候继母还没有想过要把她嫁出去换聘礼,现在有了这个主意,父亲偏偏也觉得挺好。 姜云心倒是想过找哥哥为自己说话,可惜这个年代的通讯太不发达,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哥哥姜云天。 姜云心面无表情,看着管家:“你是来找我的。” “是。” “什么事情?” 管家道:“老爷有要事,要我告诉小姐,请小姐立刻回家一趟。” “什么事情?”姜云心不松口:“先告诉我,我再看有没有时间。” 这话说的可是大不敬,父亲要见你,哪有你拒绝的余地。 但是姜云心觉得这事儿不对,如果姜家没有出事,这一趟就是鸿门宴,万一去了出不来了怎么办? 继母确实不能从刑狱司强行把人绑走,可是一旦她回了家,若是被软禁住了,方明宴也没有冲进姜家抢大小姐的道理。 管家似乎不太愿意说出来,可是姜云心就是不松口,他也没有办法。 这里是刑狱司,就算是自家的大小姐,他也不能带着,叫人硬抢。 方明宴的为人,当朝为官的还是多少都明白一些的。护短,想从刑狱司抢一个人走,简直是天方夜谭。 管家被逼得不行,只好道:“老爷请大小姐回去,是想谈谈大小姐的婚事。” 姜云心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什么婚事?” 不是刚刚拒绝了一个马修能吗?怎么这么着急又要谈婚事,这一次又是谁出的妖蛾子?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未婚夫? 但是显而易见,这不可能是个好姻缘,好姻缘是轮不到一个不受待见的大小姐的。 在姜云心的一再逼问下。 最终管家艰难地说出:“是马家的提亲。” 第25章 死了? 姜云心差一点就冲出刑狱司的大门再去买二十个油煎包回来砸到管家的脸上。 马家还能有谁?就是马修能! 怎么绕了一圈又是他,自己之前不是已经明确地拒绝了这门婚事吗? 姜云心的表情立刻变得危险起来:“管家,你确定是马家?夫人前两天告诉我,已经帮我推了马家的提亲。” “是的。”管家垂首低眉道:“前两天夫人从刑狱司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确实也让人回绝了马家的提亲,将之前送的礼都退回去。” 那为什么又来了? “但是。”管家说:“昨天下午,马家的人又上门来,表达了自己的诚意。这次是直接找的老爷,马家的人非常有诚意,和老爷相谈甚欢。说是愿意给双倍聘礼,甚至愿意找皇上赐婚。马家公子马修能对大小姐一见钟情,情深难忘。别人家的小姐一概不看,只想求娶大小姐您。” 要不是怕吓着站在一边的龙桥,姜云心差点爆了粗口。 “但是我不愿意嫁给他。”姜云心脸上黑得能挤出墨水来:“你回去告诉我爹,我绝对不会嫁给马修能。而且我现在没有嫁人的打算。我打算在刑狱司安心做几年仵作,婚姻一事日后再说。” “这怎么行呢?”管家道:“您是姜家的大小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都已经点头了,那嫁不嫁就由不得您了。” 第34章 管家的话里多少有一点威胁的意思,所以如果姜云心不同意,他们可能真的会直接把人绑走。 姜云心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点没底。 如果她要回家成亲,方明宴留她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 她不想走,但是这个年代,父母的命令大于一切。 方明宴有没有可能为了留住她,正面硬刚姜家呢,不太可能。 而且可能还有一个马家,姜云心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在刑狱司现在还没有这么重要,如果待上个一两年,大家非常熟悉了,可能还有点希望。 就在姜云心瞪着管家,脑子飞快运转的时候,只见远处几个人飞奔而来。 姜云心在心里祈祷,有案子,有案子有案子。 最好是个大案子,没有她还不行的那种,她急需让方明宴看到自己的能力,感觉到自己在刑狱司的重要性,自己多重要一分,就多一分能留下来的机会。 当然了,她同时心里也有一个阴暗的念头。 要不然等到下次解剖的时候请马修然来看看?说不定他也会爱上这个工作,然后发现情情爱爱是多么无聊的事情。 人生苦短,不要只想着结婚生子,也可以去文心书院学一学怎么解剖,来刑狱司和她当同事培养感情啊。 转眼间几个人就跑近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龙桥一看,庄管家。 姜云心是很佩服的,龙桥真是知交遍天下,来一个认识,来一个又认识。 然后龙桥低声跟姜云心说:“这就是马修能,马家的管家。” 姜云心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姜家的人来就罢了,抓她回去逼婚,马家的人来做什么? 就算她迫不得已一定要嫁给马修能,那也是在很久的以后。大户人家结亲,这事儿没有个两年都下不来,马家现在派人来,是想在刑狱司里强抢民女吗? “龙大哥。”姜云心低声对龙桥说:“我现在可是刑狱司的人了,你要保护好我啊。要是我被人抢去成亲了,变成鬼也要掐死大人。” “……” 龙桥一时有点转不过来,弄不清楚姜云心的这个逻辑顺序是什么。 为什么你成亲,要掐死大人? “没有什么道理。”姜云心补充一句:“人要是不想活了,总要随便抓几个替死鬼。” 这叫报复社会,主打一个我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 龙桥无语,心道姜云心果然对嫁给马修能这事情非常排斥,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婚事要真定下来,她可能要疯。 但是马家的管家脸色非常难看,完全不像是来刑狱司抢亲的样子,他一口气冲了过来,冲到了龙桥面前。 “龙大人。”庄管家紧紧地抓住龙桥的衣服,哭丧着脸道:“出事了,出事了。” 龙桥忙道:“怎么了?” 庄管家哭着道:“我家大少爷没了。” 一句话让乱哄哄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龙桥也有点懵:“你说谁没了?” “我家大少爷。”庄管家道:“马修能。” 马修能没了?姜云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是她没想错,这个没了,应该是死了的意思吧? 昨天下午马修能和她在酒楼见面,下午马家又再上门提亲,这一大早,告诉他人没了。 这……这……不是她心地狠毒,幸灾乐祸,但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姜家的管家也惊呆了,略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提亲的人没了,那这逼婚,还逼个什么劲儿啊。 龙桥忙问:“是如何没的?” “是被人杀害的。”庄管家说:“昨夜大少爷没有回府,住在京城另一处别院里,今天一早,别院下人发现他死在房中。如今尸体尚未有人动过,还在别院,老爷让我来刑狱司找方大人,请方大人过去一趟。” 虽然马修能不是朝廷命官,但是朝廷命官家的公子,这也是大事。 龙桥连忙让人去禀告方明宴,方明宴很快便出来了。 姜家的管家已经急匆匆的走了,这事情可就尴尬了,他要急忙回去报信。 方明宴当下就让管家带路,过去看看。 姜云心还站在原地。 方明宴走出几步,停下来,回头看姜云心。 “姜仵作?” 你不走,你是想第一天上班就偷懒吗? “啊,啊,来了。”姜云心反应过来。 没毛病,死了的马修能,才是好的马修能。 活着他能作妖,可是现在他死了,自己也该摆正位置,为他找出凶手才对。 一死百了,仇恨烟消云散。 姜云心让大家等了一下,赶忙跑回去拿了工具箱,跟着出了门。 她甚至提前带上了自制的口罩,生怕一不留神,被人看见神情不够严肃悲伤。 第29章 凌迟 马家的庄管家带着他们急匆匆的出了刑狱司,来到了位于盛和街中的一个宅子。 宅子倒是不大,但是很精致,位置也十分的好。 庄管家介绍说:“这宅子是大少爷,有时候和朋友聚会,或者从外面来了朋友,就在这里招待。我们家人多,闹哄哄的,少爷不大爱把朋友往家里带。” 姜云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所有人都在心里冷笑的一声。 可算了吧,就你们家大少爷的德性,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那是不爱把朋友往家里带吗?只怕是他那些朋友都不方便往家里带吧。 第35章 姜云心始终坚信,没有那么傻的父母,当一个人的臭名远扬所有人都知道的话,家里人是不会不知道的,只不过因为对孩子的溺爱护短和私心,所以他们选择性地相信,选择性地不相信。 不过马修能已经死了,死都死了,管家就算说出花来,维护自家少爷一些,除非有深仇大恨的,正常人也不会跳出来,非要说一个死人的不是。 比如姜云心,她再欢呼雀跃也是在心里,不可能在别人尸体面前放炮仗。 马修能自己的宅子里人不多。 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两个小厮,打理一些日常的事物。此时六个下人都在院子里,跪成一排,他们显然都是有嫌疑的。嗯。 方明宴先没有理他们,先去看尸体。 马修能死得其所,他是死在自己的床上的。 刚走到房间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道。 那是非常非常浓的香味,好像是香料铺子里打翻了库房一样。 香味,本来是为了让人心情愉快的,方明宴的衣服上就有熏香,一个大男人,虽然味道不重,但是靠近了仔细的闻,就能闻到淡淡香味。 那香味还经常不同,换来换去的。据说大户人家,每个人每个季节,不同的气候,衣服上熏的香都不一样,身上佩戴的香囊也不一样。是专门请了名医,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体质配的药方。 姜云心的衣服上原先也是有的,换了个芯子之后就没有了,她觉得自己是个仵作,仵作要面对的是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尸体。 如果身上常年有香味,会影响自己的嗅觉,也会影响面对尸体的时候对气体的判断。 姜云心是专业的,也是敬业的,即便到了这个年代,既然成了仵作,就不能辜负这份职业。 方明宴不由地皱了皱眉,问管家:“这屋子,里是什么味道?” 他以前见马修能,身上也没有这么香过,不是他的个人嗜好吧? 管家有些汗颜,但人命关天,还是道:“是香料的味道。” 说着管家推开了门。 更浓重的香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众人熏得往后退了一步。 而且这香味中,还夹着浓浓的血腥味。 新鲜的血的味道,不是臭的,但也绝对不好闻。香味和血的味道混在一起,那就更奇怪了。 刑狱司的人见多识广,再血腥残忍的场面都见过,还能够保持镇定。但是宅子里的人就不一样了。 门口的小厮丫鬟婆子,被这味道一熏,又想到了早上看见的一幕,心中翻涌,一个个干呕起来。 管家虽然要好一些,那也只是努力,保持镇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跟在管家身边的两个小厮,更是直接转身出去吐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 一个被拉开的屏风,屏风里面是一个浴桶,浴桶里全是水,水洒了一地。还有浴桶里的一层厚厚的花瓣。 然后就是熏香,各种各样的熏香,放在桌上,地上床边。 马修能躺在浴桶里。 姜云心上前检查,刚走到浴桶边,就被方明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然后方明宴朝薛东扬看了一眼,薛东扬明白走了过去。 然后方明宴看了姜云心一眼,没看见一个男人在浴桶里,从他露出水面的胳膊和肩膀来看,没有穿衣服吗?你一个没成婚的大姑娘,这么直吼吼地往前冲,合适吗? 可惜姜云心不太明白。 姜云心还以为方明宴是害怕浴桶里有什么危险,所以让会武功的薛东扬先上呢。 大人真是太细心体贴了,姜云心感激地看了一眼方明宴,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人是在鸡同鸭讲。 薛东扬上前查看,果然,马修能已经死透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冷水里泡着的原因,他的脸色惨白得可怕,就好像是身上的血被放光了一样。 薛东扬先是检查了马修能的头部,乍一看没有什么伤,接着他和龙桥一起将人从浴桶里抬出来。 房间里有这么重的血腥味,马修能肯定流了很多血,身上有明显的伤口,不把人抬出来看不见伤口在哪里。 薛东扬挽了袖子伸手进水里,这时候忽然感觉不对,然后他立刻将水面上厚厚的花瓣拂开一些。 红色的花瓣下,水还是红色? 众人惊愕地发现这水已经不是水,而是成了深深的红色。 管家身体晃晃。 这浴桶里的一桶水,只怕有半桶都是马修能的血。 所以这味道才这么重,就算是房间里有那么多的香料,也不能遮掩。 马修能终于从浴桶里被抬了出来。 姜云心是司空见惯的,但是为了照顾别人的情绪,还是回避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管家的声音颤抖道:“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少爷,少爷死得太惨了。” 龙桥将马修能略作遮掩,姜云心终于转过了身。 马修能死得确实惨,虽然他的脸,头,胳膊,整个上半身是完好无缺的。 但是从腰开始,他的下半身上全是伤口。 深深浅浅,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全是伤口。 乍一眼看去,还以为这个人被凌迟了呢。 难怪马修能的脸色如此惨白。在冷水中浸泡时间过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失血过多。从他下身的伤口看,他身上的血至少被放了四分之三。 第36章 人的身体是有自愈机能的,除非割到了动脉,一般的伤口不会无休止地流血,就算是因为伤口过大,血止不住,流血的量也是有限的。 马修能之所以流了那么多的血,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多。姜云心发现不但多,而且有一些伤口是重复的。 即便是龙桥薛东扬这样看多了死亡现场的人,对着马修能的尸体,心中也泛起阵阵凉意。 凶手到底是有多恨他?才会下如此残忍的杀手。 第30章 玩的花 姜云心面无表情,上前检查尸体。 方明宴也面无表情,吩咐管家:“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跟我说一遍。” 管家于是细细说来。 昨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马修能带回来一个姑娘。 这对这个宅子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情。虽然管家不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宅子就是马修能用来金屋藏娇的。 那姑娘长得什么样子,大家也没看清楚,因为她带着面纱,只看见半张脸,从那半张脸上,能看出眉眼十分美艳,是个美人。 大家都习惯了,见惯不怪。 马修能和美人进了房间,然后就听见了两人嬉戏打闹的笑声。 后来,没一会儿,马修能吩咐拿了很多香料进去,屋子里传来了淡淡香气。 宅子里的下人也不知道为何马修能要那么多香料,但主子要什么就拿什么,当下人的没资格问太多。 于是香料搬进来房间。 然后,马修能又吩咐准备沐浴用品,浴桶花瓣一类。 下人又将一应沐浴用品搬进了房间里。 再然后下人就退了出去,门关上了,院子的门也关上了。 一夜,房间里除了开始两人的嬉闹声之外,并未发出其他的声音。 香味虽然越来越浓,但是隔着一个院子,又不是守在下风口闻,所以也不明显。 这事情在这里,在马修能身上,那太正常了,于是下人该休息休息,该干嘛干嘛去,只留了一个在外面伺候,随时等待传唤。 等到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院子门开了,姑娘走了出来。 还是昨日一样的打扮,看起来很正常。 她跟下人说,马公子还睡着,然后就走了。 方明宴不由地道:“晚上过来,凌晨一个人走,下人就没多问一声,不觉得奇怪,进去看看自家少爷吗?” 管家叹口气:“这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没人觉得奇怪,就送姑娘走了。” 众人在旁边听着,该说什么呢,只能说马修能不是一般人,而凶手一定是早有预谋,所以对他十分了解,这一起杀人,杀得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管家道:“那女人走后,又过了一阵子,下人想起少爷今日是有事情要回府的,因此想进去问一声,才发现少爷死在浴桶里。要不然的话,怕是直到晌午才能发现。” 可即便如此,也过去了半个时辰,凶手早已经不知去向。 方明宴奇道:“对了,你平时不是住在这里吧?” 管家连连摇头。 管家住在大宅,马修能平日也是住在大宅,偶尔带了姑娘,不好回去混天混地的,才来这里。 管家道:“我是一早出门办事,路上碰见去大宅报信的小厮。于是我让人回大宅报信,自己就去请了大人。” 报官比报信快,主要是因为刑狱司比马家离这里近。 为什么呢,因为马修能虽然自诩风流倜傥,但是心里也明白,他天天干的这破事儿,家里是不赞许的,要是知道了,是要挨骂的。所以这宅子选址,离家挺远的。 管家又叹了一口气。 “老爷,应该也快要赶来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真是一起人间惨剧。 将案子的基本情况问了一下,方明宴让薛东杨出去,一一审问院子里的丫鬟小厮,自己走到尸体身边。 “姜仵作,可有什么发现?” 姜云心站起来,摘下口罩。 “死者上半身没有伤痕,下半身,从腰部开始,一共有近百处伤口,其中深可见骨的有十三道,其他深浅不一,还有反复割伤。” 都不用看,听着这描述,就觉得痛。 姜云心道:“死者的口腔中发现棉线,和一旁丢的帕子材质一样,可以推测,凶手为了害怕死者叫喊出声音,将帕子塞进了他的口中。” 姜云心怕吓着方明宴,因此没有直接说,她推测,死者在死亡前,和凶手正在玩一种很新颖的游戏。 姜云心含蓄道:“死者的手腕,颈部,均有绳索勒痕。但只是破皮,并不致命,所以死者应该是被捆绑在浴桶里,不能动弹,继而被杀害的。” 凶手未必会武功,但只要足够有脑子和风情,就可以把马修能给制服。 屋子里有无数的熏香,味道浓得叫人喘不过气来,里面未必就没有致人迷幻的,都不用昏迷,只要轻微致幻就行。 而且这样浓的香味,进了房间,除了血腥味之外,还能闻到酒味。 酒精使人麻木,马修能醉生梦死,在被困之前,可能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 在被绑上之后,酒精和迷香的共同作用,让他无力挣扎。 虽然他正是壮年,可是酒色财气,又不会武功,身体能有多好?真要是打起来没带狗腿子,那力气可能还没有干了一辈子农活儿的农妇大。 第37章 说话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哭声,马修能的家人来了。 这是姜云心最害怕看见的场面,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死的人是该死的,还是不该死的。但是她的法医室里,却难以避免这样的场景。 好在现在天塌了有方明宴顶着。 姜云心先是退到了一旁,然后索性对龙桥说:“龙大哥,我看不得这场面,我出去四下看看。” 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场面确实心酸。 龙桥只以为姑娘心软,点了点头。 姜云心赶在马修能父母进门前,避让出去。 她心里隐约觉得,她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不是看不看得了死者家属伤心难过的事情,而是她虽然不认识马修能父母,可是马家都去她家提过两回亲了,十有八九是认识她的。 没见过真人,但见过画像,也一定知道她的身份。 说起来,马修能父母对这个儿子是真宠爱,也是真没什么要求,儿子要娶一个仵作当媳妇,他们也真敢上门提亲。 万一被碰见,认出来,马修能父母一看,好啊,我儿子这些年都活得好好的,去你家一提亲,就死于非命,这里面保不准有什么猫腻。 就算不是你杀的,也是被你克死的。 这么一想,姜云心难免一身冷汗,拎着裙摆恨不得跑出残影。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就想不起我。 第31章 画像师 几乎是擦肩而过,马修能父母进去,姜云心出来。 姜云心低着头往外跑,马修能父母此时伤心过度,自然不会在意身边经过的一个闲杂人等。 然后房间里就传来了嚎啕哭声。 知道死了是一回事,看见尸体是另一回事,看见尸体如此之惨,又是一回事。 姜云心一直出了院子,到了外面的花厅。 宅子里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花厅,薛东杨带着刑狱司的人正在审问。 已经问过了一轮,院子里的人互相作证,他们没有杀人的能力,也没有杀人的动机。 虽然马修能在男女关系上不是东西,但是对自己的手下十分大方。大概他也知道自己干的缺德事太多,如果连贴身的小厮丫鬟都不搞好关系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捅出自己一刀? 薛东扬现在的重点是,凶手毋庸置疑,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死亡时间甚至不需要从尸体上辨认,就在那个女人和马修能进入房间之后,昨天半夜。 名字不重要,当然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据丫鬟说,马修能搂着那个女人进了宅子之后,便一直心肝宝贝的叫声,没有叫过名字。 那个女人对马修能下如此狠手,是有备而来的。 靠近他,吸引他,就是为了杀他。而且是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十有八九是复仇。 一个复仇的凶手又怎么会告诉你他的真实姓名呢?所以听见还是没听见,这都不重要。就算听见了,她的名字也一定是假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长相。 那女人进门,虽然遮着面纱,但是面纱是露出眼睛的,而且面纱只是一层薄纱,不是完全看不见。 因此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都看见了。 身高是可以肯定的,声音不好说,因为那个女人自始至终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话,只是娇笑了两声。 至于薄纱下的五官。 这就比较麻烦了。 看了,没看清,卡在一个似是而非之间。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真正的想法,说没看清那是真的没看清,确实没有看清。 如果说那个女人再出现的在面前,让他们认,那也许能认出来。但现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让他们形容,也确实不好形容。 有些人的五官有明显的特征,比如说,双眼皮大眼睛,皮肤白或者皮肤黑,有酒窝没酒窝,高鼻梁或者有虎牙? 但是有些人是平平无奇的,放在人群里找不到。还有些人很美,但是你说不出她的五官有什么惊艳之处,再加上化的妆比较浓,认人就更困难了。 马修能带姑娘回来不是一次两次,所有的丫头,小厮都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这有多奇怪。更不敢盯着他带回来的姑娘仔细看,所以印象没有太深刻。 他们的恐慌来自于刚才马修能的父母进来的时候。看见地上的丫鬟小厮又恨又气,在他们看来,一院子的下人,竟然连少爷都保护不好,所以他们号称如果找不到凶手,就要把他们都弄死,给马修能陪葬。 这当然不合律法,但是有钱有权的人家做出不合律法的事情多了去了。马修能父母想要弄死他们几个下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他们好容易冷静下来一些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开始头脑风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扣下来,扔回昨天去看看凶手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三个人,三张嘴,开始还犹豫,后来越说越顺溜。 但是每个人想的还不一样,有人说女人眼睛是双眼皮,有人说是单眼皮,有人说眼角有痣。 薛东扬都问不下去了,他知道不是这几个人在瞎说,而是都吓破了胆。 他们现在的记忆已经开始混乱了,心里的危机感让他们强迫自己必须想起点什么,说点什么。 “薛大哥。”姜云心在一旁看了一下,走过去。 第38章 不能这么问,这么问不但什么都问不出来,就算是问出来了,结果也不可信。 薛东扬也是头大,停了停,走了过来。 姜云心道:“别问了,他们都吓傻了。” 薛东扬叹口气:“我也知道,但是现在只有他们三个是见过凶手的人,如果他们想不起凶手的样子,这案子就很难办了。” 马修能身边常有歪瓜裂枣两个狗腿子跟着,但是昨天,偏偏这两人没有跟着,不知被他使唤干什么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三个人,是唯一见过凶手的人了。 姜云心皱了皱眉,是个问题。 “要不然,找个画师来。”姜云心说:“一个个分开问,让画师画。等凶手基本的样子画出来,再让他们看一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这也是个办法,但是薛东扬想了想,让人回刑狱司去喊师爷。 刑狱司的师爷很快就到了,姜云心也是认识的,师爷叫做晏阳冰。 很快,就找了一个房间,让三个看见凶手的人一个一个的进去,晏阳冰画了三幅画出来。 怎么说呢,姜云心不是特别满意。 她总觉得这个年代的人画画,有一种笼统的感觉。 形也似,神也似,就是叫人觉得不满意。 而且按照三个人的描述,画出来三张不同的画。 身形和下半张脸都是一样的,但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不尽相同,三张画放在一起,就好像是三个不同的人。 三个人都摇头,总觉得画师按照自己描述画出来的人像,不太像凶手。画师按照另外两个人描述的,也不太像是凶手。 三个人和师爷面面相觑。 师爷不得不承认:“丹青并非是老夫最擅长的。” 我又不是名师大家,我只是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师爷啊。 薛东扬叹口气:“京城里的名画师,确实不多。” 不是没有,但是人家功成名就的大师,一幅画作几百上千两银子,还要提前上门去拜访,是不会来参与你一个杀人案的。更别提死者名声那么差,要是个大善人,说不定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姜云心看着面前的三幅画,突然脑中想起一个人来。 “我有个人推荐。”姜云心道:“虽然不是大家,但是行家,画画得非常好。” 第32章 画中人熟悉的面孔 “谁啊?”薛东扬忙问,然后又想起什么:“可是你闺中小姐妹?” 京城中有名的画师,薛东扬觉得自己认识的七七八八,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但如果姜云心说的,很可能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那不管是画技好还是不好,闺中作品一般也不会流传出来,旁人自然不知。 但是那就不太合适了,这毕竟是个凶杀案,死的又是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谁家小姐愿意牵扯进来。 但是姜云心道:“你认识的,只是不知道他会画画。” 薛东扬奇道:“谁呀?” “荆风华。”姜云心道:“就是昨天还在书院见着的,我的那个朋友啊。” 那薛东扬自然还记得:“你说他呀?” 姜云心:“风华不但会画,而且特别会画,不信你把他找来就知道了,他画的和晏师爷不同,但是更逼真形象。” 薛东扬半信半疑,不过看着姜云心平时做事是靠谱的,现在人命关天,应该不会胡言乱语。 当下,薛东扬就命人去荆家找荆风华,以姜云心的名义找。 荆风华很快就来了。 姜云心留在刑狱司,他是最高兴的人之一,听说有事儿找他帮忙,生怕跑得慢了一步,让人质疑姜云心不靠谱喊不来帮手。 到了以后,案件不用跟荆风华说清楚,只是说了一下需要他做什么。 听描述,画人。 “没问题。”荆风华一口答应,不过又埋怨道:“你们刚才喊我的时候就说呀,我也把工具带来,不然又要回去取。” 众人无语。 薛东扬忙道:“笔墨画纸这里都有。” 何至于再回去拿,不过他也不确定,因为有些有本事的人,是有特殊要求的。比如画师,有些人要求什么笔,什么纸,画的时候什么熏香,不然就画不出来。 当然在他看来,大部分是矫情。 不过他想着,荆风华又不是什么名手大家,不至于也那么矫情吧。 可惜,荆风华说:“画人像的话,这些我用不惯,要自己的纸笔。” 薛东扬心里多少有点意见。 但是姜云心赞同道:“对对对,不一样的。风华,你的东西放在哪里,让差役大哥跑一趟。” 于是差役又跑了一趟。 好在荆风华的丫鬟知道他管用的东西在哪里,很利落地就找到交了出来。 等差役将荆风华的一套家伙拿来之后,众人一看,别说,真的和寻常的笔墨纸砚不太一样。 荆风华画画用的不是毛笔,也不沾墨水,是一块黑炭。 “你用这个画?”薛东扬奇怪地看了看。 荆风华点头。 他以前也不是用这个的,但是有一天,也就在半个月前,有一次姜云心看他画画的时候,跟他说,如果你想把人物画得更逼真,可以试试别的东西做笔。 然后姜云心就去伙房里捡了一块黑炭给他。 第39章 当时荆风华也觉得这是开玩笑呢,可是谁想到一试,还真行。 姜云心虽然不会画,但是他们局里是有绘画师的,那是个高手,可以从目击者的混乱描述中还原对方神态样貌,画出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画像。是局里的大宝贝,怎么说呢,要是某天早上咳了一声,一会儿桌上就能堆满感冒药。 荆风华当然现在不行,但是他有天分。 姜云心第一次开始检查自己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了几张荆风华给自己画的画,眉目之间,神采飞扬,惟妙惟肖。 当时她就觉得,荆风华的天分不能浪费了,说不定以后能创造出一个美术新流派呢。 荆风华拿着自己的各种工具,将几个人一个一个带进了房间。 姜云心和薛东扬也好奇,跟了进去看。 只见荆风华支起纸,拿起笔,目击证人之一开始描述。 重点是脸型和眼睛,额头,因为她也就能看见这些地方。 毛笔和黑炭下笔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荆风华刷刷几笔之后,边按照小丫头的描述,勾勒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深深的双眼皮,柳叶眉,眼角微垂。 丫鬟看了看,道:“不对,我觉得……她的眼睛还要再大一点。” 荆风华二话不说,又刷刷地画了一双眼睛,一双又一双,不画脸,只画眼睛,很快,就画了一排。 小丫鬟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最像的那一双。 再配上各种的眉毛,额头。 薛东扬站在后面一句不发,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虽然都是画,可是用黑炭画出来的,怎么就感觉更像真人一点呢? 姜云心也不出声了。 随着荆风华一下一下地落笔,一个女子的形象出现在纸上,姜云心看着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 这脸型,这眉眼,这……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翠云姑娘吗? 不对劲啊。 “薛大哥。”姜云心道:“你帮我把龙大哥喊出来一下。” 薛东扬有点奇怪,但还是去喊了,龙桥很快就出来了。 龙桥一看,果然他也脱口而出:“这不是翠云姑娘吗?” 薛东扬奇怪:“翠云是谁?你们俩都认识,我不认识?不对,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什么姑娘了?” 这话说的,幸亏姜云心是个姑娘,要不然的话,还以为他们俩背着人去逛青楼喝花酒了呢。 龙桥赶紧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但是不对啊。 薛东杨道:“按你们这么说,这翠云姑娘,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 “对,没错啊。”姜云心的感觉很奇怪。 不是说世上没有长得像的人,可是这也太巧合了。 偏偏翠云和马修能还是有仇的,有杀人动机。但是她昨天晚上确实有不在场证明,有她,有龙桥,还有大夫都可以作证,这总不能是假的。 龙桥想了想:“她该不会有双生姐妹吧?” 这就太奇怪了,不过这好像是唯一能说得通的。 龙桥很快决定:“我去将此事禀告大人。” 当下,龙桥拿着画像去找方明宴。 马修能的尸体还在原地,很快要运回马家去。 方明宴已经安抚了马修能父母,但是他脸色也不大好,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跟姜云心说。 第33章 离家出走闯荡江湖 方明宴看见薛东扬进来找他,摆了摆手,让他等一下。 马修能父母此时精神恍惚,也没看见。 薛东扬会意,立刻退到了一旁。 这个宅子是马修能的,就是马家的,方明宴检查之后,见没有什么其他线索,也没有多做停留。 宅子里的下人,在没有找到嫌疑犯之前,也是有嫌疑的。全部先带回刑狱司进一步审问。 方明宴说走,姜云心跟着就走了,倒是没引起马家的注意。 就是她心里很不舒服。 自己也没做什么违法犯纪,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她是讨厌马修能,但马修能的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像是犯罪嫌疑人一样躲躲藏藏,畏畏缩缩的? 不过在心里吐槽归吐槽,姜云心也没有那么虎,马家刚死了儿子,这会儿心里估计火气正盛,要避其锋芒,直愣愣地就冲出来和马家的人正面交锋,没有这个必要回,而且她和马家本身也没有什么矛盾。 回了刑狱司之后,方明宴这才问:“刚才什么事情?” 薛东扬连忙将画像拿出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竟有这种事?”方明宴道:“龙桥,你看看。” 龙桥一看那照片,真的像啊。 “真的是翠云姑娘。”龙桥道:“昨晚上那个,但是她肯定没有作案时间啊,我们一直在一起。她不可能把我们都迷昏了去杀马修能,然后又给我们催眠,回来把我们弄醒吧?” 如果昨晚只有姜云心一个人,对方要是有手段,说不定还真能那么操作。 但是龙桥也在,还有一个大夫。 把三个人都迷晕,然后催眠,然后再弄醒。三个人醒来一点都察觉不到,连记忆都没有缺失,这不大可能。 要是对方有这么大的能耐,还需要用这么复杂的法子杀马修能吗?直接找机会和他说几句话,催眠他不就行了。 第40章 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众人都想着,莫非双生姐妹? 方明宴立刻道:“龙桥,带人去一趟。” 龙桥应着,带人去了。 然后方明宴说:“小姜,你到我书房里来一下。” 说完方明宴就转身走了。 姜云心心里七上八下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需要避开众人,单独对自己说? 进了书房,关上门,方明宴在书桌后宽大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姜云心。 姜云心心里有点发毛,主动开口:“大人,有什么话你直说。” 不要玩玩猜,我猜,我猜猜猜。 方明宴道:“坐吧。” 姜云心坐下,看方明宴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方明宴道:“刚才,马修能的父母和我谈了一下,儿子死了,很伤心。” 姜云心皱了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方明宴道:“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说……昨日才去你家里提亲,你父亲已经应允了。” 这些事情姜云心是知道的,但是她觉得怪怪的。 马修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提起婚事,他们又没成亲,只是刚开始有结亲的意向罢了,一方死亡,还不一了百了? 方明宴道:“我听马家的意思,马修能被人害死,尚未成婚,怕他黄泉路上孤单寂寞,想要给他配个阴婚?” 姜云心啪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要杀我?” 不是,这年代这么蛮荒凶残的吗?这还是京城,她还是官家小姐呢,这也行?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方明宴好笑道:“杀人配阴婚,谁敢在京城里做出这种事情来?” 吓死了。 姜云心慢吞吞坐下来,那就好。 “那是怎么回事?马家想干嘛?” 方明宴道:“是这样的,马家说,昨日他去你们家提亲,你父亲也应了,这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虽未成婚,也有了未婚夫妻之名。所以还想你能如约嫁过去,给马修能守寡。” 姜云心一脸呆滞。 她来这个年代之后,也算是因为各种代沟,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不得不说,方明宴说的这个,是最匪夷所思的。 “他们想让我嫁给他们已经死的儿子,嫁给一个灵位?” 方明宴点头。 虽然他当时也觉得简直胡闹,但马修能父母确实是这么说的。 而且,就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马家给的聘礼够多,说不定姜云心父母还真会答应。 一来,可以好好的赚一笔。二来,说不定还能捞一个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好名声。 至于姜云心的下半辈子,要是她父母在意的话,之前也不会同意将她许配给马修能。 姜云心又哐当一声坐下了。 万万没想到。 活着的马修能那么麻烦,死了的马修能竟然也不是一个好的马修能。 “怎么会这样。”姜云心皱紧眉头喃喃道:“这怎么办?” 方明宴同情的看着姜云心,他也觉得姜家这事情做得过分了,就算亲生母亲不在了,也不能这么糟蹋一个女孩子。 但姜家的事情,他也确实不太好插手。插手人家家里嫁女儿,这没道理啊。 姜云心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直接道:“大人,你能帮我吗?” “我?”方明宴有些意外。 “对。”姜云心毫不犹豫道:“现在我是刑狱司的人,那遇到了困难,自然要仰仗大人。相信大人一定能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笑道:“你这是讨好我,拍我马屁,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吗?” 这高帽子也戴得太明显了吧。 姜云心狠狠地点头。 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现在除了把方明宴架起来夸,就只剩下她浪迹天涯这一个选项了。 这个年代不像是她那个年代,一个有手有脚能干活儿的人,拿张身份证就能去浪迹天涯,只要不往偏僻蛮荒的地方跑,也没有什么危险。 现在不行,虽然锦绣王朝也是盛世,可是很多因素制约,外面的危险太多了。离开京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简直步步惊心。 见姜云心赖上他赖得这么理直气壮,方明宴笑了。 他悠悠道:“若是我管不了呢,你打算如何?” 姜云心认真道:“离家出走,闯荡江湖。” 第35章 八字不合不要硬凑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姜云心也看着方明宴,面上神色非常坦然。 走到绝路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破罐子破摔。 突然姜云心眼前一亮。 “对了,我想起来一个办法。” 方明宴好奇道:“什么办法?” 姜云心道:“如果我有心上人了,并且已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生米煮成熟饭,那马家是不是就不会要我跟马修能成亲了。” 方明宴吓了一跳:“你心上人是谁?” “都行。”姜云心道:“龙大哥薛大哥王大哥,他们谁没成过亲?” 方明宴愣了一下,沉声道:“荒唐,女子名节何等重要,岂能如此胡来?” 姜云心笑了一声:“大人,你说是名节重要,还是自由重要。要是给你选,你是选被骂上一段时间的不知廉耻,然后就没有人管你。还是选,背着一块贞洁的牌坊,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关一辈子呢?” 第41章 如果真是两相情愿,情深义重,那也就罢了,那是心甘情愿的。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她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吗? 姜云心心里也冷笑了一声,门儿都没有,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带大家一起死。 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什么姜家,马家,有一个算一个。 幸亏方明宴不知道她这报复社会的念头,不然的话,估计也不敢留她在刑狱司里。 姜云心定定的看着方明宴。 “大人。”姜云心坚定道:“你若是帮我渡过难关,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怎么报答?” 问得好,姜云心毫不犹豫地道:“以后再说,总有报答的时候。” 空头支票先开着,渡过一劫是一劫。 方明宴略沉思了一下:“也不是不能帮你,毕竟你现在确实是刑狱司的人。” 姜云心心里一喜。 “但这毕竟是你的家事,其实我出面,是不妥的。” 方明宴话锋一转。 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姜云心觉得方明宴这是话里有话。 还得转。 果然,方明宴道:“我帮你度过这一劫,你欠我一个人情,答应我一件事情。” 姜云心立刻道:“没问题。” 方明宴奇道:“你都不问,是什么事情?” 虽然姜云心在心里说了一句,肯定没好事儿。但是她表现出对方明宴很信任的样子。 “大人让我办的事情,肯定是我力所能及的事,那就算大人与我无恩,我也不会拒绝的。”姜云心爽快道:“大人总不能让我飞一个吧?” 姜云心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这一对比,方明宴顿时觉得自己有点阴暗了。 他定了定神:“你放心,自然不会是让你为难的事情。” 果然是有事情要利用自己,但是姜云心现在确实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办法一下子考虑那么长远。 眼前这困局,自己不是不能解决,但是如果自己解决,就难免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姜云心从方明宴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肉眼可见心情好了一些。 方明宴果然也没有食言。 他也没有去找姜云心的父亲说什么,但是当两家找人合八字的时候,姜云心和马修能的八字,却合不上了。 大师一脸惋惜,连声叹气。 “这两位的八字,天克地冲,若是勉强婚配,女方尚可,会给男方家里带来灾祸。轻则病痛缠身,重则,家破身亡啊。” 马家的人被吓着了。 但是又有一点不相信,于是又找了一位大师。 大师依然是如此说。 那就没办法了,八字不合,即便是再想结亲,这亲也结不成的,谁敢用自家的气运去赌这个。 没办法,两家只好偃旗息鼓,聘礼该还还,该退退。十分尴尬。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姜云心在知道了这过程之后,对方明宴佩服的五体投地。 给死人配阴婚本就是胡扯的事情,这是拿魔法打败魔法啊。 这个年代的人迷信,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缓缓的在姜云心面前打开了。原来事情可以这么办。 昨天晚上,翠云和奶奶的客栈就是龙桥安排的,大夫说翠云奶奶的病情需要休息,至少要躺上四五天,所以龙桥干脆给交了十天的钱,甚至好人做到底,连一日三餐的饭钱都一起给了。 龙桥是方明宴的亲信,从小在方家便跟着他的,方明宴很大方,所以他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 去了客栈,龙桥一问,小厮说:“昨晚那位姑娘吗,就在房中呢。早上,中午我们去送了饭,都看见她了。” 龙桥略放心一点,上了楼。 翠云要照顾奶奶,就要了一个房间,本来说让奶奶睡,自己在旁边靠一靠就好。 龙桥都为她定了房间,哪里会让她这么憋屈,于是让客栈搬了个小床进去,就放在大床边。 这样,翠云既可以自己休息,又可以照顾奶奶。 龙桥到了房间门口,敲门。 很快翠云就来开门了。 “龙大人。”翠云看见龙桥很惊讶:“您怎么来了?” 龙桥没有回答,只是走了进去。 他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几个差役,但是让他们等在了楼下,自己一个人上来了。 翠云感觉龙桥比昨天晚上严肃一点,有一点紧张。 “龙大人。”翠云跟在身后,看着龙桥在桌边坐下,她不敢坐。 龙桥还是有人情味的,先问道:“你奶奶怎么样了?” “吃了药,好多了。”翠云忙道:“谢谢龙大人关心。” 龙桥嗯一声:“坐。” 翠云紧张地坐了下来。 然后龙桥就盯着翠云看了起来,真的像,眼睛上面有七分相似。 “你站起来。”龙桥道:“转两圈。” 翠云有点害怕了,她感觉龙桥这会儿的样子,有一点像是马修能。 但是龙桥的表情又很严肃,于是叫人更害怕了。 翠云依言转了一圈。 龙桥的表情更严肃了,身形也像。 不过身高好像差一点。 “龙大人,到底怎么了?”翠云都不敢坐下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第42章 龙桥将佩刀放在桌上:“我问你,你可有姐妹?” 第35章 大海捞针 翠云茫然摇了摇头:“没有呀,我只有一个弟弟。” 龙桥问:“你弟弟呢?” 难道是男扮女装,也不好说,力气更大,更容易弄死马修能。 翠云有些哀伤道:“我弟弟已经不在了。” 龙桥有些意外,但还是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七年了。”翠云说:“和我爹娘一起,都没了。哎,只剩下我和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我还小,奶奶身体还好,我们就在村子里生活。” 翠云说的村子,昨晚上就跟龙桥说过,不是京城,但也不太远。走路大约要走两天,身体不好的,可能要更久,但是骑马,快马加鞭,也就是半天的事情。 龙桥从客栈回来,将问话的内容禀告方明宴。 方明宴立刻吩咐:“叫人去一趟竹文村,查一下她说的是否属实。” 是不是有双生子,家里是弟弟还是妹妹,乡里乡亲是瞒不住的。 龙桥立刻就安排人去了。 这一去一回很快,现在才是中午,傍晚就能到,如果不出意外,连夜就能回。 当然刑狱司的人也不是干等着的,马修能也不是在街上捡一个人就往家里带的,就算是捡了一个吧,这一起有计划的谋杀,也不是无缘无故。 这里也没有马家的人,姜云心毫不客气地道:“马修能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情,别说有一个姑娘要杀他,就算是有十个姑娘要杀她,也很正常吧?” 这话说得大家真是无法反驳。 就算在场的都是男人,只有姜云心一个姑娘,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男人逢场作戏风流浪子一段佳话的话来。 大家纷纷点头。 没错,马修能就是这样的人。 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除了马修能的父母之外,其他人听闻他的死讯,估计都觉得该。 不过不好说出来罢了。 方明宴又哪里想查这个案子,不过毕竟是一桩命案,牵扯的又是朝廷官员家的公子,不得不查。 于是方明宴对姜云心说:“这话你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出去可注意点。马家正是气头上,要是听见你如此说,定不会善罢甘休。” 轻的,觉得是马修能就是被姜云心克死的。 重的,没准怀疑凶手就是姜云心呢。 没想到大人还怪细心的,也怪贴心的,姜云心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的,就是这里没外人我说两句。出去我肯定不会说的。” 不但不会说,而且还打算去给马修能上个坟呢。 人既然不在了,方明宴也承诺搞定身后事,那她为何不表现出大度有礼来,名声好一点,日后万一跟姜家的人撕破脸,总没坏处。 姜云心可不是初入社会的傻白甜,虽然对这个年代还不太了解,但是古往今来,人心都是一样的。 方明宴不知姜云心心里那点弯弯绕,对她的听劝十分满意。 小姑娘天真单纯,心直口快,不懂不要紧,就怕说了也不听。 方明宴道:“马修能被害,凶手肯定是一个女子,大家带着画像,分头去他平时去的多的地方,问一问和他熟悉的人,是否看见他和凶手有来往。” 众人应着。 姜云心感叹,古往今来,查案子的流程也是一样的,第一步就是走访排查。这是最麻烦,最耗时的一步,俗称大海捞针,有时候捞得都要吐了。 但是没办法,凶手也不能自已跳到碗里来,只好去捞。 虽然姜云心只是个仵作,但是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不积极一点不太好意思,于是主动道:“大人,我也去吧。” 仵作是个专业性很强的活儿,就是验尸。 方明宴将姜云心招进来,也没打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不过既然她自己提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刑狱司里,除了厨子就是厨子,其他人干的活儿都挺杂的,毕竟好使唤的人不多。当然方明宴给钱也很大方,让你跨行干活儿,就会多给你一份薪水。 不过这一趟去的地方,不太适合姜云心。 马修能在京城里常去的有什么地方呢,不外乎烟花柳巷,青楼楚馆。 方明宴道:“那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去不好。” 虽然姜云心很是有点好奇。 但是方明宴道:“你和薛东扬一起,去烟雨楼。” 姜云心知道这个烟雨楼,就是烟雨湖上的一个亭子,一座拱桥连着湖心,湖心一个亭子,这亭子大,有两层。湖里有荷花岸边有垂柳,所以京城中许多文人雅士,会来这里吟诗作对,喝酒聚会。 姜云心对此不屑一顾。 哼,不要和我比有文化,小心我来一首将进酒把你们都创死,我查过了,这个年代的人不认识李白。 方明宴道:“马修能这人虽然花天酒地,但也爱附庸风雅,经常会去烟雨楼以文会友。” 姜云心有点分心,脑子里自动出来三个字,小黄文,会友吗? 方明宴道:“姜云心。” “哎。”姜云心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好的大人。” 方明宴皱眉看她一下:“我还没说完呢,你就好的了?你知道我要你去做什么?” 调查走访呗,那还能有什么。 第43章 对马修能这样的公子哥来说,女人也是吹嘘的资本。他身边的姑娘,狐朋狗友也许知道一些。 但是姜云心没有说话,大智如愚,不要总自以为聪明地猜测领导。 于是姜云含糊道:“查吧。” 好在方明宴应了一声:“烟雨楼里热闹,不止有才子也有才女,也是喜好读书的女眷喜欢去的地方,你去那里并不突兀,其他见机行事,不懂的多问薛东扬。” 这就是老人带新人来。 姜云心忙应着。 方明宴又补了一句:“刚才的事情,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给你办妥,不必提心吊胆的。” 别的不说,方明宴对姜云心验尸的技术是满意的,找个靠谱的仵作不容易,他即想留住人,也不愿意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跳进马家的火坑。 任务分好,各自出门。 姜云心跟着薛东扬去了烟雨楼。 到了湖边,她先叹了一口气。 第35章 流言蜚语 “怎么了?”薛东扬问:“怎么突然有此感叹。” 刑狱司里除了几个打杂的小丫头和厨娘,正经办案的都是大老爷们,这竟然来了个姑娘,各位大哥自然也愿意多多关照。 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啊。 姜云心说:“我从来没去过烟雨楼。” 薛东扬觉得这很正常。 怎么说呢,烟雨楼是文人骚客的聚会之处,姜云心虽然是文心书院的学生,但是日常言谈举止,不像是个才女。 但是薛东扬不敢把自己这个判断的根据说出来,只是说:“其实我也没来过。” 姜云心突然好奇道:“那大人来过吗?” 薛东扬想想:“我们跟着的时候反正是没来过,但是自己一个人就不好说了。” 虽然方明宴不是纯粹的文化人,但也不是一个武夫,有时候闲暇,也会铺一张纸,写写毛笔字。院子里放一张琴,弹上两首。 琴棋书画,高门贵族的公子哥都是要学的。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一个刑狱司老大竟然还会弹琴?主打一个反差萌吗?姜云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现在虽然已经傍晚,但天气好不冷不热。烟雨楼上亮着灯,能看见人影闪动还挺热闹的。 两人顺着拱桥走了过去。 哦,姜云心这就看明白了。 难怪那么热闹。 这哪是个亭,简直是个岛,上面不但有可以喝酒喝茶的,还有两家小店铺,不过卖的也是风雅的东西,笔墨纸砚,折扇书籍之类。 姜云心明白了。 这是京城里的文化角。 只不过有人在这里以文会友,有人在这里以文泡妞。 马修能显然是后者。 姜云心和薛东扬都是生面孔,没人认识他们,也没人注意他们。 薛东扬见烟雨楼上还有卖小吃的,就买了两包糖炒板栗,然后和姜云心一人一包,像是闲逛一样,一边走,一边吃。 姜云心有些奇怪,低声道:“咱们就这么转吗,不要抓两个回来问问?” 薛东扬也低声道:“你打算用什么名义抓?” 姜云心愣了一下,不确定道:“都行吧。” 然后她剥板栗,这板栗论理都是有开缝的,炒熟了从缝那儿一掰就开。但是姜云心手上这个缝儿没开好,掰了两下也没掰开。 薛东扬接了过去,一捏。 开了。 姜云心十分佩服,并且羡慕,觉得会武功真好。 薛东扬替姜云心解决了眼下的困难,才道:“能来这里的都是京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家,你也没有理由就上去抓,不合适。” “那怎么办?” 薛东扬说:“等等,一会儿不用你问,他们自己就会说了。” 马修能死了,这在一众狐朋狗友中,算是大新闻了。瞒是瞒不住的,大家肯定要讨论的。 先广撒网,听一耳朵。等听出点什么来。再抓人问不迟。 姜云心点头。 两人索性先去酒楼里找了个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好位置,要了点心茶水。 这里的点心茶水可真不便宜。 姜云心再一次肯定,刑狱司的福利肯定特别好,方明宴肯定特别大方。不然的话,薛东扬在外面掏钱那么爽快? 天色渐黑,酒楼里坐了好几桌了。 这地方毕竟有限,所以桌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比较小,都不用声音大,说话就能听见。薛东扬是会武功的,姜云心甚至怀疑,他能听见这屋子里,所有人说话的声音。 挺好的。 姜云心重点听身后那一桌,那一桌坐了六个人,听他们说话,便常带着青楼和姑娘,想来和马修能是志同道合之人。 他们开始还在说别的,几杯酒下肚,果然,听一个人便道:“你们知道吗?马兄出事了。” 这是个消息灵通的。 其他人就滞后一些了,都很惊讶,连忙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还有一个说:“难怪马兄今日没来,他出什么事了,喝多摔着了?” “不是。”那一个说:“死了。” 众人都吓了一跳。 不知那人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些的,但确实没有瞎说。 “听说是被人害了,还是个姑娘。”那人道:“被抹了脖子,流了一地的血,可惨了。” 第44章 狐朋狗友,难免一起做缺德事。 马修能被害,大家都有点兔死狐悲的紧张。七嘴八舌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被什么人害了? 那人道:“还不知道呢,刑狱司正在查。据说是一个女人……哎,你们知道他最近又跟什么女人拉拉扯扯,勾勾搭搭吗?” 姜云心竖起了耳朵。 这果然是个不用问,就能听见消息的好地方。 “哎,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奇怪。”另一个公子哥道:“这几日马兄都没和我去锦绣阁,春娘都问了我两回了,也不知他去哪了。” 这一群常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竟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就很奇怪了。 就在众人猜测他是不是又在哪里找到了新欢的时候,有个人说:“我知道了。” 众人一起看他。 姜云心虽然不好回头,但是也放上了自己的耳朵。 那人道:“你们知道吗,马兄家里,最近在给他张罗亲事。” 一句话众人都哦~,只有姜云心脸有点黑。 我竟然在听自己的八卦,可真新鲜。 薛东扬也忍不住专心地听了起来。 有人问:“怎么突然张罗起亲事来了,是哪一家小姐?” “姜家的大小姐。”这消息还挺准:“我没见过,但是我听说,姜家大小姐和马兄,两人见了一面,然后就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干柴烈火……” 姜云心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四下看了看,薛东扬连忙按住了她面前的酒壶和餐盘。 他觉得姜云心下一秒可能会把盘子砸到那个人脑袋上去。 “冷静,冷静。”薛东扬低声道:“先听完再说,这里人多不好动手,打也要去巷子里套麻袋再打。” 姜云心的心里略舒服了一些,刑狱司的同僚,真是善解人意,春天一般的温暖。 同坐的另一个人也听着不妥,质疑道:“不可能吧,就算是订了亲,这没成亲,人家大小姐,哪能跟青楼女子一样?” “我可不是自己想的。”刚才那人又道:“我真的听说了,而且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是知道内情的。你想啊,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啥也不懂,马兄是什么人,对付女人的手段何其了得?只要稍加撩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大小姐尝了甜头欲罢不能,说不定是谁舍不得放呢。” 说罢,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马修能要是知道,他才刚死,死得都没瞑目,往日的兄弟朋友能为他的八卦笑得那么开怀,一定也深有感触。 笑完了,有人问:“难道是姜家大小姐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才出的事情?” 第37章 又死了两个 笑完之后,几人说得更过分。 那人可能想要显摆自己消息灵通,接着道:“你们别不相信,这人啊,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想吃点清淡的。马兄见多了野花野草,突然来这么个端着的,想换换口味也未可知。” 众人一听这话有理,纷纷附和。 “难怪,难怪。”另一个道:“我还以为他修身养性了呢,原来是换口味。不过这口味还是不换得好,要不估计也出不了这事……青楼姑娘多好,只要砸钱,不但不用哄,还能哄着你。大小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姜云心从心里对这些是不在意的,她又不打算在这个年代嫁人,但是她也不能由人诋毁,没有这么吃亏的道理。 再说了,那也对不起这个身体的主人。 接受了别人的身体,就要好好爱护。 正在姜云心想着怎么打击报复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地方小,进一个人出一个人,人人都能看在眼里。 何况不是一个两个人。 进来的人竟然是方明宴和龙桥,身后还带着几个差役。 哎,他们来干什么?难道是青楼有什么发现吗? 姜云心和薛东扬正要站起来,却看见方明宴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姜云心一时是不理解的,但是薛东扬跟着方明宴多年,自然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能领会上意。 于是薛东扬一把拽住姜云心,又坐下了。 众人的目光在进门的方明宴一行人身上,也没有注意到姜云心和薛东扬奇怪的动作。 方明宴杀气腾腾地进了门,走到了隔壁那一桌前。 一桌子人都愣住了,一起抬头看他。 方明宴面色阴沉,看着之前那个说话的男人。 一桌子人都是花花公子,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有钱,在京城中为非作歹的事情也不敢做,但是也不做什么好事,日日流连青楼,自以为才子佳人,其实就是一帮子纨绔子弟。 他们的年纪和方明宴其实相差不大,气场就完全不同了。 方明宴往桌边一站,几个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刚才说得最欢的一个,有些谨慎道:“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事情吗?” 方明宴虽然没穿官服,手下的人也没穿官服,但是这是京城,治安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很少有一个地痞流氓,带着一群地痞流氓在街上堵人的情况,而且是这么光明正大的。 当然最重要的方明宴,看着就一身正气。 没有那种街边打手的感觉,所以几个人有些谨慎? 第45章 他们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普通老百姓,单身小姑娘欺负一下,调戏一下问题都不大,就像是之前马修能在酒楼里调戏翠云一样,但是碰到了方明宴就立刻变成了谦谦君子。 马修能是认识方明宴的,但是这几个人不认识,可即便是不认识,他们也感觉到了危险。 方明宴的目光扫过几个人,冰凉凉的,然后说。 “刚才我听你们在讨论马修能?你们几个时常和他来往吗?” 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什么人?” 方明宴道:“我是刑狱司提刑司方明宴,现在正在调查马修能被害一案,麻烦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姜云心在心里道,非常好,都抓走,藏在刑狱司里再打一顿就没人看见了。 一听方明宴是官府的人,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 然后七嘴八舌地解释。 “方大人,我们虽然认识马修能,但是好几日没见面了。” “方大人,马修能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啊。” 但是方明宴懒得跟他们啰嗦,一挥手:“带走。” 六个人无奈,人家又不是抓你去干什么,只是去问问情况,不过凶杀案,事关重大,不适合在公开场合问罢了。 于是只好都起身,跟着走了。 等他们都出了门,姜云心和薛东杨也跟了上去。 姜云心一边走,一边卷袖子,薛东扬十分无语。 “小姜,你别这样。”薛东扬道:“就算是你想教训他们,也不适合直接上手打啊。” 刑狱司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也不能这么糟蹋。 而且你也打不过啊。 姜云心一想,放下了袖子。 龙桥特意落下两步,等着他们。 三人会合之后,薛东扬便道:“你们在青楼里有什么发现吗,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龙桥道:“确实出事了,又死了两个。” 两人都惊了:“谁?” “是马修能身边的两个跟班。”龙桥道:“一个叫牛岫,一个叫李庐,都被人发现死在一个巷子里。身上被砍了好几刀。” 姜云心和薛东扬不由地都加快了脚步。 马修能被害的那天,大家就在奇怪,平时跟着的两个跟班,怎么没有跟在身边,还去找了一下也没找到。 不过当时也没多想,毕竟经常会得罪人的是马修能,跟班再讨厌,也是听命行事。 谁能想到,对方是真不留一点余地啊。 姜云心想起昨日在酒楼里,她和翠云被拦住的事情,马修能虽然是坏,但是两个歪瓜裂枣一样的跟班,也为虎作伥地做了不少缺德的事情。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不是大快人心吗? 但凶手还是要找的,当然,如果凶手杀马修能和他的跟班,是有什么苦衷的。比如曾经被马修能迫害过,那也是可以斟酌从轻发落的。 很快就回了刑狱司。 刑狱司里没有一点入夜的迹象。 姜云心是仵作,先去看了牛岫和李庐的尸体。 两具尸体都已经被运到了刑狱司。 马修能的尸体,家里人很紧张,要立刻运回去办后事。但是这两个跟班,就没什么人管了。 也不知道他们家人在何处,有没有家人,尸体被送到刑狱司来之后,去通知了一下马家,马家的管家过来看了一下。重点还是请求早日找到凶手,再没有说别的了。 至于这两具尸体,凶手没查到之前就停在刑狱司停尸房,等刑狱司说不需要了,再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少爷都没了,跟班谁还会记得呢。 第38章 请看尸体 姜云心进了停尸房,便看见两具尸体并排放着,上面都盖着白布。 走过去掀开一个,正是马修能身后的一个跟班。 但是她认不清这是谁。 “是李庐。”龙桥道:“另一个是牛岫。” 龙桥刚才说的,李庐和牛岫两人都是被刺死的,大家都觉得已经死得挺惨的了。 但是当姜云心看见尸体的时候,才发现龙桥说的太含蓄了。 虽然这也是被刀刺死,但是这死的一点儿也不比马修能要舒服啊。 马修能死得非常惨,在清醒中,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被放干,还不是一次放干,是割了无数条伤口被放干,简直是和凌迟没什么区别。 李芦要简单一点,只有胸腹中刀,他上半身衣服前襟都烂了,姜云心让龙桥帮忙一起,把他上半身衣服也撕开,血淋淋的伤口露了出来。 伤口已经不是新鲜的了。 天气凉,尸体没有那么快腐烂,也还没有开始肿胀。但是口腔里的软组织,鼻,肚,胸口都已经失去了血色。 “死了有两日了。”姜云心道:“大概时间在昨天晚上,和马修能的死亡时间差不多。但是根据凶手在马修能的宅子里待了有两个时辰左右,所以他们应该是死在马修能之后。” 龙桥喃喃道:“也就是说,凶手先杀了马修能,然后又去杀了他们两个?” 那凶手在马修能宅子里的时候,这两个人在什么地方呢? 肯定已经被控制住了,要不然能有那么巧?杀了马修能之后,出来就碰见了两个跟班,然后杀了他们? 凶手又不是个武林高手,是个姑娘,就算是用了迷魂药之类的,想要一下子控制住两个大男人,也没有那么容易。 第46章 牛岫和李芦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身体素质可是比马修能还要好的,他们可没被酒色财气掏空,而是常年跟着马修能横冲直撞,哪年不打个好几架。 姜云心执起李芦的手腕。 两只手腕上,都有深深的勒痕。 姜云心又看了看李芦的口腔,有被撑开的痕迹。 姜云心道:“凶手是先将两人制服,然后绑在某处,等杀了马修能之后,再回来杀他们来。” 龙桥道:“其实有点奇怪,这样来回地跑,难道不嫌费事吗?” 姜云心想了想:“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本来不想杀他们。但是杀了马修能之后,改变了主意,再转头回来杀了他们。” 只能这样理解了。 至于为什么改了主意,有可能是从马修能处知道了什么,觉得这两个也该死。 也有可能,杀人起了兴,想着杀一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没有什么区别,索性都杀了算了。 “我估计是前者。”姜云心看着李芦胸前的一片血肉模糊道:“如果是顺手灭口的话,肯定是怎么简单怎么好,不用捅那么多刀。” 血已经干了,姜云心用水略清理了一下,仔细看李芦胸口的伤。 “啧啧啧,这得有,七八刀啊。”姜云心道:“凶手是个狠人,不,比狠人多一点,是个狼人!” 龙哥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特别狠的意思。”姜云心道:“你看伤口,虽然有七处刀伤,但是有三处不同。” 不同的刀伤都在要害,一刀心口,两刀小腹。 当然另外的四刀,也是在这一片地方,但是不一样。 四刀伤口就是普通的伤口,另外的三刀,有一点血肉模糊的感觉。 莫非是凶手使用的工具不同? 几人正看着,外面有人过来。 是方明宴带着六个从烟雨楼里的公子,就是那六个多嘴八卦的男人,走了过来。 姜云心竖起耳朵,只听见方明宴说:“半个时辰前,有人在巷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马修能有两个手下至今没有找到,你们都和他熟悉,对他身边的人,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众人纷纷道:“认识,认识。” “好,那要麻烦几位辨认一下。” 方明宴说着,喊了一声:“姜仵作。” 几个人现在有些紧张,竟然没能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姜云心应一声走了出去。 方明宴道:“带几位公子去辨认一下尸体,看看是不是马修能的跟班。” 姜云心应了一声是,突然明白了一点。 这两人的身份还要认什么,马家的管家已经来认过了,那是铁板钉钉不会错的,马修能的贴身跟班,马家的管家还能不认识吗? 但是方明宴让他们再认一遍。 “几位公子跟我来吧。”姜云心说了一声,将人带了进去。 刑狱司的仵作竟然是个女的? 六个人这会儿觉得有点奇怪了,但是还没等他们深入的想一想,已经跟着姜云心走进了停尸房。 几人不由地掩住了鼻子。 停尸房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其实这个停尸房是很干净的,也一直通风,现在这两具尸体没有腐烂,味道也不重。 但是停尸房嘛,多多少少有点味道,一部分来自停尸房本身,一部分来自恐惧的内心。 六个人跟在姜云心身后,走到了李芦的尸体面前。 李芦的尸体可不好看。 六个人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定力差的立刻就觉得心里翻江倒海起来。 姜云心面无表情道:“几位公子看一下,这具尸体是不是马修能身边的跟班?” 几人连连点头。 “是是是。” 只想赶紧走。 但是姜云心到了主场,怎么会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呢? 姜云心道:“你们再仔细看一下,不要认错了,他是被人乱刀砍死的。你们看胸口和腹部,有七刀,其中有三刀,就是这里……” 姜云心比划了一下:“是被一把匕首刺进去以后,没有立刻拔出,而是在里面将匕首搅动了一下,啧啧啧,这一下太狠了,肠子啊,胃啊,肝啊,肺啊,都被搅烂了……” 这话要是单独听,可能杀伤力还不大。 但是配着一句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起,在停尸房里听,那就很有意境了。 六个人中,已经有忍不住的要转身出去了,但是绝望地发现门被关上了,一时竟然拉不开。 龙桥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 看来,大人也生气了,我刑狱司的人,岂是你们可以胡言乱语污蔑的。 第39章 脸被毁了 眼见这几个人要跑,龙桥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拦在他们面前。严肃道:“几位公子这是命案,请你们仔细辨认一下。” “不用不用了。”那几个人一边强忍着作呕的感觉,一边连连摆手:“我们看过了,他确实是马修能的跟班,没错没错。” 这个时候姜云心起身,又走到了另一具尸体面前。 “还有一个呢。”然后她唰地一声掀开了白布。 又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云心也意外了一下,牛柚死得比李芦还要惨,确实是没想到。 龙桥说话真的太含蓄了。 第47章 他说两个人都被捅了几刀,姜云心看见李卢被捅的那几刀的时候,就觉得龙桥的形容太保守了,当看到牛柚的时候,此刻心里升起了对这几个人浓浓的同情。 李芦被捅的那几刀,都在心口和腹部,刀刀致命,把他的上半身搅得血肉模糊。 但是牛柚不一样。 他心口只有一刀。 剩下的刀全部在脸上。 就连姜云心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做了这么多年法医,都没有看见凶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 牛柚的脸上血肉模糊,早已分辨不出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虽然熟悉的人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的长相。但是乍一看,脸上的伤口就跟开了花似的。 他的整张脸都被捅烂了。 这视觉冲击力,可比卢的伤口视觉冲击力来的要强烈多了。本来就已经翻江倒海,勉强忍着的几个公子哥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地就吐了出来。 姜云心和龙桥都嫌弃的让到了一边。 一会儿一定要让他们自己清理干净,要不然的话,刑狱司还成了冤大头呢。 这几个公子哥怎么说呢?和马修能一样,不管长得怎么样,平时打扮的人五人六的,拿着一把折扇装成斯文人。自以为自己是京城的青年才俊。 这大概是这群青年才俊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不但吐了一地,还吐了自己一身,不但吐了自己一身,还吐了身边的人一身。 看着龙桥和姜云心毫不掩饰嫌弃的样子,几个人之觉得羞愧不已,感觉几辈子的面子都丢尽了。 今天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但是他们毫无办法,不但忍不住,而且停不下。 姜云心和龙桥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们吐了一会儿,然后姜云心说:“你们大概不知道,马修能死得更惨,大约是以前辜负了辜负了哪个姑娘吧。” 几个人都不敢说话。 姜云心故意道:“对了,你们和马修能玩儿得那么好,这些日子也要小心一些,凶手连他的跟班都杀,谁知道呢……” 马修能的尸体,他们谁也没看见。但是听消息灵通人士称,确实是挺惨。 但是眼前这两具尸体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放着,不是假的。 几个人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吐的,一个个脸都白得跟抹了三斤面粉似的。 姜云心摘下口罩。 走到了其中一人面前。 就是那个说她八卦说到飞起的,名唤张忠。 他之所以消息最灵通,因为他家和马家的关系比较好,所以走得最近,乱七八糟知道的最多。 姜云心道:“张公子对吧,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一下。” 张忠整个人现在已经傻了,结结巴巴道:“问,问什么?” 姜云心道:“刚才在烟雨楼,我听你说,听见可靠消息,说姜家大小姐和马修能两人,虽然还没订婚,但是已经干柴烈火,出双入对。姜家大小姐对马修能,恩恩爱爱?” 姜云心自己都要被自己说吐了。 张忠不太明白,但是这话确实是他说的,于是点了点头。 姜云心道:“可据我所知,虽然两家有结亲之意,但姜家大小姐看不上马修能,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 众人:“啊?” 姜云心道:“平心而论,谈婚论嫁,诸位是良人吗?诸位的家世可能不错,但是人品,你们若有亲近的姐妹,愿意嫁给你们这样的人做夫婿吗?” 众人都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张忠心里有点不服气,梗了梗脖子道:“那姜家大小姐,她不一样。” 姜云心奇道:“哪里不一样?” 张忠还以为姜云心不知道,于是科普:“姜家大小姐在姜家不得宠。虽然是嫡女,可亲母去得早,无人撑腰。虽然马修风流了些,可她嫁过去是正房,怎么也比在家中过得好。” 姜云心只觉得心口痛。 龙桥有些担心的看了姜云心一眼,害怕她会暴走。 虽然这些日子,姜云心在刑狱司,在方明宴面前表现得都十分懂事听话,甚至温顺乖巧。但龙桥透过现象看本质,他觉得姜云心真的不是温顺柔弱的性格,别的不说,我做这个行业见刀见血见尸体,就不是一个胆小懦弱性格能干的活。 姜云心轻轻地呼出口气。 呼。 自古以来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她明白她忍。她已经不是小小孩童,最艰难好拿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姜家的温情亲情了。 有,当然好,她会接受回报。 没有,那就没有吧。 姜云心当下冷笑一声:“你又不认识姜家小姐,如何知道她的想法。就凭自己胡乱猜测,在大庭广众,信口胡说,辱人声誉,实在恶劣。” 姜云心甚至咨询过薛东扬,她能不能告张忠? 这年代有诽谤罪吗? 如此诋毁一个女子的清白名誉,这官府得管吧。 薛东扬十分肯定地告诉她:“有。” 但是薛东扬还是建议,此事最好私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事儿本来知道的人不多,只是张忠私下说说。可能仅限于他们这一帮狐朋狗友之中,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也许说完就过去了,不会有人传出去。就算传出去,这些人的名声大家也是知道的,未必会有人相信。 第48章 薛东扬还安慰姜云心。 她是姑娘家,从没有留意过,所以不知道,有些话也传不到她耳中。 其实这种事情,京城里多了去了。别说普通老百姓或者官员家眷之间,就是宫中的公主娘娘,各种有的没的,宫闱密谈,风流韵事,那多的去了。 说起来都有模有样的,好像他们昨天晚上,都在皇帝龙床底下趴着一样。 第40章 消息来源太荒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都不会去计较,都是一笑而过的。 你要是计较了,反倒让人觉得,这事儿真有问题。 当然薛东扬也能理解姜云心咽不下的这口气,于是跟她说:“你放心,你叫我一声哥,哥不能让你吃亏。” 薛东扬的计划很简单,和姜云心开始的基本相同。等这事情过去了,这几人放松警惕了,找个他们晚归的时候抓到巷子里套麻袋打一顿。 这些人别看平时吆五喝六,人模人样,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一顿就怂了,保准日后不敢再嚼舌根。 你干 不要折腾来折腾去打官司,劳民伤财,还要抛头露面,打一顿最简单了。 万万没有想到,张忠不但不觉得理亏,反而认真地说:“这位姑娘,我不是瞎说的。我虽然平时说话口无遮拦,但是牵扯到女子名誉,怎么会瞎说。” “这就奇怪了。”姜云心紧逼问道:“那你有什么证据?” 千万不要告诉她,凶手是以她的名义跟马修能来往的,这不可能。 马修能看过她的照片,不对是画像。 就算现在的画像都是神似,逼真度就那么回事儿,但是马修能见过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因此上门去提了亲,第二次提了亲,他不可能弄错。 他不会弄错,他的狐朋狗友又怎么会弄错呢? 张忠道:“我是听人说的,但是说这话的人绝对可靠。” 就连龙桥都竖起了耳朵。 “谁?” 张忠道:“是姜家的人自己说的。” 姜云心又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姜家的人自己,说他们家的小姐在未成婚前,就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对呀。”张忠点头:“没错,而且不是哪个下人乱嚼舌根,如果是的话,那我也不会乱说。这话是我母亲听姜云心的母亲说的,亲口所说亲耳听见,那总不能有假吧。” 龙桥忽然伸手死死的抓住了姜云心的手腕、 他没有在大户人家经历过后宅纷争,但是他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衡量,觉得这会儿姜云心可能要炸。 姜云心的母亲没有别人,就是姜家如今的夫人,姜云心的继母,那个一心一意想把她嫁给马修能的女人。 姜夫人想把姜云心嫁给马修能这一点,虽然不对,但是大家也能理解。 毕竟马家是正经的大户人家,马修能是马家的嫡出儿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名正言顺。 性格姑且不谈,在世人眼中,男人流连青楼烟花之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起来还是一桩风流韵事。 成了亲之后,有妻。过两年有子,自然就收了心,回归家庭了。 但是在亲未成之前,就说自己女儿和未来夫婿暧昧不清,这就叫人匪夷所思了。 哪家的母亲会诋毁自家的女儿?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有一个女儿优秀名声在外,其他女儿的身价都会水涨船高,能嫁入更好的人家。 同样,如果有一个女儿名声被毁,其他儿女也会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已经订婚的被退婚的现象。 姜夫人是疯了吗? 在外人面前说姜云心的坏话?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就不怕她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吗? 姜云心听了这话之后,便涌上一种荒谬的不真实的感觉,甚至回头看了一眼龙桥,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龙桥的表情告诉她,没听错,张忠说的就是她听见的。 张忠这一刻还挺委屈:“我说的句句实话,那你们说姜小姐的母亲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吗?虽然就算是真的,她也该帮着遮掩,可总不能信口开河,往自己家人身上泼污水吧?” 这哪里是泼污水,这简直是泼屎盆子啊。 姜云心觉得不对劲。 姜夫人这事情做的不合常理。 这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问题是没有必要,她就算不嫁给马修能,早晚也要嫁给别人,女儿家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姜家,对姜夫人来说,这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出去,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非要让她嫁给马家。 甚至这事儿都不可能是马家做的,马家也是大户人家,娶儿媳妇也是有讲究的,这么一个名声不洁的儿媳妇娶进门,对他也没有好处。 张忠看起来不像说谎,可这件事情一定内有情况。 姜云心想,看来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了。 张忠见姜云心这奇怪的表情,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刚进门的时候方明宴说,姜仵作过来一下。 这仵作竟然姓姜?还是姓江? 无论是哪个姜,都不是什么大姓,京城里加起来可能也没多少。 难得张忠这会儿脑子竟然转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问:“姑娘你也姓姜,莫非你也是姜家的人?” 第49章 那就难怪她对这事情的反应这么大了,说不定那个姜大小姐,就是这姑娘的姐姐妹妹,堂姐堂妹,自然不一般。 姜云心缓缓道:“我不但是姜家的人,我就是你们说的姜家大小姐姜云心。”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停尸房里的气氛尴尬得仿佛要裂开。 张忠半天都组织不出语言,只能道:“你,你,我……” “没错,我就是姜家大小姐。”姜云心说:“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母亲从姜家听来的所有消息都是假的,我和马修能总共就见过一面,说过三句话。虽然他锲而不舍的去我家提亲,但是我宁可从烟雨楼跳下去也不可能嫁给他。” 这一下信息量太大了,张忠被迫接受了这个爆炸的消息,半天嗷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懂。 姜云心板着脸道:“我现在是刑狱司仵作,马修能的案件是我负责验尸的。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刑狱司一定会查出真相,找出凶手,但是关于我和马修明的关系,我不想再听见任何一句。” 姜云心冷冷地看着张忠,然后视线扫过众人,她手上沾着血,衣服上也沾着血,像是地狱里走上来的一样。 第41章 一枚亮片 姜云心现在杀气重重。 就连龙桥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张忠越想越觉得郁闷,越想心里越憋屈,他忍不住道:“我自然不会乱说,但是姜小姐,你娘乱说,那有什么办法?” 这是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张忠觉得很不公平,很委屈,现在刑狱司的意思好像认定了是自己在造谣生事,可明明这消息千真万确,是姜云心的娘自己透露出来的,姜夫人说女儿,难道也是他们的错吗? 姜云心淡淡说:“你放心,我一视同仁。这话无论是谁说的,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张忠心里肯定不信,你能仗着刑狱司的势吓唬我,你还能对你娘怎么样吗? 过了一会儿,停尸房的门开了,六个衣着鲜亮,斯斯文文的公子哥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落荒而逃。 姜云心本来是想要他们把停尸房打扫干净再走的,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如果再待下去可能就要疯了。 当然也跑不了,自己不干回去叫人过来干。他们谁手下不跟着几个跟班小厮。 都是助纣为虐的狗腿子,谁身上没有缺德的事情? 几个人走后,姜云心去跟方明宴汇报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汇报的,这两个人的身份早已确定,至于他们身上的伤,姜云心说。凶手力气不大,他们身上的伤虽然很多,但是每一刀的深度都有限,即便是刺进在伤口里扭转。也不完整。 凶手足够狠心,伤口却并非一次到底,可见这是力气所限。 方明宴道:“如果说力气不大的话,凶手就更可能是个女子了。” “对,凶手是个女子。”姜云心拿出一样东西来。 龙桥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直在停尸房都没有注意到。 姜云心说:“这是我从死者指甲上发现的一小点碎片,应该是死者在反抗的时候,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 那是一个亮片,像是衣服上的装饰。 这个年代,虽然男子的衣服也有很奢华耀眼的款式,但男式服装的奢华和女式服装的奢华,是不一样的。 这种亮片只有女式的衣服上才会有,男式衣服的奢华一般是刺绣或者暗纹,不会有这样亮闪闪的装饰。 方明宴接过亮片看了看:“用这种亮片做装饰的衣服应该不多,要去市面上找一找。”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 方明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很晚了,大家去休息吧,等去翠云老家的人回来再说。” 他们现在依然怀疑翠云。 没办法,即便龙桥和姜云心都可以给翠云做担保,她那天晚上确实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可是她和凶手长得实在太像了,教人无法相信这世上有完全不相干的,却长得如此像的两个人。 即便现在方明宴没有直接将翠云传来刑狱司,还是让她在客栈里照顾奶奶。但是在客栈外面,方明宴也派了人手监视。 如果她出门就跟上,如果有逃跑的现象直接抓捕。 方明宴让大家回去休息,大家也就打算收工,但是龙桥对方明宴眨了眨眼。 方明宴有些疑惑,然后龙桥又看了姜云心一眼。 方明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桥干脆说:“大人,小姜有事儿。” 姜云心正往外走,闻言愕然抬头,啊,我有什么事儿? “刚才的事。”龙桥愤愤道:“小姜,你既然在刑狱司,就是自己人。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他心里猜测着,莫非是刚才的事情? 刚才在烟雨楼,张超几人言语中对姜云心颇有诋毁,确实不妥。 我刑狱司的仵作岂能由你们胡言乱语? 方明宴正要说话,龙桥接着道:“大人你知道张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谁传出来的吗?” 方明宴还真不知。 龙桥道:“是小姜的继母。” 姜云心叹了一口气。 方明宴虽然见多识广,还是很是惊讶。 第50章 他看着姜云心,仿佛在求证。 姜云心点了点头:“对,没错。” 谁能想到呢,我也想不到。 方明宴也觉得匪夷所思,再一步确认:“他们刚才那一番话,是从你母亲口中听来的?” “对。”姜云心点头:“那个叫张忠的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而且姜云心从心里觉得,她这个继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其中应该还有蹊跷。 但现在案子重要,个人的事情肯定要往后放。而且天已经这么晚了,她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冲回家,把姜夫人从被子里揪出来算账。 自从她来到这个年代,代替了真正的姜云心,还没有回过姜家,她一睁眼就在文心书院,然后就到了刑狱司,又回了文心书院,就是没有回过姜家。 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姜家不是一个温和地欢迎她的地方。 当然曾经有过温和的时候。她小的时候也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还有感情深厚的亲哥哥。 那时候对父亲的记忆虽然已经不清晰,但也算是父慈子孝吧。 这个年代的一家之主,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对儿女一直都是严格的。脉脉温情的一面,可能本就不多。印象不深刻也很正常。 这一切都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戛然而止。 姜云心其实不太明白,就好像是,姜老爷对自己女儿和儿子的爱,全部来源于自己的妻子。 妻子病逝,他对这一双儿女就再无半点亲情,虽然依然养在府中,可是一年也不会再见一面。姜云心甚至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触景伤情。 可你若说他对亡妻情深意重,姜老爷在原配病逝的第二年便娶了续弦,接连生下儿女,对续弦的子女爱护有加。 姜云心对这个不感兴趣,当然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也不是姜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继母做得太过分,她也不想参与到姜家的明争暗斗中去。只想在刑狱司里,靠自己的本事赚钱生活,过此一生。 但如今姜夫人欺负到了她头上,把她往火坑里推,也不能一味忍让。 第42章 青楼花魁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不太好看的脸色,问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如果姜云心是被外面的人欺负,那不用说,刑狱司一定会挺身而出。方明宴也可以让龙桥直接去把人抓来,好好的问一问,好好的审一审。 但这话是姜夫人说出来的,就要斟酌一下。 姜云心缓缓摇了摇头:“我现在心里挺乱的,一时也没有什么打算。” 主要是我对姜家的情况了解得不够多。我就是想对付,也要先弄清前因后果,知道该对付谁,怎么对付。 方明宴点了点头:“此事牵扯到姜夫人,确实不能莽撞,要从长计议。好在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想她也不敢大肆宣扬,只是闲聊时候说给几个闺中好友。张忠他们来了一趟,应该不敢再闲言碎语。” 没想到方明宴威风凛凛,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姜云心十分领情。 一个好的工作,不仅仅是有让人满意的酬劳,还要有一个让人舒服的工作环境。 就算你钱拿得再多,天天都是一肚子气来上班,一肚子气下班,也怕是有命赚没命花。 当下方明宴又宽慰了姜云心几句,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就有翠云的消息回来,翠云果然没有说谎,她只有一个弟弟,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根据邻居的回忆,当时他弟弟独自出门赶集,两日未归,父母去寻找,在路上也遇到了意外。 本来一家五口,虽然不富裕也过得其乐融融。可是一夜之间灾难来袭,天崩地裂,好好的一个家,就只剩下翠云和奶奶相依为命。 邻居很是唏嘘,众人听的也是感慨。 姜云心也觉得唏嘘。翠云一家虽然清贫,可是母慈子孝,温馨和睦。姜家倒是富贵,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相比而言,不知道哪一个更幸福一些。 只是很奇怪,竟然会有一个和凶手那么像的人出现在凶案周边。 方明宴沉吟片刻:“翠云暂且放下,但是让她近期不要离开京城。在客栈里的花销,龙桥你替她付一下。” 说来说去,方明宴还是怀疑她,只是现在实在没有任何理由罢了。 撇除了翠云的嫌疑,重点又回到了把这个女人找出来这一点上。 根据马修能的几个狐朋狗友说,马修能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他们常去的青楼了。也就是说,这几日的时间,马修能很可能都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们不可能一直在房间里不出门,只要出门就一定会被人看见,问题是谁看见了,他们去了哪里? 一时间案情陷入了僵局。 姜云心非常了解这个年代的办案难度,因为没有监控,没有天眼,没有摄像头。 该如何去查一个,只留下一双眼睛的女人? 如今只剩下一个最笨的办法,回到第一步大海捞针。 将凶手的画像多画出几幅,然后在京城一家一家店面去问。马修能这样的花花公子,无论和谁在一起,绝对不小气。 方明宴道:“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店都要找,重点找成衣铺子。” “对。”姜云心道:“从这衣服找。” 第51章 京城虽然是锦明王朝最繁华富裕的地方,但是这个繁华是相对的,富裕也是相对的。 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寻常,就比如刑狱司里的小丫头,这算是个很不错的工作了,也只是穿着布衣。 姜云心穿得不错,那也是因为她自己出生富贵,如果只靠刑狱司的工钱,是支撑不起她现在规格的衣食住行的。 当下商议一番,众人分散出门。 这次姜云心不是跟着薛东杨了,而是跟着方明宴,她其实宁可跟着薛东杨。 虽然方明宴也挺好相处的样子,但那毕竟是领导啊。姜云心又不想升职,她能在刑狱司做个仵作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 姜云心如果是个男人,还能闯一闯仕途。但是女孩子,就算锦明王朝对女子已经非常宽容,也没有女子为官的。 只是方明宴做了安排,也没有姜云心讨价还价的余地,大人怎么安排就怎么干活,让抓狗抓狗让抓鸡抓鸡,这才是好下属。 根据他们从死者手中找到的那枚亮片,这件衣服的质量一定是上乘的,样式很别致,还有点浮夸。 这种衣服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自然穿不起,大户人家也不会穿,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虽然穿着讲究,但是一般低调奢华,不会有闪亮亮的一身,那样显得俗气。 穿这种衣服的通常是有钱,又没有什么身份的女人。 比如说青楼花魁。 这也非常符合凶手的身份,虽然方明宴等人昨天将京城的青楼都查了一遍,并没有查出可疑的人物。可是京城的青楼并不只有那么几家明处的,还有一些是寻常看不见的。 比较低等一些的叫暗娼,还有高级一些的。 方明宴跟姜云心普及这些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姜云心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她面前说青楼暗娼之类,好像有些不太方便,甚至说多了有一点猥琐的感觉。 但是姜云心一本正经,非常严肃,一边听一边点头:“我明白了。” 方明宴不确定:“你真的明白?” “明白。”姜云心说:“大人的意思是说,青楼是一种,暗娼是一种,另外还有一种打扮的光鲜亮丽,等于是高级的暗娼。” 这种人不是什么客都接,她们是有挑选性的,让人觉得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其实她们和青楼女子的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对客人的选择苛刻一点,也就是说,她们赚的钱更多一点。 青楼女子也好,暗娼也好,卖身卖笑都是为了赚钱,为了生活。 有些人也许是因为好吃懒做,但这个年代大部分的青楼女子都是苦命人。甚至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被自己的父母,丈夫甚至兄嫂卖到青楼去了。 看她们穿得光鲜亮丽,弹琴说笑,但哪里有这么岁月静好。去逛青楼的,并不都是年轻英俊的公子哥。也不是你想选什么客人,就可以选什么客人。 即便是成为花魁,只要客人给的钱够多,你也没有挑选的资格。 而且青春易老,花魁又能做几年? 第43章 红袖 若是自己有算计,攒下些银两还好一些。要不然的话,不用几年时间容颜老去,会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病死街头。 运气好也有被赎走的,但青楼女子出身,稍微正经一点的人家是连进都进不去的,最多也就是成为外宅。 新鲜情浓的时候,还能常被照应。过去几年新鲜过去,依然无人问津。流连青楼的男人,你又能指望他们多少深情厚谊,责任担当的。 姜云心明白,方明宴非常欣慰。 他以为小姜虽然是新来的,又是个姑娘家,肯定和他手下那些大大咧咧的汉子是不同的。 没想到,他虽然跟姑娘打交道的经验不多,但是跟姜云心打交道却十分舒服,属于那种说一句她能理解三句,不费心不费力的。 青楼女子的钱来得容易,所以花得也畅快。他们是京城里高端铺子的常客,胭脂水粉也好,脂粉衣服也好,必然要跟着潮流走在前线,这也算是拉拢客人的一个资本吧。 方明宴说的那种高端的,但是并非依附于某个青楼的人女子,就更是如此了。她们往往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比如歌喉,比如文采,比如舞蹈。 当然人长得也要非常漂亮,还要会迎来送往。再找人宣传宣传艳名远播,自然就会有捧着钱的公子哥送上门。 相对来说,她们挑选客人的余地就要大得多了,如果自己看不中意的,哪怕一掷千金也可以拒之门外,传出去还是一段佳话,显得自己身价更高。 当然这也是有技巧,要看情况的。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太多,就算你名声再大,有些人也是得罪不起的,该弯腰要弯腰,该陪客要陪客。 比如方明宴这样的,他如果找上门,就算对方再不想接待也得接待,如果不接待的话,随便找个理由,想拿捏你,那不是轻而易举。 方明宴先是带着姜云心去了几个成衣铺子,这几家铺子都相当高端,里面的衣物别的没有,就是贵。 方明宴将亮片拿给老板看,让掌柜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谁买过带这种亮片的衣服。 这一点其实对他们是有利的,普通人家买一件衣服,脏了就洗,只要不小不破也许能穿几年,也许能穿十几年。 但是这种女子买一件衣服,哪怕再贵,也只是穿几次,因为衣服也是他们赚钱的工具,哪个客人想天天看见台上唱戏的穿着同样的衣服。 第52章 所以这衣服凶手既然穿出来了,就一定是才买的。 掌柜看来看去,说:“有的。” 然后掌柜就带着两人往里走,走进了里间。 里间的布置比外面要精致一些,架子上展示的衣服,也都比外面华贵。 掌柜走到了一件衣服面前,用那亮片比划了一下。 “大人请看。”掌柜说:“这是我们月头刚作出的新鲜款式,衣襟上用这细小亮片,手工绣的百朵牡丹,这衣服穿在身上,熠熠生辉,叫人挪不开眼睛。” 姜云心也很喜欢,这衣服确实是漂亮。 怎么说呢,谁不喜欢漂亮的,闪光的东西呢。虽然这衣服是走秀款,不太适合穿上街,但是在家里自己欣赏也很美啊。 方明宴看了一下:“这衣服,你卖过几件?” 手工绣的百朵牡丹,闪亮亮成这个样子,肯定很贵。 “就卖过一件。”掌柜举起一根手指,然后又加了一根手指:“哦,不对,是两件。不过这一件是刚完工的,客人付了定金,还没有拿走。” 姜云心道:“我可以摸一摸吗?” “当然。”掌柜怎么敢拒绝从刑狱司来的人呢。 姜云心小心摸了摸,果然很精细。 然后姜云心就收回了手,这世上美好的太多,全部拥有是不可能的。 方明宴道:“那一件卖给了谁?” 掌柜说:“红袖姑娘。” 这是谁?姜云心没有听过。 “红袖……”方明宴竟然听过,沉吟了一下:“住在绿柳林翠竹轩的那个红袖姑娘?” “对对对。”掌柜的笑道:“我就知道方大人一定知道,说不定还认识。” 姜云心自然的看向方明宴。 莫非这是你的红颜知己。 不料方明宴脸一板,正色道:“我不认识红袖姑娘,只是听人说过。” “哦哦哦,明白明白。”掌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不认识就不认识呗,红袖是京城有名的舞女,认识不奇怪,认识也不丢人啊。 假正经什么呢? 方明宴决定带姜云心去找红袖。 红袖不住在京城里热闹的中心。 这种人喜欢曲高和寡的调调,一般都住得偏远,但是姜云心认为,主要是京城房价太高,又吵。 别墅吗,自然要在远一些的地方,反正要什么都有丫鬟小厮来回跑着采买,自己又不麻烦。 方明宴带着姜云心,又带了龙桥一起,骑马前去。 到了翠竹轩的时候,天已经略有些黑了。 姜云心看着这荒凉什么都没有的场面,有些担心:“我们今晚,难道要露宿荒野?” 要不就在翠竹轩过夜。 但是翠竹轩是他们要调查的对象,如果是凶手,那不用说,抓起来。如果不是,人家能留自己过夜?不第一时间赶出去? 姜云心看了一眼龙桥,眨眨眼,然后下巴略对着远处的庄园点了点。 龙桥也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 然后姜云心又用下巴点了点前面的方明宴。 龙桥瞬间明白了。 哦哦哦,原来姜云心问的是,大人跟前面那个翠竹轩的红袖姑娘,真的没有关系? 红颜知己,入幕之宾什么的? 龙桥连连摇头。 不会不会,小姜你误会了,大人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不做这种事情的。 姜云心明白了,点点头。 突然方明宴预感到什么,回了一下头。 只看见背后两人在马背上坐姿挺拔,面色严肃,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奇奇怪怪的。 方明宴微微皱眉,转回头去。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前面就是翠竹轩。”方明宴道:“一会儿进去,机灵着点。” “是。” 方明宴想想又道:“小姜跟着龙桥,不要擅自行动,注意安全。” “好的。” 手下都是聪明伶俐又听话的,方明宴也不知道自己那奇怪的被编排的感觉是哪里来的,可能是错觉吧。 没办法,刑狱司待久了,案件见多了,看谁都有罪。 第44章 让我看看你的脸 翠竹轩打理得非常不错,虽然位置偏远了一些,可这院子看着就典雅素净。 竹篱笆从大门两边延伸出去,一片祥和安静。 门房见有人来,迎了过来。 几人翻身下马。 龙桥道:“这里可是红袖姑娘住的翠竹轩?” 其实翠竹轩三个大字,明晃晃地就在门上挂着呢。 门房说:“是。” 龙桥道:“我们找红袖姑娘。” 说着,几人就要往里走。 门房连忙拦着:“公子等一下,公子等一下。” 他张开双臂拦在面前。 “请问几位公子,你们有请帖吗?” “请帖?”龙桥愣了一下:“什么请帖?” 门房陪笑道:“不好意思,没有请帖,又没有约好,我们红袖姑娘,轻易不见客人的。” 大约看着方明宴他们三人一身衣服讲究,高头大马,看着就是有身份的人,所以门房的态度很好。但是态度虽然好,也不让进。 门房道:“如果几位想见我们姑娘的话,请留下您的名帖,我们姑娘若是愿意见您,会上门去请的。” 第53章 这可比青楼花魁要嚣张的多了。 但是方明宴不会惯着他。 方明宴走过去:“我是提刑司方明宴,现在怀疑红袖姑娘和一桩命案有关。” 门房吓了一跳。 “公子,这可不能乱说。” 虽然想要见红袖姑娘的公子很多,找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但是门房在这里这么久,确实没有一个说是要来查案的,还是死了人的命案。 一时间他有点拿不准,方明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明宴懒得搭理他,径自往里走去。 门房还不死心地想要拦一下,刚跟进一步,龙桥抬手,刀出鞘,架在了门房的脖子上。 门房哐当一声,吓得跪了下来。 龙桥冷酷道:“去把红袖姑娘找出来。” 这下门房不再推辞,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方明宴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姜云心好奇地私下看着。 怎么说呢,虽然她有这身体的一些记忆,可是记忆不是很清晰,所以她对这个年代还是充满好奇的。记忆里的事物和亲眼所见的事物毕竟不一样。 而且她记忆中,姜云心以前也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高级花魁的住所,还真是挺有格调的。 毕竟红袖只是有嫌疑,不是罪犯。方明宴办案还是很文明的,没有一路打打杀杀的过去。跟着赶过来,招待的小丫鬟,到了花厅。 几人坐下,下人连忙捧来茶水点心。 很快,一阵淡淡香味传来,红袖来了。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红衣女子,她走路的速度不慢,但是姿势很好看,一看便是舞蹈功底深厚。 一旁站立的丫鬟说:“我们姑娘来了。” 红衣女子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丫鬟。 姜云心有些感慨。 怎么说呢?这感觉怪怪的。 青楼女子卖笑为生,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红袖这样的女子,其实本质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好像有天壤之别。 可她们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姜云心不会瞧不起谁,但是也不能理解这种傲慢从何而来的。 红袖走到面前,朝几人福了福。 “几位公子,你们找我。” 红袖虽然就站在面前,但是她戴着面纱。而且她的面纱,不是薄薄的一层,只遮着鼻子嘴巴的面纱。 那种面纱虽然能挡住一些,但是挡的不真切,近距离是还是能看得见的。而且,那种面纱是不会遮住眼睛的。 凶手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们只要看见眼睛,就可以知道红袖是不是那天晚上的凶手。 但是红袖的面纱是特制的,金丝银线织成的,虽然轻薄透气,可完全挡住了脸。 不仅如此,她还戴着眼罩。 一个十分精致的眼罩,很好看,遮住了她的一双眼睛。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把自己遮成这个样子,是多害怕被人看见。 方明宴道:“你就是红袖。” “是。”红袖道:“请问大人怎么称呼。” 方明宴道:“我是提刑司方明宴。” “方大人。”红袖道:“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方明宴微微点头:“你可认识马修能?” “听过,但是不认识。”红袖说:“马家的大公子,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是并没见过。” 方明宴道:“为何没有见过?红袖姑娘艳名远扬,京城里的公子哥趋之若鹜,马修能没有来过?” 红袖微微一笑:“不怕方大人笑话,我说句托大的话。马公子自然是想来的,几次三番托朋友递了名帖,但他的名声在外,为人处世非我所喜,所以都被我婉拒了。” 简单来说,马修能的那个垃圾,不配进我的翠竹轩。 当然大家都能理解。 方明宴又问:“那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就在翠竹轩。” “没有离开?” 红袖摇头:“一步也未曾离开。” “谁可以作证?” 红袖的:“翠竹轩里的丫鬟,小厮,车夫都可以作证。” 这些都是红袖的人,方明宴不买账:“可有外人作证?” “有。”红袖道:“昨夜我宴请了几位公子,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才子,皆可给我作证。” 方明宴问了一下几人的名字,果然有认识的,还有即便不认识也知道的。 “宴席是何时散的?散了之后,他们是自行离去?还是留宿翠竹轩。” 姜云心觉得,方明宴问问题,可真斯文含蓄。 他其实想问的是,宴请的那几个人,有没有晚上和红袖一起睡?不在场的证据,能做到什么时辰。 红袖说:“宴会午时方歇,怕路上不安全,几位公子都是宿在翠云轩客房的。” 宴会进行到午时,从这里即便快马加鞭赶到马修能的宅子,也要大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如果红袖所言不虚,宴会结束她再往马家赶是万万来不及的。 但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眼下最快的速度不是找那几个人来对峙,而是看一看红袖的脸。 方明宴严肃道:“马修能前日被人杀死,凶手疑似一名女子,现在怀疑你和此案有关,摘下面具,我要看你的脸。” 第54章 第45章 留宿 刑狱司上门查案,想要看一看嫌疑人的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之前都没见过红袖,不知道这姑娘是一直捂得这么严严实实,还是见陌生人的时候才捂得这么严严实实,或者说只有见他们才捂得严严实实。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挺可疑的事情。 如果红袖大大方方把面纱摘下,确实和画像中的疑犯完全不同,那也就罢了,暂时也就被移出嫌疑人名单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红袖竟然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很抱歉地说:“大人,恕难从命。” 这可就奇怪了。 方明宴道:“为什么?你的脸不能看。” 红袖摇了摇头。 方明宴就这么看着她。 你是不是没弄清楚情况,我不是你裙下之臣,是来查案的。看不看,那是能由得你的吗? 红袖大约感觉到了眼前的人不好惹,解释道:“大人不要误会,并非我不愿意真面目示人,只是我从小许下心愿,这辈子只有我的丈夫才能看我的脸。谁看了我的脸,我就要嫁给谁。” 这就奇怪了,方明宴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 他就不相信了,红袖一个以色示人的女子,在翠竹轩把一群公子哥玩弄于股掌之中,竟然连脸都没给别人看过。 别的就不说了,那群公子哥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凭你和别人说说笑笑,唱唱歌跳跳舞,就能大把大把给你送钱,谁家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没有饵,谁咬钩啊? 一旁丫鬟还挺机灵。见方明宴看她,连连点头。 “是这样的。”丫鬟说:“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家姑娘不论见哪位客人,都是戴着面纱的。即便是和客人们说话弹琴吟诗作对,也都是戴着面纱的。有外男在的时候,她从不将面纱解开。” 这真是,这种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姜云心脑子里更是出现了很多难以形容的画面。 也许带着面纱更有情趣吧。 只听声音话,红袖绝对是个大美人。 如果她始终不愿意摘下面纱,可能有她的苦衷,比如说脸上有伤疤或者哪里长得不如意。 知道只要自己的脸一旦被人看见,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索性打造一种神秘朦胧的感觉。 就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看全了反而没意思。 只要会营销,就算不用脸,照样能让无数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但是方明宴显然不是无数男人中的任何一个。 他说:“我不是来吟诗作对,也不是来听歌观舞的。我们正在追查一个杀人凶手。现在怀疑你就是她。所以今天这面纱你摘也得摘,不摘也得摘。” 看起来好像蛮不讲理,但姜云心觉得方明宴已经是一个非常斯文的官员了。 红袖轻声说:“大人若看了我的脸就得娶我,大人能娶我吗?” 众人都不明白红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每个女嫌疑犯都来这么一招,方明宴家就算有二十亩地也住不下呀。 关键时刻还得靠姜云心。 眼见着方明宴就要让龙桥动手了,姜云心忽然道:“没关系,有我呀。你也说了,只是外男不能看你的脸,我是女子,我看就好了。” 众人一愣,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方明宴的脸色缓和下来。 不错,姜云心看和他看是一样的。红袖胡搅蛮缠,方明宴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归根到底只要看一下脸就真相大白。 果然衙门里有个女子,很多事情办起来容易。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都是真知灼见。 这下红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请姑娘跟我来。” 姜云心正要起身跟上去,方明宴却开口阻止:“就在这里看。你转过去,我们不看便是。” 红袖现在还有嫌疑,万一她是凶手,姜云心不会武功,跟着她走是有危险的。 虽然这里所有人都能证明,在案发的时间,红袖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她始终蒙着面纱,谁又能保证在这里的红袖是真正的红袖? 红袖倒是也不坚持,她转过身去缓缓摘下了眼罩,交给了身边的侍女。又摘下面纱。 姜云心走过去看了一眼。 确实不是。 马修能死的那晚,丫鬟们看见的女子,和红袖长得完全不像。 虽然也很漂亮,但不是一种漂亮。 这是一眼就能看完的事情,姜云心看了之后,朝方明宴摇了摇头,不是。 红袖的身姿很端庄。 虽然她们不是大家闺秀,可她们在日常礼仪中是下过功夫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给人最美好的感受。 红袖缓缓道:“我可以将面纱带上了吗?” 方明宴说:“带上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有些失望。 不是红袖又能是谁呢? 红袖将面纱戴上,又将眼罩戴上,这才转过身来。 “方大人,现在可以证明,我并非你要追查的凶手了。” 方明宴沉默不语. 他依然怀疑红袖,虽然这张脸不是他要找的脸.可是还有那件衣服又该怎么说? 凶手在和马修能回家的时候穿着是一身正常的衣服,但是出来以后,杀死两个跟班时却穿上了一件非常华丽的衣服。 第55章 有可能是凶手中途换了衣服,还有一个可能,根本就是有两个凶手。 一瞬间,方明宴觉得。翠竹山庄还可以继续查。 他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天色已晚,回程不便,今天晚上不知是否方便在这里打扰一下?” 红袖当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如果方明宴是马修能那样的公子哥,她是无论如何要把人赶走的,要不然都显示不出她清高孤傲。 但是红袖不敢说出不字来。 方明宴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完全不一样。那些人是可以商量的,方明宴是不可以商量的。他有一种严肃威严,杀气森森。 在京城讨生活,红袖当然听过刑狱司的名字。这是一个晚上可以用来吓唬小孩的名字。谁不知道刑狱司是人间地狱,进去走一趟。没罪也要你半条命。 请神容易送神难,方明宴要求留下来,红袖觉得自己赶不走他。 第45章 投怀送抱 红袖心里有一些不安,她不知道方明宴到底在怀疑她什么,还要查什么,怎么样才能打消她的怀疑。 但红袖只能故作大方地说:“当然,即为远道而来,想必大人也还没吃晚饭,我这就让下人准备。吃了饭,再休息。” 方明宴欣然接受,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就不相信了,区区一个翠竹轩敢对刑狱司的人下毒手。 很快下人便准备了一桌饭菜,三个人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翠竹轩的饭菜都比较清淡,不是很合姜云心的胃口,但是很精致,晚上少吃点也好。 吃完饭,红袖给三人准备了客房,并排的三间客房,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 方明宴让不会武功的姜云心住中间那一间,他和龙桥一人一边。如果晚上有什么人靠近的话,他们能及时察觉。 不过不着急睡觉,三个人聚在一起,开一个小会商量一下。 龙桥一听方明宴说晚上要借宿就知道他还有打算,要不然的话,方明宴是不会愿意在这种地方过夜的。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他们三个又不怕半路遇着歹人,连夜赶回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姜云心先道:“大人,你是不是想查那件衣服?” “对。”方明宴颇为赞许,脑子转得快的手下,看着都顺眼。 他以前确实听过红袖的艳名,听着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不过今日一见,觉得也不过如此。甚至感觉还没有姜云心看着舒服。 这人啊,相由心生。姜云心活泼自在阳光明媚,在他看来,比一言一行都端着的红袖要好多了。 姜云心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查呢?就跟红袖说,我们要查她的衣服,一件件看过去,她难道还敢说不吗?” 就算说不也没有用,翠竹轩难道还藏着什么高手不成?就是来硬的,方明宴也不怕她。 “她确实不敢说不,但她可以暗中做一些动作。”方明宴说:“翠竹轩这么大,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衣服是否放在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是否只有一个,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衣服。你这边一查,她感觉到不对,再做点手脚,说不定那衣服不知不觉的就没了。” 人是活的,衣服是死的,想要销毁一件衣服那太容易了,随便找一个地方一烧,烟消云散。 到时候说了出来,只说衣服丢了或者被人偷了,空口无凭,你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姜云心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不像以前,蹲点守在嫌疑人家门口,房子就那么大,做点什么事情马上外面就能知道。 这翠竹轩太大了,来来往往的少说也有十几个下人,想要把他们完全控制,确实不容易。 方明宴道:“龙桥今天晚上去看看,不要让人察觉了。” 龙桥毫不犹豫就应着。 姜云心看了龙桥一眼,龙大哥你不对劲儿啊,半夜潜入女孩子房间翻人家的衣服,这活你竟然应得如此爽快,看来以前没少干。 龙桥面色沉稳,仿佛根本不知道姜云心在想什么。 又说了几句,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等待夜深。 姜云心以前也是常出差的,习惯了在不同的地方睡觉。虽然换了个新环境,但翠竹轩的客房布置得精致而温馨,十分舒服。躺上去伸了个懒腰。一点也不认床。 方明宴也睡下了,但他没有姜云心这么没心没肺。 他是习武之人,又在陌生的地方,旁边还躺着个需要保护的姑娘,自然要警觉一些。 天已经黑透了,这会儿估摸着龙桥已经出发了,方明宴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方明宴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眸在黑暗中清醒无比,仿佛从来没有睡过。 姜云心的耳朵和会武功的人不能比,但是和普通人相比算是很好的,当然也可能是这个房子不隔音,方明宴房间来人,她竟然也听到了。 不过她不紧张,因为她相信方明宴可以保护自己,如果方明宴保护不了自己的话,那她也救不了他。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一只兔子和一只狮子待在一起。兔子只能做参谋做文职,想撸起袖子跟着狮子去打架,这就不太现实了。 再说了,这是在翠竹轩。 翠竹轩是什么地方?醉生梦死的地方。 第56章 方明宴今天这么酷,红袖姑娘虽然表现得很淡定,说不定心中已经另有想法了。 姜云心毕竟是一个,看起来很纯洁,其实听过看过懂得太多的人。 她脑子里曾经看过的几百上千本,各种霸道总裁,英俊公子与小姐深夜相会的故事,此时疯狂地转动起来。 这一刻,姜云心简直恨不得自己躺在方明宴床下,好得到一手消息。 躺不下去了,姜云心立刻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四下一看,走到了墙边。 她刚才去过方明宴的房间,知道这里的每一间客房布置都是一样的,她的床在房间什么位置,方明宴房里的床也在房间的什么位置。 她现在站在的这个位置,就是方明宴客房里的床靠墙的位置,她将耳朵贴了上去,只恨没有一双透视眼。 刚才的脚步声听起来就是个女子,说不定是红袖半夜来找方明宴表白呢。 这种投怀送抱,夜半添香的事情,姜云心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她总觉得对方明宴这样的身份长相来说,一定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做属下的想要领导赏识,就一定要有眼力劲儿。 比如说这种事情,如果方明宴半推半就接受了,她就要看好门,闭好嘴,当作不知道。 如果方明宴非常正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红袖,甚至严厉地呵斥她。她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出现,跟着一起指责红袖的居心叵测,为领导的清白做一个见证。 要不然的话,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红袖若是污蔑方明宴做了什么,谁说得清楚。 那方明宴的一世英名不就这么被毁了? 姜云心觉得自己想得非常周到,给自己点了个赞。 第47章 美女救大人 幸亏方明宴不知道一墙之隔,自己的女下属脑子里有多么复杂的计划。要不然的话,恐怕要把她打包,连夜送回文心书院。 方明宴起了身,听见自己的门被敲响了,非常轻柔的那种。 咚,咚,咚。 特别有礼貌,还伴随着一个轻柔的声音:“方大人睡了吗?” “还没呢。”方明宴应了一声,拿过搭在架子上的外袍披上,走过去开门。 这要是在平时他是不屑搭理的,可现在正好要试探红袖,那么对于红袖对他的试探,自然要顺势而为。 红袖一个人站在外面,没有带丫鬟。 她还换了一身衣服。 大夏天的,这衣服布料不多。轻薄,通透,透气,若隐若现。 方明宴心里有数了 不过方明宴故作不知,只是道:“红袖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红袖说:“可以进去说吗?” 方明宴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害怕的。 “当然。”他欣然将人让进来,甚至还关上了门。 这里颇有一些拉扯的感觉。 方明宴这动作给红袖的暗示就是,你可以我也可以。要不然的话,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是要开着门说话才符合礼仪的。 方明宴关上门以后走了回来:“有事就说吧。” 红袖说:“其实我早就听过方大人之名。之前听旁人说还以为是夸张了,今日一见才知他们没有诓我。” 方明宴微微一笑:“他们如何说我?” 红袖说:“少年英才,英俊挺拔,正义凌然,万中无一。” 姜云心使劲把耳朵贴在墙上,隔壁的声音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却也能听见一二,一边听,一边摇头。 啧啧啧,难怪红袖能把一群公子哥在面都没见的情况下,哄得服服帖帖神魂颠倒。 这小嘴甜的,果然是长袖善舞,我见犹怜。 方明宴听着红袖夸他,自己都想笑,忍住了追问了一声:“那今日见面你觉得如何?” 红袖袅袅娜娜的走过去,试探性地伸手搭在方明宴的胳膊上。 “闻名不如见面。”红袖声音轻柔:“和方大人相比,往日我见的那些公子,全是尘泥。” 乖乖,姜云心从心里感到佩服,红袖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就算她是在方明宴手下讨生活的人,也拍不出如此清新脱俗的马屁。 活该红袖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方明宴不动声色,他倒想看看红袖还要做什么。 自知之明,方明宴还是有的。他知道红袖这说法全是胡扯。 除了他的几个知己好友,别人说起他并不会如此好言好语,没办法,天天面对的都是最凶残的凶手歹徒。若给人温文尔雅的印象,不好做事。 红袖的手顺着方明宴的胳膊缓缓往上挪动,低声细语。 “方大人,长夜漫漫,不知今晚我是否有幸陪伴大人?” 这是相当坦白的邀请了,方明宴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该懂了。 反正姜云心是懂的。 她现在打算根据方明宴的态度,来决定她下面要做什么。 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冲进房间美女救英雄? 姜云心为方明宴有她这么一个机灵的属下感到羡慕。 大人的命真好。 方明宴按住了红袖蠢蠢欲动的手。 红袖的动作停下,她心里有些忐忑。 但是她不相信,真的有男人能拒绝她的投怀送抱。 红袖轻笑一声:“方大人莫非不敢?” 这激将法用得真不怎么样。 第57章 方明宴淡淡道:“我到现在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若是明天早上一睁眼,看见一张奇丑无比的脸,那我岂不是亏了?” 姜云心捂着嘴想笑。 但她不得不承认,方明宴说得有道理。 因为方明宴自己就是个无与伦比的大帅哥,他去找姑娘,若不找个大美女,就是亏了。还是贴钱亏的那种。 红袖媚眼如丝的看方明宴:“非得看脸吗?” 这话说得不看脸,看哪儿呢? 红袖又说:“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脸,但是除了脸,哪儿都可以看。” 姜云心的八卦之心已经冲出天际。 她脑子里描述了一幅又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如果此时有人能看见她的内心,可能她就会被以有伤风化罪给抓走了。 可惜方明宴冷冷地说:“我就喜欢看脸。” 他现在相信之前红袖说的话了,来过翠竹轩的那些公子哥,不管他们和红袖是什么关系,可能真的没有看过她的脸。 即便是在最亲密的接触中,红袖身上剩的最后一块布,也可能是遮脸的面纱。 但是方明宴不吃这套。 方明宴将红袖的手拿开,但是并不赶人,而是走到了桌边坐下。 “坐。”方明宴说。 红袖有点傻,大约没见过这阵势,方明宴莫非还是个这么虚伪的人,要先聊一会儿?培养一下感情? 红袖心里嘀咕,但是既然方明宴让坐,也只好坐下。 这时候,方明宴敲了敲墙壁。 吓了姜云心一跳。 然后方明宴的声音从隔壁传来:“过来。” 这就尴尬了。 姜云心迟疑道:“大人,您喊我吗?” 自己已经轻手轻脚,屏息静气了,还是被发现在偷听了呀? 方明宴说:“不然呢?” 姜云心十分抱歉。 “大人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我现在立刻出去转转,下半夜再回来。” 难道方明宴正人君子,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听墙角? 那就是她的不应该了。 说起来这事情怪红袖,既然准备晚上来撩,那安排住宿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分开。方明宴住一个院子,她和龙桥住一个院子,不就好了嘛? 听着姜云心的回答,方明宴都气笑了:“你可真贴心。” 这是好话吗?姜云心迟疑着,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她有点琢磨不透上司的心了,是真心让她过去,还是说反话。 方明宴加重语气:“过来。” “哎,来了。” 姜云心不敢再揣测了,赶忙一溜儿小跑过去。 姜云心推开门,不好意思道:“红袖姑娘。” 看来大人是没那意思,所以让她过来,一起帮着拖延时间了。 龙桥这会儿,不知道搜到什么地方了。 第48章 胡扯小能手 房间里的情形,本来是旖旎暧昧,活色生香的。 半夜三更,俊男美女,温言软语,衣衫半褪。 但是自从姜云心加入以后,这个气氛就变得奇怪起来。桌上点了灯,姜云心坐在中间。腰身挺得笔直,衣衫整齐,好像她是来开会的。 她的左手边坐着方明宴,衣着也是整齐,面无表情。就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人虽然已经起来了,可脑子还没有起来。 她的右手边坐着红袖。 红袖就更奇怪了,虽然竭力保持着形象不崩。可姜云心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怨念。 一屋子三个人,各怀鬼胎。 方明宴不说话,红袖也不说话。 姜云心其实也没有话可说,但是考虑到方明宴既然把自己叫来了,那自己就不能装傻。 既然是下属,调节气氛这种事情就应该做,而且看上司的心愿做好,做到位。 姜云心觉得,方明宴可能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和红袖打交道才合适。 但是她不一样呀,她也是女孩子。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总是比较好沟通的。而且年纪还差不多,更有共同语言了。 正好此时一阵冷风吹过。 于是,姜云心关切地看向红袖:“红袖姑娘,你冷吗?” 红袖:“……” 姜云心道:“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毕竟是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你穿这么少,可别着凉了。” 红袖无语地把衣服领子往上拽了拽:“我不冷。” 红袖穿得确实有点少,她的衣服太轻薄了。看起来好像哪儿哪儿都能遮,再仔细看哪哪都差了点。 被夜晚的风一吹,还真有点冷。 姜云心怜香惜玉,可这一趟原来没打算住宿,她也没带多余的衣服。既不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红袖穿,也不能去扒方明宴的衣服给红袖穿。 于是姜云心跑回房间,把床上最薄的那一层毯子给拿了过来:“红袖姑娘,要不你把毯子披上?丑是丑了点,暖和呀。” 说着,姜云心就自己动手给红袖披上了毯子。 红袖想骂她,可她毕竟是方明宴的人,又是一片好心,她也不敢随便就骂。 方明宴,转过头去。 他有一点想笑。 只觉得这姑娘在验尸的时候不是很酷很拽很冷漠吗?怎么放下解剖刀是这种风格呢? 虽然他们整个刑狱司的风格也不是很沉稳严肃,但二成这样的也不多。 第58章 红袖咬了咬牙忍了。 她抓着毯子两边道:“天确实晚了,我就不打扰方大人休息了,我先告退了。” “别呀。”姜云心说:“来都来了,多聊会儿。” 方明宴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既不想打草惊蛇,对红袖动怒,又不想虚与委蛇。留红袖这样一个女人还要,强颜欢笑用上美男计。 有姜云心在这儿替他胡扯,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小丫头自从红袖进了门,就整个人都趴在墙上偷听。她想偷听什么?有点不像话了。 方明宴这么想着,不由看了姜云心一眼。回去要适当教育。 可惜,他们俩还没有建立什么默契。姜云心没能明白方明宴的谴责,还以为他是夸自己聪明伶俐呢,十分得意。 姜云心一得意,工作的就更起劲儿了,恨不得上手拽住红袖。 “红袖姑娘。”姜云心道:“今天白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皮肤那么好怎么保养的呀?平时都用什么胭脂水粉?” 红袖无语。 大半夜的你拉着我不让走,就想跟我说这个? 方明宴却十分满意。果然,对付什么人还得用什么人。他要是为了拖住红袖跟她胡扯,肯定会找一些很尴尬的话题。但是姜云心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的话题一样尴尬,可是合情合理呀。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从化妆品谈到衣服,从衣服谈到首饰,谈到明天早上也不过分。 红袖一点都不想和姜云心谈护肤心得。 但是架不住姜云心如此热情,求知欲旺盛。 她甚至过去摸红袖的手:“你看你这个手,皮肤真好,手指真好看,指甲也好看,你用什么东西染指甲啊?怎么染出来这么漂亮?” 红袖想甩,但是不敢甩。 打狗还要看主人。姜云心在这胡言乱语,方明宴稳坐一旁,像在给她保驾护航。 红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姑娘如果喜欢的话,我让人准备一份送给姑娘。” “太好了,谢谢你。”姜云心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红袖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说出告辞的话,姜云心接着道:“还有你的头发,你的头发又黑又直又顺滑。用什么洗头的?是不是加了很多草药啊,香料啊之类的?” 方明宴嘴角微微抽搐。给自己倒了杯茶。还顺便给姜云心倒了杯茶。 至于红袖就算了,她还不配自己倒茶? 红袖不得不继续跟姜云心掰扯头发的事儿。 头发完了还有衣服。 衣服完了,还有首饰。 首饰完了还有熏香。 熏香完了,还有这房屋装饰。 方明宴都快听睡着了,姜云心也没有说出一个重复的词。 到最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姜云心不是仵作,也可以为我所用,刑狱司里人才济济,但是像她这么能胡扯的确实不多。 红袖开始心里还有一些嘀咕,不知道姜云心到底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话来,但是说了一会儿之后,隐约觉得不对劲。 姜云心这不是想套话,她只是想拖延时间,他不想让我走。 为什么? 顿时红袖想到了方明宴一行是三人来的,这里只有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人,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也是方明宴的手下,是个男人,带着武器看起来是会武功的。 这边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就连姜云心都过来了,另一个手下不可能毫无知觉。 红袖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不顾姜云心还在跟她絮絮叨叨,红袖猛地站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有件要紧的事情,失陪了。”红袖快速道:“姑娘,你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你想要的东西我全部给你带走。” 红袖简直是落荒而逃。 姜云心看向方明宴。 她坚决要走,我可留不住。大人你要是真不放人,就要自己动手了。 但是方明宴也没有动。 第49章 红袖的手 方明宴淡淡道:“红袖姑娘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儿吗?” 红袖本来都已经打算走了,被方明宴这么一问,又站住了。 她可以不把姜云心放在眼里,但是不能不把方明宴放在眼里。 她知道方明宴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这种人愿意和你客客气气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听着。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和你客气说话了,你再去求饶,怕是也没有什么用了。 于是红袖不得不耐着性子,轻声细语说:“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可能确实是着凉了。” 这理由找得还真是,紧跟现实。 好在方明宴并没有难为红袖。听她这么说,摆了摆手:“红袖姑娘去休息吧,晚上冷就不要出门了,出门也穿多点。” 于是红袖匆匆走了。 来的时候千娇百媚,惹人遐想,走的时候披着个床单,脚步匆匆。 幸亏这是她自己的翠竹轩,要是在外面被人看见,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那真是一世艳名都丢光了。 红袖走了之后,姜云心问方明宴:“大人就这么让她走了,龙大哥还没回来呢,不用再拖她一会儿吗?” 方明宴问:“你觉得她这么着急要走,和龙桥有没有关系?” 红袖和他们显然是两方都在互相试探,如果不是突然有了想法,红袖也未必会这么着急走。说不定还想留下来以退为进,以守代攻,好好地探一探他们的想法呢。 第59章 姜云心一想,有道理。 方明宴说:“走,跟上去看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红袖现在匆匆回去,她最着急要去看的东西就是他们最想看的东西。 她必须看见那样东西安然无恙,看见那个秘密没有被拆穿才能安心。 正好,反而省了他们去找的过程,这么大一个翠云轩。想找一件衣服也不容易。 看着方明宴往外走,姜云心有些迟疑:“我也去吗?” 她倒不是偷懒不想干活,主要是自己不会武功,怕去了以后会给方明宴拖后腿。 方明宴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以前跟他出来的时候,不管龙桥薛东扬还是别人,多少是会一些武功的? 可也正因为姜云心不会武功,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翠竹轩藏着什么秘密,红袖能杀一个就能杀两个,何况她可能已经杀了三个。 方明宴对自己的手下还是十分在意的,毕竟找一个好的手下不容易,不能用一个少一个。 “跟着我吧。”方明宴说:“机灵点,有事自己躲好。” 姜云心点点点头:“好的大人,我会躲好的。” 姜云心从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但凡是碰到危险,就赶紧往方明宴身后躲。 大人不但身材壮硕,武功高强,而且心胸宽阔,想必一定会谅解她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往外走去,姜云心忽然道:“对了大人,刚才我摸红袖手的时候,感觉她的手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姜云心道:“她的手背皮肤光滑细腻,但是手心有些粗糙,虎口和食指有一些,嗯,好像有老茧。” 姜云心的手上也有薄薄的一点,但是不明显,那是握手术刀磨出来的。 可红袖一个以色待人的女子,手上怎么会有老茧,难不成在这之前她是做厨子的? 方明宴停下脚步:“你确定?” 姜云心点头,这事情怎么会乱说? 方明宴伸出自己的手。 虽然这是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但是方明宴的手不是那种五短粗糙的手,他皮肤也挺白,手指修长,看得出从小锦衣玉食,是被人伺候的。 但即使这样,他的虎口和指腹也有老茧。 “这是练武拿兵器的时候留下的。只有耍刀弄剑的人,手上才会有茧。” 就算再养尊处优,生活上的苦可以一点不吃。但是想要有一身功夫,习武的苦别人代替不了你。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说说而已,即便方明宴这种豪门公子,也是一步步苦过来的。 这手长得真不错,姜云心想上手摸一下,但是忍住了,她怕被方明宴打。 今天晚上方明宴刚被红袖调戏过,如果再被她摸一下,可能会觉得委屈。有些人委屈哭,有些人委屈说不定会杀人。 姜云心被自己的不纯洁想法吓到了,立刻转移话题:“红袖可能会武功。” “不是不可能。”方明宴道:“三具尸体你都验过,凶手的手法非常残忍。你说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凶手,但是他们力气不大,所以每一道都不深。” 姜云心点头,是这么回事儿。 方明宴道:“但是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太多的迷药痕迹。就算三个人临死前受到了迷药影响,所以不能反抗。马修能就是罢了,他是在自家的浴桶里。另外两个他的跟班,尸体发现在巷子里。却并不是死在巷子里,他们是从别的地方被搬过去的。虽然距离不会很远。可是将两个大男人搬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姜云心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根据他验尸的结果,巷子不是第一死亡现场。他们在周边搜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第一现场。 于是猜测,死者两人当时可能被凶手困在马车上。在马车上被杀死之后,抛尸于巷中,之后马车离开。也就是说第一现场随之离开,在周围找不出来。 如果当时现场除了凶手,还有第二个人,一个力气大的男性,那杀人这件事理所应当由力气大的人来完成。而不是一个连尸体都扛不动的娇弱女子。 可是尸体的伤口呈现出来的情形,确实是凶手力气不大,以至于每一刀都不到位。 这就很矛盾了。 凶手的力气到底大不大? 他们之前一直在争论这个问题。因为缺乏证据,得不出大家都信服的结果。但此时方明宴豁然开朗。 方明宴说:“我们都被绕进去了。有没有可能力气大的人,手上的力气不一定要大?” 姜云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力气大的人手上的力气不大,那他哪儿的力气大? 第50章 虚幻梦中真亦假 方明宴说:“刚才你们来的时候,红袖挽起了袖子。我见她两边手上都有装饰,装饰在同一个地方。” “什么装饰?” 方明宴举起双手示意了一下:“就是你们女孩子平时会贴在皮肤上的装饰,玫瑰花瓣。还有些亮片,我也分不太清。” 这一点姜云心倒是不知道。虽然她看见红袖穿得少,但是也是长裙长袖,这个年代的人不流行穿短袖。要么就不穿,要穿就是长袖,不管春夏秋冬。 即便后来她握着红袖的手,也只是握着手而已。红袖对她好像挺抵触的,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后来披上了床单毯子,她就缩得更彻底了。 第60章 但是方明宴不会看错,红袖的两只手,手腕上都贴着装饰品,这就很奇怪了。 有一种遮掩什么的感觉。 姜云心不由的埋怨道:“大人,你都发现了,刚才为什么不上手检查一下呢?” 方明宴甚至连手都没有摸一下红袖的,要不然的话他就能发现红袖的手上有老茧。 方明宴有点责怪地看了一下姜云心:“胡说,红袖是个女子,我怎能上手?” 方明宴竟然义正言辞起来,姜云心在心里除了吐舌头,方大人是真的如此正人君子,还是要在我面前保持形象? 不知道呀,不好说。 反正姜云心是不敢立场坚定地质疑自己的上司的,只好说:“大人说得对。” 方明宴懒得搭理这个思想有些跳脱的手下,快步走了出去,姜云心连忙跟上。 她胆子虽然不小,但是也明白,实战力量太差。在这种是男是女都会一点武功的地方,最好还是跟着能保护他的人。 君子不立危墙,自己是自己安全的第一负责人。 姜云心跟着方明宴往外走,出了院子,只看见一片黑暗。 这么大的翠竹轩,难道晚上都不亮灯吗?就算只有红袖一个主人,大户人家晚上的院子是有灯光的。有些是为了好看,有些是为了安全。 红袖肯定不缺钱,看她的排场也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她这里也并非不留宿客人。难道没有想过,她的客人半夜起床,在外面溜达溜达,会被这鬼宅一样的黑暗吓着吗? 还是说红袖的宅子往常不是这样,她发现了什么,所以熄灭了所有的灯。 她发现了龙桥? 现在宅子里是全面警戒状态? “大人。”姜云心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方明宴也低低应了一声,不过他只说了三个字:“跟紧我。” 姜云心坚定地应了一声。 方明宴和姜云心虽然后面说了几句,迟出来了两步。但盯梢本就不能紧紧跟着,那是生怕对方发现不了吗? 方明宴看似站在院子口说话,其实将红袖离开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清楚地知道红袖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翠竹轩所有的灯都熄了,宅子里一片黑暗。 别说红袖不知道去了哪里,脚下的路似乎也失去了方向。 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翠竹轩,对这个地方完全不熟悉。哪里有路,哪里是门,哪里是墙,墙的对面是什么,无人知晓。 方明宴想在新手下面前立立自己的威风,但是他很快发现,有一点丢人,因为跟丢了。 他明明听到脚步声前面左转,跟了过去,却发现那是一堵墙没有门。 姜云心也有点发愣,今天天不助我,乌云密布,没有什么月亮。 姜云心是个普通人,视力也仅仅是不用戴眼镜的范围,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灯笼和烛光还能看看路。什么都没有,只能摸瞎了。 她甚至想牵着方明宴的袖子往前走,可惜她不敢。 姜云心心想,早知道出来这么作孽,我还不如就在房间里。我可以躲在床底,也可以躲在箱子里。帮不上忙总不能扯后腿。 正大步往前走着,方明宴忽然停了下来,她也赶紧停了下来。幸亏年轻灵活,要不然差一点把方明宴撞到墙上去。 姜云心忙道:“大人怎么了?” 方明宴不情不愿地道:“没路了。” 姜云心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跟丢了?” 方明宴没有说话。 他不想承认,那样好像显得自己有点没用。但是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 姜云心倒是没想那么多。 盯梢跟丢就很正常,虽然他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可是以前在警局的时候,别的队也是常有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再想办法就是。 于是姜云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方明宴站在围墙前沉吟。 这围墙他刚才大致的看了一下,是货真价实的围墙,上面没有暗门,没有机关。 所以红袖并不是走在这里忽然消失的,而是早就去了旁的地方。那他刚才一路跟着的是什么,他确定他跟着一个人影。 这围墙并不高,姜云心能不能翻过去他不知道,但是对会武功的人,只是一抬腿的事儿。 方明宴道:“过来。” 姜云心:“啊?” 但她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然后姜云心就被方明宴拎了起来。 姜云心:“啊?” 脚底离地,姜云心被方明宴拎着跳过了面前的墙。 “啊……”姜云心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人你要拎我不是不可以,但能不能吱一声?我毕竟是个人,也不是个包裹。 姜云心并不恐高,过山车跳楼车无所恐惧,但她被放下来的时候还是晃了晃,抓住了方明宴的衣服。 “大人。”姜云心诚信请求:“下次有什么大起大落,先告诉我一声。” 我这个人心理承受力非常强,只要说了我都能接受。 方明宴不置可否。 围墙的那边是什么,不是路,还是一个院子。 这院子姜云心看着,只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开始拼命搜索这个身体的记忆,这院子……到底在哪里见过? 第61章 不是姜家,她虽然穿越来后就没回过姜家,但是姜家是这身体成长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牢记在心。 无论那些记忆是温馨的,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是清晰的。 这院子,不是记忆中的任何一个。 有些破,有些荒凉,和翠竹轩的风格截然不同。这好像是个废弃的院子。 地面杂草丛生,屋宇破败,屋檐上甚至垂下来蜘蛛丝。 “大人。”姜云心道:“这里有点奇怪。” 她像是被蛊惑一样,往前走去。 院子里有两间房子,房子的门半掩着,似乎有人。 还不止一个人。 屋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痛呼声。 姜云心这会儿有些恍惚,像是被周围的情形震惊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漆黑连路都看不清的夜晚,她是怎么看到屋檐下的蜘蛛丝的。 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屋子的门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噼啪作响。 屋子里的痛呼声更加清晰,是一个女子的痛苦呻吟,不,不止一个。 莫非里面在做什么犯罪伤人的事情,姜云心心里一急,忙道:“大人……” 如果真的有人在伤人,他们是官府,不能袖手旁观的。 但是姜云心这才发现,方明宴不见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 她心里一急,突然,屋子里女子的呻吟消失了,一声嘹亮婴儿哭声取而代之。 接着又是一声。 姜云心有些懵,不是有人在违法犯罪,是里面有两个产妇在生孩子? “生了生了。”果然有欣喜的声音传了出来。 姜云心只觉得从心里一阵轻松,仿佛度过鬼门关一样。 这一刻,她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腿一软,整个人跌倒下去。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她全身无力,差一点瘫软下去,有这力气一拽,便顺势趴在了那人的肩上。 嗯,那味道很熟悉,是方明宴的味道。 真是有钱人家讲究的公子哥,一个大男人,衣服上还有熏香。虽然非常非常淡,但是很好闻,距离近的时候,是可以闻到的。 随着力气抽离,姜云心的触感变得真实,耳边女人的痛苦呻吟和婴儿啼哭也都消失了。 取代的是方明宴的声音。 “姜云心!姜云心!” 还有龙桥的声音:“小姜,小姜。” 姜云心睁开眼睛。 那个破败的院子也消失不见了,又回到了翠竹轩的院子里,周围又点起了灯。 龙桥在一边关切地看着自己,而自己趴在方明宴肩上? 姜云心在这一瞬间僵硬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让开。 红袖竟然也在一旁,当然不是披着床单,而是换回了一身正常的衣服。 “姜姑娘,没事儿了。”红袖柔声道:“没事儿了啊。” 姜云心使劲儿捏了一下鼻梁,痛得一哆嗦。 周围一切是如此真切,但刚才做梦一般看见的,也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是幻觉,还是现在是幻觉? 也不知是不是夜晚的露水太重,姜云心放松下来,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像是大病了一场。 “怎么回事?”姜云心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她看向方明宴,方明宴的面色有些难看。 再看向红袖。 “真抱歉,都是我的错。”红袖非常真诚地说:“不知几位大人晚上会出来散心,也忘了叫人留灯看门。” 红袖这话什么意思不知道,但是嘲讽值是拉满了。 第51章 开灯 姜云心隐约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感觉,自己可是刚入职的新人,不会被方明宴扫地出门吧? 好在方明宴没说什么,只是道:“红袖姑娘,虽然这是你的翠竹轩,但还是注意些好。今日没出事也就罢了,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总也是你跑不了的责任。” 红袖赔笑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姜云心还有些一头雾水,但是这会儿也猜出了大概。 她和方明宴中了红袖的圈套。 红袖离开后,就想到了他们会跟踪,因此一路将他们引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当然用红袖的话说,这是一个意外。 然后她就中招了。 好在方明宴给力,也许是红袖不敢把刑狱司得罪狠了,所以有惊无险。 方明宴带着灰头土脸的姜云心回了房间,龙桥关上了门。 方明宴扶着姜云心在桌边坐下,问她;“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姜云心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龙桥给姜云心倒了杯水,她喝了一口,这才道:“大人,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方明宴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果然和姜云心想的差不多。 他们两人进了院子,就踏进了红袖地局。那院子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迷药,熏香一类,能让人产生幻觉。 方明宴没说他的幻觉是什么,但是他显然中毒不深,恢复得很快。 但是姜云心就不一样了,姜云心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在这方面要弱上很多。 方明宴恢复正常以后,便一把抓起了姜云心正要带她走,这时候红袖和龙桥都赶了过来。 第62章 红袖是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据她自己说,她刚换完衣服,便看见外面的灯灭了。 这才想起来,今天方明宴不是预约前来,她没有和下人打招呼。 据她说,翠竹轩有点邪门,所以没有客人的夜晚,所有的灯都要熄灭,所有的人足不出户。 “还有这事儿?”姜云心像在听天方夜谭:“若是出了会怎么样?” 方明宴说:“就像你这样。据红袖说,翠竹轩夜晚的时候,有一些地方会让人产生幻觉,这个地方是不固定的。有时候在这里,有时候在那里,有时候在院子里,有时候在花厅中。” “那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难道发现了以后不害怕不奇怪吗?” “不是她发现的,是他的妈妈。”方明宴解释说:“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带她的妈妈,青楼里老鸨一样的角色。” 姜云心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方明宴说:“红袖的意思,盖翠竹轩的这片地方,当年就有蹊跷。她妈妈之所以选了这里,是找大师算了命的,说她命中坎坷,在这个地方可以以毒攻毒,化解厄运。” 那时她尚在襁褓,便被妈妈带到了这里,在这里生活。在记事的时候,她就知道翠竹轩的规矩是,若无客上门,夜晚熄灯,无事不得出门。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特别是开始的时候大家不明厉害,对这规矩也觉得莫名其妙。所以总是有人在半夜因为种种原因出门,然后被困在某个地方,产生幻觉看见自己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 这事情发生过几起之后,他们也找人驱魔,找大师祈福,但是毫无用处。 可奇怪的是,这个翠竹轩只有这一点毛病,在这里生活的人无病无痛,无坎无坷。也就是说只要你遵守翠竹院的规定,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 众人见状,渐渐地也就不害怕了。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预约方能住宿的原因? 而且即便预约的客人,也不允许四处乱走。 红袖说我们不是客人,所以她不敢叮嘱,说是若叮嘱离,害怕我们会起疑心,觉得翠竹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反而会更麻烦。 龙桥冷笑一声:“她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昨天晚上红袖对方明宴他们说,请你们晚上在自己的房间呆着,千万不要出门。 那他们会怎么想,当然是觉得翠竹轩晚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了,要不然的话为何不敢让官府出门调查? 所以红袖就什么都没有说。 姜云心使劲捏着自己的额头,感觉还有一些丝丝隐隐作痛。 一个神秘的幻觉会引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慌。 但是为什么她看见的那一幕是自己完全不知的故事呢? 在一个荒郊破屋里生孩子的两个女人,孩子顺利出生 两个孩子,没有刺客,没有杀手,没有自然灾害,恐惧在哪里? 姜云心甩了甩头,不太理解。 方明宴见她的样子,微微皱眉:“你是否有什么不适,不要硬撑,如果不舒服去找大夫。” 姜云心又细细感觉了一下,觉得应该没事儿。 龙桥好奇道:“小姜,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姜云心不答反问:“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龙桥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古怪。 “说什么了?”姜云心有些担心。 虽然她的梦她自己也解释不了,但是那只是她的幻觉,幻觉之中,真真假假,她在现实中说的未必和幻觉有关。 她是有秘密不可告人的。 而且是绝对不可告人,如果她在梦境中胡言乱语说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被别人听见,还指不定会怎么想。万一把她当成妖怪呢?有些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龙桥说:“你嘴里嘀嘀咕咕的,大部分我一句也没听懂,但是有两个字很清楚,你说生了生了,这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虽然一脸严肃,但是心里也难免好奇。 姜云心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总不会是看见自己在生孩子吧? 姜云心脸色突然空白,竟然是生了生了,那没毛病,就是她看见的幻境。 这不是什么秘密,姜云心想,然后就老实的说了。 “我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面有两个女人正在生孩子,然后两个孩子出生了。我没有进房间,就在院子里面站着,听着里面的声音。” 所以这是为什么? 方明宴和龙桥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方明宴自以为是一个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人,可是在女人生孩子这件事情上,他也没什么经验。 既没有亲身经历的经验,也没有旁观的经验,实在不好多说。 看着姜云心望着自己求知若渴的眼神,方明宴作为她的上司,实在不好说出我不知道四个字。 他只好说:“也许是你近日听了或者看了类似的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不经意间陷入了幻觉。” 行吧,这个理由也能解释得通。 幻觉吗?若是有道理可讲,还叫什么幻觉呢? 姜云心身体无碍,众人便将这事情先搁下。 当然方明宴觉得自己今日是吃了亏的,他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亏,这事情不算完,后面还要计较。 第63章 但是眼下,先要弄清翠竹轩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方明宴道:“龙桥你出去一趟,看见了什么?怎么会和红袖一起回来?” 龙桥说:“我不是和红秀一起回来的,我们是在院子外面碰上的。” 这误会可就大了。 龙桥心道,大人可千万不能认为我和红袖有什么勾搭呀,虽然我也喜欢漂亮姑娘,但是红袖我喜欢不起。 这翠竹轩昨日看来还是清静优雅之地,过了今夜,感觉阴森森的。 那红袖一直蒙着脸。然姜云心看过,说是个漂亮姑娘,但那也未必。 正常人谁一直蒙着脸呀,总有种种见不得人的原因,才会如此。 龙桥说:“我从房间出去以后。就顺着灯光找到了红袖的房间。正好红袖出门,我就溜进去了。我在红袖的房间翻了一阵,没有看见要找的衣服。” “出来以后,我本想回来复命,可是一想,这么大的院子就住她一个人好像有些奇怪,会不会她不止这一个房间,还有别的老巢?” 老巢这个词用得格外有意思。 这个词出来,就证明在他心里,红袖已经不是一个漂亮姑娘,而是一个黑山老妖了。 甚至是那种必须用种种邪术,才能维持住自己年轻漂亮的脸蛋的黑山老妖。 龙桥说:“我就想在宅子各个地方看一看,找一找。这时候我又看见了一个女子,她的穿着打扮和红袖身边的丫鬟不同。我觉得好奇,就跟上去看一看。” 方明宴道:“可看见了什么。” “没有。”龙桥遗憾道:“跟了一半,忽然翠竹轩火光全灭,那姑娘消失了。” 龙桥觉得不妥,然后便立刻打算回来找方明宴,走到半路看到脚步匆匆的红袖。而且是撞了个正着,躲都躲不开的那种,所以他干脆大大方方的说睡不着出来转转,于是两人便一起到了姜云心产生幻觉的地方。 听完龙桥所说,三人一致认为,这个翠竹轩问题大了去了。 但是人生地不熟,别人隐藏了两代人的秘密,他们初来乍到,想一下子窥探清楚也没那么容易。 即便方明宴是堂堂提刑司,红袖眼见着也畏惧于他,那又能如何?你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你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带回刑狱司严刑拷打吧。 姜云心在刑狱司也待了十来天,发现刑狱司和自己以前听说的是不太一样的。 严刑拷打这种事情确实有,但没有那么草率。 那都是对证据确凿抓来的江洋大盗或者罪行累累的人,在死活嘴硬不愿招认的情况下,可能会用一些刑罚。 但完全没有掌握证据,直接就把人抓来打的情况确实没有。 可怜刑狱司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也是冤枉。 第52章 心动一刻 方明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果断下了决定。 今天晚了,大家先去休息吧,明天天亮,我们在翠竹轩里好好的逛一逛。 来都来了,来一趟也不容易。这里景色不错,菜也不错,主人家的招待也不错,何必急着走呢? 姜云心和龙桥都觉得可以,虽然主人家不太欢迎他们,但是也不敢做出不欢迎的样子来,既然如此,他们只要脸皮厚一点,那有什么可怕的。 翠竹轩总共就这么大,晚上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时,看不清它的面目,但是白天就不一样了。 白天它在阳光之下,一切妖魔鬼怪无可遁形。 它有多少占地?有几间房?有多少院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方明宴微微一笑,对姜云心说:“你的朋友,就是上次那个荆小兄弟,我觉得是个很有才识的人。” 姜云心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方明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她也觉得荆风华是个很有才学的人,不过方明宴为什么会忽然提到他? 方明宴见姜云心不能理解,接着道:“我们和红袖姑娘虽然无亲无故,但相逢即是有缘。这宅子闹鬼,谁又知道,这鬼会不会一直待在翠竹轩,若有一天离开翠竹轩,去祸害旁人呢?” 两个手下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了,方明宴这是想干什么?想英雄救美吗? “所以。”方明宴下了结论:“我们不如找个法力高深的大师,来帮翠竹轩驱驱邪,抓抓鬼,将这困扰了他们多少年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你们觉得如何?” 方明宴这么一说,姜云心就听明白了。 他要以驱鬼为名,彻查翠竹轩的怪事。 既然是以驱鬼为名,那必不可少的设备就是一个大师。 这个大师有真才实学自然好,没有也无妨,只要听话能配合就行,放眼望去,荆风华是最适合的人。 姜云心有些哭笑不得。 荆风华确实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但是驱魔抓鬼这种事情好像也没做过。 当然不要紧。驱魔抓鬼,重要的不是会不会,而是有没有仪式感,这一点她相信荆风华,绝对没问题,只要稍加学习,姿势绝对摆到位。 当下姜云心连夜写了一封信,让龙桥送给荆风华。 信中详细写明了,他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需要做什么样的事? 如果是方明宴直接和荆风华对话,他们并不熟,可能还要解释半天,荆风华也未必乐意。 第64章 但是这封信由姜云心来写就不一样了。 姜云心和荆风华是铁哥们儿的关系,但凡她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只是装神弄鬼呢。 “哎……” 写完信,将信交给龙桥,姜云心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方明宴道:“为何叹气?” 姜云心想了想说:“风华虽然不像大人这样一身正气,前途无量。可好歹也是个翩翩公子哥。如今被我喊来抓鬼,总感觉怪对不起他的。有一种把朋友往火坑里推的感觉。” 方明宴笑了一下:“说起这事儿,我正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姜云心不明白。 方明宴说:“之前我和你们学校的老师闲聊,听他们的意思,荆风华在书院过得也不好。” 这话怎么说呢,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书院里大家穿得一样,吃得一样,住得一样。何况荆风华家里有钱,在物质上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姜云心说:“主要还是他太有才华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他在课业上不太行,可是大人你和他来往以后,你就会发现他真的懂得很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三百年前,三百年后,就没有他说不出来的。” 当然这话夸张了,三百年前,荆风华确实是知道的,三百年后他就不知道了,不过没关系,姜云心心里想,我知道,我可以教她。 为好朋友说话,当然怎么好听怎么说,方明宴并没有在意姜云心的夸张。 方明宴道:“这一点我也和你们老师求证过,你们老师也说,荆风华是个很聪明的少年,之所以他在学业上不精,就是因为兴趣不在此。” 姜云心连连点头,确实如此没有办法,一个人有兴趣的事情,废寝忘食,悬梁刺股,他也不嫌苦。 一个人没有兴趣的东西,就算是坐在最温暖的房间里,有人给你捏腰捶腿,你也只想睡觉,看不下去。 姜云心叹了口气。 好在荆风华他们家有钱,就算他真的做不了什么,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人比人气死人,姜云心本来也应该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谁能想到现在沦落到要在刑狱司做仵作,一个月二两银子谋生。 姜家断他的月钱,那是早晚的事情。她这些日子暗暗琢磨,怕是迟早要撕破脸,撕破脸不要紧,她也不想和姜家这样的人家来往。 关键是怎么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比如说能不能想办法把她母亲当年的陪嫁拿出来,那应该是她的东西。不能让姜家占了便宜。 母亲在天之灵,看着自己女儿被欺负,自己嫁妆被霸占,一定死不瞑目。 方明宴自然不知姜云心心里那点苦,他就事论事:“我有一个想法。” 姜云心点头,大人你有想法你就说,我还能阻止你吗? 方明宴说:“我见你和荆风华关系极好,你进来的刑狱司也有二十来天,感觉如何?” 竟然还有售后服务问卷调查,姜云心连连点头:“挺好的,很好,真的很好。” 方明宴不满意这种没有灵魂的夸奖,进一步追问:“好在哪里?” 姜云心认真地想了想:“吃得好,住得好,主要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最好的。” “自从我进了刑狱司,除了之前的仵作。所有人对我都很和善。特别是龙大哥薛大哥,我觉得他们都拿我当自家妹子看待。从来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轻视。就为这个,方大人,我就知道刑狱司即便恶名在外,其实它是个特别正直特别好的地方。” 人心是装不出来的,姜云心相信自己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方明宴认真地看着姜云心,听她说话。 从她的表情中,找不到一点夸张和拍马屁的成分。 姜云心说完,重重点头。 她这一番话发自肺腑,半个字都不假。 “非常好。”方明宴很满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一群手下哭丧着脸,怨言重重。 不能心甘情愿给你干活的人,迟早会因为种种背叛给你致命的一击。 刑狱司是经常直面凶残匪徒的,有许多真刀真枪拼杀的时候,所以他在这方面特别在意。不要让刑狱司有任何一个人,带着怨恨,带着怨气在其中。 方明宴笑道:“你能如此想我很欣慰。我这人一向唯才适用。你能干我就重用你。和你是年长年幼,是男是女,没有一点关系。” 姜云心笑得更灿烂了。 这样的领导谁不喜欢呢? 方明宴又道:“我见荆风华也无事,刑狱司正好缺一个师爷,你说他愿不愿意过来试试。” 刑狱司现在是有师爷的,这个师爷不能说不好,但是方明宴不是特别满意。 在家写写画画还可以,其他方面略有欠缺。 而荆风华,正是方明宴喜欢的那种。 写写画画功底深厚。其他方面。什么都懂。至于他在书院里,成绩一般的那些四书五经,方明宴自己也懂,不需要荆风华特别厉害。 姜云心一听眼前一亮:“大人,你说真的?” “自然。”方明宴道:“这种事情岂会与你玩笑?” 姜云心说:“那太好了,风华一定会愿意的。” “你怎么知道?” 姜云心自信道:“因为我和他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我当时跟他说,我会留在刑狱司做仵作的时候,他就挺羡慕的。觉得我找到了一个正经的去处,他还不知以后何去何从。如果大人你向他开口,他一定会愿意留在刑狱司做事的。何况还有我呢,和我做同僚,他肯定很高兴。” 第65章 方明宴听姜云心如此有把握,心里很是妥帖,但是也不知为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两人,倒是相配。” 姜云心啊了一声,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自知失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俩都在文心书院,有同窗之谊。虽不算青梅竹马,可也是日日相见,关系又如此之好。岂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方明宴本来是不愿说这个的。 在他看来,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姜云心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工作认真仔细。 他是上司,在这事情上调侃下属,有些不尊重的意思。 但不小心也已经说了出来,要是不解释清楚,就更加不妥。 果然,姜云心一听连忙说:“没有这回事,大人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荆风华之间,我们是纯粹的朋友,没有男女之情。” 方明宴挺奇怪的:“为什么呢?” 姜云心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沉吟了一下。 方明宴以为她不想多说便道:“这话是我问的唐突了,你若不想回答,无需回答。” 这是姜云心的私事,追问一个姑娘的感情,这是不礼貌的。 姜云心不是龙桥,也不是薛东扬,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不过姜云心想了想,还是说:“不是不想回答,只是我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太熟悉了。我看过他最狼狈的样子,他也看过我最狼狈的样子,所以我们对彼此有同情又心痛,但就是没有动心。” 男女被对方吸引,绝大部分第一都是因为长相。至少总要有惊为天人心动一刻吧 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这是人之常情。 就比如说她第一眼看见方明宴,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男人真帅。 但她第一眼看见荆风华,第一感觉是,这二了吧唧的家伙是不是有病? 第53章 大师入世 所以真的没办法,她和荆风华之间注定只能,不是兄妹胜似兄妹。知己好友,生死与共,但产生不了爱情。 方明宴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姜云心的意思。 这样也好,进了刑狱司都是自己人。大家都是兄弟相处更好共事。 龙桥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去找荆风华。 姜云心和方明宴聊完就回去休息了,这一折腾大半夜过去了,困得不行。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毕竟是陌生的地方,又有事在身,姜云心早上也睡不着,早早的就起了。 翠竹轩里和往常一样,并没有被昨天晚上的事情打扰。 红袖是主人,自然要招待贵客。 吩咐厨房做了各色点心小吃,请方明宴去用早餐。 姜云心虽然是个小跟班,但吃的喝的一样不少。 吃了早饭,红袖便委婉地问起方明宴,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但是方明宴半点要走的打算也没有。 方明宴放下饭碗,气定神闲:“昨夜来得仓促,也没有时间欣赏美景。今日天气不错,我见红袖姑娘这翠竹轩里,绿树成荫景色宜人,想在这里休息休息。” 红袖虽然十分郁闷,但也在预料之中。 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情,方明宴岂会善罢甘休,他不好好的查一查是不可能走的。 当下红袖答应了:“方大人难得来一趟,是贵客,我自当招待。我这翠竹轩不是自夸。风景确实不错。若是大人不嫌弃,我就带您走一走看一看。” 与其让方明宴自己在翠竹轩里乱转,还不知道会撞见什么,倒不如她自觉主动在前面带路。 方明宴欣然应允。 姜云心是不会一个人呆着的,于是跟在方明宴身边,在红袖的带领下游园。 别说翠竹轩确实不错,和她以前去过的公园差不多。 有各色花木,有小桥流水,有假山假石。 走了一会儿,方明宴说起了正事。 方明宴道:“昨晚的事情,我越想越是古怪,你这翠竹轩确实不太平啊。” “是啊。”红袖垂眸道:“但这是我从小的住惯的地方,现在让我搬走我也舍不得。好在只有晚上,若不出门也无大事。” 方明宴道:“那也不好。” “一来,谁晚上没点要出门的事儿。二来,现在是如此,可是明天呢,后天呢,谁能保证那邪祟只在院子里,只在黑夜中。若哪一日他得寸进尺,又该如何? 这可把红袖问住了,红袖也没有想的那么长远。顿了顿只好道:“那,方大人觉得应该如何?” 方明宴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有邪祟,就该驱邪。” 红袖道:“我也不是没有请过大师来做法事,但没有什么用。” 方明宴笑了笑:“那定是那大师法力不够。” 红袖有一些呆滞,她不太明白方明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走向,莫非方明宴要给她介绍有真本事的大师。 不太对劲的感觉,方明宴和她又不是熟悉的朋友,而且从昨天的态度来看,方明宴也不是平易近人热心肠的人,怎么就走到了给她介绍大师的地步? 但是方明宴却真真切切地说:“我认识一位大师,法力高强。若他出手,定能降妖除魔,还翠竹轩一个清静。” 第66章 红袖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搭着话才合适,幸亏她带着面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所以无人能看清她要崩溃的表情。 红袖顿了顿这才说:“怎么好意思麻烦方大人。” 翠竹轩来过很多公子哥,他们有的送钱,有的送字画,有的送珠宝,有的送古董,还有的送关系。各种各样的关系。 但方明宴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昨天才将她从房里赶出来,现在就来示好,这不可能。 红袖在心里琢磨了半天,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方明宴真的以为这宅子有鬼。 这该怎么办? 还没等红袖想好,对方明宴的好意是心领呢,还是咬牙拒绝。 便听方明宴又道:“我昨夜已经让手下连夜赶回京城去请大师,过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红袖惊呆了。 难怪昨天是三个人来的,今天只看见两个人出了房间,方明宴的另一个手下不见了。 早上她问起时,方明宴只是淡淡说办事去了。 刑狱司的事情,红袖也不敢多问,怕问多了方明宴觉得她在刺探情报。 万万没想到,龙桥竟然是去请大师了。 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将整个翠竹轩看完一遍,大师就到了。 大师不愧是大师,虽然年纪轻,但是一身长衫,仙风道骨,手拿桃木剑,庄严肃穆。 当姜云心看见随着龙桥一起来的大师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从来没有发现,荆风华竟然是个如此仙气飘飘的人。 她呆滞地看着龙桥将荆风华请了过来。 “大人。”龙桥说:“大师来了。” 众人一起看向荆风华。 荆风华微微颔首,仿佛是一个神仙下凡,在看一群凡人。 有没有真材实料不好说,但是那架势十足,就连认识他的姜云心,在那么一瞬间,都觉得他是刚从八百年的修行里走出来一样。 紧接着,姜云心就咬住了嘴唇,她想笑。 昨天的计划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方明宴说自己需要一个大师,好对翠云轩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但他又没有办法去找真正的大师。 他本身不认识什么大师,找来的不能和他一条心,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能按计划行驶,不能让他满意。 可是荆风华可以,于是龙桥连夜赶回京城,找荆风华商量,显然这就是他们商量的最终结果。 荆风华非常愿意给姜云心面子,也非常愿意给方明宴面子,愿意配合行动。 于是一个大师就这样横空出世。 要不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姜云心可能当场就笑死了。 方明宴不笑,他十分绷得住。不但不笑,而且面色严肃地走了过去,对荆风华微微躬身:“荆大师。” 荆风华心道。得罪得罪,罪过罪过,不敢不敢。方大人朝我行礼,我可怎么受得住呀? 但他现在受得住,受不住也要受。 荆风华只是微微撩了一下眼皮:“方大人。” 世外高人总是如此倨傲。 然后方明宴给红袖介绍。 “这位是荆大师。”然后方明宴看了姜云心一眼。 “荆大师非常厉害,小姜是吧?你是领教过荆大师厉害的。” 姜云心愣了一下,连忙道:“啊,是,对。” 之前计划也没这一出啊,真是手忙脚乱。 红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如何厉害?” 这就尴尬了,我怎么知道如何厉害? 姜云心见红袖看着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别看大师年轻,他是名门之后,法力高强。” 红袖道:“如何高强?” 姜云心说:“早些年我在外,有一夜,碰见厉鬼杀人。当时数十名厉鬼,将一百多名村民官兵围在其中,那些厉鬼皮如钢铁,刀枪不入,牙尖爪利,以活人为食。官兵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者要尸横遍野,荆大师从天而降。切瓜砍菜一般将厉鬼斩杀。只见荆大师左手捏一个诀,右手握一把剑,所到之处,厉鬼纷纷哀鸣求饶,最后无一逃脱。” 这可真是一段荡气回肠,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英雄传说。 别说红袖听傻了,就连方明宴龙桥和荆风华自己都听傻了。 竟然还有这一段呢? 姜云心你是现想现编的吗?可真有你的。 方明宴十分满意。 他本来只是想让姜云心吹捧荆风华两句,没想到如此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很好,这简直是花了一两银子,干了八两的事,谁见了不说一声划算呢。 红袖被姜云心震惊了。 虽然心里半个字都不信,但是姜云心说的实在是太真实,让人觉得不相信都不太礼貌的样子。 荆风华定了定神,不在意摆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都是小事,老夫……额,本大师一生斩妖除魔,这不算是什么。 可惜了,荆风华看起来是实在是太年轻,如果再大个三十岁,肯定更有说服力。 一通胡扯,再加上方明宴在这杵着,红袖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和龙桥一起来的,还有刑狱司的十来个差役,翠竹轩那么大,他可不能单兵作战。 红袖只好忍气吞声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大人了。” 第67章 方明宴淡淡道:“无妨。” 既站在正义的这一边,也站在公理的这一边,还表现了乐于助人的一面,真是无敌。 红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摇了摇牙,红袖问:“请问荆大师,要从何处开始。” 荆风华上来便说:“你这宅子当时修葺,可有图纸?” 红袖又愣了:“要那个做什么?” 荆风华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谁知道你这里有多少机关暗道,不要图纸,我一个个找多麻烦。 方明宴也道:“大师说得在理,红袖姑娘,若是有,就拿出来吧,免得有什么遗漏。” 红袖说:“以前是有的,后来遗失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能带着方明宴在宅子里瞎转就已经不错了,岂能将一切摊开在他们面前。 “没有就没有吧。”荆风华说:“我先看看。” 第54章 塑料兄妹花 于是翠竹轩里,出现了一支诡异的游览队伍。 红袖走在前面,身边跟着两个丫鬟。 后面是并排的方明宴和荆风华,左边是龙桥,右边是姜云心。 后面跟着龙桥带来的十来个差役。 浩浩荡荡,成群结队。 乍一看颇像是秋日游园会。 就是气氛不太对。 再一看,前面的愁眉苦脸,后面的杀气腾腾,颇有一种马上要去打群架的即视感。 方明宴虎视眈眈,红袖也不敢过于敷衍,何况现在虽然是她在带路,但真正决定走向的是荆风华,换句话说是方明宴。 方明宴对这里也不熟,但是一力降十会,他的办法很简单,不熟没关系,多看看不就好了。 什么空宅子,丫鬟的房子,小厮的房子,会客厅,伙房,杂货间,一间一间看过去,总有一间适合你。 红袖存在的作用就是,每当走到一个地方,方明宴问:“这是何处?” 红袖回答它的作用。 也就仅限于此了。 然后差役就会开门,或者让红袖身边的丫鬟开门,不管不顾地进去看一番。 如果是丫鬟的房间,或者看着就是女眷的房间,也只是在门口喊一嗓子,让里面的女眷出来,不要撞上唐突了。 其他的和搜查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女眷的房子搜查会更仔细一些,最多有些地方让姜云心动手,以示一身正气,男女授受不亲。 就这样走了半个院子,到了昨天晚上姜云心被困的那个地方。 方明宴毫不犹豫地吩咐:“进。” 龙桥上前一推,那门没有锁,只是吱呀一声就开了。 红袖说:“这是个空宅子,一直没有人住。” 翠竹轩里的人不多,地方大了,很多宅子都是空的。就算是来客人,也不是天天来,也不会来很多人,也安排不到这个地方。 方明宴微微点头,走了进去。 荆风华视线一扫,掐指一算,沉声说:“这个院子有问题。” 他昨天晚上在接到龙桥的委托后,就临时恶补了几本跟风水奇门八卦有关的书,这一路脑子里转的都是妖魔鬼怪,就差说出有妖气三个字了。 姜云心看着暗暗佩服。 法术界的事情她不懂,但是荆风华演技确实不错。 方明宴道:“请大师指点。” 荆风华微微颔首,然后就在宅子里转了起来。 姜云心跟在后面,她真的很想问一声:“大师,你到底在找什么?” 就在姜云心感觉荆风华只是随便转转的时候,荆风华在房子的一面墙边停了下来。 这个房子正如红袖所说是一个空房子。 空院子,空房子,好像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 姜云心进来的时候,也观察过院子里的草木。院子里是有人走过的痕迹的,但红袖说,这是昨天晚上找他们的时候进来踩的。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姜云心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晰,不好反驳。 如今进了屋子,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姜云心蹲下来,看见地上有细细的粉末。 “大人。”姜云心说:“这墙动过。” 墙是没有办法动的,但是门可以。一堵动过的墙,就是一扇开关的门。 方明宴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姜云心,那意思是你还懂这个? 姜云心眨了眨眼,我虽然以前是个法医,但也没少跟痕检一起干活儿。耳濡目染,总是懂一些的。 方明宴非常满意。 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用,那当然最好。谁会嫌手下太能干呢? 他转头问红袖:“这里有暗门?” 红袖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呀,我从没来过这个房子。” 这理由找得可真好,推脱得一干二净。 方明宴不满意道:“这是你的宅子,你说你没来过?” “是。”红袖解释道:“虽然我一直住在这里,但是活动范围也就是日常去的几个地方,翠竹轩里,屋子多,我并不是每一间都去过。” 方明宴想了想,点了点头。 虽然红袖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但这个理由是站得住脚的。 “你说的也对。”方明宴道:“我在方家这些年,也不敢说方家的每一个房间我都去过。” 荆风华微微点头,他也同意。 第68章 阴暗的角落里,只有姜云心羡慕妒忌恨得咬牙切齿。 我家的每一个房间我都去过,每一寸地我都踩过,甚至每一块地板我都擦过。因为我家只有两室一厅。 你们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真讨厌! 龙桥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个暗门。 红袖也露出好奇的眼神。 不得不说,红袖的演技也是好的,就算带着面纱遮得严严实实,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 龙桥拔出刀来,在墙上划了一下,暗门开了。 这是一个密室,里面阴森森的,没有窗户,没用光。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密室里散了出来。这是常年不开门,不开窗,不通风的霉味儿。 这霉味里还夹杂着臭味和食物腐烂的味道。 立刻有人拿着灯笼过来。 众人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红袖先下手为强,夸张地惊叹道:“这是什么地方?翠竹轩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 红袖都这么说了,方明宴还能问什么呢? 两个差役举着灯笼,将密室照亮。 这密室十分简陋,里面有一张床,说是床,就是几块拼在一起的木板,上面铺着一床破烂棉絮。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 床边放着一只碗,碗里有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汤水,姜云心仔细辨认了一下,说:“超过三天的汤。” 超过三天也就是说,时间不是特别长,这个地方是住着人的。 “这里有人。”方明宴转头问红袖:“空屋子你不知道,住着人的地方你也不知道?” 这个人住宿的条件非常艰苦。 不仅仅是艰苦。 虽然锦明王朝繁荣盛世,可是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不富裕,很多穷苦人家的日子都很艰苦,吃糠咽菜,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肉,但是和这不一样。 在这里关着,见不到太阳,没有新鲜空气。就算不打你,骂你,折磨你。要不了几天,你也会因为这样一个逼仄的环境而发疯。 红袖连连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方明宴的表情有一点危险,虽然他现在没有证据,可他隐约觉得,翠竹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后面她还没有什么破绽,说不得,真的要将翠竹轩的人带回去一一拷问了。 众人将密室检查了一下。 密室里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机关,只有这一张床有住过人的痕迹。 姜云心细心,在床边木头上发现了一些硬物留下的痕迹。 那是金属留下的印子,这个人很有可能曾经被囚禁在这里。 什么样的仇,什么样的恨,将一个好好的人囚禁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从残留食物的新鲜程度来说,这个人很可能一直在,直到昨天才被转移走。 因为红袖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这里,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搜查。 那这个人现在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翠竹轩不在热闹繁华的地方,在这样偏僻荒凉所在,想要将一个人毁尸灭迹,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拖出去随便往哪儿一埋,到处都是大山沟。 “红袖。”方明宴道:“翠竹轩,水很深啊。” 红袖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听不懂,垂首不已。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 “小姐。”丫鬟说:“张公子派了人来,问小姐明日可有时间,说是新得了两幅字画,想请小姐上门品鉴。” 还真是风雅得很,姜云心心里不屑。 之前她对红袖这样的女子还是有些同情的,强颜欢笑,迎来送往,不能自由开心颜,但是自从她逛了翠竹轩,听红袖说有看不完的宅子之后,这份同情就烟消云散。 还是同情同情自己这个,家也回不去,宅子也买不起的可怜人吧。这幸亏是找了份包吃住的工作,要不然的话,他就必须回到家里去宅斗了。 人在不擅长的领域里生存,是容易吃亏的。 红袖一听,转头对方明宴道:“方大人,您在这里稍候,我去处理一下。” 方明宴也没说什么,大度道:“去吧。” 红袖匆匆走了,她身边的丫鬟也跟着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自己人。 方明宴道:“你们怎么看?” 龙桥大气道:“要我说,直接把这里拆了,人全部抓走。什么牛鬼蛇神,自然通通现原形。” 龙大哥不愧是姓龙,端得一个豪爽大气,霸气冲天。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给竖了个大拇指。 可算知道刑狱司臭名远扬从何而来了。 方明宴叹了口气。 “你们觉得呢?” 密室里黑,姜云心一个劲儿的偷偷戳荆风华,让他多表现表现。 她到现在还没捞着机会跟荆风华说,方明宴想让他留下来的事情。 奈何荆风华跟她的友情这时候有些塑料,一时没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荆风华奇怪道:“云心,你戳我干嘛?” “……”姜云心捂住脸。 众人一起看向姜云心。 你戳人干嘛? 现在红袖也不在,你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吗? 第55章 犹如鬼魅 就在这时候红袖回来了。 红袖左看看右看看,她莫名觉得密室里的气氛有点奇怪,刑狱司的人好像在谈什么,神秘而沉重的东西。 第69章 她有点好奇,但是她不敢问。 姜云心一见红袖回来,好像是遇到什么救星。 她立刻开口道:“红袖姑娘,事情安排妥当了吗?” 这时候她其实无所谓是谁进来,谁进来都行,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给她转移一下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然后她暗中踹了荆风华一脚,一点默契都没有。 荆风华委屈,但他也感觉到了姜云心的怒气,所以既不敢问你为什么踹我,更不敢踹回去。 红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密室里很暗,虽然有两个灯笼,但是也只是黑暗里的一点光亮,不足以照亮整个密室。 无论看什么地方,都要将灯笼凑过去才能看清,所以当无需精准对准某一处的时候,灯笼有两个差役举在两旁,密室里昏昏暗暗的光线,只够他们看清楚人的轮廓。 方明宴龙桥这种武功好的大概能更清楚一点。姜云心就很一般了。 但是无所谓,密室里的情况他们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说清的。当着红袖的面也不好讨论。还是要出去再说。 于是方明宴说:“先出去吧。” 说着门口的差役便先往外退。 红袖就站在大门侧边,她让了一让,让差役先出去。 姜云心看她,虽然看不见脸,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一时间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红袖身边,红袖忽然说了一句:“给。” 这一句话说得非常含糊,好像嘴里含了什么东西,又好像是特意没有说清楚。 她伸手将某样东西递给姜云心。 姜云心昨天晚上和红袖一番胡扯,找红袖要了不少东西。 虽然不是真心要,但红袖都答应了。 此时此刻她还以为红袖是拿了什么给她,打发她呢,于是很自然地伸手去接。 刚伸手,红袖的袖子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 姜云心道不好。 但是她吃亏就吃亏在不会武功,虽然心里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身体的反应跟上脑子的反应。 这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了红袖的手碰着了她的手。 红袖皮肤的触感冰冷坚硬,简直不像是活人的皮肤。和昨天晚上那双纤纤柔荑的感觉完全不同。 昨天晚上姜云心可是握着红袖的手,说了半天有的没的,活脱脱像是一个登徒子。 电光火石间,姜云心只来得及脑子里闪过千万个念头,身上的动作半点也来不及做,就感觉整个人突然往后一仰。 有人从一旁卷过来,一只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拽,一只胳膊贴着她的腰侧穿过去,打了出去。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 对面的红袖被一掌拍飞出去,哐当落地,龙桥和众差役一拥而上。 姜云心也控制不住身体往后跌去,但是她没有跌在地上,背后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身体,然后一只手在她肩上一扶。 她踉跄站稳,背后的人便退开了一步。 姜云心知道自己身边就两个人,一个方明宴,一个荆风华。 荆风华她太熟悉了,有点瘦没那么结实,只有方明宴。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方明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云心定了定神,连忙应着。 没事儿就好,方明宴从姜云心身边走过。 姜云心连忙跟了上去。 大人靠谱啊,刚才那么黑,那么紧急的情况突然出手,挽狂澜于既倒,英雄救美啊。 没跟错老大。 姜云心喜滋滋地跟在后面。 房间门口,龙桥的刀架在了红袖的脖子上。 红袖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方明宴。 两个小丫鬟都吓坏了,缩在一边不敢动。 方明宴大步走出去,接过龙桥的刀,然后抬手一挑。 在丫鬟的惊叫声中,刀尖刺在了红袖的面纱上,方明宴手腕微抬,面纱被挑开飞到了一旁。 众人都惊了一下。 面纱下,是一张犹如鬼魅的脸。 然后方明宴又挑开了红袖戴的面纱。 众人都不由的吸了口凉气。 这简直不是一张人脸。 只见面纱下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或者被千万只虫子咬过,坑坑洼洼,找不到一寸好肉。 从这张脸,根本就无法判断这个人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因为根本就无法从这张脸想象出她原本是什么样子。 她嘴边还有一抹血迹,可见方明宴那一掌打得不轻,但是丝毫也不认输,瞪着方明宴,眼中全是凶狠。 姜云心说:“这不是红袖。” 昨天她是见过红袖的,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蛋,怎么也不是现在这个鬼魅。 声音也不一样。 但是龙桥道:“有没有可能,她昨天给你看的时候,是戴了面具呢?平时她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不给任何人看。” 那群公子哥看了,还不得吓死。 姜云心低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红袖。 “不。”姜云心道:“我不知道昨天我见着的到底是不是红袖,但是我确定,这个人肯定不是昨天我看见的那个。她们的身高体型不一样。” 第70章 刚才密室里实在是太暗了,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就那,姜云心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可惜红袖的动作太快,根本没给她机会多看一眼就动了手。 方明宴道:“你确定?” 姜云心肯定点头。 这也算是多年法医的经验。 寻常人看人,看五官看皮相。 她看,看骨骼看内在。 更别提昨天晚上她对红袖搂搂抱抱,摸摸捏捏的,对她有几寸骨头都一清二楚。这个女人和红袖,不是五官一样不一样的问题,是骨骼不同,骨架不同,身高也有差别。 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听姜云心这么一说,红袖的两个丫鬟急了:“那我们小姐去哪儿了?” 龙桥的刀抵在了女人的脖子上:“说。” 女人森森一笑。 “本来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我不打扰你们,你们也不该打扰我。”女人的目光,落在身后的屋子里:“既然你们一定要刨根问底,那就让她给我陪葬吧。” 说完女人面色一变。 众人心道不好,龙桥一步抢身上前。 但还是迟了。 女人嘴里可能放了什么毒药,在浑身抽搐了一下,便倒了下去。 姜云心上前检查了一下,对方明宴摇了摇头。 死了。 众人有一点郁闷,但这也不能怪谁? 说实话,女人这张脸,她做表情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察言观色在她这儿都用不上,谁也不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下面想做什么。 现在顾不上她,更重要的是红袖去哪儿了? 方明宴问起红袖的丫鬟,丫鬟说,刚才红袖去见了客人之后便回了一下房,很短暂地待了一下就出来了。 然后便回了密室,路上没有再遇见其他人。 也就是说红袖是在他的房间里失踪的。这个女人身份神秘,但是短短的时间,她也不可能把红袖带出去。 所以红袖还在翠竹轩内。 方明宴吩咐下去:“找人。” 不仅仅是他带来的差役,还有翠竹轩的下人,一起开始找人。 以红袖的房间为中心找,红袖可能被藏在任何一个地方。 时间紧迫,她未必就死了,也可能是被打晕了。 姜云心没有加入找人的队伍,她要好好的检查一下这个要杀她的神秘的女人的尸体。 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为什么忽然要杀她?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是最好得手的目标吗? 姜云心让荆风华留下来帮她,顺便转告方明宴的意思。 荆风华听了果然高兴。 姜云心解开了神秘女人的衣服,只见她满脸的伤疤一直延伸到锁骨。 虽然男女有别,但荆风华完全没有一点面对异性的尴尬和不自在。 他看着眼前的身体,紧皱眉头。 “这人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从身体看,这个女人,并不老。 姜云心道:“三十五岁左右,她……” 姜云心眼睛几乎都要贴在尸体的脸上,又拿起她的手反复地看。 荆风华实在不明白,这一具似人似鬼的尸体到底有什么好看,能看出一朵花来吗? 姜云心突然道:“她刚才是不是说,她住在这个密室里?” 荆风华点头。 “怪可怜的。”荆风华说:“不过如果我的脸毁成这个样子,我肯定也不愿意见人,我也要找个密室躲起来。” 不过之前他们都以为是红袖囚禁了一个人在这密室里,如今看来,这个人可能是自愿住在里面的。 也许宅子里的闹鬼事件,就是她动的手脚。为的就是让这里的人晚上把灯关了,不要出门。这样她也可以出来透透气,去找点吃的喝的。 如今密室被发现,她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就想找漂亮姑娘,杀一个算一个。 “不。”姜云心道:“她说谎。” 第55章 要一个说法 荆风华忙问怎么说,他知道仵作是一个从死人身上找线索的行业,正常人听不懂死人说话,但是仵作可以。 姜云心拉着女人的手说:“人是需要晒太阳的,一个人如果长久不见太阳,甚至不见光,在暗中生活,她的皮肤会发白,眼睛会退化,精神也会出现问题。” 可是眼前这具尸体。虽然她的脸和脖子有一片疤,但是她身体上的皮肤颜色是正常的,她的眼睛也是正常的。 荆风华说:“有没有可能,她说的在密室里生活,只有晚上出来透气,指的是她不见人,并不是说她不晒太阳呢。” 翠竹轩挺大的,人又不多,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荒废的院子通常是没有人来的。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女人如果想出来转转,只要不出院子,就不会被人看见。 姜云心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荆风华虽然懂得多,但是他没有经验。 到了现场,有些事情可能想不到那么详细。 当然这很正常,荆风华在这一行只是个新人,别人看他也是个新人。 只是姜云心只是有一个新人的壳子,内在已经是个老手了,她经历过无数的案子。除了亲身经历,还有看过的无数卷宗,中外文献,古今资料,所以她懂得比这里所有人都多,这很正常。 第71章 姜云心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但是我们刚才在密室之中看见的那扇门,你注意到了吗?” 荆风华点头。 姜云心道:“那扇门,它的两边,就是它的机关是很晦涩的,地上落的灰也非常有限。” 荆风华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你的意思是,那扇门并不常被打开?” “对,就是这个意思。”姜云心说:“而且房间里的空气也非常浑浊,如果是你说的那种情况。这个女人她只是在密室中偷偷的生活,白天无人的时候,她也经常出来透气,那么那扇门就会经常被打开,房间里的空气也不会那么难闻。” 荆风华点了点头,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然后他高兴地说:“云心你可真聪明。” 姜云心十分开心,然后拍了拍荆风华的肩膀:“好好干,跟我多学学,以后你也会跟我一样聪明。” 只是想随便夸夸的荆风华,被姜云心如此自信的一番鼓励,顿时夸不下去了。 他觉得姜云心是个心里非常强大的人,以后可能不需要他夸得太多。 夸得太多,姜云心可能会飞上天,膨胀得太厉害了。 密室里有住人的痕迹,而且有新鲜住人的痕迹,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住在密室中的,那这个密室中住的是谁? 而这个女人,她既然不住在一个不见人的密室里,她就是住在翠竹轩中。住在翠竹轩中,必然被别人看见,为什么红袖的丫鬟不认识他? 翠竹轩本是个世间最纯粹的地方,将所有的世俗都隐藏,只管轻歌曼舞,谈笑风生,可如今朦胧的面纱掀开一层一层,却像看不到底。 姜云心匆匆去找方明宴,要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他。 此时方明宴正带着刑狱司的差役,还有翠竹轩的下人,一起地毯式搜索,寻找红袖。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住在密室中的人,那红袖应该认识她才对。 姜云心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琢磨。 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是苦肉计。 她要杀自己,又想把红袖摘出去,所以造成红袖被她杀了的假象。当然红袖没有真的死,而是被她藏在某个地方。这样哪怕他失败了,或者成功了,她也不可能跑得掉,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这件事情就跟红袖没有关系了。 还有一种可能。 她和红袖在意见上产生了分歧,红袖不愿意杀姜云心。毁容女子要杀将姜云心,两人起了争执。之后红袖输了,所以刺客穿上了红袖的衣服,带上了她的面纱,过来刺杀。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很奇怪。 姜云心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顺了一遍,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她要杀自己? 在这件案子里,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刑狱司的一个仵作罢了。根本没有道理让对方赔上一条命也要杀自己。 红袖果然没有死。 她被人打昏丢进了翠竹轩的一口井中,那井中水不多,坐下只到腰间。 被人发现的时候,红袖还没有醒。连忙有人下去检查了一番,对着上面喊,红袖姑娘没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红袖很快被救了上来,平放在地上。 她穿的衣服和戴的面纱果然已经不见了,现在只穿着一件里面的白色衬裙,脸上有两处伤口,脑袋上有一块血迹。 可见对方动手还挺狠的,这一下子打得不轻。这井是枯井,没什么水,所以她在里面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这井里面是有水的,当时也就淹死了。 翠竹轩里没有大夫,但是龙桥上手捏了一下人中,就把红袖捏醒了。 姜云心偷偷撇撇嘴,龙桥可是真不怜香惜玉啊,她甚至看见了红袖嘴唇上的指甲印,这一下龙桥用的力气可不小。 红袖醒来之后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哪哪都疼,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捂脸,还是捂嘴,还是捂屁股。 之前只有姜云心一个人见过红袖的脸,虽然跟他们传达了,红袖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人总是相信自己看见的,没有真切地看见,大家对这话是将信将疑的。 此时大家都相信了,红袖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 从众人的表情能看出,就算是在翠竹轩里,见过红袖真面目的人也不多,可能只有她的几个贴身丫头。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一样。 红袖被扔下去的时候可能有点懵,现在刚醒也有点懵,她愣了愣,突然一下子惊觉过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愕然的看着站成了一圈的众人,突然好像脸上少了点什么,猛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面纱没了,衣服也没了。 红袖突然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 可惜她身体有点虚弱,这一下站得猛了,胳膊腿都有点抽筋,晃了一晃差一点摔倒。 还好身边龙桥站得近,伸手扶了一下。 龙桥扶完就松了手,丫鬟匆匆过来,一人扶住了红袖,另一人拿着一件袍子给她披上。 在这个年代,女子穿一件衬裙,光天化日这和没穿衣服区别也不是太大。 红袖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不过现在的情况太过特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将外袍紧紧的抓住,然后对方明宴道:“方大人,我,我见到鬼了。” 第72章 这一句话让翠竹轩的众人都变了脸色。 翠竹轩里一向有闹鬼的传言,更何况刚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 如今翠竹轩的主人红袖,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被脱了衣服,摘了面纱丢在井里。对翠竹轩的人来说,这就是死里逃生,是命大。是幸亏刑狱司有人在,才被找了出来。 红袖说完看方明宴的脸色,觉得他的脸色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见鬼难道不是大事吗?难道不应该有一点起伏的表情吗?为什么刑狱司的人一副,噢,知道了,这么平淡的模样呢。 红袖心里嘀咕起来。 刑狱司她是知道的,是会负责一些离奇的案子,可是谁也没听说,刑狱司还负责抓鬼的呀,他们真的不怕吗? 方明宴面无表情道:“先扶红袖姑娘坐下,喝口水,你把你刚才遇到的事情仔细说一遍。” 红袖点了点头,两个丫鬟扶着她到一边坐下,其他的闲杂人的就先遣散了,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红袖坐下来定了定神,这才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她打发了上门的客人之后,便回了房间想要喝一口水,谁知道刚进房间关上门,忽然就看见一张狰狞的脸。 红袖神情惊恐,面色惨白。 “那张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地狱的鬼魅,他像人一样有鼻子有眼睛,可是他又和人不一样,他的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掉一样,有五官,可是看不清五官。” 红袖形容得十分到位,基本上刚才刺杀姜云心的人长得就是这个样子。有五官,但是她的五官已经被毁了,所以只剩下一个轮廓。 红袖对这个人的外貌描述是比较详尽的,但是对过程就描述不出来了。 因为据她说她吓了一跳,当时就要尖叫,可惜没有叫出声就被打昏了,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找借口找理由编谎话,这都是下下之计。 一句不知道了,足以解释一切。 你就是用测谎仪也测不出什么不妥来。 我被吓昏了,所以不知道了,那你还要逼问我什么呢?问也没有用,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方明宴安稳听完,然后说:“你跟我来。” 接着,方明宴就将红袖带到了刚才的宅子里。 被毁容的女子还躺在房间门口,没有人动她的尸体,红袖看了看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脸上一片空白。 半晌红袖终于回过神来:“这,这就是那个……” 她那个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明宴点头:“对,这就是你看见的鬼。她不是鬼,是个女人,只是被毁容了。她穿上你的衣服,戴上了你的面纱,想要杀我的人。” 红袖愕然的目光在方明宴身后的人身上扫过,可能在想,她要杀的。到底是谁? 方明宴道:“红袖姑娘,刑狱司的人在翠竹轩遭遇刺杀,这件事情,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第57章 每人一个悲惨过去 红袖连连摇头:“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个人,大人看见了,她也要杀我。” 方明宴不说话,红袖又补充了一句。 “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刑狱司以前办案子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她一路跟来翠竹轩?” 红袖这一招还是相当高明的。 这叫顺水推舟,四两拨千斤。 不但把自己撇清了,而且把自己差一点被害这件事情也推到了刑狱司头上。 但是姜云心淡淡看着她:“这个人说了,她就住在这个宅子的密室里。” 红袖微微张嘴:“啊?” “别啊了。”姜云心淡淡道:“她说谎。” 红袖这下是从心里真的感到惊讶了,这种惊讶表现了出来,好在这个时候她就算惊讶也不失态。 “她就住在这个密室里?”红袖整个人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状态。 “你说密室里住的人,就是这个人,我,我怎么不知道?” 红袖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是很自然的,这些话细细思量,说得也没有问题,但是姜云心告诉她。 “不,她不住在这个密室里,这个密室里另有人住。” 红袖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她的状态挺好的,不像是一个常年住在密室里的人。” 姜云心非常善良地告诉她:“这个刺客,除了她的脸被毁容,其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而在你的翠竹轩,一个脸被毁容的人,是可以很好隐藏自己的行踪的。” 这一句话让红袖脸色骤变,姜云心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红袖的脸没有问题,五官端正,容颜娇艳,眉目如画。 杀手的脸被毁了容,犹如鬼魅,不能见人。 但是众所周知,翠竹轩的红袖姑娘从不以脸见人,常年戴着面纱,谁又能知道,这面纱底下到底有几个人呢? 红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冷冷地看着红袖:“红袖姑娘,我是刑狱司提刑司,不是你的裙下之臣。我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和你闲谈的。现在这件案子已经牵扯到四条人命,还牵扯到我手下的安全。你最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能够把自己摘出来,要不然的话,这事情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结不了案。” 第73章 本来他们只是怀疑杀死马修能的凶手是翠竹轩的人,或者藏在翠竹轩,现在又死了一个,还是为了杀姜云心死的,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个人杀了马修能,可能是为了报复。 多了一个人要杀姜云心,这就是团伙。 红袖一脸楚楚可怜,委屈地道:“方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明宴倒没指望她能够这么快承认,人命关天的事情,咬死不认还能多扛一会儿,如果认了,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方明宴吩咐龙桥:“带人来彻查翠竹轩。”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八个人,而是带人,来将翠竹轩的每一块土地,每一间屋子,每一个箱子和柜子都查得清清楚楚。 地毯式搜索。 方明宴平常出门虽然不爱前呼后拥,可是他能指挥得动的人。那可不少。 红袖坐在石椅上披着衣服。 姜云心觉得她似乎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 姜云心扯了扯荆风华,给他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 万幸,这一回两人的塑料友情得到了升华,荆风华听懂了。 姜云心让他去试探一下红袖,看看红袖会不会武功。 其实荆风华是很犹豫的。男女有别,他往上这么一扑,要是红袖会武功,把他推开那也就罢了,要是不会武功给他扑个正着,岂不是要骂他登徒子? 正好刑狱司的人都在,连去衙门报案都省了,直接就抓走了。 但是姜云心不会武功,也不好让姜云心去试探。 万一姜云心扑过去,红袖从身上抽出刀来,她都反应不过来躲。 于是荆风华叹了口气,两人默默地变换了一下位置。 荆风华往前站了一点,然后最拙劣的表演便上场了。 荆风华平地站着,忽然没站稳,哎呀一声,往红袖身上摔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可这个时候只有荆风华离她是最近的,别人都晚一步,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 小丫鬟倒是就在红袖身边,但是小丫头也没这个力气,扶也扶不住。 电光火石间,只见红袖伸出双手想要阻挡荆风华,可惜她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挡不住荆风华的力气。 所以荆风华还是撞到了她,在撞到之后被龙桥抓住,龙桥将荆风华扶好。 “对不住,对不住。”荆风华连连说:“不好意思,我刚才腿麻了没站稳。” 这话说的,不但红袖听着觉得虚伪,就连刑狱司的人听了都觉得虚伪。 红袖又急又气,但是这会儿她为鱼肉,也不敢多责备什么。荆风华都那么好声好气的道歉了,摆明是个意外,她也只能说没事。 刑狱司的人却看出问题了。 刚才是情急之下,红袖看着荆风华扑过来,第一个反应是伸手,而且手势相当标准,这绝对是习武之人才会做的动作。 可是她伸手以后,她的手上没有什么力气,所以推在荆风华身上的力度是一个正常女子的力度。 方明宴在红袖对面坐下:“伸出手来。” 红袖愣了一下。 方明宴便说:“红袖姑娘,方不方便把你的手给我看一下?” 红袖顿了一下,反而把手缩回去了。 “方大人。”红袖义正言辞:“虽然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是我也是有尊严的。光天化日男女有别,大人你要做什么。” 方明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姜云心就来了。 “我来。”姜云心伸出手来:“红袖姑娘,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一看,这不失礼吧。” 论刑狱司这种地方,有一个女下属的好处。 红袖可以拒绝方明宴,但不能拒绝姜云心,只好把手伸了出来。 她审时度势,知道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刑狱司的人可能就要来硬的了。 如狼似虎,这是京城老百姓对刑狱司最通常用的形容,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两天的来往也让红袖明白了,方明宴绝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在他面前讨不了好。 红袖的手腕上,果然像方明宴所说,贴了一排装饰的花瓣,非常漂亮。 她的手腕皮肤白皙透明,加上金色的花瓣映衬。让人看了就想摸一下。 但是姜云心不是摸,而是一片一片的,将红袖手腕上的花瓣给取了下来。 红袖虽然竭力控制,可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要不是龙桥拿着刀站在一旁,她可能忍不住要反抗。 左手的花瓣被拿掉以后,一道淡淡的伤疤出现在红袖的手腕上。右手的花瓣也被拿掉了,她的右手同样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两道伤的位置是一样的,长短相似,深浅相似。 姜云心说:“红袖姑娘,这伤是怎么来的呀?” 看样子有年头了,当年伤得很深吧。 红袖咬着牙点头。 “是早些年的伤了,很小时候不小心弄的,伤得很深。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两道印子,我觉得难看才用花瓣遮住。” 姜云心进一步逼问:“儿时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果伤在一边,还能说是不小心划到的。可是两只手都有,而且一模一样,不小心三个字就说不过去了。 红袖垂眸道:“当年遇到了歹人,他逼我就范,我不从,他挑断了我手上的经脉。虽然后来遇见神医接好了,也用了最好的伤药,但是伤痕没办法完全消失,我的手也提不起重物。” 第74章 大家顿时都想到了死在巷子里的,马修能的两个跟班。 方明宴道:“你以前会武功?” 这个姜云心是看不出来的,但是方明宴能看出来,刚才荆风华扑过去的时候,红袖下意识的本能反应,绝对是一个练家子。 “会一些花拳绣腿。”红袖知道瞒不了,也不瞒着:“我自幼家贫,父母将我卖给了一个杂耍班子,跟在杂耍班子后面学了几招?后来有一个男人看中了我,班主就把我转手卖了,那个男人折磨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逃了出来,被妈妈收养了。” 姜云心察颜观色,觉得红袖这话倒未必是假话。 但凡有办法的,谁愿意卖笑过日子,每一个青楼女子身后,都有一段血泪史。 但是红袖的遭遇让她将这案件中的几个人联系了起来。 每个人都是有缺陷的,每个人都在男人身上受过伤。 红袖在风中瑟瑟发抖,方明宴看着也觉得不像话,让她先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反正翠竹轩他们暂时是不打算走了,而且现在已经有人在门外和四周看守,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离开。 只要将这个秘密限定在这个区域内,就有找出来的一天。 众人回了房里都坐下,歇一歇。 姜云心划拉过一张纸说:“大人,我有个想法。” 方明宴点点头:“有想法就说。” 刑狱司是一个环境宽松,言论自由的地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其他时候,特别是在讨论案情的时候,欢迎大家畅所欲言。 第58章 药香阵阵 姜云心道:“我觉得翠竹轩不只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场所,他更像是一个伤心女子收容所。” 比如说红袖。 比如说,刚才刺杀他的女子。 比如说,有可能的杀了马修能的人。 就目前看来,已经有至少三个人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方明宴也道:“不错,这一系列事情连在一起,确实不止一人。” 现在出现了三个人,她们是有重叠点的。 凶手和红袖都被男人伤过,红袖和刺客都有难以磨灭的伤疤。 姜云心脑洞大开:“大人,你说她们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女子刺客团伙?” 姜云心这么一说,大家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方明宴缓缓点头有。 还真有。 姜云心顿时觉得,有些电视电影在自己眼前重现了。 但是现在凶手还没有踪迹,毁容女子已经死亡,只剩下红袖。 红袖一脸无辜,想来也没有那么快招认。 对翠竹轩的搜索只进行了一半,众人稍事休息,方明宴继续带人搜索。 姜云心又回到了那具刺客尸体身边。 这是她常做的事情,以往案件停滞不前的时候,尸体又有怀疑,会一检二检,甚至还有三检。 尸体会说话,可是很多时候,尸体说的话不是那么容易被理解,需要多听,仔细听。 姜云心甚至想,要不要跟方明宴申请一下,解剖看看。 于是姜云心就盘腿坐在刺客尸体边。 荆风华在一旁陪着她,也盘腿坐在尸体身边,两人并排,一起盯着尸体。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不知道这是守着什么大宝贝呢。 死者的脸实在是太可怕,荆风华也不知道姜云心为什么能盯着一直不转头,他看了一会儿,大概是心理作用,只觉得身上也开始不舒服起来。 然后荆风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跑到了自己身上一样,开始挠。 先挠手背,再挠胳膊,挠完前胸,还想让姜云心给挠挠后背。 姜云心嫌弃道:“你这是干嘛呢,是不是好多天没洗澡了?身上有跳蚤吗,离我远一点。” “胡说,我天天洗澡。”荆风华扭动了两下:“不是,就是这个脸看着难受。麻麻赖赖的,看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爬一样,你说她这脸,平时会痒吗?阴雨天会痛吗?” 对于荆风华的问题,姜云心还真认真对待了。 她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又靠近了一点。 这伤疤是外力造成的,很可能是被什么腐蚀了,皮肤受损,不能恢复。就像是手术切开的伤疤,虽然只有一条,但是大部分也不能恢复如初。 姜云心认真对荆风华说:“如果不出意外,这样的疤,会有你说的情况。” 荆风华一愣:“什么情况?” “阴雨天的时候,会痒。”姜云心道:“而且有可能是又痛又痒……那是非常难过的。” 以前刑警队就有个刑警,抓捕犯人的时候被划了一刀,伤口非常深和长,差一点丢了性命。 救回来之后,虽然其他地方都养好了,但是那一道深深的伤疤是消不掉的。 伤疤好了之后,凸起来一块皮肤增生,每到阴雨季节就会红痒,必须要抹药膏才能缓解。据他自己说,那种痒受不了,若是不抹药膏,皮都要抓破了。 这个刺客的脸,岂不是一模一样。 但是刺客的伤疤虽然有些微微的红,可是没有指甲抓挠过的痕迹。 要知道,痒可是比痛更可怕的事情。 姜云心靠了过去,深深吸了口气。 荆风华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觉得仵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在恶心这件事情上,真是没有人能打败他们。 第75章 姜云心又拽着刺客的衣领,仔细的闻了闻,像是一只大狗。 突然姜云心站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凶手住在什么地方了。” “这就知道了?”荆风华不太相信:“你神了啊。” “一点也不神,我就说我天纵奇才,你又不信。” 姜云心就把荆风华拽走了。 刺客脸上那么严重的伤,却没有抓挠的痕迹,可见不痛不痒,那是不符合道理的。除非她用大量的药物持续治疗。 不指望治好,但是可以消除症状,让人舒服。 如果她就住在翠竹轩,一定有这么一个房间,里面常年飘着药香。 这个药,就是给刺客治脸的,当然对外宣称可以是各种用途。比如养颜,暖胃,宫寒,怎么都行。 可是药是骗不了人的,姜云心是法医,对各种药物也有不少了解,止痒护肤的药,和其他用处的药,还是分得清的。 姜云心赶过去的时候,方明宴正带着人在一个屋子里。 这是红袖院子里的一个屋子,是她的一个丫鬟的。 小丫鬟站在方明宴面前,瑟瑟发抖。 “这真的是我的屋子。”丫鬟说:“大人,我没骗您啊。” 方明宴问:“你的屋子?那你得了什么病?这屋子里的药味,是哪儿来的?” 姜云心心里一动。 丫鬟说:“前些日子吃了凉的,胃不舒服,所以开了些药。” 方明宴进一步追问:“什么药?找哪个大夫开的,吃了几天,药方在哪里?” 小丫鬟哪见过这场面,被方明宴步步紧逼,差一点要哭了。 红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打理了,重新振作起来。 不愧是长袖善舞之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比较冷静的。 红袖拦在小丫鬟面前,解释道:“大人,丫鬟胆子小,没见过您如此威严的大人,您这样,她会吓坏的。” “那好,你来说说。”方明宴道:“刚才的问题,你可知道?” 方明宴问,红袖便说,但说的和丫鬟说的无异,也是那几句话。 至于大夫,是一个游走郎中,现在已经不止去向。病都好了,药昨天也没喝了,药渣都倒掉了。 至于药方,又不是什么珍贵的方子,也没有留存。 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方明宴对这个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就是瞎说一气。 但是,现在她病也好了,药也喝完了,你怎么证明她是瞎说呢? 方明宴当下便叫人关门关窗,去找大夫。 房间里的药味还未完全散去,找个大夫来闻一闻,自然知道是什么药,治什么病。 现在天气已经冷了,大部分房间都关着门关,只有这一间,门窗大开,想来就是为了散这味道。 但是方明宴来的太快,味道还没来得及散去。一个常年有药香的地方,那味道是会沾染在每一件东西上的。 不是说开一会儿窗子就能去掉的。 这种地方偏偏还不能熏香,有些熏香会破坏药性,有些熏香会让病人更不舒服。更重要的是,翠竹轩里,没有一个丫鬟的房间是有熏香的,要是这个房间一熏,本来注意不到的方明宴,这下也能注意到了。 姜云心走了进去,她站在房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药味虽然很淡,但是很熟悉。 姜云心说:“大人,不用找大夫来了,我知道这个药是做什么的,我也知道这房间,是谁住的了。” 众人一起看她。 姜云心道:“这是一种缓解皮肤瘙痒红肿的药,这个房间,正是刚才那个要杀我的凶手的房间。” 红袖还能撑住,小丫头一瞬间面如死灰。 可见姜云心说对了。 红袖条件反射便道:“你胡说。” 姜云心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刚才那个人,她脸上皮肤受伤留疤如此严重,每到阴雨一定瘙痒难耐,必须用药物浸泡方能缓解。这种药一般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所以你们的伙房里,一定存有不少这类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常年要用的东西,不可能用一次买一次的。 更何况这种一般是浸泡涂抹不是喝,所以用量会比较大,所需要的药草也会更多,如果疤痕的位置大,甚至可以在洗澡的时候将药草放进去,浸泡全身。 在姜云心和红袖之间,方明宴当然无条件相信姜云心。 相信姜云心,就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方明宴吩咐:“拿下红袖,给我仔细搜这个房间。” 刑狱司的人二话不说,如狼似虎,扑了过去。 不但拿下了红袖,还有翠竹轩里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控制起来,一个个的查。 这就不是一个杀人凶手藏在翠竹轩的事情,很有可能,翠竹轩就是一个杀手组织的窝点。 这个屋子被当做重点检查对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查了一遍,差一点掘地三尺,最终,荆风华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不奇怪。 木盒子里面,放着许多的用纸折出来的花,很小,一个。 姜云心知道,手巧的人哪个年代都巧。 花儿有二十几朵,但是有一朵,截然不同。 第76章 其他的,都是红色的,这一朵,却是白色的。 姜云心拿起来白色的花,拆开。 这竟然是一张写着字的纸。 纸条很小,只有掌心大,上面的字更小,蝇头小楷,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于是姜云心眯着眼睛一看,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第59章 惩恶扬善女英雄 姜云心拿着纸条在桌子边上发呆,方明宴走过来:“发现了什么?” 姜云心将纸条交给方明宴,然后自己开始拆其他的折纸。 每一张折纸,上面都写着人名字。 一张纸条,一句话。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年纪性别。 姓甚名谁,何方人士,现在何处。 然后是一个金额和要求。 比如,四月初二,京城西港三号,李桂,男,三百两,一只手。 这是个账本啊。 但是别人记得是生意,她记得是人命。 方明宴看完也沉默下来。 这张白色的,尚未染色的纸条上写着:七月初一,文心书院姜云心,女,五千两,死要见尸。 “真的有人要杀我,要买我的命?”姜云心喃喃道:“是什么人?” 之前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年代,最大的威胁来自姜夫人,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此劫难。 这不可能是姜夫人,姜夫人对她的厌恶,不值五千两银子。姜夫人只想把他卖五千两银子,绝对不想在她身上花一两银子。 “五千两啊。”姜云心继续喃喃道:“这么多钱啊。” 方明宴不好动手,荆风华毫不客气地拍了她一下。 大小姐,你的重点不太对吧。现在是五千两的事情吗?是有人要你的命啊。 姜云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道:“大人,大人,我要报案。” 方明宴:“……” “咱们刑狱司不是专门管诡异案件吗,有人要杀我,这够不够诡异,我能不能报案?” 龙桥忍不住道:“小姜,你可真会就地取材。” 龙桥这个词用得相当到位了,但姜云心说,这叫吓傻了。 方明宴吩咐把这些纸条都拿走,按照上面的地点人物一一核对。 首先要确定这是不是个恶作剧,还是真实的杀戮?如果纸条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受害,那姜云心就是下一个目标。 如果纸条上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这事情就要从长计议。 差役走了之后,方明宴走到红袖面前。 可不能忘,他们手上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现在你还要嘴硬吗?”方明宴居高临下的看她:“说吧,你们是一个什么组织?有多少人?杀了多少人。” 红袖是翠竹轩的主人,可别说什么都不知道。 但红袖却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这话说的,就是承认了,她们是一起的。 红袖一改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我知道我们杀的每个人,都该死。” 姜云心顿时要炸。 我怎么就该死了? 红袖接着道:“我们杀的,都是该死的男人。” 姜云心咽下了要骂人的话,不对劲。 方明宴说:“比如马修能?” “对。”红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马修能难道不该死?” 甚至她都不用复数他的罪行,马修能在京城里,那是一个五毒俱全的存在。 “包括他的两个小厮。”红袖说:“这些年,助纣为虐,害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好女儿。” 就算马修能是受害者,也没人能帮他说好话。 他确实该死。 红袖笑了一下:“你知道要马修能的命,我们收了多少钱吗?” 还真不知道,刚才那几十张纸条,他们也只是拆了几个,大同小异,便交给其他人去一一核查了,没有看完,不知马修能是否在其中。 红袖道:“一碗鸡蛋面。” 众人都愣住了。 红袖说:“城郊有一户姓廖的人家,父母老年得子,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儿。半个月前,她外出路上遇到马修能,被马修能一眼看中,强迫要纳她做妾。廖姑娘被毁清白,悬梁自尽。母亲看见女儿惨状,也随她去了。父亲去马家讨公道,被打断了腿。” 众人都沉默不作声。 红袖说:“我正巧路过,讨一碗水喝,老人给我下了一碗鸡蛋面,便转身回房。” 红袖的视线扫过众人:“你们都是富贵人家,自然不知穷人贫寒,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鸡蛋已经是很好的招待。我吃完面,打算给他一些银两,他已经服毒自尽,临死的时候,告诉我自己死不瞑目,恶人不死,还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要被他糟蹋。” 于是红袖在老人临死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吃了他一碗面,一定给他们一家三口报仇。 这世上,竟是容不下这样平凡安稳,不过马修能一个念头,家破人亡,三条性命。 红袖冷笑一声:“我说的真假,大人可以去核实。虽然翠竹轩我们是杀人,但是我杀的每个人,都是该死之人。”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很。 众人都在心里咒骂马修能,本来是官服办案,堂堂正正,但是因为马修能,现在由衷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第77章 好像红袖是正义的,他们是令人唾弃的。 红袖看着方明宴:“方大人,我查过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但是,马修能作恶的时候,你在哪里?廖家一家被逼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方明宴心里郁闷得很。 我在哪里,我在刑狱司里,这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方明宴叹口气,声音低沉下来。 “我确实不知此事,如果廖家到刑狱司报案,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点,方明宴还是有自信的。马修能虽然也是朝廷官员,但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个三品家的公子。 刑狱司绝不会纵容这种事情,更不会因为地位偏袒谁。 但是刑狱司也确实没办法知道京城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红袖的脸色,稍微缓和一点。 众人都只觉得郁闷又荒谬,这似乎是,她原谅了方明宴一样。 这没办法,人在群体中的时候,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比如有老百姓被当官的欺凌,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那他这肯定是从一品到九品,甚至没品的衙门差役,都一起骂进去了。 红袖手上有人命,是必须要抓,而且基本上死罪难逃的。但这个时候,给人一种,你抓了她,好像是抓了英雄义士一样。 就在这沉默中,姜云心突然道:“不对。” 怎么不对,红袖看她。 姜云心将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纸条怼到红袖脸上。 “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为什么要杀我,我做什么了?”姜云心这一点还是能保证的:“就是外面的蚂蚁,我也不会故意去踩一只,我也没有调戏良家妇男,我有什么罪?” 调戏良家妇男六个字,让方明宴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最终忍住了。 这是什么话? 看来姜云心已经被气疯了。 红袖认真地看了姜云心手上的纸条,皱起了眉:“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云心见红袖竟然要耍赖的样子,怒道:“纸条是从你们这儿搜到的,刚才也确实有人要杀我。你可别说你不认识她。” 事到如今,红袖也不至于说出这话来。 红袖说:“刚才那人,确实是翠竹轩的,她叫莫愁,也是个被男人害了的可怜女子。” 姜云心道:“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人就杀人,赚钱就赚钱,别把自己放的高高在上,一副全是天下都对不起你的样子。” 红袖被抓,翠竹轩的一切即将真相大白。 但是现在刑狱司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个郁结,凶手刺客是一定要抓的,可如果他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就不但没有破案的成就,反而会变成一种内疚。 红袖喃喃道:“这不可能,我们的目标都是薄情寡信的男子,从没对女子下过手。刚才莫愁要杀你,她不是真的想杀你,只是想转移你们的注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罢了。” 但是这张明显是接单的纸条,红袖也无法解释。 方明宴走过来,拍了拍姜云心的肩膀,让她让开一些,自己坐到了红袖对面。 方明宴道:“红袖姑娘,你说马修能该死,我认可?但翠竹轩不是你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人做的事情违背了你们的初衷,滥杀无辜,收敛钱财。” 红袖的表情有些呆滞。 方明宴道:“比如姜云心,我相信你不知情。所以你能确定,姜云心是第一个吗?” 红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方明宴道:“我佩服你是巾帼英雄,我们不如谈谈。” 红袖看着方明宴,不说话。但显然愿意听他说话。 方明宴道:“你既然调查过,知道是我是什么人,就该对我放心。我一言九鼎,绝不坑蒙拐骗。” 红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姜云心多少有点意外,万万没想到,刑狱司名声这么臭,方明宴名声竟然还可以。 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 方明宴道:“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会一一去调查这些人,如果确实死有余辜,我保证,你和你的姐妹,都可以安然无恙。”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竟敢对红袖做出这样的保证,何止是红袖吃惊,姜云心都很吃惊。 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么就是在骗红袖,要么,这事情也太有难度了。 但是方明宴面色严肃,正襟危坐。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方明宴道:“若有人因钱杀人,那就另当别论。” 红袖定定地看着方明宴半晌,似乎在鉴别他这句话的真假。 方明宴淡淡道:“我没必要骗你。你既然调查过我,应该调查过刑狱司。我向来佩服惩奸除恶的人,所以想和你好好说,要不然的话,进了刑狱司,我可以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方明宴主打的是一个亦正亦邪,又狠又善。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 姜云心和荆风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啧啧啧,这个大人心机深着呢。嗯。 第50章 死都死了切开看看 就在姜云心和荆风华感慨上司,心思太深,琢磨不透的时候,红袖妥协了。 红袖咬着嘴唇缓缓道:“翠竹轩里,确实还有一些姐妹,她们并不住在这里,也不是受我指挥。我只是负责打探消息,以及一些处理善后。” 第78章 众人都抛去了其他心思,专心听红袖说。 红袖说:“莫愁是不会自己接任务的,她的每一个任务,都是和我商量过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杀……” 红袖的话戛然而止。 她突然面色一变,好像被卡住一样。 方明宴说了一句不好,一步冲上前来,捏住了红袖的下巴。 但是已经迟了。 红袖睁大一双眼睛,嘴角有一丝血迹流了下来。急促的呼吸了两下,好像想说什么,可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整个人瘫软下去。 众人都惊了,龙桥更是拔出了刀。 可是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机关,没有暗器,没有人进来。 红袖死了。 她不是自杀的,是被人杀人灭口。 姜云心更是觉得惊恐起来,往方明宴身后躲了躲。 对方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一屋子人的情况下杀红袖灭口。想要杀他,那不是易如反掌? 众人也都有点紧张,龙桥和荆风华一左一右站在姜云心身边。 但是毫无动静。 一切如常。 突然听见扑哧一声轻响,红袖额头出现一个红点,仿佛渗出来一滴血。 众人都看得过去,只见那个红点还是会动的,凑近一些是一只小虫子。 竟然有一只小虫子从红袖的额头爬了出来。 那小虫子只有米粒大,通体通红,从红袖皮肤里钻出来以后,就停住不动的。 姜云心第一个说:“会不会是什么蛊虫?” 这个她熟,电影电视里太多了。 荆风华也走了过去,他看了一下,犹豫道:“我对蛊虫没有太多了解,但确实听过这方面的说法,其实就和下毒一样,有些高手养蛊虫是成双成对的,一只留在自己身边,另一只,想要控制什么人,就像蛊虫下在谁身上?这样对方就不得不乖乖听话,如果察觉到对方要反,千里之外也能要她性命。” 对此,姜云心的评价是:“太邪乎了。” 其他人不置可否。 蛊虫这两个字,确实是比较邪性的。传说来自苗疆深处。他们从不涉足中原,偶尔有人学了一星半点,便会作乱为祸。 就在荆风华打算找一个东西把红袖额头上的虫子抓起来仔细研究的时候,那虫子落在了地上。 虫子很小很轻,但是房间里一丝风都没有,它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众人一看,已经死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反正红袖已经死了,虫子还是死的比较安全。 就在此时,门外差役狂奔而来。 “大人,大人,死人了。” 众人连忙出去。 之前翠竹轩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管家,丫鬟,小厮,打杂的,厨娘,一共十五人。 有刑狱司的差役看管。 此时,院子里倒了一地,差役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救谁,怎么救。 方明宴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突然倒下了。”差役慌忙解释:“大人,我们碰都没有碰他们一下。” 就在说话的时候,他们的额头陆续出现一个伤口,一只同样的小虫子,钻了出来。 虫子出来后就不动了,然后僵硬。 姜云心过去看了一眼,都死了。 所以这种虫子,在宿主体内,宿主死亡,它们也跟着死亡。一人一虫,绝不误伤。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不知该说什么。 姜云心是仵作,这个时候尽职尽责,一具一具地尸体查看过去。 这一看,看出一点不同。 姜云心在纸上写下从一到十五的十五个数字,然后撕开,每个人身上放一个数字作为编号。 又拿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一到十五。 然后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夹子,把每个人额头上的虫子都给拿了下来,按照对应的数字放在纸上。 荆风华就蹲在边上,看那虫子好像是看梦中情人一样。 这些虫子乍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仔细地看有一只略大一些。 只是稍微大一点点,如果不是将他们都放在一起,也看不出来这个差别。 这只略大一些的虫子,是门房身上的。就是守在翠竹轩大门口,他们进来时候接待他们的门房。 这门房难道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 姜云心居高临下地看他,忽然说:“你们说这个蛊虫它有毒吗?” 在姜云心看来,这个事情不合理啊。 她知识点里,蛊虫就是毒虫。 将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让它们在其中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 先不说这现实不现实,即便是有一只杀出重围,它也不可能因为吃了其他的毒虫,而改变了自身的性质。 毒蛇还是毒蛇,毒蜘蛛还是毒蜘蛛,蝎子还是蝎子,没有道理一只毒蜘蛛在吃了一条毒蛇之后,就学会了吐舌头。 要说蛊虫能杀人,这也就罢了,但是要说能远距离操纵杀人,未免有点扯。 她是真不信。 姜云心这个问题很有深度,大家都回答不出。 还是方明宴道:“试试就知道。” 何必猜测。 当下,便叫人去厨房里抓了只鸡过来。 然后抓了一只蛊虫丢在地上。 第79章 鸡不择食。 吃完之后,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依然神采奕奕,羽毛飞扬。 看来这蛊虫是无毒的。 龙桥道:“这虫子无毒,会不会是毒已经在这些人身上了呢?” 就像是蜜蜂,蜇人之后就会死亡。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姜云心道:“大人,我能不能找一具尸体解剖一下,确定一下死因?” 仵作面对尸体,总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方明宴点头。 都说蛊虫杀人,到底怎么杀,其实他们也很好奇。 虫是从脑袋里钻出来的,那毒在何处呢?也是脑中吗? 龙桥道:“就解剖这一具吧。” 龙桥说的,是那个门房。因为他额头里钻出来的蛊虫,比别的要略大一点点。 “好。” 姜云心一口应着。 姜云心说:“风华给我搭把手。” 荆风华应着:“好,你说。” 姜云心说:“你帮我把脑袋切开就行,这个是力气活儿,人的脑袋可硬了,没有斧子我弄不开。” 边上一众差役听着,只觉得真残忍啊,一个漂漂亮亮小姑娘,竟然干这事情。 但是荆风华还没来得及找到趁手的家伙,方明宴道:“我来。” 然后刷的一声,拔出了一旁龙桥的刀。 姜云心也不挑手下,谁来都行。 “一切两半就行。”姜云心说:“对了,大人,这里有这么多尸体,不如多切几个,我好对比一下。” 就像是切瓜切菜一样。 方明宴非常好说话:“行。” 然后姜云心退了出来,方明宴走过去举起来刀。 手起刀落,刀下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门房,突然像是泥鳅一样滑了出去,而他背后的一具死尸,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可是方明宴却好像早有准备,身形一拧,就躲过了背后人的一击。 其他人也扑了过去,只有姜云心猫着腰往后退,往后退,一直退到了荆风华身后。 荆风华没有冲出去,但是一直挡在姜云心面前。 他是会一点武功的,但是不多高深。 刚才已经死了的十来个人,突然都活了过来,转身四散逃跑。 可惜刑狱司众人早有防备,方明宴一把就抓住了门房的领子,随手摔在地上,只能咔嚓一声,姜云心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断了哪里,听着就痛。 荆风华也挪动了一下腿,他没看见方明宴摔断门房的脊梁骨,但是看见有一个小厮在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撞到了一旁的树桩。 那树桩就那么高,正好撞在致命部位,痛得他当场就躺下捂住在地上打滚。 就连身后追着的差役,都忍不住感同身受了这种痛。 有所准备,很快一行人就被全部制服。 也有没制服的,没制服的已经死了。刀剑无眼,对方拼命,刑狱司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门房也不知伤了哪里,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满脸是血地咬牙问方明宴:“你是如何发现我们假死的破绽的?” 他们每个人有一瓶药,喝了之后,可以短期心跳脉搏全无。 都是尸体,还是丫鬟小厮的尸体,刑狱司的人自然会放松警惕。甚至未必会带回六扇门,说不定就停尸翠竹轩,等待后面掩埋。 那他们就可以想办法逃跑了。 谁知道冒出个姜云心,开口就要切几个脑袋看看,这一下,假死就转不下去了。 方明宴低头看他,淡淡道:“蛊虫即是稀罕物,来一两只也就罢了,一死十几个,未免太假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切几个脑袋看看,只是随口一说呢?” 如果他们不是假死,是真的死了,那姜云心估计也就真的解剖了。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蛊虫杀人,这些额头上的伤,是自己戳出来的,很浅,然后将虫子塞进去。 其实这障眼法确实太假,哪怕现在不被怀疑,等姜云心解剖一看,发现虫子不是从体内钻出来的,也会察觉异样。 唯一一个真正死了的,只有红袖。 但是姜云心将红袖额头的伤口往下剖开,也没有深入的伤口,虫子不是从体内钻出来的。 但之前是有的,还是没有的,这不好说。因为红袖有刘海,刘海遮住了额头,开始是看不见的。 方明宴吩咐,将活口全部押回刑狱司,一一审问。 翠竹轩,有一个算一个,竟然都有问题。哪怕是丫鬟厨娘,也都有一些拳脚功夫。 这一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们本以为红袖是暗中首领,但她尚未说话就被灭口,看来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第51章 大人的小心思 幕后的人,藏得很深。 红袖被灭口时的反应,证明她是知道一些的。但是翠竹轩里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包括门房。 门房确实是他们中的头,但是他们各自负责的方向不一样。他和红袖,可以说是互相制约,互相牵制的关系。 红袖负责收集情报,在京城公子哥之间游走。 他负责管理翠竹轩,以及监视红袖。 心思深沉而黑暗的人,是谁都不会相信的。他们没有最信任的手下,只有最能干的手下。 所以门房知道的也有限,他开始还挺硬,后来也说了。 第80章 幕后主使他确实见过,但只见过一个黑影。连声音都没有听过,有什么吩咐都是写了纸条,出现在他的桌上的。 翠竹轩里的一帮人,不是普通的丫鬟小厮。但也没什么特别,干的都是丫鬟小厮的活儿,偶尔会顺手接个杀人灭口的任务,大部分时间也就是端茶倒水。 只有一点和他们想的一样,红袖果然不只是一个人。 翠竹轩里,带着面纱的都是红袖,包括被毁了容的莫愁。 大家都要遵守,心照不宣的规矩就是。谁穿上了那身衣服戴上了面纱,谁就是他们的主。不要多问,不要多说。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在山庄里,这理由众人简直无法反驳。 为了钱。 他们在山庄一年,就会有一笔丰厚的银子送去家中。而他们要离开,可能只能躺着离开。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翠竹轩被查,那些曾经带着面纱杀人的女子,她们将面纱一摘。混入人群中,就算迎面碰上,也无人认识。 现在唯一还能确定的,就是杀马修能的人。她长得和翠云很像。 这几日,翠云的奶奶身体已经好些了,她们不好意思在客栈里花龙桥的钱,提出了想要返乡的意思。 但是怎么能答应? 虽然翠云那天晚上有不在场的证据,可谁都不相信天下有完全相同却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走,是不能让翠云走的。 留,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姜云心不愧是上辈子做过义工,帮助过社区培训街道下岗再就业人员的,她提出了一个好办法。 翠云是在家里待不下去,来京城投靠亲戚,谋求生路的。 既然如此,刑狱司给他一条生路,就是了。 方明宴觉得行。 于是姜云心告诉翠云,她们回家日子也过不下去,看着怪可怜的。 大人慈悲为怀,心地善良,她求了情,可以给她在京城找个活干。 包吃包住还有薪水,虽然不多,但也能养活她和奶奶,先安置下来再做打算。 翠云一听,感激涕零。 她不怕干活,本来都是活干惯的。白吃白住不安心,靠劳动换取报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翠云差一点给姜云心跪下。 姜云心坚定地扶住了她。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但是翠云的安置问题,大家也着实商讨了一下。 虽然翠云暂时没有任何嫌疑,可她毕竟和凶手长得像。如果直接安排在刑狱司,可能会威胁到姜云心的安全。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姜云心出门的时候可以找人陪着,在刑狱司里面,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于是方明宴将翠云安排在一个酒楼打杂,等奶奶身体好了,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自食其力,别人有留下来的理由,他们也有不放走的理由。 重点是,这个酒楼有方明宴的人,一起干活,顺便监视。 姜云心觉得方明宴安排得很周到,不愧是大人。 方明宴还将所有和红袖有来往的公子哥都请回来,一一询问他们和红袖相处的时候有什么蹊跷,觉得翠竹轩里有什么蹊跷? 可惜这群公子哥都是饭桶。 不过方明宴做了一件有些缺德的事情。 他将莫愁的尸体放在停尸间,告诉那群公子哥,这就是红袖。 而且只露出了一张脸,下巴以下遮得严严实实,他生怕有人摸过红袖的脖子,就会露馅。 可怜那群公子哥,特别是和红袖有过亲密接触的。谁能想到和自己黑灯瞎火春风一度的,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似人似鬼的怪物。 当即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甚至当场就吐了的也不在话下。 姜云心在一边看了,摸着下巴琢磨。估计他们心里要有阴影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去青楼。洞房花烛夜,要在房间里点一百八十根蜡烛,看着新娘子的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人都走了,姜云心忍不住道:“大人,你可太坏了。” 这真是不杀人,诛心啊。 方明宴淡定看一眼姜云心。 “你就说,这是不是红袖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确实是红袖中的,一个。 方明宴淡然走了。 他始终是站在道理这一方的,要不怎么是大人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杀手组织,埋藏的如此之深,不会只有一个翠竹轩。 莫愁屋子里的纸条,已经被证实都是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姜云心。 这组织一天不被连根拔起,姜云心就一天不安全。她总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很有可能被迎面而来的陌生人刺死。 “不会的。”方明宴安慰她:“我相信对方的手段不会那么简单粗暴,你看之前的案例。” 方明宴所说之前的案例,就是从莫愁屋子里翻出的字条,前面的那些受害者。 姜云心一一看了。 所有受害人,确实没有大街上被杀的,要么在荒郊野外,要么黑灯瞎火,要么迷上陌生人。 方明宴道:“这个组织藏得那么深,证明他们做事够小心。当街杀人,真当旁人都是死的吗?若这是他们的风格,早就被打死好几回了。” 姜云心想想,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她现在只需要注意一些,不去偏僻危险的地方,凶手就无机可乘。 第81章 但是,这么一来,马修能的死就更奇怪了。 既然藏得那么深,为什么凶手要让人看见半个脸? 姜云心缓缓道:“除非,对方有十足的把握,官府不可能从这半张脸上得到任何线索。” 姜云心的推测是说得通的,但是真的难以理解。 天阴偏逢连夜雨,就在众人为了案子绞尽脑汁的时候,姜云心得到了另一个噩耗。 姜家派人送来了消息,这回不是让她去相亲,是去庙里上香。 锦明王朝的人大多信佛,信的深浅程度区别罢了。姜家自然也是如此。 每年全家会出行一到两次,去郊外的红杏寺烧香。 这是阖家出行。 所有能称得上主子的人都会去。 姜云心的父母,姜父的两个侧室,其他子女,有一个算一个,带上丫鬟小厮婆子,浩浩荡荡。 但姜云心不想去,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城郊,山中,寺庙,过夜……作为一个看了无数小说电视的人,那种地方不出事,姜云心头都不要了。 可是继母给安排的亲事她可以推,因为那事情她占理。 这种阖家出行,不能推。除非真的打算跟家里断绝来往,一刀两断了。 可这也不现实,姜云心也不甘心。 那个家里,虽然没有什么亲情可以期待,但毕竟是家。姜云心是在心里算过的,这身体母亲的嫁妆私产,不能便宜了别人。一定要先想办法弄出来。 还有若是以后万一惹了什么大事,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也能用一用不是。 阖家出游不是不好,只是这一趟不是时候。 姜云心唉声叹气应了,然后打算回去先把遗书写一写,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写的,她在这个现代无牵挂,也无心愿,罢了,潇洒来去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云心叹出了今天的第二十口气。 刑狱司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堂堂刑狱司一朵花,怎么能如此愁眉不展。 龙桥先道:“小姜,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怎么陪? 名不正言不顺啊。 “红杏寺又不是姜家私产,你能去,我还不能去吗?”龙桥道:“你去你的,我暗中保护你。” 虽然马修能的案子还没结,但一时没有头绪,龙桥也抽得出身。 姜云心很感动,但觉得会不会太麻烦了。 然后吃饭的刑狱司众人都表示,不麻烦不麻烦。 保护小姜,人人有责,如果你觉得龙桥长得不好看,我们都可以,点兵点将,甚至可以换班表示。 姜云心有点感动,正要抱拳感谢各位大哥,方明宴进来了。 闹哄哄的伙房顿时安静了一下,就像是班主任走进教室一样。 方明宴一向于手下同吃,不开小灶,当然刑狱司的伙食也很好,只算同甘,不算共苦。 方明宴进了伙房,坐下吃饭,就坐在姜云心对面。 厨娘连忙给端上饭菜。 方明宴吃了两口,对龙桥道:“你带几个人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红杏寺。” 不但龙桥很奇怪,大家都很奇怪,竖起了耳朵。 龙桥问:“大人,去红杏寺,有什么案子吗?” “没有案子。”方明宴道:“这几日天气凉爽,红杏寺风光宜人,王爷想去游山,让我陪同。” 众人恍然。 姜云心不明白。 薛东扬小声告诉她,是这么回事。 当朝位高权重的皇叔,也就是云王殿下,和大人关系甚好,忘年之交。王爷出行,经常喜欢喊上方明宴一起。 哦哦哦,姜云心明白了。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谁还没点关系,就算方明宴本身也是世家之子,可是也要有自己的人脉。 比如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甚好。 不过这也巧了,王爷明日也要去红杏寺,他想必会带着不少侍卫随从,杀手应该不敢明目张胆了吧。 姜云心安心了一点。 方明宴微微一笑。 此时云王在府里念念叨叨,游船不好吗,明宴为什么要改去爬红杏呢,爬山多累啊。 手下在一旁揣摩:“方大人的意思,可能是您这些日子心宽体胖,需要减减?” 云王只觉得天降巨雷,三两步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腰和肚子,一脸空白。 第52章 继母的如意算盘 当天晚上,姜云心回了一趟家。 这还是她到这个年代以来第一次回家。虽然姜家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记忆之中,可依然觉得陌生,包括她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 姜云心运气不好,没碰上一个情同姐妹,一起长大的丫鬟。 当年也是有的,后来病的病嫁的嫁,现在这几个,都是如今的姜夫人后来塞进来的,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姜云心一直等到吃过晚饭,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家。 虽然不情愿,可能既然回了,还是那么久才回一次,回去的第一件事还是要给父母请安。 姜父姜建白,是当朝御史大夫,从三品。辅佐丞相,负责监察百官,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 这个官职不高不低,和方明宴差不多,但是一个已经是年近五旬,一生虽无过错,也没有什么建树,可谓中规中矩。眼见在这个位置大约没有在升迁的希望。 第82章 一个正是年轻气盛,前途无量。 姜云心给父亲请了安,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人。 她看不起姜建白。 大户人家的那些弯弯绕,她可太明白了,和职场没有什么不同。 大领导不重视一个人,自然地,下面的人也不会重视的。 姜建白又不是有什么把柄抓在现在的夫人手里,但凡他多说两句,姜夫人也不敢打着主意,想把姜云心嫁给马修能。 姜建白也在打量自己久未见面的女儿,上一次见她,好像还是去年除夕。 一眨眼,青涩的小女儿长大了,似乎和往常不同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一把刀。 姜建白越看姜云心越觉得不顺眼。想要训斥两句,但想到她现在是刑狱司的人,又是仵作,忍了忍。 仵作这两个字,简直是天生的辟邪。 “去吧。”姜建白摆摆手:“明天不要迟了。” 这就是父女近一年未见,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姜云心退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嘀咕,这人真的是姜云心的父亲吗?没有抱错吗?不是收养了仇人的孩子吗? 从姜建白的院子出来,去给姜夫人请安。 姜云心不想看见姜夫人,相信姜夫人也不想看见她,奈何礼数不可废。 姜夫人闺名贡凝梦,也是京中一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过家世比姜家差些。 嫁进姜家,她这些年还是十分满意的。虽然是续弦,但上面没有公公婆婆,进来便是女主人。 开始的时候,她还装作一副温和的面孔,后来见丈夫对前妻留下的儿女丝毫不在意,就慢慢动了心思。 两个年幼孩子,母亲过世,父亲不理,想要拿捏太容易了。 她重点拿捏的是姜云心的哥哥姜云天,因为他才是姜家的长子,按照锦明王朝的习俗,是要继承家业的。 她若是不想办法把姜云天给处理了,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上位呢?相反姜云心就没那么重要了,一个女孩子罢了,怎么也构不成威胁。日后出嫁许配人家,还不是爹娘说了算。 在那段时间里,姜云心觉得哥哥的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整个人都虚弱了下去。 可惜那时候他们都太小,察觉不出什么。 就这么过了两年,眼见着兄妹俩都要蹉跎在姜家后院,遇见了贵人。 这贵人和姜家还真没有太大来往,不过胜在位高权重,爱管闲事。 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男孩子身体不好,是历练少了,别心疼关在家里,去军中锻炼两年,自然就结实了。 女孩子也是,文心书院也是有女学生的,看这小丫头挺机灵,不如去读一读书。 那时候文心书院的女学生很少,正想招收一些。可毕竟让女孩子出去读书的人家不多。所以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偏偏姜建白不敢得罪他,他无心之语,姜建白只好照做。 从此之后,姜云心兄便算是离开了家。 越大,越明白那不是家,越不愿回。 文心书院就在京中,姜云心还少不得要回去看看。兄长姜云天也不知为何,这一去,说是军中纪律森严,没有假期,回来少之又少。 后来,随军去驻守边界,进了仕途,回来的就更少了。 这十年,总共也未见过几次。 不过贵人说得对,虽然军中生涯艰苦,可姜云天自从离开姜家,一日日的强壮起来,无病无灾,姜云心上一次见他还是四年前,记忆中,是个强壮高挑的少年人了。 姜云心去给贡凝梦请安,本来以为会被刁难,说不定要在外面等上两个时辰,谁想到贡凝梦十分高兴,听丫鬟说她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贡凝梦从位子上起了身,满脸笑容。 “云心回来了。”贡凝梦过来拉着姜云心的手,让她坐下,亲亲热热道:“可算是回来了,上一次回家还是除夕吧?我就说女孩子去什么书院,在家里做大小姐享福多好,书院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一个女儿家那么辛苦,真叫人心疼。你爹也是的,自己女儿是真不心疼。” 要不是姜云心知道她是假的,差一点觉得她是真的。 宅斗她果然不擅长,宁可回刑狱司跟嫌疑人斗智斗勇。 但此时此刻,姜云心也只能堆起满脸的假笑。 姜云心说:“我爹心疼不心疼我,娘你还不清楚吗?” 贡凝梦一时无言以对,顿了顿才道:“你爹一个大男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有时有疏漏,你也别怪他。” 姜云心摇了摇头,不怪,不怪。 贡凝梦感觉这话题不能再聊,当下吩咐丫鬟:“给大小姐准备的东西拿来。” 还给我准备了东西?姜云心很奇怪。 贡凝梦的丫鬟很快就拿了好几个锦盒出来。 锦盒的质量看起来很好,贡凝梦一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是不俗。 有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有镶了宝石的金项圈,还有粒圆润一般大小的珍珠项链。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更可怕的是黄鼠狼还带着厚礼,想要干嘛? 姜云心拿起珍珠项链看了看,直言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贡凝梦笑道:“这是马家送来的礼。” 第83章 姜云心顿时就明白了,难怪今天贡凝梦跟她笑语盈盈的,原来是为这事情。 幸亏之前方明宴知晓此事,给她预警了一下,要不然的话,这弯弯绕,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姜云心故作不知:“马家?您是指之前差一点定亲的马家吗?他们家的公子马修能被人杀了,您还不知吗?他的尸体还是我亲自验的呢,他死得那叫一个惨。” 然后姜云心就非常写实地向贡凝梦形容了一下马修能死的是多么冰冷血腥。 贡凝梦听得脸色发白,心里作呕,在心中忍不住的咒骂,这哪里是个千金大小姐,这分明是个恶魔。 尸体也敢碰,死人也敢碰,还敢说出来,幸亏她不是我女儿,要不然的话我真想一头撞死。 但贡凝梦忍了忍,挤出一点笑。 “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要我看马公子还是不错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小人,才会遭此劫难。” 姜云心点点头,你说他不错那就不错吧,反正人已经死了,无所谓了。 贡凝梦不想跟姜云心再聊下去了,于是切入正题。 “其实之前你和马公子的婚事,两家父母已经定了。婚书也已经收了。按理说呀,你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了。” 姜云心面无表情的看她,所以呢? 贡凝梦说:“所以马家和我商量,既然是未婚夫妻,如今未婚夫遇难,这婚事也不能就当没有。咱们是大户人家,要的是名声,免得别人说我们闲话,说我们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姜云心,这时候估计一个茶壶就已经拍到了贡凝梦的脸上。 可惜形势比人强,她要忍。 而且姜云心记着方明宴说的话,这件事情他会解决。 姜云心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娘的意思,我照样嫁过去?” 姜云心太淡定,反倒让贡凝梦心里有些不安。 她不敢再刺激姜云心,只是说:“你觉得呢?当然也不是要你蹉跎这辈子,马家的意思,你照样嫁过去,给马公子守寡三年,然后便不再约束你,随你改嫁。” 想得可真周到呢,姜云心心里冷笑一声。 她一个好端端的大闺女,就这样嫁给了一个死人? 然后还要守寡三年,然后就变二婚了。这样还能找到好人家吗?谁家敢要她? 而且三年,她能不能在马家活过三年还是个未知。 姜云心奇道:“娘,我就想知道马家到底是给了多少彩礼,才让你对此念念不忘。” 按理说姜家也算大户人家,不缺钱才对。 贡凝梦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道:“定下亲事的时候,谁能知道马公子会英年早逝呢?如今说这个什么意思?倒像是我贪图那些彩礼一样。你放心,马家说了绝不会委屈你,我们家也不会委屈你,彩礼多少,嫁妆自然也有多少。” “哦。”姜云心说:“那让我想想吧,毕竟是大事。” 姜云心回答得如此爽快,贡凝梦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今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姜云心就算在这摔桌子砸板凳,撒泼上吊,她都是有准备的。 反倒是如今这样,她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剩下的所有招数都使不上劲儿了。 姜云心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起早,我先回去了。” 贡凝梦也没有再说什么,让她走了。 姜云心走到门外,忽然回头:“对了,这几天我总是梦见故去的母亲,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是一直也没有说出口。如果这几天娘你梦见她了,你帮我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带给我。” 也许她想掐死你呢,呵呵。 说完姜云心就走了。 贡凝梦咬牙切齿地看着姜云心的背影,身边的丫鬟面露愁色:“夫人,奴婢觉得,想让大小姐嫁进马家,好像不容易啊,大小姐不会愿意的。” “会的。”贡凝梦沉下脸:“嫁给一具棺材,当然没那么容易接受,但凡事都怕比较,只要她遇到更糟糕的事,就会知道我给她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 第53章 迷路的老大爷和爬树的大小姐 第二天天还未亮,姜家一大家子就出发了。 男人骑马,女眷坐马车,浩浩荡荡地往红杏寺去。 这在京城是常有的事情,并不稀奇。京城里无论是大富大贵之家,还是普通老百姓,一年总是要去两回红杏寺烧香祈福的。 只是有时候女眷会单去,有时候阖家出动。 姜云心独坐一辆马车,还挺自在。 虽是夏天,今日天阴,又不下雨,十分凉爽。 本来她是没有资格一人坐一辆马车的,但是她嫌烦,刚才三姨太带着女儿上车的时候,姜云心举了举袖子,还装模作样的闻了闻。 然后举起袖子给三姨太闻,说:“三姨娘你帮我闻闻,我这袖子上,是不是还有血腥味儿?之前在刑狱司沾的血,洗了两回,总感觉还有味道。” 然后三姨太和女儿花容失色,成功地去别人的马车挤了。 “哼。” 姜云心放下袖子,拿一个大靠垫放在身后,舒服地伸直腿。 像这样的小姑娘,随随便便就能吓死十几个,完全不放在眼里。 她也不想这一路钩心斗角,还要从谁的口中套话?宅斗不适合她。 第84章 红杏寺有些远,马车又慢,要半下午才能到。 之后上山,上山之后天也要黑了,休息一夜,明日烧香。 姜云心坐在马车上打盹,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眯着眼睛看外面的景色。忽然马蹄声从后面传来,一行人纵马过去了。 姜云心看见的时候他们已经远去了,但是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看见了方明宴。 不过肯定不止刑狱司的几个人,这一队浩浩荡荡,得有二十几匹马,剩下的应该就是那位云王殿下了。 方明宴果然去了红杏寺,姜云心又放心一些,有靠山真好。 一路走走停停,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到了红杏寺。别看少爷小姐都有代步工具,但都是养尊处优的,看起来比跟在后面走的下人还累。 姜云心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腰身,然后上山。 看得出来她常年不回家,又不被父母待见,姜家的女眷和她都不熟。 无所谓,姜云心也不想和她们多来往,带着两个丫鬟上山。 千金小姐出门,身边总是要有丫鬟婆子一堆人的,两个丫鬟是少的,虽然她们看起来和姜云心并不熟,但是表现上还挺恭敬。 这就行了,姜云心对姜家的要求就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其他的,你别害我,我不害你。 你若害我,别怪我不客气。 上了山,大家今天都累坏了,各自休息。 红杏寺虽然是个寺庙,但是因为离京城,经常有各家太太小姐来往,所以在寺庙后面准备了很大一片的客房。 没办法,就算你身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既然庙在俗世,就得按俗世的规矩来。普通人就罢了,京中有身份的女眷太多,让她们在格子间里挤住,这是不现实的。 姜云心在自己的屋子住下,吃了斋饭,便打算休息。 但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她还没来得及躺下,就有人上门了。 来的是贡凝梦身边的大丫鬟如意。 “大小姐。”如意说:“夫人请您出去一趟,有事情和您说。” “现在?” 如意说:“是的,夫人等着您呢。” 姜云心只好起身,她往外走,房里的两个小丫鬟也跟着走。 如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两个丫鬟。 “你们两个就不必跟着了,夫人有话想单独对大小姐说。”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是。” 姜云心心里有些嘀咕,三更半夜单刀赴会,贡凝梦是想把自己卖了吗? 这里虽然是红杏寺规划出来的客房,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但还是在山中,你如果不走出这一片院子当然很安全,可如果往外走就不好说了。 大家住进来的时候。管家也千叮万嘱,晚上不要私自出门,出自己的院子也不要一个人,这不是在家里,一定要注意安全。 但如意的脚步,显然是带着他往外走。 姜云心停下步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这么晚了,娘不在自己屋里吗?” 如意说:“夫人在外面等您,有些话,不好在这里说。” 杀人灭口的话吗? 姜云心心道,你觉得我是傻的吗? 这么晚了跟你出去,谁知道你们有什么埋伏?到时候你把我带到山里自己跑了,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起来好像很荒谬,一个千金小姐,好像随随便便就能被丢掉。 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姜云心真的进了山,哪怕是丢不掉,在山里一时走不出来,只要过上一夜,明天早上再被人找回,命还在,但是她的名声就全没有了。 这个年代对女子就是如此苛刻,姜云心不在意自己这辈子是不是能嫁人,但她不能被贡凝梦拿捏。 就在姜云心不想搭理如意,要转身回房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树上一声鸟叫。 “……”姜云心无语。 这一声鸟叫,她可太熟悉了,这鸟长得和龙桥一模一样。 龙桥说要来保护她,竟然真的来了。 这一下姜云心可就不怕了,她顿时豪情万丈起来:“走。” 不管贡凝梦布置了什么机关陷阱,天罗地网,有龙桥在,都能打得她稀里哗啦? 当下姜云心就跟着如意出了院子门,出了客房区,走进了山。 半夜的山中一片寂静,只是不时有鸟叫传来,让姜云心格外安心。 走着走着,身后寺庙的灯火渐渐看不见了。 如意终于停了下来。 是山中的一片空地,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杂草丛生。 如意道:“大小姐,您在这里稍候,我这就去请夫人。” 然后果然和姜云心想的一样,如意走了。而且这丫头似乎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她走的速度很快。噌噌两下就翻上了山石。 姜云心在后面喊她:“如意,如意,你等一下,你别丢下我。” 但如意怎么可能停下,贡凝梦的计划就是把姜云心骗到山里丢下,又怎么可能被她追上? 姜云心喊了两声,只见如意已经在黑暗中失去了踪影。 今晚月色沉沉,林中模糊能够看见一些。姜云心知道龙桥就在身旁,所以也不害怕。 眼见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便想着把龙桥喊出来商量一下,现在该何去何从。 第85章 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回去睡觉呢,还是有什么旁的更好的法子。可以让贡凝梦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突然,灌木丛中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人过来了。 姜云心顿时屏住了呼吸,莫非贡凝梦还有什么后手,雇了人藏在此处,想要害自己不成? 这么想着,姜云心连忙找了个灌木丛蹲了下去。 她抬头往树上看了看,咦,怎么没看见龙桥,他哪儿去了?不会现在掉链子吧。 没找到龙桥,反倒是一个人从对面的灌木丛钻了出来。 姜云心眯着眼睛再仔细一看,心里放松一些。 是个老人家,看起来得有六十来岁了,略有点胖,站直了之后,叉着腰喘气。 这肯定不是贡凝梦安排的杀手,难道是住在周边的人。 老人喘了两口气,还侧耳听了听,仿佛是有人在追他,害怕被发现一样。 周围一切安静。 老人这才放心,整个人轻松下来,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姜云心十分无语,看着这老人长得慈眉善目,一脸富态,总感觉也不像是山中劳苦的村民。 她正想着,老人抬头,盯住了树上。 树上没有龙桥,有一树的果子。 老人来了兴趣,显然是想要果子,他先是从地上捡起石块往上砸,但是砸不到,落下的石块还差一点砸到了自己。 姜云心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差一点笑了。 老人有点郁闷,转了一圈还是不放弃,于是挽了袖子,想要爬树。 但是爬树谈何容易,这不是谁想爬就能爬得上去的。 老人看起来也不会武功,平时也不是习惯运动的,手脚都不太协调,哼哧哼哧爬上一点,身体一歪。 姜云心脱口而出:“小心。” 老人万万没想到这荒山野岭黑乎乎的地方,竟然有人,还是个女人,更是吓了一跳。 眼见着就要摔倒。 姜云心这下也顾不上隐藏行踪了,连忙冲出去,扶住了他的腿,一点点地,让他从树上滑下来。 太危险了,年轻人就罢了,这一把年纪,胳膊腿都脆了,要是摔一跤可不得了,又在深山里,找大夫都不方便。 老人终于稳稳地站在地面上,他也有点吓着了,踩稳了,姜云心这才放手,两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一起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对视了一眼。 老人眼里难掩尴尬,找补道:“你这小姑娘,吓我一跳,要不然的话,我就把果子摘下来了。” 姜云心心里吐槽,可算了吧,就算我不吓你,你也上不去。 不过姜云心对老人孩子一贯客气,老小老小嘛,人老了,有时候心性和孩子差不多,哄一下就好了,谁还没有老的时候呢。 姜云心说:“是是是,但是这太危险了。要是上去下不来怎么办?” 老者一听,脸上也露出犹豫的神情来。 但是抬头看看果子,还是想吃,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这树上也不知是什么果子,红红的是挺诱人。 姜云心看老人面色红润的样子,知道他不是没饭吃的贫寒人家,但是半夜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迷路了。 她在怀里摸了摸,可惜,也没随身带什么吃的。 老人还在看树上的果子,念念不忘。 姜云心又打量了一下树干:“老大爷你等着,我给你摘。” 老者很意外:“你行?” “没问题。”姜云心挽袖子:“多大棵树,难不倒我。” 然后姜云心就真的上了。 她真的不是逞强,爬树这技能是小时候淘气练出来的,当然是她自己小时候,不是姜家的千金大小姐小时候。 不会武功的会爬树没有矛盾,她那个年代谁都不会武功,但是很多人会爬树。 于是老者从怀疑,到惊叹,到佩服,眼睁睁看着姜云心一个穿着锦绣的大小姐,蹭蹭蹭地就上了树,然后摘了一捧果子,又蹭蹭蹭地滑了下来。 “老大爷,给你。”姜云心递给老者一个。 老者接过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一口。 甜。 姜云心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半夜被贡凝梦骗出来,然后,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大爷,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 龙桥呢?说起来,龙桥去哪儿了? 第54章 忘年交 不知道龙桥在哪,这个时候也不好找。姜云心这一天真是累。 先是坐了一天的马车,又爬了一个时辰的山,然后晚上吃了点青菜豆腐,就被喊了出来,走山路,爬树……真是的,自从到了这个年代,就没有哪一天活动量这么大过。 别说也真有点饿了。 于是姜云心也不多想了,干脆就坐在石头上,和老者你一个我一个地,把几个果子都吃了。 一边吃,一边聊天。 老者挺能说的,姜云心也挺能说,两人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下五千年,吹得哈哈哈的,还彼此给对方捧场,明知道对方是吹牛,也不拆穿。 然后自己接着吹,吹得云里雾里,得意非凡。 老者说,我跟你说,当年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什么什么什么,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姜云心也不示弱,我有一个朋友,如何如何如何…… 第86章 反正也不认识,今天吹完之后,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所以反倒是没有那么多拘束了。 两人吹着吃着,聊了好一会儿,意犹未尽。 但是头顶上,突然有鸟儿叫了一声。 姜云心明白,龙桥来了,这哥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不过回来就好。 眼见着他们在这胡扯小半个时辰了,也该回去了。这毕竟是山里,她年轻能熬无所谓,这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怎么能熬夜,要早点休息才好。 而且看他的穿着,非富即贵,肯定不是一个人上山的,这会儿走丢了,指不定家里人找成什么样子了,再找不到要估计要报官了。 于是姜云心说:“老爷子,天晚了,咱们回吧?”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姜云心和老者都用了同样的理由。 跟家里人来红杏寺烧香,迷路了。 老者四下看看:“啊,是有点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一个小姑娘半夜在外面多危险。” “没事儿。”姜云心笑道:“我会爬树,看见坏人我就往树上爬。” 老者忍不住给逗笑了。 那也行。 “老爷子,我送你回去吧。”姜云心道:“你住在哪儿,住在红杏寺的客房吗?” 老爷子支支吾吾:“啊啊,是,是。” “那我们一路走。”姜云心道:“我也住在那里,我大概想起来怎么走了。” 好人做到底,她肯定不能丢老人一个人在大山里。这出了点什么事情,良心怎么过意得去? 没想到老者连连摆手:“不用送我不用送我……” 姜云心正要说那可不行,老者又反应了过来:“不对,你还是送我吧。” 这变化太快,姜云心有点没反应过来。 老者说:“你一个小丫头,半夜在山里走,我也不放心啊。” 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倔强的。 姜云心一想,那行,都一样。 老爷子要送她,这跟她送老爷子是一个意义。 于是姜云心欣然同意。 “山路有点黑,我是有点害怕。”姜云心正色说:“那就麻烦老爷子送我一段路啦。” “没问题,应该的,谁叫咱们是好兄弟,是吧。” “对。”姜云心点头:“咱们这是忘年交,知己好友,兄弟姐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龙桥差一点从树上掉下来。但是他不敢掉下来。 老爷子倒是很满意。 他一贯觉得,人与人来往,性别年龄,身份地位,都不是问题,主要是投缘。 有些人,你和他说话就觉得开心。 有些人,你看着他,就觉得烦。 他现在什么都不缺,人生能有的都到了顶峰,一把年纪了,就想要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就愿意和快乐的小朋友说话交朋友。 于是两人一起往红杏寺走去。 姜云心不会武功,她只知道头顶上有一只龙桥,但是不知道在不远的地方,还跟着数十个人,其中包括她尊敬的顶头上司方明宴。 方明宴身边还有薛东扬,薛东扬一脚踹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身上。 那黑衣人的嘴巴被堵住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地上还有两个黑衣人,一起三个人都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脸上鼻青脸肿的,像是一个泡了水的猪头一样。 方明宴身边站着一个精瘦青年,轻蔑地看一眼地上的三个人,低声道:“我也见过姜建白,看不出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啊。这可是真的亲生女儿,往山里丢就罢了,还雇人害她,这是为何?” 这是老爷子身边的贴身侍卫柴元良,和方明宴也是十分熟悉的。 他在上半场刚吐槽完自家王爷的不靠谱,以及不靠谱的王爷为什么会遇到一个同样不靠谱的姑娘。 现在下半场,一边远远的跟着保护,一边忍不住吐槽一下姜家做的事情。 方明宴一直知道姜云心在家里不受待见,不受重视,要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被许配给马修能。 但是确实没想到,姜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虎毒还不食子呢,这种事情,正常人都干不出来。 方明宴心里对姜云心,难免有了一些心疼。这姑娘该是多不容易,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平日里还能开朗大方,健康向上。 方明宴让人将三个黑衣人带走,这事情没完。 姜家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但现在姜云心是刑狱司的人,就不能眼睁睁看她吃这么大的亏。 姜云心不知道这么多,跟老爷子一路走,终于,走到了红杏寺的客房。 “到了。”姜云心站在山路边,看着前面就是安全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好像客房这一片的灯比自己走的时候要亮一些。 不过也正常,红杏寺晚上也不关门的,因为很多香客赶来,未必都能在白天到,有些路远的,时间没算准,晚上到也是正常的。 姜云心道:“老爷子,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老爷子连连摆手:“我自己认识路。” 姜云心有点怀疑:“真的认识?” “真的,骗你是小狗。”老爷子说:“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别在外面乱跑了。” 第87章 倔强的老头是不容易被说服的。 姜云心只好道:“那我回去了,老爷子,你也不能乱跑了。你从这里下去,小心点啊。” “好。”老爷子摆手:“放心,放心吧。” 姜云心正要走,老爷子突然觉得不对:“等等,等等。” 姜云心停下脚步:“怎么了?” “聊半夜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老爷子心道差一点,要不的话,这么有趣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我叫姜云心。”姜云心摆摆手:“老爷子,你赶紧回去吧。” 她真的从未想过,之后还能见到这位老爷子。 这就是萍水相逢,在旅游的路上遇到一个有趣的同行人,就算是再有趣,分开之后,又哪里有那么容易见到。 何况对方是个老人家,她在京城里这么多年,除了文心书院的老人家,就没有见过其他老人家。 姜云心回到客房才发现,呦,竟然大家都在找她。 其中姜夫人找得最起劲。 还有姜夫人身边的丫鬟如意。 当看见姜云心好好的,完整的,衣装整齐地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如意吓了一大跳。 姜云心竟然回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找到了回来的路,没有被她们请的人抓到,并且…… 这是怎么回事? 姜夫人狠狠地看向了如意。 如意一脸茫然,疯狂眨眼。 千言万语现在不能说。 夫人,我没骗你,真的把她骗进了山里,真的请了几个人,真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走出来,这不可能啊。 姜夫人咬牙笑了:“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你没事吧,这大晚上的,外面是荒山野岭,怎么能乱走呢,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姜云心笑了。 人心果然是一个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的东西,她知道姜夫人讨厌她,但是讨厌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也是没有料到。 幸亏这次有龙桥跟着,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没有龙桥保驾护航,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着如意走的,她又不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姜云心说:“刚才我都要休息了,如意突然跑来找我,说是娘要找我。于是我就跟她进了山,然后走着走着,她就不见了。” 姜云心这话一说,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如意连忙道:“大小姐,你可不能乱说,没有的事情啊。我什么时候去找过你,这么晚了,夫人早就歇下了,找你做什么?” 竟然这么推脱得一干二净? 姜云心看向在房间里的两个丫鬟。 如意来找的时候,她们两个是都在场的,听得明明白白。 可是两个丫鬟都摇头,纷纷说。 “奴婢没有看见如意姐姐,是大小姐再说要出去走走的,还不让我们跟着,我们也不敢跟着。” 好家伙,这真是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啊。 姜云心知道今天这是一场做好的局,也懒得和她们多说。 没有真凭实据,光靠一张嘴,说什么没有意思。 姜云心笑了笑,走到了姜夫人身边。 “娘,你知道我现在是刑狱司的人么?” 姜夫人皱了下眉,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用刑狱司来威胁我吗? 姜云心说:“刑狱司这地方,专门是破解疑难案件的,若是谁有什么冤情,都可以去报案,我们方大人,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 “我今天晚上,可是受了大委屈的,我一定要去报案。让方大人好好的查一查。” 这话,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无需懂。 姜云心说:“娘,一个人若是想做坏事,最好是一个人做,悄悄地做,知道为什么么?” 姜夫人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人多容易走漏风声。”姜云心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人在一肚子坏水能憋住,你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憋住?环节越多越危险,哪一个环节暴露了,就能顺藤摸瓜,把所有人都扯出来。” 姜夫人脸都白了。 姜云心这是在威胁她。 就在这时候,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听到声音的姜建白赶了过来。 第85章 靠山来了 姜建白也已经睡下了,突然听见下人来报,说大小姐失踪了。 这消息让姜建白皱了眉头。 虽然这个女儿他是不待见的,但是也不能丢了不闻不问,会落人口舌。 于是姜建白就匆忙地过去了,进了院子一看,姜云心已经回来了。 这一下放心也放心了,但是也非常生气。 姜夫人一见老爷来了,连忙迎了过去。 姜云心觉得今天晚上可能不太好,虽然她才是受害者,但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站在她的这边。 果然,姜建白听姜夫人说了事情缘故之后,不问青红皂白,就喝问姜云心。 “你一个女儿家,大半夜的出去干什么?”姜建白呵斥道:“还一个人,丫鬟也不带,出去这一个时辰,若是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姜夫人眼睛一转:“老爷,你小声些。” 姜建白看一眼姜夫人,怎么了? 他此时此刻,对姜夫人也是有意见的。 第88章 姜夫人是后院的主人,姨娘妾室女儿都是她管,这显然是没管好,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让一个大姑娘半夜自己出门。 好说不好听。 姜夫人好像是为姜云心着急一样,低声说:“云心半夜出门,此事千万不可外传,要不然的话,对名声有损。一个大小姐半夜出门,知道咱们云心品行的,当然知道她只是散心。可那些不知道的人呢,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呢。” 一句话让姜建白的脸都白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此时,一直站在姜夫人身边的一个姨娘说了一句:“啊呀,大小姐,你该不会是出去见什么人的吧。” 院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大家议论纷纷起来。 甚至还有人说,难怪家里给介绍的亲事大小姐坚决不愿意呢,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流言蜚语这件事情,是不能较真的,也没有人跟你较真。大家会按照自己的心思来想这件事情,才不会管你是真是假。 姜夫人就更不用提了,没有也要给你说成有。何况现在这样子,正好顺水推舟。 姜云心也暗暗觉得不好,事情按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的话,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然她一点都不在意所谓的清白名声,但家里在意啊。要是被贡凝梦这么一拱火,姜建白不会给她上家法,逼问奸夫,如何认定她为了爱情拒不交代,如何浸猪笼或者把她活活打死吧? 动私刑这种事情,虽然是不合法的,但是,姜建白要真的用这个理由把她打死打残,还真是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状。 姜云心四下一看,龙大哥呢,薛大哥呢,大人呢?人呢人呢,快来把我捞走,以后浪迹天涯都可以。 姜建白果然动了气。 “你老实说。”姜建白沉着脸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姜云心一咬牙:“我就是去散心的。” 她不能把姜夫人,如意往下拉了。 没有意义,拉扯得越多,只会让姜建白越生气。 “散心,怕不是一个人去散心的吧。”姜建白怒气未消:“你从小就不听话,好好一个姑娘家,去当什么仵作,这就罢了,虽然不吉利,好歹是个正经事情。” 姜建白也不觉得仵作是个正经事情,但是他也不敢说刑狱司的坏话,那样得罪方明宴,不值得。 “但是,你半夜与人私会,这不可饶恕。”姜建白道:“来人。” 立刻有两个小厮跑了过来。 姜建白说:“上家法。” 姜云心只觉得头皮发麻,往后一看,麻烦了,不好跑啊。 院子里那么多人,但没有一个自己人。 果然姜家就不该回,哪怕姜建白不敢把自己打死,今晚也要去掉半条命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不划算啊。 边上也没听到鸟叫,也不知道龙桥还在不在。 小厮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根棍子,真是服了,出门还带家法,姜云心在心里吐槽,这人是不是有病? 姜建白提着棍子就朝姜云心走了过来,姜夫人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会意,挽起袖子走了过去,抓住了姜云心的胳膊。 姜云心狠了狠心,正要使出杀手锏,外面传来一声喊。 “姜家大小姐在吗?” 这大半夜的,什么人来找? 众人一起看了出去。 一行人从外面走来。 姜建白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立刻迎了过去。 什么人来了?姜云心也往外看去,她觉得转机来了,不知道是谁,但是…… 好事啊。 管他来的是谁呢? 她这事情属于家丑,姜建白是一定不会让外人知道的,无论有谁来,他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上家法。 姜建白不但迎了上去,而且态度非常恭敬。 看来来的还是个大人物。 姜建白迎上去后,甚至跪了下来。 姜云心惊了,这是什么人物,要知道自己这爹也是堂堂三品,在京城里,碰见要跪的人,那也不多啊。 院子里的女眷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姜建白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姜云心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姜大人,本王是来找你家大小姐的,不过晚了一点,应该不打扰吧。” 姜云心心里咦了一声,这声音,不是今天晚上在林子里遇到的老爷子吗? 当时她察言观色,能感觉出老爷子家世优渥,但是确实没想到,竟然有能让姜建白下跪的身份。 这是什么不一般的身份? 突然,姜云心想到了方明宴昨天和她说的话。 方明宴今天之所以来红杏寺,只因为要陪云王殿下爬山。 云王,是当今皇上的叔叔,德高望重的一位王爷,这身份,是足够让姜建白下跪的。 难不成今天碰见的老爷子,是云王? 想想也合理啊,虽然在姜云心印象中,王爷必定是年轻英俊帅气不凡的,但这个固有印象是没有道理的。 王爷也是人,是人就会老。 云王是当今皇帝的叔叔,五六十岁,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然后姜云心看见在一堆人簇拥之下,姜建白点头哈腰中,刚才和她一起坐在山上吃果子的老爷子走了过来。 第89章 老爷子换了一身衣服,比刚才的衣服更讲究了,身边跟着十来个侍卫打扮的人,看着都精干得很。 他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云王直接朝着姜云心走来,看见她一副呆呆的样子心情大好。 哈哈哈,这个小朋友爬树的时候很灵活,吹牛的时候很灵动,这会儿也很呆啊。 姜建白连忙道:“云心,这是云王殿下,还不请安。” 姜云心反应过来,哦哦哦,跪吧跪吧,在这个年代,入乡随俗,就得习惯。 然后姜云心跪了下来,院子里其他人都反应了过来,哗啦啦地跪了一院子。 但是云王在姜云心要往下蹲的时候,就扶住了她的胳膊。 “哎,不用跟本王跪来跪去的。”云王笑呵呵地说:“我们又不是一般的关系。” 但是院子跪着一地的人,那云王就不拦着了,由着他们跪下,把头磕完,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都起来吧。” 众女眷起身,姜建白看着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由的奇怪道:“王爷,您和小女……你们认识?” 这怎么可能,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也从没听说云王和文心书院有什么来往,他们怎么能认识,而且王爷还一副和她十分熟悉的样子。 不是一般的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姜建白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云王年轻个二十岁,他一定会认为姜云心不知何时勾搭上了王爷。但是云王这个年纪,平日里的名声又没有什么风流韵事,就很难让人往男女关系上想。 “认识,认识。”云王笑呵呵地道:“云心和本王,是忘年交。” 忘年交?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忘年交。 但是云王不打算解释,云王不解释,谁又敢追问呢。 云王说:“本王今日来到红杏寺,听闻云心也在,就约她出去转转,叙叙旧聊聊天,虽然在山中,但本王带着侍卫,并无危险,姜大人没有意见吧。” 姜建白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能陪王爷散心,是小女的荣幸。就是这孩子,陪王爷去散步,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叫家里担心了。” 云王得意地看向姜云心,怎么样,给你解围了。 姜云心放下心来,虽然她万万没想到,但是这王爷能处啊,有事儿真帮忙。 难怪方明宴跟王爷关系好呢,看人真准。 “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姜云心解释道:“主要是,王爷德高望重,我怕说了也没人信。” 这是必然的,信了就有鬼了。当然主要是姜云心刚才自己也不知道。 “还有。”姜云心说:“我也怕我说了之后,府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云王关系好,万一得罪了我,云王一定会为我出头。日后若是畏惧我,害怕我,讨好我,那多不好意思。” 姜云心说着,笑盈盈看了一眼姜夫人。 姜夫人脸色惨白,还有她的丫鬟如意,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那脸色都难看得很。 姜夫人能拿捏姜云心,可谁能拿捏云王殿下呢? 呵呵呵,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姜云心只觉得晚上这口堵着的气立刻就顺了。 “对了。”姜云心道:“王爷,正好,我今天有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请王爷为我答疑解惑呢。” 云王欣然同意:“说。” 我今天就是来给你撑腰的。 之前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半夜三更一个人出现在林子里,后来方明宴一说,才明白过来。又看到了被龙桥捆住的几个黑衣人,云王差点气炸了。 云王非常生气,而且也觉得姜云心回去之后,家里怕是不会放过她,于是不顾半夜,带着人就冲了过来。 开的什么玩笑,我们不是忘年交,兄弟朋友知己吗,有我在,还能让你受委屈? 第55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姜云心说:“今天晚上,明明是娘身边的大丫头如意来找我,让我出去一趟。我身边这两个小丫鬟,也听得真真切切的,为什么现在她们就不承认了呢?” 姜云心一脸茫然无辜,那样子要多天真纯洁小白花,就有多天真纯洁小白花,但一个在刑狱司做仵作的姑娘,你说你是小白花,谁信啊? 爱信不信,只要云王相信就行。 果然,云王立刻沉下脸来:“竟有此事?” 姜云心点头点头。 然后看向如意。 我现在确实不能拿姜夫人怎么样,因为姜建白一定会力保,这一闹起来,就是彻底的撕破脸了。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和姜家彻底撕破脸,因为自己根基不稳,现在需要的不是和姜家恩断义绝,是让姜家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以后别来惹自己。 至于彻底撕破脸,要等她在这个世界更有力量才行。 三个丫鬟一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们,心里一慌顿时就跪下了。 姜夫人也慌了,她害怕姜云心下一个指认的就是自己。 但是姜云心不将目标对准姜夫人,只是盯着三个丫头。 云王沉声道:“说说吧,你们为何要骗大小姐出门,难道不知山中危险,故意要置大小姐安危不顾,故意要害了大小姐的名声?” 三个丫头吓傻了,慌忙磕头,口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云王冷道:“那是为何,可是有人指使?” 第90章 云王虽然年纪大了,又是个男人,但皇族的人,对女眷后院的那些钩心斗角,就没有不明白的。 三个丫鬟,对大小姐能有什么仇什么恨,还敢合伙把人半夜骗出去,这不太可能,自然是有人指使的。 但是姜云心没有直接把指使之人供出来,可见另有计划。 好朋友,就是要默契,要懂你。 姜建白也跟着道:“快说,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其实同样的话刚才姜云心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没人相信。云王没出现之前,姜家的人宁可相信几个丫鬟也不相信姜云心。 可是现在不同了,云王相信姜云心,姜建白也就必须相信姜云心。 你不相信姜云心,就是不相信云王。 谁敢! 姜夫人心里发慌,也立刻道:“如意,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快说这是为什么,我们姜家待你不薄,你爹娘,弟弟妹妹,哪个不是靠姜家吃饭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姜夫人生怕如意这个时候咬出自己来,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如意和两个丫鬟,这会儿什么话也不敢说。 自己扛不住,又不敢招供出姜夫人。而且如意心里还有一个担心,她花钱找来的几个地痞,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出现,成为致命一击? 姜云心见几个丫头沉默不语,也没打算僵持下去,便道:“王爷,我看着几个丫鬟做了坏事,轻易是不敢说的。要不然,王爷将她们带走,帮我好好问问?” 云王当下就道:“行啊。” 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手下有的是人,什么都能给你问出来。定不能让你受这不明不白的委屈。” 姜云心的得意和笑脸简直遮掩不住,她也根本不打算遮掩。 上头有人,这么爽快,遮掩什么? 这是时来运转,我没现在高歌一曲好日子,已经是做人低调内敛了。 但是姜建白忍不住了。 姜建白说:“王爷,这是微臣家中私事,怎么敢劳烦王爷。” “哦。”云王看着姜建白:“如此说来,这事情姜大人想自己查?” “是,是。”姜建白心里七上八下的:“这种小事,万万不敢劳烦王爷。” “这有什么。”云王不在意道:“云心的事就是本王的事……” 就在姜建白一头冷汗的时候,云王话锋一转:“不过你是他爹,你为女儿出头,也是应该的。” 姜建白:“是……是……” “云心。”云王还不忘征求姜云心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好呀。”姜云心一口应着:“我当然相信我爹,他一定能查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的。” 姜建白松了一口气。 姜云心同意,云王也就觉得行。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确实太晚了,明日还要烧香。那本王就回去了,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姜建白赶紧恭送王爷。 姜云心也送到了外面,看见门口候着一群侍卫,龙桥赫然就在其中,还偷偷朝她眨眼睛。 姜云心差一点笑出来。 “好了,不用送了,回去休息吧。”云王说:“对了,云心啊……” 姜云心连忙应着:“哎。” 云王道:“有空常去我府里玩,我也有几个孙女,和你一般年纪,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肯定相处得好。” 云王的孙女,那都是京城顶级的千金,是姜夫人这阶层平日里都接触不到的身份。 姜云心爽快应着:“好嘞。” 云王心满意足地走了。 姜云心也心满意足。 如意和两个丫头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一起看向姜夫人。 求救。 但是姜夫人只是撇过脸去。 云王虽然走了,但这事情还没完,姜云心有云王做靠山了,如今怎么会善罢甘休。 姜建白可以睁眼瞎偏向自己,但是他不敢忤逆云王。 今夜,必须有人牺牲。 这几个丫头,身家性命都在自己手上,少不得,要威胁一下了。 送完云王,看着云王带着手下消失在夜色中,姜建白才转头看向姜云心。 就这短短片刻,他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 姜建白的声音一点儿也没有自家女儿搭上王爷的喜悦,而是冰冷掉渣:“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云王的?” 姜云心当然不能说,其实就是今晚瞎聊遇到的。 于是姜云心反问:“您真的想知道吗?” 这态度有点傲慢,要不是云王刚走,姜建白还想上家法。 “怎么跟爹说话呢。”姜建白觉得今晚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还是板起脸来斥责道。 “哦,我也不知道。”姜云心滚刀肉:“我突然忘了,要是爹您真的想知道,我追上去问问云王,看他还记得吗?” 姜建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晚了。”姜云心抬头看了看月亮:“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那三个丫头您带走,好好查。要是查的有困难,交给我,我把她们丢给云王查,云王手下能人多,肯定能查出我满意的结果。” 姜建白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要炸了。 第85章 三个贼人 姜云心才不管姜建白炸不炸,反正她现在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儿回了院子。 第91章 路过如意的时候,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我特别能理解你,真的。”姜云心道:“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爽。” 虽然仗势欺人是个贬义词,但是势在自己这方时,就是痛快啊。今天晚上,姜家怕是有许多人睡不着觉了。 云王走出一段距离后,方明宴跟了过来。 方明宴拍马屁道:“王爷威武,我看姜大人虽然一肚子不情愿,但是哼都不敢哼一声。” 云王翻他一个白眼。 难为你小子有嘴那么甜的时候,难怪你非要来红杏寺啊,看来是早有准备的。 云王依然为姜家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个姜建白怎么回事?虽然原配去的早,也没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女儿也是亲生的,怎么由着续弦欺负到如此田地?” 这一点方明宴也不清楚,想一想只能说:“俗话不是说的好嘛,有后娘就有后爹,也许就是这情况吧。” 云王点了点头。 姜建白难怪一辈子混到头也就这样了,做人不行,那做什么都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拉着王爷来的原因。”方明宴道:“我和姜建白官职不相上下,不好说什么。但是王爷不一样,有你给她撑腰,日后她在家里,谁还敢欺负。” 云王欣然道:“那是。” 顿了顿,云王又道:“而且这个小丫头我也很喜欢,善良又活泼,是个好姑娘,跟她聊天很开心。对了,元良。” 跟在身边的侍卫首领柴元良忙应道:“王爷。” 云王道:“下个月我生辰,给云心发一份请柬,既然是撑腰,我就要好好给她撑这个腰。” “是。” 云王心满意足回去休息了。 方明宴也心满意足回去休息了。 姜云心也心满意足回去休息了。 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都关了起来,姜夫人又临时拨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这两丫鬟就温顺得多,低眉顺眼的,都不太敢看姜云心。 姜云心打了个哈欠上床睡了,她知道今天这事情除了偶遇云王这个意外之外,方明宴一定出力了。 哦,这个上司能处。 姜云心在心里下决心。 大人你够意思,我一定为刑狱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天早起,吃斋饭,上香,然后自由活动,大家三三两两的,在红杏寺逛一逛。 这天,姜家的气氛就有些古怪了。 一直挑毛病的弟弟妹妹也不敢挑毛病了。 一直被瞧不上的姨娘,偷偷的来示好。 姜云心站在大殿平台边缘,看脚下云雾缭绕,只觉得豪气干云,纵横万千。 只想哈哈哈。 哈完了,叹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心情愉悦,是因为姜建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没有希望,自然没有失望。 可如果是真的姜云心,该多伤心啊。 姜云心正在叹气,方明宴走了过来。 姜云心给方明宴行了个礼。 “这是怎么了?”方明宴有些奇怪:“我印象中,你也不是那么多礼的人啊。” 姜云心认真说:“多谢大人照顾。” 昨夜遇到云王可能是个意外,但是云王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来红杏寺,这肯定和方明宴是有关系的。 方明宴微微一笑:“不必客气,你一天是刑狱司的人,我自然会护着你。” 要不然,怎么当得起你一声老大? 便宜又能干的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要珍惜。 两人刚说了几句,龙桥走了过来,看见姜云心笑了一下:“有热闹了。” 姜云心立刻道:“什么热闹。” 龙桥说:“昨天晚上,红杏寺的僧人抓到三名小贼,身上藏着迷药,刀,绳索等等。” “啊?”姜云心惊道:“他们想干什么?” “已经移交官府了,估计今天就能审问出个结果。” 昨晚上那三个黑衣人,根本都没来得及出现在姜云心面前就被龙桥一脚一个踹翻给捆上了。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此时听龙桥说抓了,还没想那么多呢。 方明宴也不拆穿,只是道:“虽然已经移交官府,但既然我们此时在红杏寺,也不能不管不问,龙桥你去问一声查得怎么样了?” 龙桥应着。 方明宴又道:“小姜,你们家来了那么多女眷,要格外注意。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你母亲一声,让他们也注意些。” 姜云心不明所以,觉得方明宴这个顾虑也有道理,便回去了。 还是昨夜的客房。 昨天晚上,姜云心回去就睡了,但姜夫人可没睡,被姜建白喊去了他的屋子,教训了半夜,早上,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下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姜夫人最得力的丫鬟就是如意,现在还在房里关着呢,谁敢在这时候多说一句话,那是既不敢得罪姜夫人,也不敢得罪姜云心。 姜云心回去便去找了姜建白,原话转告。 姜建白听了之后倒是没做多想,只是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让姜云心去准备。 原计划是要在红杏寺再住一夜,明早回京的。现在出了这事情,也不想再住了,连夜回京。 京城不比别处,相对还是安全的,何况那么多人还带着家丁,就是人辛苦一些罢了。 第92章 姜云心回来又去找了姜夫人。 原话转达。 姜夫人听了之后,呆了一呆,哐当一声,手里的茶盏落了地,摔了个七零八碎。 众人都吓了一跳。 姜云心立刻联想到了不对。 姜夫人的胆子至于这么小么,被已经抓到的三个贼人吓成这样? 除非这三个黑衣人和她有关系。 姜云心立刻就笑了。 她安慰大家:“别担心,既然这么快就抓到了,那一定会审得清清楚楚的,方大人说了,要是衙门审不出来,刑狱司也可以帮着审。刑狱司里十八般酷刑,铁人也抗不过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毁刑狱司的名声的,但是确实好用。 众人心里都安稳了一些,但是姜夫人却坐不住了。 姜云心走后,她来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于,做了决定。 三个贼人她知道,都是如意联系的,他们也只认识如意,只要如意不拉扯出她来,这事情就和她没关系。 第58章 从天而降 如意,不能留了。 但是如意要怎么除去,才能叫人抓不着把柄呢?姜夫人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 如意是她在府里最得力的帮手,不但忠心,而且娘家父兄都是马戏班的,因此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虽然在外面不算什么,但是在后院里足够用了。 姜夫人还是很舍得不如意的,但是她也不能让一个如意,把她给拖下水。 但这事情,她又觉得不能再交给别人做。 姜云心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 不能见光的事情,牵扯的人越多,就越危险。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有曝光的危险。 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 她现在十分后悔,当时就不该听如意的话,找什么贼人。还不如直接让如意把她从山上推下去了事。 姜云心不知这些算计,上车回家。 马车在半路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沉沉的了,姜云心在车上昏昏欲睡。 昨晚上虽然折腾到半夜,可今天早上还是按计划早起的,所以一天都萎靡不振。 好在她一个人一辆马车,睡得还挺舒展。 就在姜云心昏昏欲睡中,突然,马匹嘶鸣,马车猛地往前一冲。 哐当一声,姜云心毫无防备之下,在车里打了个滚。 她一下子惊醒了。 虽然车里铺了不少软和的褥子,这一下还是摔得头晕眼花,老胳膊老腿都有点吃不消。 这是怎么了? 姜云心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马车又往左边一个剧烈的颠簸,她身体一歪,又倒了。 然后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小姐的马惊了。 姜云心心道大事不妙,但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马车,马车在颠簸之后,往旁边一歪,她能感觉到,马匹带着她的这辆马车,似乎脱离了队伍,不知道朝哪里狂奔而去。 姜云心扑向了窗边,但是又弹回来,背撞上后面的车壁。 她脑子里混乱中还挺清醒。 难道这也是姜夫人干的?她也未免过于大胆了吧,这几乎是明晃晃的杀人了。 但是这不太可能吧,姜云心没来得及想更多,就听见后面有人在鬼喊鬼……快抓住马,快…… 是跟在后面追着的小厮和家丁。 但是喊有什么用,喊就能让马停下来吗。 姜云心在撞的七荤八素中明白得很,这一次只能靠自己。 方明宴肯定也想不到姜家回府的路上,那么多人,竟然会这么明晃晃的对他下手。他总不能一直跟着,那也太夸张了。 姜云心终于在一次往前冲的时候,借着冲势抓住了窗子,然后一下子将窗子推开。 马还在疯狂地往前跑,后面小厮徒步在追,显然是追不上的。 她知道这附近有山崖,来的时候她看得真切,这么跑下去,摔下山就是早晚的事情。 等到马跑到了山边,那可就来不及了,那一片全是石头路,跳下去非死即伤。 这里不一样,这里是柔软的泥土地面,虽然一样危险,但是要跳车,就在现在。 姜云心在颠的七荤八素中暗下决心,正要跳,突然听着远处马蹄声急促响起。 只有马,才能追上马。 谁? 姜云心动作缓了缓,心里升起一点希望。 难道是方明宴,那自己就不用跳了啊,在这样飞奔的马车上往下跳,运气不好也是要命的。如果运气好,可能也要断胳膊断腿。 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从远处疾奔而来,现在已经是半夜,月光虽然明亮,但姜云心在颠来颠去中,完全没有办法探头看来的是什么人。 但是马蹄声已经到了身边,她看见一匹高头大马冲到近处,一个人影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姜云心一时有点看呆了,啊,我的盖世英雄,莫非要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了? 果然,只见那人在空中便掠了过来,然后朝她伸手。 “手给我。” 这声音真好听。 姜云心立刻伸出手来,一双有力气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外一拽。 疯马带着马车继续往前狂奔。 男人带着姜云心缓缓落地,连腿都没有崴着。 身后的人也到了,这男人带着的,还有十来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都是彪悍精壮。 第93章 还有跑得快要累死,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群姜家的家丁。 姜云心站稳了,赶紧看救自己的英雄。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比她高大半个头,和方明宴差不多高。 长的嘛,好看的,但是总觉得怪怪的,有些眼熟。 男人也正在打量她,打量的眼神也很奇怪,很肆意,有点黏糊糊不放的感觉,可又没有一点轻薄的感觉,甚至还有点亲昵和宠爱。 亲昵? 姜云心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 男人突然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一眨眼,长这么大了。”男人语气中十分感慨:“真是女大十八变,变着变着,都认不出哥哥了。” 姜云心张大了嘴,呆住了。 哥哥? 这是姜云心的哥哥,姜云天? 对啊,她恍然大悟,难怪说看着觉得眼熟呢,可不眼熟吗,以前见过的呀。 不过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一年长得比一年凶,所以上一次见和这一次见,又不是完全相同。 可那骨架轮廓,总是不变的。 姜云心突然心里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大哥回来了。 看他如今少年意气风发,而且给人沉稳冷静的感觉,在外面肯定过得不错。 手下还有数十人跟着,都称呼将军。 姜云心的哥哥,是个将军啊。 姜云心顿时心思飞扬起来, 方明宴毕竟是刑狱司的人,很多事情不好插手。现在姜云天回来了,就名正言顺了。 “大哥。”姜云心高兴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姜云天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姜云心,然后对着跟过来看呆了的一群姜府家丁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众家丁这才纷纷反应过来。 “大少爷。” “天啊,大少爷回来了。” 姜云天对身边人说:“去看看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 两个男人应了一声,骑马跟了上去。 马匹受惊,差点伤人,是意外,还是人为,总要有个说法。 第59章 我回来了 马车跑了,姜云天将姜云心扶上自己的马,然后也翻身上去。 “走。”姜云天道:“先去见一见父亲。” 礼数不可废。 姜云心问:“哥。” “嗯?” “这次回来,还走么?” “不走了。” “真的?”姜云心高兴起来。 但是她觉得姜云天不太高兴的样子。 姜云天低声道:“云心,对不起。” “嗯?”姜云心有点没反应过来。 姜云天又沉默了一下,这才缓缓道:“母亲去的早,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是要守着你,保护你的。但是这些年,我都没有做到。” 这话姜云心就不好接了。 说起来确实如此,但事实上,她知道姜云天也不容易。 当年她只是不受待见罢了,因为她对继母没有威胁。但是姜云天不同。 姜云心道:“哥,你不用内疚,羽翼未丰之时,你离开是对的。你若是当时没走,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当时兄妹俩的处境就是这么危险,姜云天离开姜府进入军营,那就是死里逃生。 军医见他身体虚弱给他诊断,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病,而是中毒。 慢性毒药,天长日久,伤心伤肺,终致不治。 姜云天叹一口气,欣慰又心酸。 他向姜云心保证:“现在我回来了,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嗯……”姜云心慢慢应一声,然后想了想,将这两天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姜云天。 不过被刺杀的事情倒是没说,那不关姜家的事情,跟案情有关,还不知能不能在外面说。 主要是姜家的事情,这事情若是有哥哥出头,那再好不过了。 姜云天真是万万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姜夫人连自己的妹妹,一个女孩子都不放过了。 “你放心。”姜云握了握妹妹的手:“我不会放过她的。” 姜夫人坐在马车上,正等着出去追赶的小厮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呢? 一匹疯了的马架着一辆马车,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小姐,那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不成? 非死即伤。 姜云心也是真倒霉,怎么会那么倒霉呢。但是如果她真的死了,如意就不用死了啊。 姜夫人心里期盼着,伸长了脖子往前方看去。 然后就看见十几匹骏马疾驰而来。 她心里有点嘀咕,这是什么人? 姜云心这丫头,不能运气那么好吧,每次都能碰上救星?难道云王派人一路保护,这怎么可能。 正在心里嘀咕,马匹已经到了面前。 骏马停下,一个男人先跳下了马,然后将姜云心扶了下来。 姜夫人一时没能认出姜云天,但是她能认出姜云心啊。 她立刻站了起来。 “老爷。”她低声喊了一句。 姜建白就在一旁,也在等着。 他此时脸色也不大好,一个闺中女儿,半夜被马带跑了,跟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之前是云王,那就罢了,云王地位不同,而且年纪在那里摆着,别说什么忘年交,就说是要认她做孙女,那也说的过去。 第94章 可这是个年轻男人,还是两人同乘一匹马回来的,又该怎么说? 真是成何体统。 姜建白面色沉沉,不过十几个骑马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他也不会不弄清楚就发难。 就在姜建白准备教训姜云心的时候,却见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姜云天扑通跪下。 “爹,我回来了。” 众人都惊呆了。 姜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一直等家丁将火把移的更近了,将那张英武不凡的脸庞照的更清楚了,他才如惊雷一样惊醒。 自己那个小时候便离开府的大儿子,竟然回来了? “你回来了。” 姜云天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少年离开的时候,还是瘦瘦小小的可怜模样。可如今,却已经是比姜建白都要高的男人了。 军中生活,让他比同龄人成熟干练,意气风发。 “是。”姜云天字字都像是锤子敲在姜建白夫妻耳中:“这次,不走了。” 这次,不走了。 我当年灰溜溜的离开,现在就要堂堂正正的回来。当年,我和妹妹几乎被逼死,现在,我看谁敢。 姜云天走过去,喊了一声姜夫人:“娘。” 姜云天微微一笑:“我回来了。” 幸亏半夜天黑,无人看见姜夫人煞白的脸。 虽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平和,当下,姜建白说了几句好,没事就好,回来就好,然后让继续赶路。 总不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话家常。 姜云天道:“云心的马车没了,我们兄妹好久没见,也想说说话,我就带她先走了。” 姜云心要留下来,势必要和谁挤一辆马车,不如跟他骑马。 于是两人就走了。 两人走后,整个车队的人都开始议论。 主子聚在一起议论,下人小声议论。 大少爷回来,姜府要变天了。 其中最着急的是姜夫人,还有她的儿子。 姜家二公子,姜温瑜。 虽然姜夫人是续弦,可是架不住老爷喜欢,长子又被打发出去这些年都没回来,那这家业,就名正言顺的由他继承了。 可现在姜云天回来了,他仿佛看见煮熟的鸭子在天上飞。 姜夫人更糟心一点。 现在已经不是家业不家业的事情了,姜云天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这不是要钱,是要命啊。 姜云天果然是来要命的,他没有直接带姜云心回家,而是去了悬崖边。 刚才发疯的马,果然冲下了悬崖,摔死在了悬崖低的乱石滩上。 马车也被摔的四分五裂,如果姜云心在上面,那不用说,几条命都被摔死了。 姜云天来到悬崖边往下看了一眼,然后问姜云心:“不怕高吧。” 姜云心摇头。 “好,我带你下去看看。”然后姜云天就把妹妹拎下了悬崖。 姜云心扯了扯自己的后领子,十分无语。 马死的很惨,虽然没有四分五裂,但是伤痕累累。 姜云天只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姜云心的眼睛。 “别看,有点血腥。” “……”姜云心默默把哥哥的手拿来:“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第70章 误会大了 姜云天这才恍惚想起来,啊,刚才妹妹跟自己说,她是干什么来着? 仵作? 一个姑娘家,在刑狱司当仵作? 他的心又开始痛了,一个大小姐,被逼成了什么样子,才会选择去做一个男人都不会做的事情。 天天和鲜血,尸体打交道,这简直比他们在军队里还难。就近来说,这种生活太辛苦了。远的来说,以后嫁人怎么办,谁家敢要一个女仵作? 娘不在了,继母可以不管,但是爹也不管吗?姜云天对姜建白是有很大怨言的,他对姜建白,心中早已经一片冰冷,但是毕竟是亲生父亲,一时也不好撕破脸罢了。 想及此,姜云天正色道:“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仵作?等会去我和刑狱司的人去说,你以后就不必过去了。” 姜云心一听连说了好几个不行。 姜云天有点不高兴:“你害怕?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不不不。”姜云心忙道:“我不害怕,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差事。” 姜云天就像是看天外来客一样地看自己的妹妹。 姜云心认真点头。 对,就是喜欢。 妹妹就是那么酷。 姜云天终于屈服了,他倒不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家长,他觉得姜云心不是被逼的样子,若是真喜欢,那就去吧。 说不定干不了两天,就会喜欢上那个别的事情,再换不迟。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正在热恋期的情侣,你越是要拆散他们,就越是让他们感情坚定。 一个人的兴趣爱好也是如此。 火把将死马团团围住。 一匹马不会突然发狂,要么是用了什么发狂的食物,要么受惊受到了伤害。 众人检查了一下,果然在马鞍底下,发现了一个三棱形的尖刺。 尖刺扎进马背,鲜血直流,只是天黑所以看不见。 马匹吃痛,所以狂奔。 “果然是有人刻意所为。”姜云天拔下尖刺,问姜云心:“贡凝梦干的?” 第95章 姜云天连一声敷衍的娘都不愿意喊了,直接就喊了姜夫人的名字。 这是大大不敬的事情啊。 不过姜云心倒不是随便报仇随便说的人。 “我不确定。”姜云心道:“她想要对付我是真的,但是她一个深闺妇人,懂得弄这一套?要不就是如意教的,她那个丫头如意,估计三教九流的东西懂不少。” 杂耍班子走街串巷,靠的就是新鲜打动观众,估计是懂一些这方面的本事的。 姜云天点头:“那就去找如意。” 如意是贡凝梦的人,如意的歹毒主意,那还不都是为了贡凝梦。 马车就弃置不用了,马是证据,得运回去。如果如意抵赖,也好当面对质。 于是众人费了些功夫,将死马给运了回去。 本来他们快马加鞭,应该比姜家的车队早一些回京的,但是这一折腾反而慢了。 等他们回到京城,天都已经亮了。 姜府里,下人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院子。 姜云天住的地方,这些年没人住,早就已经荒废长草了。 本来嘛,大户人家什么都不多就是下人多,大少爷出门,即便是常年出门,不定时回来,或者几年回来一次,住宿的地方也是要定时收拾清理的。 如果大少爷特别受重视,爹娘超爱,即便是一年回来一次,那被褥都要日日拿出来晒太阳的,和人在家里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姜云天的院子,草都有腰高了。 也就是因为他这个院子大家都说不好,不吉利,住在这个院子的人,容易生病,所以没有人愿意去罢了。要不然的话,姜云天这突然回来,说不定要去和看大门的挤一间屋子了。 姜建白虽然不重视这个儿子,但名分上怎么也是嫡长子,回来看见院子长了草,那就叫人笑话了。所以让人连夜收拾。 天微微亮,姜云天带着姜云心,还有自己的十来个手下,到了。 都是军中的人,走到哪里背脊挺直,有一股血气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抽出刀来砍人,和姜府中普通的家丁护卫,那感觉完全不同。 经过一个时辰的疯狂清理,姜云天的院子总算是初步能见人了,只是院子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青草气息。 这是刚拔草带来的味道。 进房间就好了。 通风透气一个时辰,外加拼命熏熏香,现在屋子里的霉味儿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那些已经破损的家具,被褥,摆设,也全部换了新的。 搬进搬出,这倒成了最简单的事情。 姜府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说,莫非姜府要变天了? 当年先夫人病逝,任由一双儿女便被打压,这种事情其他府里也不是没有过,虽然是嫡子嫡女,但没有亲生母亲庇护,别说不得势,有些甚至挺不到成年。 可如今姜云心突然就有了云王的一份靠山。 姜云天又回来了,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将领。可是军中职位和朝中文官是不一样的,姜云天还这么年轻,前途不可估量。 众人难免都猜疑纷纷,姜云天这次回来,是要那会属于自己的一切的吧? 姜府之中,人心惶惶,各有心思。 一些正直老人,心里念着先夫人的好,对贡凝梦是不满意的。不过位卑言轻,不满意也做不了什么。如今正统回归,自然心里暗喜。 但是这些年依附贡凝梦,讨好贡凝梦捞了好处的人,心里就不好受了。 生怕会受到牵连,就算不受到牵连,贡凝梦若是失势,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姜云天在外历练至今,再也不是那个困于小小一方院墙的少年,他是来回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如今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谁要杀姜云心? 内院争执始终都是过家家,争风吃醋都是笑话,谋财害命就是大事了。 姜云天在姜云心在建议下,索性将摔死的马拖去了刑狱司。 正好,姜云心也想要介绍哥哥和方明宴认识一下。 免得在姜云天心里,刑狱司老大总是一个压榨劳工,凶神恶煞的形象。 太早了,刑狱司里,差役刚换班,还在打哈欠,便看见了一匹马。 他揉了揉眼睛,这是起猛了,没睡醒? 这什么玩意儿。 然后就看见姜云心走了过来。 姜云心也在刑狱司混了一阵子里,和里面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 他知道姜云心这几日没来,是去红杏寺烧香去了,于是道:“小姜,你这是……从红杏寺打了野味回来吗?” 小姜姑娘你牛啊。 以前大人出去,也经常会打点野味回来给大家打打牙祭,但最多的是野鸡野兔,再打也不会超过野鹿野猪,一匹野马?红杏寺的山上,有这玩意儿吗? “什么野味啊,我是来报案的。”姜云心十分无语。 刑狱司在外面的名声虽然冷酷,但是融入其中的人才知道,并非如此。 方明宴一行现在还没从红杏寺动身回程。 姜建白是被吓着了,所以连夜往回赶的,方明宴他们不知此事,也没想到有人敢继续下手,也没有跟在身边的道理,那就搞的有些刻意了。 差役一听:“报案,你报什么案?” 姜云心往里看:“大人还没回来吗?” 第96章 “是啊。”差役很自然的说:“大人不是和你一起去红杏寺了吗?” 姜云心:“?” 差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是吗?你也是红杏寺了,大人也去红杏寺了。” “是,但我们不是一起的。”姜云心盯着背后哥哥针扎一样的目光,只好道:“我是和家人一起去的红杏寺,大人是和云王一起去的红杏寺。” 这不说清楚误会就大了。 就好像电话里的两个人,我去睡了,我也去睡了。或者我们一起睡觉吧。 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重合,其他纯属意外。 “哦哦哦。”差役不太明白姜云心真正的意思,只是流于表面的明白了一下。 这还差不多,姜云天放下心来。 他昨晚上就已经规划了很多了,一别数年,妹妹从一个哭唧唧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眼见着父母不能指望,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兄长操心了。 虽然她现在是刑狱司仵作这个奇怪的身份,但是找个胆子大不信邪的就好了,刑狱司老大,他看不上眼。 凶神恶煞,岂可托付终身。 差役叫了人来,将作为证物的死马给拖了进去。 然后兄妹俩话家常,等着方明宴回来。 自己查自家,很多事情不好办,两人都觉得,这事情还是让方明宴来做比较好。 至于让刑狱司介入会不会让姜建白脸面全无,会不会撕破脸,那都不重要了。人家连你的命都要,你还考虑着给人家留脸? 让姜云天无语的是,期间,刑狱司伙房的人还来了一趟。 看着就是个厨子,胖乎乎的。 厨子见了姜云心,十分和蔼。 “小姜姑娘。”厨子笑呵呵道:“听说你打了个野马回来?” 姜云天:“……” 厨子说:“我瞅瞅,野马的肉也不知道怎么样,吃起来柴不柴。” 姜云天:“……” 然后姜云心带着厨子看了那匹马。 “叔,不是野马,是我家养的,摔死了。” “哦哦哦。”厨子说:“那也行,我不挑的。” 姜云天突然觉得,刑狱司好像也不是很受朝廷重视,要不然的话,是方明宴对手下太苛刻?怎么刑狱司里的人,都给人一副没吃饱的感觉呢? 厨子最终知道了这马不是姜云心带来做食材的,是牵扯了一桩案子之后,失望的走了。 但是姜云心保证,一定尽快把这案子弄明白,让马尽可能的新鲜,给大家加餐。 可怜的刑狱司。 姜云天想想这好歹是自己妹妹要混一段时间的地方,便吩咐手下:“去买两头猪来,当我送给方大人的见面礼。” 姜云心愕然看着哥哥。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50章 猪猪大闹刑狱司 可惜还没等姜云心向哥哥澄清这个误会,表示我们刑狱司真的没有那么穷的时候,方明宴回来了。 方明宴风尘仆仆,快马加鞭,一行人到了刑狱司大门口的时候,有些恍惚。 他们甚至抬头看了一下大门,是不是走错了。 但是没有错。 有十来个人,正在刑狱司门口……抓猪。 真的纯属意外。 姜云天是个体贴的人,本来考虑得很周到。 他不知道刑狱司里有多少人,问了姜云心,姜云心说不是很确定,但估摸着都算上得有一百多。 于是姜云天就想,人也不算少。 送礼这件事当然要做到大方敞亮,一百来个人,他送一头猪两头猪,真甩开膀子吃起来,一个人都不能畅快地吃上一顿,那有什么意思?岂不是送都送了还叫人笑话小气。 于是姜云天进一步想,那就得多送几头,反正他也不差钱。 大气点,送个十头吧。 他就让手下去最近的一家养猪场,买了十头膘肥体壮大黑猪。 养猪场的老板一见来了桩大生意可高兴了,便热心肠地问:“这十头猪,您是要活的,还是给您宰好了?” 姜云天又一想,天气这么热,如果宰好了,那就得短时间把它吃完。 万一方明宴没这么大方,不舍得让手下敞开吃呢? 所以还是要活的吧,反正宰猪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现吃现杀更新鲜。 于是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十头猪,便被送到了刑狱司门口。 门口的差役惊呆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这是来砸场子的,还是赶集走错的地方。 姜云心也惊呆了。 但是她不能驳哥哥的面子,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差役大哥说,这是我哥哥送给刑狱司的礼,给大家打打牙祭。 差役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看着门口的十头猪。 十头猪,那可不是十只兔子十只鸡,那都是膘肥体壮,好几百斤的大黑猪,一个能抵姜云心三个都不止。 可是,是姜云心哥哥送来的,这就是家属慰问的,不能不收啊。 差役一边担心厨房哪里有地方放,一边让大家进去。 要闹进去闹吧,总不能在刑狱司门口闹,这要是不明所以的人路过看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偏偏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巧。 十头猪在进门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绳子松了。于是活蹦乱跳的猪一下子放飞了自我。 第97章 别看养猪场的伙计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刑狱司的差役和姜云天的手下武艺高强以一敌百,十头猪的战斗力那也不可小觑。 一时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刑狱司的大门口,就算是上辈子也没有那么热闹过。 不是还夹杂着路过的人的尖叫。 其中还也有那么一两声是姜云心的。 姜云心虽然是个厉害的仵作,面对尸山血海都可以面不改色,但面对一头咆哮着冲过来的四百斤的黑猪的时候,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这不是开玩笑啊,这要是被撞一下,那是要来半条命的。 她转身就跑,但是,她肯定也跑不过身后的猪。 真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 如果到了野外,人肯定是食物链的底端。 “哥……”姜云心发出一声惨叫。 姜云天此时正在另一边控制另一头猪,听见姜云心尖叫,一看不好,立刻纵身过去。 这事情闹得,太尴尬了。 可是姜云天离妹妹太远,还没来得及冲过去,只见门口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就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姜云心捞走了。 姜云心被放在了方明宴的马背上,惊魂未定。 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龙桥和薛东杨都已经快要笑岔气了,刚才她拎着裙子被猪追的场面,真是特别精彩,特别有趣。 姜云心十分无语,瞪了他们两人一眼。 两人赶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帮忙。 有两人的加入,又有从刑狱司里赶出来帮忙的人,情况很快得到了控制,十头猪,一头不多一头不少地被送进了伙房。 伙房大娘一看,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杀猪和杀鱼可不一样,虽然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那要麻烦多了。 她立刻喊住送货的人,让他们派人上门杀。 管送不管杀,这可不行。 大生意,客户又没还价,养猪场也爽快,答应随时要杀随时派人上门。 伙房的人这才放心,要不然的话,估计要疯。 猪的闹剧总算是解决了。 众人都回去换衣服,这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方明宴这才知道,原来这十头猪,是姜云心的哥哥送的见面礼。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迷之尴尬。 姜云心介绍:“哥,这就是刑狱司方大人。大人,这是我哥,刚回京的。” 两个男人一见面,虽然看在姜云心的面子上,表面非常平和,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但是心里各自吐槽。 姜云天心道,听说刑狱司老大不是个好人,这男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看来藏得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肚子坏水,要让云心提防着些才好。 方明宴就想得比较简单了,谁去见自己妹妹的上司,会带十头猪做见面礼?他是不是有病,姜家人的脑子是不是都长在姜云心一个人身上了。 幸亏谁也听不见对方心里的话,要不然的话,得打起来。 寒暄过后,姜云心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方明宴听了之后也十分意外,还有些后怕。 真是万万没想到,在云王出面罩着姜云心之后,姜家的人还敢动手。 幸亏姜云天正巧回来,姜云心真是福大命大,要不然的话,现在就和这匹摔死的马一样了。 方明宴问:“昨日车队,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人?” “得有……”姜云心算了算:“五十来人吧,我也不能确定。” “可以靠近马匹的呢。我是指,在行路中。” “那就有限了。”姜云心道:“不过我没注意,但是这可以问出来。不过是马夫,小厮之类。不可能是夫人小姐。当时我记得马车是在行进中的,并未行下休息,夫人小姐下不了车。” 车夫动作十分灵敏,在马匹大风挣脱的时候,就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受了点轻伤。 虽然姜建白已经训斥过他,但是疯狂的马匹难以控制,他只是个车夫,也不会太苛责要求他可以制服疯马。 那么最有可以的,就是姜云心所乘坐的马车的车夫。 因为三棱尖刺非常锋利,如果在红杏寺就放在坐垫底下的话,很快就会被扎进马匹的身体,让它发狂,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一直到悬崖边再发狂。 行进队伍中,每个人有固定的位置,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在一辆马车边,是会前后的人看见的。如果没有这个突然出现在的人,那么往马鞍下放三菱尖刺的人,就是马车夫了。 反正嫌疑人就那么几个,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跑都跑不掉,一审便知。 刑狱司毕竟不是吃干饭的。 方明宴道:“姜将军,你放心,云心是刑狱司的人,我自然不会让她吃亏。这案子,我会查清楚的。” 姜云天听着只觉得心里怪怪的。 姜云心现在是刑狱司的仵作,说是刑狱司的人没什么毛病,但是这话从方明宴口中说出来,总是叫人不舒服。 要不是昨晚上姜云心再三跟他说,真的很喜欢在刑狱司做仵作,他今天就要把妹妹拉回家了。 方明宴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失去了最好的仵作,既然姜家有人报案,那就要查。 他跟着姜云心去了一趟姜家。 姜建白出门去了,接待方明宴的是姜家的管家。 第98章 管家一见方明宴,有点懵。 “方大人。”姜管家说:“大人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们家大人现在不在府里呢。” 如意的事情,当时方明宴没出现,是云王出的头,人还关着呢,姜家不觉得方明宴会插手这样一件小事。 可不是小事吗?对姜建白和姜夫人来说,虽然性质是恶劣了一些,可是又没伤着人。姜云心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大惊小怪的,这也值得劳师动众让云王出面?简直是故意要损毁姜家的名声。 方明宴道:“我不找你家大人。” “那您是……” 方明宴道:“昨夜你们家车队从红杏寺回京,给大小姐驾驶马车的,是哪个人?” 管家一时不能理解。 方明宴沉着脸道:“姜小姐的马匹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会中途发狂,冲下悬崖。此人居心不轨,是故意要害大小姐。” 管家惊呆了:“啊?” 装什么傻,姜云心看他一眼。 傻子能做管家?这事情就算和他没关系,他也清楚着呢。 一堆车马,中间一辆出事,有那么奇怪的事情呢。 “方大人,我知道车夫是谁。”姜云心径自往里走:“我带你去。” 姜云心对姜家不说了若指掌,那也是相当了解的。 昨天给他赶车的那人,她认识,是府里的工人,叫做陈大。平时在姜府做一些杂活,也充当车夫,就住在佣人房里。 方明宴带这差役,跟着姜云心往里走。 大小姐带官府的人上门了,谁敢拦? 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姜家的姜云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好像是从未见过方明宴一样,两人互相介绍,寒暄。 甚至方明宴还给说了一下案情。 姜云天一听:“竟有此事,连大小姐都敢企图谋害,真是罪该万死。来人,去把陈大拿来。” 姜建白不在,姜云天就是老大,而且他还自带了手下,不怕姜府的下人不好使唤,不听话。 于是姜云天的人便去找可疑的车夫,管家不敢说话,跟在后面。 当然,也有脑子灵活的下人,偷偷摸摸一溜儿小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姜夫人。 第72章 二百两一条命 陈大很快就被找来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穿着一身布衣,头发乱糟糟的,倒是很恭敬,特别是看见方明宴,更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啪的一声。 方明宴丢出了从马背上取出来的三菱尖刺。 方明宴道:“看看,认识这是什么吗?” 陈大捡起来一看,摇头。 “好。”方明宴道:“我问你,昨天晚上从红杏寺回京城,你是负责驾驶姜小姐所坐的那辆马车的车夫,是不是?” 陈大点头:“是。” “每辆马车上,是否只有一个车夫?” “是。” “在姜小姐所乘坐的马车的马匹发疯前,你有没有离开过马车?” “没有。” “那是否有人靠近过那匹马?” “也没有。” 这几个问题,估计陈大不是不想说谎,而是没有办法说谎。 因为马车在路上,车队总共就那么多人,每个人在什么位置都是固定的。没有一个人是处于单打独斗,无人看见的位置。 当然暮色沉沉,一点小动作别人肯定看不见。 但是动作若是大了,比如你从自己的位置,跑到了别人的位置,那肯定会被看见的。 所以陈大无论说谁,那肯定都是要两下对峙的,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方明宴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么你倒是说说,这枚三棱尖刺,是怎么出现在马鞍里,让它发狂的?” 陈大说不出话来。 方明宴道:“来人,去搜查陈大的住处。” 无利谁肯早早起,若非有人给了钱,陈大不会干这事情。 谋害家中嫡长女,这是有几个脑袋不怕被砍? 管家带着刑狱司的人去了陈大的住处,姜云天亲自跟了过去。 陈大就住在姜府里,院子里一溜儿的下人房。 他们进了房间,开始搜查,彻底地抽查。 桌子柜子床上床下,所有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 但是什么都没有。 一行人翻了半天,空手而回。 陈大还跪在地上等着。 见几个抄家的人回来了,众人都看过去,可是从姜云天的表情,能看出来他们什么也没找出来。 这就奇怪了,难道已经将好处给送了出去? 不至于那么快啊,他们昨天晚上刚从红杏寺回来,制造马车意外这肯定是才有的计划,因为在原先的计划中,姜云心会直接在红杏寺就被处理掉,根本就不需要多此一举。 可要说没有给好处,这也不太可能。 这种杀人的事情,冒天大的风险,不给好处谁给你干啊?而且口头上的好处都没有用,必须实打实地看见真金白银,这才能动人心啊。 陈大见他们什么都没有搜到,并不意外,他好像真的没有藏着东西一样,十分笃定。 方明宴突然心里一动。 “来人。”方明宴道:“去搜马车。” 教唆杀人,这笔钱给的肯定不少,为了安全,陈大未必就藏在房间里,他也会害怕被发现。 第99章 姜府的下人又不止他一个,虽然他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但他那房间不是可以锁门不让人进的。要是往常不锁门,现在特意锁门了,反倒是会叫人怀疑。 所以这钱,放在什么地方呢? 马车上也没有。 姜云心突然觉得不对,他们是不是少搜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陈大的身上啊。 以往他们警局里要是查什么,第一个肯定是搜犯罪嫌疑人的身上。 衣服里,口袋里,鞋子里,甚至袜子里。 怎么这个年代不流行吗? 但是姜云心才不管他流行不流行,说了一句:“会不会藏在身上了?” 众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说呢?银子这种东西虽然好,可是沉甸甸的,藏在身上不是很方便。 给个三两五两没什么用,动不了人心。给得多,三十两,五十两,一百两放在身上,太容易被发现了。 给得再多那就是银票了,现在市面上的银票最少是一百两,其次是五百,两一千两。 不是说一百两的银票不能给,但是银票使用起来比较麻烦,要先去钱庄兑换,然后才好使用。除非你是大额消费,一般的小店他都不收银票。 你用一百两的银票去买两个包子,人家会觉得你是去炫富砸场子的。胆小怕事的送你两个包子破财消灾,胆大脾气暴躁的,说不定能给你从铺子里打出来。 另外银票比较好追查来源。陈大现在是嫌疑人,如果他拿着银票去钱庄兑换,说不定会被官府盯上,那就暴露了。 但是既然房间和马车都搜了,也没有搜到什么,搜搜身也无妨。 方明宴便命令搜身。 别说这一搜还真搜出东西来了。 在陈大的袖子里,果然缝着银票。 不是一张,是两张。 两张银票都是一百两的,看来在这件事情上,对方是花了本钱的。 二百两银子,这个数额不小了,就算是姜云心这样的大小姐,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二两银子。难怪陈大铤而走险,只要他能顺利将银票兑换成银子,然后离开京城,不要挥霍,够他吃香喝辣一辈子。 陈大的嘴刚才还挺硬的,但是当二百两银票被搜出来,他就知道藏不住了。 方明宴将两张银票拍在他面前:“说吧,这钱是哪儿来的?” 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捡来的,你要是真的有捡到二百两银子的运气,这会儿恐怕已经辞工花天酒地去了吧。 这两张银票是市面上流通最广泛的普通的银票。想要从这两张银票上找出来历,也不是那么容易。 陈大还想扛一会儿,但是方明宴说:“不说就直接带走。你以为我是你家夫人,有这么多闲工夫跟你在这耗着吗?” 说着刑狱司的差役就上来拽人,如狼似虎,陈大当场就吓软了腿,刑狱司的名声那可是亮堂堂,没人愿意进去走一遭。 陈大什么都招了,但是他招供的内容,和大家想的不一样。 他们都以为现如今着急杀姜云心灭口的就是姜夫人,但陈大说并不是。给他钱的不是姜夫人,也不是姜夫人手下的丫鬟,而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第73章 灭口 “一个陌生人?”姜云心不可思议道:“一个陌生人走到你面前,给你二百两银子,让你杀了我,你都不认识,就这么答应了?” 这是杀人,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是过家家,可能答应得这么草率吗? 但是陈大艰难点头。 这就奇怪了,但是大家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有什么维护姜夫人的理由? 陈大是孤家寡人。虽然一把年纪,但没有成亲,无妻,无子,无女,也无父母。没有什么能让姜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 方明宴道:“那你说说,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陈大说:“我没看见他。是一个小孩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张银票,还有一句话。” 杀了姜云心,事之后还有二百两。 姜云心简直想骂人,这像话吗,跟她真的有这么大的仇恨吗?二百两已经很可怕了,竟然还有二百两,也难怪陈大会动心。 方明宴道:“那他可说了,剩下的二百两什么时候给?怎么给?” 陈大摇头:“没有,但是这二百两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我当时想着就算他后面反悔了,不愿意再给钱了,我也足够过下半辈子了。” 姜云心被气笑了,贪心倒是不贪心,但她就值四百两吗? 姜云天忍不住道:“大小姐乘坐你赶的马车,如果出了意外,你就没考虑过是要负责的吗?”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杀人是要偿命的?姜云心如果就这么摔死了。难道姜府真的能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吗? 陈大老实说:“我想着,只要把这二百两银子藏好,我也没有杀大小姐的理由,肯定能糊弄过去的。大不了挨一顿板子,老话不是说得好吗?富贵险中求。” 众人十分无语,也不知道这陈大是有文化呢还是没文化?富贵险中求这五个字,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方明宴和姜云心对视了一眼,如果这么说的话,给陈大钱,买通他杀人的人,不是姜夫人,是之前那个要杀她的人。 也就是在红袖所在的杀手集团,花五千两银子买姜云心命的这个人。他可能察觉到杀手集团出了一点问题,所以亲自动手了。 第100章 陈大交代完之后还是被带走了,刑狱司的牢房依然是他的归宿,至于后期是流放还是砍头,现在还顾不上。 他们这一趟来除了审问陈大,还有一个人就是如意。 虽然当时云王将如意的事交给姜建白自己审,但是他们不相信姜建白真的会审。 正巧了,如今又来了陈大的事情,完全可以将这两件事情混淆一谈,借陈大的事做理由来审如意。 陈大被带走后,姜云心有些郁闷,方明宴安慰她。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虽然有不少人要杀你,但正好说明你很值钱,一个个来,总能把他们都找出来。” 姜云心叹了口气,我可谢谢你了,你是会安慰人的。 姜云天也很郁闷,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作为妹妹的主心骨,是不能乱了方寸的。 于是他说:“你别怕,在凶手找出来之前,我会派人十二个时辰保护你。” 可惜这是个妹妹,不是弟弟,要不然的话,可以和他同吃同住同睡,时刻不离开自己的视线,那就安全无虞了。 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方明宴说:“好在小姜现在住在刑狱司,刑狱司里的人我还是可以保证的,闲杂人的进不去。” 刑狱司里的人虽然不比姜家少,但是人员构成要严谨得多,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的。 当下一个大人一个大哥便达成了共识。 姜云心继续住在刑狱司,姜云天派人保护。在这同时刑狱司这段时间也要严加约束,不允许有身份不明者进入。 姜云心真的还是挺感动的,甚至有些唏嘘。 这个身体的主人,她走得太早了,但凡她能够再挺一个月,等到哥哥回来,她的人生也会大有不同。 即便她没有出现,事情的走向会改变,马修能没有死,姜云天回来也一定会中断这场亲事。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也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 姜云心正在心中感慨,忽然有人脚步匆匆跑了进来。 “大少爷,不好了。”跑进来的是姜家的一个下人,他大喘了一口气,然后说:“如意自杀了。” 众人一下子都站了起来。 如意怎么会自杀? 不是说如意不会自杀,但是现在就自杀,是不是早了点? 他们猜想过姜夫人会杀人灭口,免得如意将事情牵扯到她身上。但那也是在江建白审过之后。 等姜建白审完,有一个敷衍的结果,这个结果姜云心不满意,再接着闹,然后不得不让外面的人介入重审。 那个时候,如意就保不住了。 说什么也没有二话不说直接就灭口的。 姜夫人只是一个深宅夫人,不是杀人如麻的杀手,再狠心,也不至于那么利落。 但人确实是死了。 众人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如意被关在一个杂物房里,此时,已经全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发现如意死的是看管她的一个婆子。 婆子说:“如意被关进去后,总是一边叹气一边哭。刚才,她爹才来看过她,我想她肯定是更难过的,可是却没听见什么声音,于是担心地打开门看了一下。谁知道,她就已经躺在地上,没气了。” 姜云心掏出随身带的手套,走了过去。 方明宴道:“你说如意的爹过来看了女儿?” “是。”看守的婆子说:“说是夫人同意的,我就放他进去了。” “来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 这可就叫人不得不怀疑了,一直都好好的,有人来探望,刚走,人就死了。 虽然是亲爹。 但是在利益面前,亲爹又如何? 何况这个年代,很多女孩子在家里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如果必须牺牲,牺牲之后,可以给家里换银子,银子可以给兄弟成亲过上好日子,那也是对父母应有的报答。 第74章 死因成谜 正是青春年华的一个大姑娘,昨日还牙尖嘴利,今天就成了一具尸体,冰冷冷的躺在了地上。 若是旁人,可能心里还要感慨一番,可惜姜云心不是旁人,戴上手套面对尸体,她就是心冷如铁的仵作。 只有专业,没有感情。 如意平躺在地上,穿着昨日的那件衣服,面色如常。 姜云心从头开始,检查死因。 方明宴安排了人跑一趟,去通知如意的家人过来,便进了房间。 只看见姜云心在验尸,姜云天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昨天晚上,他已经见识到了姜云心在面对一具摔的非常惨烈的马的尸体的时候,是多么的镇定如常。 但马是马,人是人。 面对一具动物的尸体,和面对一具人的尸体,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军中的汉子,哪怕是一身横肉彪悍无比,在第一次看见尸体的时候,也会很不适应,要缓上一阵子才行。 他也是一样,第一次见到尸体,第一次杀人,都吐的昏天暗地,好几天没吃下什么东西,喝水都想吐。 姜云心如此淡定,到底是有过多少面对尸体的经验? 虽然姜云天非常淡定的站在一边,但其实他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很想把如意的尸体扔在方明宴的脸上,然后告诉他,你愿找谁的妹妹做仵作,就去找谁的妹妹做仵作,不要来祸害我家的了。 第101章 可惜,无人听见他内心的呐喊。 方明宴道:“她是怎么死的?” 姜云心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检查出致命伤。 不过她拂起如意两侧的头发,检查颈部的时候,突然发现她只有一侧的耳朵上有耳坠。 “少了一只耳坠。”姜云心道:“大人你看……” 如意是姜夫人的贴身丫鬟,可以说是姜府里最大的丫鬟了,她的穿着打扮虽然不比小姐,但是比普通人家的女儿要好许多。 穿金戴银,那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如意的耳朵上,就带着一只金子做的耳坠。 这是个梅花造型的耳坠,扣住耳洞的地方是一根有弧度的尖头,然后下面垂着一朵梅花。 方明宴唤道:“外面那个婆子进来。” 门口候着的,看着如意的婆子连忙走了进来。 方明宴问她:“如意的耳朵上,少了一只金耳坠,是不是你拿走的?” 婆子一听连忙摆手:“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大人您说笑了。我怎么敢?” “那她这耳坠呢?”方明宴道:“我记得她被关押进来的时候,两只耳朵上都带着耳坠。” 方明宴也是习惯了信口开河的,他根本连如意是怎么被关进来的都不知道,哪里能知道她被关进来的时候,耳朵上有什么。 但是他有经验,一般的人,做了亏心事的,稍微诈一下就能诈出来。 婆子吓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明察,我真的没有拿,我……我……”婆子我了半天,但是她确实不记得如意进来的时候,到底耳朵上带了一个耳坠还是两个耳坠了。 这种细节,除非观察力特别仔细的人,不然谁会注意啊。 姜云心检查过如意的脖子没有问题,继续往下检查。 当拿起她的手的时候,咦了一声。 如意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 姜云心将她的手掰开一看,竟然是一个金色的弯钩。 姜云心将那弯钩拿起来看了一下,婆子恍然道:“我知道了,这是如意耳坠上的钩子,她该不是把耳坠咽进了肚子,吞金自杀了吧?” 姜云心将那钩子和如意另一只耳朵上的对比了一下,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吞金自杀……莫非是如意的爹来了一趟,对她说了什么威胁的话,所以她吞金自杀了?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姜夫人也来了。 姜夫人看见如意的尸体,安心的同时,也很伤心。 安心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 毕竟如意是她最得力的丫鬟,如意死了,以后她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交给谁办了。毕竟有很多事情不是什么好事,随便交给一个人,她也不放心,对方也未必敢。 姜夫人对着如意的尸体,抹了一把伤心的眼泪。 “如意啊,是我对不起你。”姜夫人边哭边说:“我没能顾好你,你也是糊涂啊,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做了错事,我也会为你求情的……” 姜夫人这一通哭诉,姜云心只觉得心烦,而且她并不明白姜夫人想要表达什么。 死的又不是她的人,又不是被她害死的,难道还要她内疚不成? 姜云心一直有个疑团不解。 为什么恶人总会用最善良的心去揣测别人呢,难道她自己是恶人,别人就非得莫名其妙的是个圣母吗? 姜云心停下手里检查的动作,有些烦的道:“娘,要不然你去外面哭,我正在验尸,需要安静。” 姜夫人正哭的起劲,被姜云心这一打断,突然有点接不上了。 姜云天立刻道:“来人,把夫人扶到外面去。” 这人是不是姜夫人杀的还未可知,在这哭丧什么?帮不上忙干不了活儿的,统统赶出去。 姜云心也是这么想的。 等闲杂人等都被转移到了院子里,方明宴道:“小姜,你觉得如意是否是吞金自杀的?” 如今表面的证据看来,是很有这个可能的。 但是姜云心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 这个时候,龙桥和薛东扬已经将房间里彻底的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耳坠的下面一半。 看守的婆子也搜了身,什么都没有。她自从进了这个院子看守如意,就没有出去过。 甚至这个院子也搜了一遍,没有任何刚动土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可疑。 如果如意不是吞金而亡,那么她是怎么死的?还有,剩下的半个耳坠,去了哪里? 总不能是她爹带走了吧? 根据婆子说,她爹进入房间之后,两人在里面说话十分小声,没有发出任何争吵。 而且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门一开一关,她从门缝里看见如意背对着大门,屈膝抱腿坐着,和她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第75章 火眼金睛 如意的爹也确实没有带走半只金耳坠的道理,虽然那是金子做的,值一些钱,但其实很薄,真要当成钱用,也没有多少。 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意这些年没少带钱回去,他爹也不是那种吃喝嫖赌乱花钱的,想钱是想钱,但是没有想到如此疯魔的程度。 可那半截耳坠也不会凭空消失,总有个去处。 姜云天忍不住道:“云心,你说她不会是吞金而亡,但是你也找不到她身上的致命伤。那你为什么会认为她不是吞金而亡?” 第102章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耳坠的去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云心看看方明宴,又看看姜云天,很肯定的说:“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吞金自杀的人?” 这句话问的十分有意思,姜云天和方明宴对视一眼,然后又和现场的龙桥薛东扬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别说,还真没有一个人出来举手说,我遇见过。 “确实没有。”姜云天在确认了一圈之后,回复:“你见过?” 这怎么说呢? 姜云心本来想说,我有一个朋友,但是考虑到她在这个年代的朋友不多,万一有人较真问哪一个,也不好瞎掰扯的。 于是姜云心说:“我没有见过,但是在书院的时候,看过这方面的书。” 众人恍然,这就不奇怪了。 一个仵作要学的,肯定不止是怎么开刀,理论知识也是非常多非常重要的。姜云心的言行谈吐虽然和普通的千金小姐不太一样,但总体来说,一看也是有学识文化的。 姜云心说:“吞金自杀的说法古来有之,但除非是生金,熟金是无毒的,吞金自杀的人,也不是被毒死,而是金子在肠胃中无法消化,或者棱角锋利划伤肠道。” 这都是内伤,从外面一时是看不出来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一个漫长的痛苦的过程,是那种哀嚎惨叫,满地打滚,可能要痛上好几天的那种过程,绝对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死亡。” 吞金自杀,小说里也常有这样的情节,但是姜云心非常想劝说每一个想不开的朋友,千万不要干这种傻事。 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自杀方式之一,在她那个年代的话,后悔了还能去医院做个手术开个刀,把金子取出来。 在这个年代,那就只能等死了。 她看过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个战败的将军为了以身殉国,吞金自杀。 但是一时却无法让自己死去,还要忍受强烈的痛苦,他让儿子把自己杀死,但是儿子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后来还是手下士兵看将军实在太痛苦,才不得不出手将其杀死,以全了将军保家卫国,以身殉职的英名。 一个意志力顽强的将军尚且如此,何况如意一个姑娘家。 姜云心说得非常笃定,在场的人都信了。 虽然姜云天感觉很奇怪,但是他觉得姜云心给人的感觉很专业,完全不是一个刚从书院里出来的仵作。 他虽然没有接触过新人仵作,但是在军营里经常有新兵蛋子,新兵和老兵,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甚至哪怕是在军营里已经待了一两年,不能算是新兵了,但是没有上过战场参与过战斗,那都是一样就能看出来的。 经验这东西,纸上谈兵和现场实操,那是完全的两回事。 姜云心就像是一个经历过许多案子的老仵作,而不是一个张狂的新人。 姜云心道:“至于如意的死因,我要进一步检查才行。大人,哥,要不然你们先回避一下?” 如意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这样看不出伤口,姜云心必须要将她的衣服除掉。 她倒是不在意的,习惯了验尸的时候,尸体就是尸体。但是怕这一屋子男人觉得成何体统。 果然,一听姜云心的话,几人就都应着去外面等了。 活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死人也是一样的,死者为大,对死者不敬,对大家来说更加不能接受。 关上门,姜云心这才解开如意的衣服。 如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青春而美好,虽然她之前要害姜云心,但是人已经死了,人死债销,姜云心也不会公报私仇。 她将如意的衣服解开,一寸寸检查她的身体。 根据看守如意的婆子描述。 如意的死亡应该发生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因为来得太快,所以没有挣扎反抗,没有打斗,甚至没有叫出声音。 就这么静悄悄的,如意便死了。 而能让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失去生命的要害,也就是那么几个。 脖子,脑袋,心脏。 如果仅仅是一击致命,有许多大的伤口也可以。 可是如意一身衣服干干净净,血迹都没有半点,她受的伤肯定不是大开大合的。 姜云心刚才已经检查过头颅和脖子,现在最可疑的地方,就是心脏。 她解开衣服,看如意的心口,没有什么异样。 她又仔细地检查了如意的身体各部位,都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会这样呢?”姜云心自言自语:“如意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身上没有伤口,没有口吐白沫,颅脑没有损伤,脖子上没有勒痕。 死亡总是有原因的,总不能是看见了什么,然后吓死了吧? 何况来的人是她爹,能怎么吓死? 突然,姜云心看回如意的头部,重点是口腔。 她仔仔细细地观察如意的口腔,终于,找到一条非常细,非常细的丝线,那丝线也非常的短,不对着光,几乎看不见。 姜云心戴着手套,将那根丝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可惜这个年代没有自封袋,她觉得这根线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会很快不见,因为实在是太短太细了,简直比头发丝还细。 第103章 而且头发丝好歹是黑色的,这丝线却是浅色的,更加不容易辨认。 姜云心干脆打开门出去。 方明宴和姜云天都在外面等,见姜云心出来,迎了过来。 门已经被姜云心反手又关上了,免得大家看见不该看见的。 “大人,哥,你们看这个。”姜云心举起手里的丝线。 众人凑过来,睁大了眼睛。 就从姜云心的动作来看,她手里应该是拿着什么东西的。 从她说的话来看,她手里确实是拿着什么东西的。 但是大家睁开眼,感觉自己都要瞎了,也没看见她手里到底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这样看。”姜云心换了个角度对着光:“看见了吗,一根丝线,这是从如意的口中找到的。” 这下,终于有人看见了,然后喊了一声:“这也太细小了吧,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简直是火眼金睛了。 第75章 致命死因 “一根丝线?”薛东扬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根丝线,是从哪里发现的?” 姜云心道:“是从如意的口腔里,这证明,很有可能她之前被一块布堵住了嘴,所以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如意不能死的悄无声息,但如果她的死亡时间极短,又在那一瞬间被捂住了嘴的话,很可能会发不出多大道:声音来,所以外面看守的婆子什么异样的响动都没有听见。 但众人都觉得有些不现实。 龙桥道:“可来看如意的,只是她爹而已。她爹是个马戏班班主,能有如此厉害?” 这不是个马戏班班主的水平啊,这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啊。 但是姜云心反问:“来看如意的是她爹,那也没人看见啊。” 这话倒是一下提醒了大家。 龙桥当下就问那婆子:“你以前见过如意的爹吗?” 婆子愣了一下,摇摇头。 龙桥说:“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她爹?” 婆子被问得有些茫然:“他,他说自己是他爹啊。” 这就尴尬了。 龙桥加重语气:“他说是,就是?” 婆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顿了一下,连忙道:“是夫人身边的人带来的,说是如意的爹来见她一面,那我肯定不会多想。” 有道理。 正好姜夫人也在一旁。 姜云天问姜夫人:“娘,如意的爹,是你让他过来的?” 姜夫人这会儿也有点懵的样子,点点头。 “那你以前见过如意的爹吗?” 姜夫人也摇摇头:“我以前没见过。” 如意不过是个丫头,这次还是为姜夫人背黑锅的,愧疚不愧疚另说,心虚多少是有点心虚的。 所以当如意的爹被找来的时候,姜夫人当时就给了他不少银子,又给了承诺,日后不会亏待他家。然后,就心烦意乱地让他走了。 至于这个爹是真是假,真没想那么多。 谁会冒充如意的爹啊,完全就没有人往这方面想。 问了一圈,众人这才发现。 姜夫人和她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人以前见过如意的爹。这次去找,也是小厮去的,小厮以前也没见过,就知道她家在什么地方,去了之后,随便叫了一个边上的人,告诉她,姜家大夫人,让班主去一趟。 然后小厮就带了个人回来。 这不是什么好事,做的还有点偷偷摸摸,小厮被姜夫人叮嘱了,自带着一种做贼一般的气质。 所以这个人的身份,他说他是如意的爹,没有旁人作证,都是他自言自语。 好在他们已经去找人了。 但是方明宴立刻就道:“龙桥再跑一趟,把这小厮带着一起,若刚才来的真的是有人冒充,那人可能还在戏班中。” 龙桥连忙领着小厮就走了。 如果刚才那个是假的,现在他们去戏班领回一个真的来,那也没有用。反而打草惊蛇,让假的得了消息好逃跑。 姜云心道:“大人,从外表暂时看不出如意的死亡原因,我想做一个尸体解剖。” 她听说过,有些武侠小说里,有人会隔山打牛的功夫,一巴掌拍下去,你外表看起来好好的,油皮都没有蹭破一块,但是五脏六腑全伤了,回去过不了两天就要吐血身亡。 说不定如意也是这样的情况。 姜云天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这事情不能细想,细想心梗。 方明宴点头:“把尸体运回刑狱司。” 众人便要动手,姜云心连连摆手:“不不不,暂时不宜移动,我看这地方也挺好,要不就在这里验尸吧。这地方我熟,干活儿更自在。” 一句话让姜家的人脸都黑了。 偏偏姜建白还不在家。 大户人家,当家老爷不在家,若是出了什么大事需要定夺,那就是长子顶上了。 锦明皇朝和大部分朝代一样,立长不立贤,小到普通人家,大到朝廷,正妻的一个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家族继承人,可以得到家庭的一切权利和财富。 其他的兄弟,都是分一杯羹罢了。 除非长子真的立不住,那才会接着往下考虑。 这也是为什么姜夫人一进门,就要对付姜云天的原因。姜云天在一日,她的儿子就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第104章 做续弦也就罢了,自己儿子不能继承家业当家做主,姜建白在世还好,等以后姜建白老了,不管事了,死了,那她和她的子女,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于是姜夫人想要将年纪尚小的姜云天扼杀在羽翼未丰时。 可惜,姜云天命大。 所以方明宴这话是对姜云天说的,只要姜云天点头,就算是名正言顺。 姜云天点头了。 “好,那就麻烦方大人了,一定要将此事查明。”姜云天道:“方大人需要我们怎么配合,尽管开口。” 姜云天开了口,这事情就一锤定音。 就算这会儿姜建白回来了,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自家的命案,你不配合刑狱司调查,那还不叫人误会吗? 除非姜建白也敢跟刑狱司翻脸,要不然的话,就认命了吧。 至于姜云心要把解剖如意这件事情放在姜家,这目的就更简单了。 血淋淋的恐怖,就是单纯的想要吓唬一下姜家的人罢了,吓唬住了,以后少惹她,省心省事。 姜云心转身就又进了房间。 可惜荆风华没来,要不然的话,还能有个帮手。 姜云心进了房间,将刚才给如意盖在身上的衣服掀开,她第一个打算检查的,就是心脏。 不用毒,没有大的开放性伤口,颈脖处没有勒痕不是窒息性死亡,那最后可能出现问题的器官,就是心脏了。 其他的地方,比如肝啊,肺啊,肾啊,你就是破坏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死的。 姜云心叫人从刑狱司拿来了她的工具箱,戴上手套,伸手按了按如意胸口薄薄的一层皮肤。 锋利的刀锋划过,血珠沁了出来。 这是姜云心做过几百上千次的动作,熟练而自然,非常流畅。 众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姜云心在里面喊。 “大人,大哥,你们都进来吧。” 姜云天一度对姜云心每次都先喊大人再喊大哥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但是转念一想,也有道理。 毕竟大人是要给姜云心发钱的,而自己,是上赶着送钱的。 大人要拍马屁讨好,大哥不用啊,大哥又跑不掉。 姜云心果然是一个会分亲疏远近的理智的姑娘。 众人都进了房间,只见如意的身体又已经被衣服盖住了,但是这和之前不一样,衣服上能看见血迹,衣服下面是什么样子,众人脑补了一下,总归不太好看。 姜夫人当然不敢进来,姜云心也没指望能现场吓死她。不用她亲眼目睹,只要有人看见,比如姜家的丫鬟小厮婆子,谁看见都行,自然会将这一幕加油添醋的说出来,传出去,她自然会听见。 她这样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惊吓的人,就是听见脑补,就已经足够让她吓得不轻了。 姜云心已经取出了如意的心脏,如意的死亡原因一目了然。 虽然从外面看皮肤没有任何损伤,但是如意的心脏已经坏了。 “如意的心口被猛烈地击打过,说她是被活活打死的也不为过。”姜云心道:“只是在击打的时候,垫了一层软布,所以皮肤外表没有伤口。” 但是心脏血管全部破裂,就像是被人用手抓住捏了一把一样。 这个凶手力气非常大,心非常狠,而且还有一定的武功。一般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果然,如意是被杀的。 杀人灭口。 方明宴看了一下,然后沉声对姜云天道:“昨天晚上,如意在红杏寺意图谋害姜云心,被拆穿后被控制,至今未交代出幕后指使。如今,如意被杀,这件事情是灭口无疑了。” 姜云天点头。 方明宴道:“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姜夫人和此事有关,但如意是她的贴身丫鬟,是一定要找她问问的。” 云王让姜建白查的时候,还是姜家的内部矛盾,可以压成内宅纷争。 现在出了人命,人命关天,就不是姜家能私了的事情了。 方明宴这不是征求姜云天的同意,而是给面子,问问,你们家现在是怎么打算啊?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要审你们当家主母了啊。 可能不太好看,但是人命关天,这个面子没法给了啊。 姜云天挺开心的,当然不好表露出来。 于是他摆出一个为难的样子来:“这……方大人,这我也不能做主。请您稍等一等,已经有人去找我爹了。” 这种丢人现眼的为难事情,还是让我爹来吧。 方明宴点头。 于是姜云天将方明宴请到了大堂,奉上好茶,陪着说话,一面等人将冒充如意父亲的人抓来,一面等姜建白回来。 姜云心仔细地检查了如意的身体,只有这一处伤。 “这是个职业杀手啊。”姜云心说:“一击致命,不留痕迹,手上没有十条八条人命,都不能如此利索。” 姜云天点头。 呵呵,这事情,贡凝梦是在劫难逃了。 姜家可以没有当家主母,但是绝对不可以有一个对他们兄妹虎视眈眈的当家主母。 再说当年的仇,也该报了。 第77章 痛打落水狗 如意的爹冯和洽比姜建白先来了。 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一个养尊处优,一个为了生活饱经风霜,看起来,冯和洽比姜建白要老二十岁。 第105章 冯和洽果然不是今天来过姜府,号称是如意的爹的人。 这一点大家都记得分明。 小厮和婆子都惊呆了,看着冯和洽直摇头。 “不是,不是这个,跟这个人完全不同。”两个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如意的爹。” 冯和洽急了:“我怎么不是如意的爹,我就是如意的爹啊,这还能有假吗?几位老爷,如意怎么了,这么着急喊我来?” 龙桥这一次不是直接去了就问谁是如意的爹,他观察了一下。确定了身份,这才去找的人。 而且这父女俩长得挺像的,看着都像是父女。 方明宴转头对薛东扬说:“去把荆风华喊来,让他给凶手画像。” 现在刑狱司也是有画像师的了,荆风华确实不错。 然后方明宴对冯和洽说:“如意的事情,姜家还没对你说吗?” 冯和洽茫然摇头。 “什么事情?” 方明宴道:“昨天晚上,如意意图谋害姜小姐被抓,关在柴房,尚未来得及审问,有人冒充你,将她灭口。” 一条命说来那么难,也那么简单。 冯和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如意……死了?” 方明宴淡淡点头。 如果冯和洽与这件事情无关,一个突然痛失女儿的老父亲,确实可怜。但是他见过太多案件中被牵连的可怜人,可怜的事情后面再说,先查案子。 冯和洽看着众人表情,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姜家的人就是疯了,也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 “如意她……她是怎么死的?”冯和洽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起来:“她现在在哪里?” “还在被关押的地方。”方明宴道:“龙桥,带他过去看一下。” 姜云心已经将如意的心脏放回去了,缝合了伤口,擦拭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乍一看,看不出这具尸体曾经经历过开膛剖腹。 当然这也不是需要瞒着冯和洽的事情,仵作验尸是为了查案,不是偷偷摸摸的事情。如果有人反对,那么反对的人,就会是嫌疑人。 冯和洽去看了。 过了一会儿,被龙桥架着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冯和洽瘫倒在地上,哭着道:“大人,我把女儿送到姜家是做丫鬟的,她和我说,就是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事儿,怎么就把命丢了呢?你要为我做主啊。” 也不知道如意以前有没有帮姜夫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即便做了,也不会告诉家里人的,父母自然不会知道。 这都不重要了,反正如意已经死了。 方明宴道:“你放心,我一定找出凶手。” 冯和洽四下看了看,突然道:“姜夫人呢,我女儿是给她做丫鬟,一直跟着她,现在她出了事,我得找她。” 姜云心在心里给冯和洽点了个赞。 “你说得对。” 当下,姜云天立刻道:“来人,带冯和洽去找夫人。” 这不是送了一个冯和洽,是送了一个炸药啊。 姜云天的人立刻送冯和洽去找姜夫人了,没毛病啊,人是给你做丫鬟的,突然就死了,自然要找你。真好,大家也可以在一旁听一听,看看在冯和洽的闹腾下,姜夫人会不会说漏嘴,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终于,姜建白回来了。 姜建白是听说家里出了事情之后,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的。 他脚步匆忙进了大厅,便看见了方明宴。 姜建白对方明宴怎么说呢,虽然没有深交,平时也没有什么需要仰仗他的,但是也不想得罪。 而且他知道方明宴和云王的关系好,得罪了方明宴,就等于得罪了云王。 “方大人。”姜建白走过来,连连拱手:“方大人。” 方明宴起身回礼。 然后非常简单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姜建白这下脸都白了。 他哪里不知道如意死了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本来的后院争斗一下子变成了人命官司,刑狱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了。 刑狱司插手,那还能有姜夫人好果子吃? 姜建白回来后,姜云心兄妹两个,一人叫了一句爹,就躲到一边去装死了。 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的,这又不是抢功劳的时候,是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一家之主去做吧。 “大人。”姜建白道:“我家夫人虽然从小娇惯,脾气差了些,可是心地善良,每年都要给贫苦百姓施粥赠药,你说她不喜原配之子,缺少关心,这我承认。但你要说她会买凶杀人,这不可能啊。” 姜云心和姜云天都站在门外,听着姜建白这话,两兄妹一起翻了个白眼。 这话都说得出来,姜建白该有多昧着良心啊。 不过不要紧,这一次姜建白是护不住贡凝梦了。 方明宴平和道:“是否可能,我此时不能下定论。但如意是姜夫人的人,如意所做之事,所害之人,也正好是姜夫人不喜之人,你若说两者之间毫无关联,姜大人,说不过去的。” 姜建白何尝不知。 要是姜云心和贡凝梦关系好,说不定还能求个情,将这事情按在姜府内部处理。 但是现在,姜云心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宅心仁厚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第106章 姜云天兄妹两人在门口低声说话,站在一旁的龙桥也没听全,偶尔听见冒出来的一句半句,只觉得姜夫人危矣。 什么,落井下石。 什么,趁你病要你命。 什么,痛打落水狗。 反正是没有一句好话。 兄妹俩说着,发出了压抑着的快乐的,丧心病狂的笑声。 姜家,要变天了。 荆风华很快到了,他这几天正在处理家里的一些事情,打算过上几天,就正式搬去刑狱司了。 家里对此也满意,虽然养得起,但正是好年纪肯定不能游手好闲,又不是个能科考的样子,去刑狱司里做事,总不会因为过于无聊走了歪路。 第78章 从当年说起 荆风华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姜云心和一个男人两人站在那里,头对着头,一边说什么,一边露出阴险恶毒的表情。 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嚣张。生怕看见的人不知道他们一肚子坏水一样。 荆风华还没来得及好奇,姜云心就看见他了,连忙朝他招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荆风华突然有一种,这两个人一定没在商量什么好事,云心喊我,是不是想骗我过去,然后杀我灭口。 不得不说,荆风华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 但没办法,为了不露怯,荆风华还是走了过去。 姜云心高兴的拉着他,给他介绍。 “这是我哥哥,姜云天。”姜云心说:“这是荆风华,是我在书院最好的朋友,非常照顾我。现在也来刑狱司做师爷了。” 荆风华很意外:“你哥?你亲的那个哥?” 姜云心点头,这还用说吗,我也就这一个哥啊。 虽然姜府里还有其他的少爷,但是那都是弟弟,都比她小,而且也不亲。 姜云天朝荆风华抱拳:“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舍妹。” 荆风华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 “大哥客气啦,客气啦。”荆风华说:“我和云心,我们虽然不是兄妹,但关系好的就和兄妹一样,我照顾她,她也照顾我,都是应该的。” 姜云天笑了一下,十分欣慰。 这少年人,他挺喜欢的。 荆家他也是知道的,和他们家算是门当户对,不过没什么来往,没想到荆家的这个少爷倒是一表人才,精神抖擞,是个不错的小伙儿。 和我们家的云心,似乎不错。 而且他们都在刑狱司,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相处融洽。看姜云心那脾气性格也不是温顺,既然能相处,证明荆风华会让着她哄着她。 姜云天看着荆风华,又顺眼三分。 “风华。”姜云天半点也没觉得荆风华跟着姜云心喊他大哥有什么不妥,而是非常亲切的说:“有空常来家里玩。” “好。”荆风华满口应着。 这才说正事。 姜云心连忙将荆风华带去见几个见到了凶手的人,包括看守如意的婆子和带他进门的小厮。 见过凶手的不止一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好在荆风华这次有经验了,很快就根据众人的描述,画出了一个男人。 荆风华将画像给大家看了,众人纷纷点头,又修改了一下细节,一致认定比较像了。 然后他又多画了几张,没办法,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复印机。 然后让人将画像拿着,全城通缉。 不管这个人是哪一方的,只要抓到,他相信就能问出结果。 大厅里,方明宴和姜建白的谈判进展的十分艰难,但是,也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方明宴还是给了姜建白面子,不将姜夫人带走,就在姜府里审。 审是一定要审的,但是,带不带走区别很大。 如果方明宴把姜夫人带回了刑律司,再进行审问的话,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 姜夫人前脚出门,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全京城的官员都会知道。 这将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不管姜夫人后面有罪没罪,她都会成为一个笑话。 这笑话尽头,大家笑的当然不是姜夫人本身,而是姜家。 那些在朝堂上和姜建白立场不同,关系不合的官员,说不定还会趁机落井下石,参上一本。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家宅都打理不清,如何能做好其他事情,为朝廷建功立业? 还有可能会连累姜家尚未成婚的儿子女儿。 女儿的教养是母亲的责任,对其他有儿子的人家来说,母亲如此,怎么可能教育出好的女儿,这样人家的女儿娶不得。 对其他家有女儿,要找女婿的人家来说。姜家就更嫁不得了。 这个年代女孩出嫁,一年到头和婆婆相处的时间比和自己相公相处的时间还要多,婆婆如此不省心,谁家女儿嫁过去,那还能有好日子吗?还不知道要给婆婆折磨成什么样子。 姜建白想来想去,今天就是豁出这老脸不要,大不了去要求姜云心,让姜云心去方明宴面前说两句好话,也绝对不能让刑狱司把他夫人带走。 方明宴他拿捏不住,姜云心他还拿捏不住吗?就算姜云心翅膀硬了,有了云王这个靠山,那也还是他的女儿,必须听话。 好在方明宴没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很快贡凝梦就来了,无精打采的,脸色很难看。 第107章 如意的死给了她巨大的打击,虽然她从心里知道如意的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一条跟了她很久的人命,这事情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贡凝梦恍惚的坐下。 “方大人,你要问我什么?” 方明宴道:“姜夫人,我想问你,是否一直对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心怀不满。” 这是什么炸裂的问题啊,一个房间的人都惊呆了。 这场审问的级别比较高,姜云心兄妹两人都没进去听。他们也不想进去,在外面听比较方便吐槽,进去以后,贡凝梦好歹还有个继母的名分,也不好当着亲爹的面幸灾乐祸。 贡凝梦的站了起来。 姜建白也道:“方大人,你何出此言?” 方明宴一本正经道:“因为当年,就在姜夫人进门没多久,姜云心,姜云天两兄妹,就陆续离家。而在离家之前,一向身体健康的姜云天,患了怪病,进了军营之中,军医诊断他是中了毒,后来,常年在军中不回,这毒,才慢慢解了。” 姜云心兄妹互相看了一眼。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方明宴会从那么遥远开始说起。 不过听方明宴这么一说,显然姜建白和贡凝梦都激动起来。 “方大人,你这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贡凝梦甚至从刚才的恍惚状态满血复活了:“虽然大少爷和大小姐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待他们一向不薄。” “是。”姜建白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第79章 死无对证 大家都想呵呵。 不过方明宴没表示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姜建白稍安勿躁。 “我并不想追究当年之事,只是想提醒姜夫人一下,在本官面前,最好实话实说,因为本官不是和你家长里短的夫人小姐,在本官面前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的。若是今日夫人说了,日后经查不实,也是要负责的。” 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个官员妻子。 姜云心对姜云天点点头,方大人是很不错的,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姜夫人脸色很难看,但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要挺住。 说出来就真完了,负隅顽抗,说不定还能撑一撑。 “我知道方大人是代表刑狱司。”姜夫人哑着嗓子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非常好,方明宴满意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姜夫人真的会说实话,不过表个态罢了。 总是同朝共事,需要先礼后兵。 方明宴问:“你是否想要将姜云心,嫁给马修能?” 姜夫人点头。 “那你可知马修能在京中的名声?” 姜夫人迟疑了一下,竟然也点了头。 “既然如此,为何要嫁?” 姜夫人迟疑道:“那女孩子,总是要出嫁的。” 方明宴道:“女孩子要出嫁不假,可是嫁给马修能,是良人吗?” 姜夫人喃喃道:“谈不上良人,但是马家也是大户人家,云心嫁过去衣食无忧。这男人,年轻时不懂事,婚后有了孩子,自然就收心了。这……这也是老爷同意的啊。” 这话一说,姜建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人啊,怎么说呢,有些人赤裸裸的坏,有些人暗搓搓的坏。有些人,做了,还不让说,觉得说了丢人,却不觉得做了才是丢人的源头。 方明宴没说什么:“所以你并不在意姜云心,婚事不成之后,甚至还对她心怀不满?” “没有没有。”姜夫人道:“马修能又不是云心杀的,我也不至于迁怒。” 方明宴呵呵一笑:“好,就当你如此。你身边的丫头如意,一个月多少工钱?” “一两银子。” 对一个大丫鬟来说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一两银子。”方明宴点头:“龙桥,把人带上来。” 说着,龙桥出去了。 不多时又进来,几个差役跟在身后,押进来三个人。 哐当一声,三个人往地上一跪,吓了姜建白和贡凝梦一跳。 姜建白不解道:“这是……” “这是在红杏寺抓获的贼人。”方明宴道:“他们供出,那天晚上在红杏寺出现,是因为如意给了他们钱,让他们等在林中,等如意将姜云心骗过去之后,行对她不轨之事。” 姜云天在外面脸都白了,幸亏被姜云心死死拽住。 姜云天咬牙怒道:“怎么还有此事,你为何没告诉我。你放开我,我进去弄死他们……” “冷静冷静,风华快。”姜云心感觉自己一个人拽不住姜云天,大哥已经到了暴走边缘,立刻召唤荆风华,两人一个拽胳膊一个搂腰,总算是将人拽走了。 方明宴道:“你们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一遍。” 这几个贼人在刑狱司看来没少吃苦头,穿着一身衣服有点破烂,身上还能看见血迹,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 贡凝梦毕竟是女眷,看了一眼,就错开眼神不敢再看。 太可怕了。 刑狱司果然和旁人传言一般,严刑拷打,十八般酷刑,进去的人,都得脱一层皮。 三个贼人被打怕了,方明宴一问,赶忙说。 他们都是在京城街上混的地痞混混,和如意以前就认识,这一次,是如意找他们办点事儿。 第108章 一个人给了三十两银子。 三个人,一人三十两,一起就是九十两。 因为任务还没完成,这九十两银子虽然给了,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花,都从身上搜出来了。 九十两银子,对大户人家不算什么,对普通人家,也是一笔巨款。 几个人拿了钱,上了山埋伏下来,就等着如意将人带来,然后一拥而上。 他们要毁了姜云心的清白,让姜云心不得不嫁给马修能的灵位。 可惜啊,还没来得及一拥而上,就被龙桥一脚一个踹翻了。 几个贼人哭道:“大人,都是如意让我们干的,大人明察啊。” 方明宴摆摆手,让带下去。 几个贼人被带下去后,方明宴说:“姜夫人,这你如何解释。如意雇人想要对姜云心不利,难道不是你指使?” 贡凝梦嘴唇有点哆嗦,眼睛都红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啊。”贡凝梦说:“这,这说不定是如意见我这几日为云心的事情发愁,所以想的昏招?她也许不是真想伤害云心,只是吓唬她一下。” 反正如意也已经死了,不能当面对质,也不怕她翻脸咬住自己。 死无对证,贡凝梦定了定神。 只要我死也不承认,谁也没有证据。 我毕竟是姜夫人,刑狱司轻易也不能抓我严刑拷打。 方明宴道:“你说此事你不知,那我问你,这九十两银子,如意从何而来?” 贡凝梦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从我这里偷的。她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也从不防她,若是她有这心思,偷拿了几十几百两,我一时也察觉不了。” 贡凝梦是打定了主意。 除非铁证如山,不然的话,我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这件事情虽然参与的人有,但都是如意出头去办,唯一和她接触的只有如意。 如意一死,死无对证。 一时间,方明宴还真有点束手无策。 就在方明宴的沉默中,有人来报。 “大人,凶手找到了。” “谁?” “杀害如意的凶手。”差役道:“被发现在一处小巷子里,已经身亡。” 竟然死了。 方明宴立刻起身:“过去看看。” 姜夫人是跑不了的,而且也掀不起大风浪,可以暂且放下。 方明宴匆忙出了大厅,四下一看,咦,姜云心呢?我们家仵作呢? “小姜。”龙桥连忙喊一声。 “来了来了。”姜云心从一旁小跑过来,脑袋上都是树叶。 荆风华紧跟在后面,还有姜云天。 刚才他们从大门口把人拖走了,就到了侧面。然后三人继续偷听,就躲在绿化的灌木丛中。 方明宴看了一眼,觉得这成何体统,但不好在人前责备的,只好说:“杀害如意的凶手找到了,跟我去看看。” “好的大人。”姜云心乖巧道。 第80章 好看的手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跟着方明宴去了,姜云天当然不去,他也不想去,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留在家里给姜建白添堵。 他知道这两天姜建白看他可不顺眼了,哪哪都不顺眼。特别是他和府里其他几个弟弟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碍眼。 没办法。 姜建白的其他几个儿子,虽然都是从小养尊处优,悉心教导出来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很一般。 长得也不丑,但是和姜云天站在一起,高下立判。 气势就更不提,姜云天是军中练出来的,不管往哪里一站,自然一副挺拔模样,和姜府骄纵出来的少爷自然不同。 姜云心现在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气急败坏。 一个男人死在了巷子里。 一见着那张脸,大家都可以确定,就是几个目击者描述出来的那个男人,没有十分像,也有八分像。 小厮和看守如意的婆子也被喊来认了一下,确实没错。 人被运回了刑狱司。 姜云心站在刑狱司门口叹气,这短短几天,她的活儿是一桩接着一桩,这二两银子不好赚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加班费。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三十岁左右。 看起来平平无奇,姜云心知道,平平无奇的杀手,才是最好的杀手。 他可以隐藏在人群中,在你面前走过,你也不会记住他。 可如果特别漂亮,特别有特色,特别英俊,是人群中最靓的仔,反倒是跑也跑不掉,藏也藏不住。 只是这个人是个男的。 他们之前以为,这个组织的人都是女性,比如红袖,比如被毁容的莫愁,和杀了马修能的至今也没有找到的,长得很像翠云的女子。 但是这个呢? 这个是男人,那么是另有其人,还是也是一伙的? 方明宴站在停尸房门口,也叹了一口气。 这案子,从马修能被杀开始,越来越错综复杂了。 男人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姜云心先是粗略地检查过一遍,心里念叨。 还真是撞了邪不成? 这一个两个都没有伤,莫非这人也是心脏被打碎了? 可惜这从外面看不出来。 但是姜云心看了这个男人的手,他的手和普通人不一样,整个手掌上,密布着一层薄薄的茧。 第109章 但是这层茧,又和习武之人似乎不一样。 姜云心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往外看了看,喊道:“大人,你进来一下。” 本来方明宴和龙桥几人站在外面说话的,这会儿不知道都出去干什么了,只剩下方明宴一人。 方明宴听见召唤便走了进去。 他对停尸房这个地方,怎么说呢,和普通人一样,觉得不是个好地方。但是作为提刑司,肯定不能畏惧害怕。所以他也不是不愿意进停尸房,但是非必要情况,也不会像是姜云心一样,在里面思考问题。 方明宴进去后,姜云心道:“大人,你手伸出来我看看。” “干什么?”方明宴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伸出了手,还问:“哪一只?” “都行。”姜云心说着,却说:“另一只看看。” 于是方明宴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姜云心又看了看,然后手:“大人,你的手还怪好看的。” 又白,手指又长,指甲修得整齐干净,虽然虎口有一点老茧,但是不影响整体美观。 方明宴并没有将两只手缩回去,但是面无表情看着姜云心。 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你一个新入职第一个月工钱都没有拿到的仵作,调戏你的顶头上司,你觉得合适吗? 姜云心其实只是顺口这么一说。 毕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在她的心里,方明宴已经从一个凶神恶煞的刑狱司魔鬼,变成了一个温和可靠的好上司。 所以顺口那么一夸,也是真心真意,只是这夸得有点类似登徒子调戏美娇娘。 姜云心察觉不对,立刻打了哈哈,将这事情糊弄过去。 “大人你看。”姜云心转移话题道:“正常习武的人手上有老茧,是因为会使用兵器。但不管用什么样的兵器,也不可能均匀地用力,肯定是有侧重的。” 所以手上的老茧,是在一些特别用力的地方,比如说虎口,就是非常常见的。如果是练习暗器多的人,可能在指腹,各自不同。 “但是这个人的茧只是薄薄的一层,可是却布满了整个手掌。” 男人的手掌摊开,五短三粗,这一比较。方明宴的手更好看了,姜云心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但是这回没敢嘴快。 方明宴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 “你觉得,能够一掌将人的心脏打碎,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要特别练过。” “嗯。”姜云心道:“我问过,龙大哥,薛大哥都不行。不是说打不碎,但是不能做到只伤心脏,不伤着旁边其他的器官。还有,连外面的皮肤都不留下任何痕迹。” 方明宴想了想,他承认他也做不到。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问题,更多的是技巧了。 姜云心道:“所以这个男人一定是用的一种特别的武功,而会这种武功的人,不可能到处都是。” 方明宴明白了姜云心的意思。 她觉得这具尸体的死因虽然乍一看和如意很像,但应该是不一样的,进一步说,可能暂时不想解剖尸体。 “你是仵作。”方明宴正色道:“你认为需要剖开,就剖开。你认为不需要,就不剖。你说了算。”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方明宴最讨厌不懂还要指手画脚的人,除了会影响正事什么用处也没有。 姜云心这就放心了。 这领导真是个好领导,除了手好看,做事也好看。 但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姜云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如果这一次查不出什么,还是要开膛剖腹了。 总是要死的有理由,没有外伤就是内伤,没有内伤就是中毒,哪怕是被吓死的,也能反应在各种脏器上。 姜云心重点检查还是人体的几处要害。 头颅,脖颈,心脏。 她将人翻过来,仔细地检查脖子,突然,眯起了眼睛,好像是看见了什么。 第81章 五千两买个鬼媳妇 方明宴开始还站在外面,但是被姜云心喊进来之后,就没有出去了。 姜云心也需要一个助手,不然的话,有些要把人翻过来翻过去的活儿,心有余而力不足,搬不动。 方明宴平易近人,都是为刑狱司干活儿,并不介意给谁当副手。 他看见姜云心的视线久久不动,也跟着看了过去。 姜云心看的地方,是男人的脖子侧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不对,这里的皮肤有点不对劲。”姜云心变换了几个角度,终于找到了。 她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镊子,然后按住男人脖子侧面的皮肤。 方明宴都没看清楚,只看见姜云心用镊子试探了一下,然后拔出一根针来。 那针足足有七寸长,看着都叫人心寒。 方明宴自然道:“毒针?这人是中毒死的?” “不是。”姜云心道:“如果是中毒死的,不管是毒针扎进肌肉,还是进口的毒,都会有反应的。比如最常见的反应就是口吐白沫。” 一个中毒的人,而且是急性中毒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姜云心伸手按了按男人被针扎的地方,拿起了刀。 方明宴是见过姜云心手起刀落的,但是每一次,依然有些不适应。他想,可能再多看几遍,就好了。 姜云心就像是切瓜切菜一样,剖开了男人的脖子侧面。 第110章 虽然他的皮肤看起来是看看的,但是划开外表的皮肤后,这才发现,他里面的组织结构已经全部被破坏了。 血和肉混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搅坏了的罐子。 即便是姜云心和方明宴,一个身经百战,另一个也身经百战,还是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方明宴道:“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真是马后炮。 姜云心心里想,都这么明显了,我也知道了。 在人颈部的侧面,有一个可以致死的地方,颈动脉窦。 颈动脉窦有特殊的感觉神经末梢,它好像灵敏的开关一样,可以调控血压和心率。 颈动脉窦若是被外力压迫,就会出现反射性的血压下降,昏倒等等。这是暂时性脑缺血,脑缺氧所引起的短暂意识丧失。 但这种压迫如果到一定的程度,还受到了破坏的话,就不仅仅是昏迷了。 凶手的手法,又狠又快,男人可能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昏死过去。 杀人灭口,两人脑子里响起了同样的一句话。 因为男人的样子被看见了,被通缉了,所以他成了弃子。 “这也弃的太容易了吧。”姜云心喃喃道:“感觉有点奇奇怪怪的。” 方明宴道:“如何奇怪。” 姜云心想想说:“我觉得这个男人很厉害啊,这么厉害的人,在杀手集团应该也属于高手骨干了吧。就算是成了被通缉的逃犯,跑就是了。” 天大地大,怎么也要挣扎一下,没道理那么容易被放弃啊。 这多浪费啊。 就算是方明宴都明白,好的手下要珍惜,不能用一个少一个。怎么杀手组织的老大不知道吗? 方明宴起身,走到一旁舀水洗了洗手。 他也觉得这次的事情很奇怪,不仅仅是买凶杀人那么简单。 两人站在停尸房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面色平静,但是脑子飞快地转着。 转着转着,姜云心突然道:“不对啊。” 方明宴忙道:“哪里不对?” 莫非姜云心这聪明的小脑瓜,想到了什么。 却不料姜云心道:“我只是个仵作啊,我的任务就是检查尸体死因,我为什么要为破案发愁呢。” 方明宴惊呆了。 这种没心没肺,不同甘共苦的话,竟然是姜云心说出来的。 姜云心却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于是轻松地收拾了工具箱,跟方明宴说:“大人,您忙着,我去换一身衣服。” 然后姜云心就走了。 龙桥正从外面进来,和姜云心擦肩而过。 然后龙桥走到方明宴面前:“大人。” 龙桥看看方明宴的脸色,看看姜云心的背影,不由地道:“小姜惹你不高兴啦?” “没有。”方明宴脱口而出。 姜云心是个好仵作,要是跟龙桥说,他觉得她只做仵作不想案情不合适,龙桥肯定会觉得他也狠心了,压榨手下也不是这么压榨的。 谁家仵作跟着办案啊,又不给两份工钱。 方明宴将对姜云心的埋怨都咽了下去,成为刑狱司有史以来最憋屈的大人。 但其实姜云心没有他想的那么没心没肺,她一边走,脑子里一边将这案子仔细的过了一遍。 本来只是一个风流浪子被杀的开始,怎么就越来越复杂了呢。 马修能是凶手的目标。 她也是凶手的目标。 他们两个肯定都是被买凶杀人的目标。 但是如意不一样,如意是灭口。 杀马修能是因为恨,他是罪有应得,因为这个人干的事情太丧心病狂。就算没这一次,也有下一次。 但是杀她呢? 马修能三个字在她心里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终于定格。 “难道是马家要杀我?” 马家想要给死去的马修能找个妻子,但是这可不好找,一个和他前后脚死,还新鲜的尸体,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 更何况这种人家还讲究,说不定就连结阴亲,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她或者,姜夫人心有余力不足,不一定能成事。 她要是死了呢。 五千两是不少,但是五千两给自己儿子买个媳妇,让他九泉之下不孤单,对马家来说,那就一点都不少了。 姜云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一定是马家。 这破事情,没完没了了是吗? 本来马修能已经死了,人死债消,她如今自身难保,也不想再蹚浑水。若这样的话,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你不仁我不义。 姜云心当下就去找了荆风华,荆风华这次也跟了过来,正在看刑狱司给安排的住处。 堂堂荆风华来做师爷,也是不能怠慢委屈的,独门独户一个小院子。 “云心。”荆风华看见姜云心挺高兴:“明天我就搬过来了,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第82章 总有公道在人心 姜云心也很高兴。 虽然方明宴,龙桥,薛东扬,刑狱司的人都不错,可是她和荆风华的关系肯定更好一些。 他们是好几年的同窗,同窗情谊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很深的,说半个兄妹一点都不为过。 姜云心就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荆风华听。 第111章 荆风华一听,这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这精彩程度,是他在书院几年都没有过的,有些目瞪口呆。 然后姜云心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阵晃。 别呆了,呆是呆不出结果来的,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我们还是不是同窗好友?是不是好兄弟了?坑人这种事情,我说什么也得把你拉着。 荆风华被晃得如风中落叶直点头,帮帮帮,是是是,对对对! 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姜云心竟然将这么重大的机密告诉了他,那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啊。 要是帮了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要是不帮肯定会被杀人灭口。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研究,这件事情要怎么做才能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正面刚凶手,这是不太现实的。 一来是刚不过,姜云心不会武功,荆风华虽然会但也不是什么高手。 二来杀手集团的人藏在人群中,他根本就不跟你硬碰硬。你想找都找不到。 但是马家的人是在明处的,这么大的一个靶子,如果打不准就说不过去了。 姜云心和荆风华现在是刑狱司的人,自以为自己是光明磊落坦荡荡的,马家虽然干了很多缺德事,但他们不能以暴制暴,以杀止杀,所以两个人决定做一件正义的事情。 很简单,马修能这个人,你只要把他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需要添油加醋,不需要胡说八道,就足以让他带着马家一起身败名裂。 说干就干。 姜云心最近有点危险,不适合直接抛头露面,于是荆风华全权代表。 他先去了几家马修能之前常去的青楼,找了他以前常找的姑娘。 然后,给了一笔钱,让姑娘配合演戏。 第二天,杀手集团的案子还没理出个头绪,马家炸锅了。 姜云心这两天深居简出,马家炸锅的消息,还是龙桥回来告诉她的。 吃中饭的时候,方明宴等人匆忙回来了。 坐下后,龙桥就眉飞色舞地看姜云心。 姜云心莫名其妙:“龙大哥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 “没有。”龙桥连连摇头,然后问她:“这两天没出去吧。” “没有。” “那你一定不知道马家的大消息。”龙桥道:“来我给说一说,特别下饭。” 姜云心赶紧把自己的饭菜端了起来,然后转移阵地,坐到龙桥的对面去。 “龙哥你快说。”姜云心道。 龙桥道:“听说今天上午,衙门口去了七八个年轻女子,都是状告马修能的。” 姜云心饭都顾不上吃了:“告他什么。” “那可就多了。”龙桥说:“什么,逼良为娼,强取豪夺,殴打逼迫,各种各样……” “可是马修能已经死了啊。” “虽然死了,马家还在啊。”龙桥说:“那些姑娘不是一个人来的,很多都有证人,周边的邻居,青楼其他的客人,还有彼此之间都能作证。说马修能没死的时候,不敢报案,他死了,才敢说出来,让青天大老爷还她们一个公道。” 就连厨房的大娘听着都好奇。 “人都死了,怎么还公道呢?要么,让马家赔钱?” “赔钱也不要,就要一个公道。”龙桥道:“让马家赔礼道歉。” 龙桥说的种种细节,眉飞色舞,仿佛他就在现场,是衙门门口的那面鼓一样。 龙桥说完,感叹道:“这下马家可热闹了,衙门的人一看那么多姑娘跪在门口喊冤,头都大了。立刻派人去找马家的人,虽然马家的人来势汹汹,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啊,而且字字泣血……” 姜云心听得非常认真,偶尔扒一口饭,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龙桥说:“虽然马家家大业大,但是谁叫马修能以前作孽太多呢,有这批人一带头,竟然又出来不少曾经被他欺负过的苦主。都是姑娘家,其实很不容易的,抛头露面说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占着礼,对自己的名声也是伤害。” 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就算女儿家是被侵害逼迫的那个,也会被人说不清白,不贞不洁,没有人在意她是受害者。 所以她们敢站出来,没人怀疑她们是无中生有,谁会拿自己的清白名声无中生有。 龙桥说完,众人三三两两讨论起来。 方明宴是所有人中的例外。 他是贵公子,讲究一个食不言寝不语,一般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但是他又讲究一个平易近人,所以都是和大家一起吃,当然刑狱司的伙食很好,一起吃也不委屈了他。 姜云心开始还以为,跟大领导一起吃饭,会不会小心翼翼,吃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呢。 万万没想到,伙房里每一顿饭的气氛都很欢快,大家说着吃着,吃着说着,虽然方明宴从来不参与八卦聊天,但是从来不制止,也不会露出不悦的表情。偶尔听着好玩的地方,还跟着笑一笑。 观察了两回之后,姜云心也就放心了。 刑狱司的这位大领导,还是很有与民同乐的精神的。 姜云心听得很是感慨,听完之后,总结说:“干得漂亮。” 马修能这种人,死了也不配有一个好名声。 众人也点头觉得姜云心说得对。 但是很奇怪。 第112章 龙桥说:“马家纵容儿子为非作歹,这次事情闹大了,甚至惊动了朝廷,估计皇上都会过问。” 虽然马修能已死,不能问责。可是皇帝一问,必然牵连马家。 你一个朝廷官员,纵容儿子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就是给朝廷抹黑,所以皇帝一定会表明自己的态度,给那些受到侵害的人一个交代。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姜云心很满意。 龙桥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子突然如此有勇气。这种事情,大部分时候,都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 姜云心微微一笑。 龙桥看见了这个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低声道:“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第83章 姑娘伟岸如山 “怎么会呢。”姜云心无辜地眨眨眼:“我这两天可是连门都没有出啊。” 似乎是这么回事,但是龙桥可不是天真淳朴好骗的。 他说:“有些事情,是不用亲自出面的。” 比如大人,大人干的事儿多了去了,有几件是亲自干的? 虽然姜云心不比大人,但好歹也是个小姐,也有朋友兄弟,帮忙干活儿的人还是有的吧。 龙桥目光灼灼突然转向荆风华。 荆风华坦然和他对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关心,没兴趣。 然后荆风华说:“我吃完了,我想走了。” 龙桥很佩服,虽然这两个从书院刚出来的学生,好像是两个新人。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相当老道的。 比如脸皮之厚,说瞎话之顺溜,一点都不像是新人,简直可以和他们这些老油条相媲美。 然后方明宴也吃完了,走的时候路过姜云心身边,说了一句:“吃完到我书房来一下。” 姜云心也吃得差不多了,应了一声,起身就跟了出去。 进了书房,关上门,方明宴抬了抬下巴。 坐。 姜云心在对面坐下。 “大人。”姜云心坐得笔直,乖顺道:“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方明宴第一次注意到姜云心的时候,姜云心那真是特别的乖顺,说话都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 不过时间长了她就原形毕露了,除了仵作手艺确实好,其他都是假象。 方明宴已经没有幻想了,他清了清嗓子:“马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姜云心想了想:“怎么说呢,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还挺谦虚的啊,方明宴匪夷所思看姜云心一样。 你觉得我是要夸你吗? 姜云心并不想让方明宴夸她,但是她确实是个谦虚的人。 姜云心说:“很简单的,我让风华去找她们,然后问她们,是不是要咽下这口气。” 荆风华回来告诉姜云心,其实很心酸。 谁愿意忍,但是怎么办? 胳膊拧不过大腿,马修能虽然死了,可谁能斗得过马家? 姜云心说:“我只告诉她们两件事情。第一,给她们必胜的信心。如果她们能站出来指控马修能,只要人多,造出足够声势,记得说话的时候,多带上朝廷皇家,公道人心,就一定能赢,因为我相信朝廷不会袖手旁观,不会让马家这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马修能做的坏事,攒得恶名,朝廷为什么要帮着背黑锅,皇帝也不愿意啊,马家还没有如此权势。 方明宴点了点头,姜云心倒是对局面把控得很精准。 特别是对马家在朝中地位的估算,这不是平民百姓能够计划的。 “第二,解除她们的后顾之忧。”姜云心道:“女子受辱却不敢告,无外乎怕告了之后,自身名节受损,叫人指指点点。” 这一点,姜云心没有别的法子,就是给钱。 姜云心承诺这些女子,此事之后,给钱让她们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有了赢的希望,没了后顾之忧,谁又愿意忍气吞声。 姜云心说完,定定看着方明宴。 “大人,你说这事情,我做得对吗?” 方明宴第一时间想说真是胡闹,但是这话没出口,又觉得仔细想想,姜云心做的真没错。 马修能这事情是民不告官不究,可当真不告,就不该查吗? 面对姜云心坦荡荡的目光,方明宴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除非出了大案,刑狱司不会管这种浪荡公子,可明知道有人受害,却又不管,这事情无论怎么说,都理不直气不壮。 简直是人品和人品,高下立判。 方明宴望着突然比他高大许多的姜云心,定了定神。 “小姜。”方明宴说:“你是不是没把自己当刑狱司的人?” 姜云心愕然:“没有啊。” 怎么会呢,方明宴何出此言,听起来竟然有一点……委屈? 方明宴正色道:“若是没有,为何此时不与我们商量。刑狱司那么多人,难道都帮不上忙?” 姜云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竟然是这个意思。 方明宴为了进一步表示自己的诚意,起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个小袋子,丢给姜云心。 哐当一声,差一点把桌子砸出一个洞来。 姜云心疑惑地拿起来,这叫一个沉甸甸啊。 第113章 她将小袋子打开一点一看,闪瞎眼,是一袋子银子。 因为自己做得好?所以发奖金? 姜云心愕然看着方明宴:“大人,这是……” 方明宴道:“这件事情,你们花了不少钱吧?”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人家事情已经办完了,现在说啥都是假大空,只有钱能暖人心。 方明宴道:“我不是瞧不起姜家,但是你一个月能有多少月钱?能这么贴补吗?” 姜云心正要说没事儿,虽然她现在确实不富裕,但是荆风华有钱。 方明宴又道:“荆风华确实有钱,当亲兄弟明算账,总是不好。” 如果方明宴站着说话不腰疼,姜云心肯定鄙视这句话。但是他真金白银掏出来了,她就鄙视不出来。 只是解释道:“是借了风华一些,不过这几天就打算回去找我哥要了还他的。” “不必了。”方明宴道:“这钱刑狱司出了,不能让你为民请命还要自掏腰包,不要说出去便是了。” 这怎么好意思,姜云心正要说话。 方明宴就这么生硬地转了话题。 “杀手的事情,有一些眉目了。”方明宴道:“这个惯用银针杀人的凶手,是个女子。曾在一个案子露过行踪,现在就在京城中,这一次,一定能将她擒获。” 还是个惯犯,这该杀了多少人啊,手上一定是鲜血斑斑吧。 方明宴道:“今夜我们已经定了计划围捕,你就在刑狱司待着不要出门。” “好。”姜云心连忙应着:“我哪儿也不去,就是我亲爹也不能把我叫走。” 我只是个柔弱无力的小仵作罢了,绝不逞强。 不但不逞强,姜云心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要弄点东西防身才行。 第84章 哪有这么巧的事 姜云心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立刻去找荆风华。 荆风华不是大夫,但是在这方面是有研究的。 荆风华一听姜云心的需求,表示明白。 不用致命,关键是要自保。 一下子毒死太残暴,但是需要哗啦一下撒出去之后,能够约束住对方的行为,让对方动弹不得。 姜云心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 荆风华连忙说:“不过分,不过分。” 姜云心的要求,怎么会过分呢。 于是荆风华使出毕生绝学,给姜云心配了一包药。 两个人还缺德的尝试了一下。 “无毒无害,只是昏睡。”荆风华拿着药:“找个东西试试。” 他们俩在刑狱司里转了一圈,看上了厨房的大黄狗。 “这个好。”荆风华道:“看我的。” 然后他走了过去:“大黄,大黄狗。” 大黄狗不知人间险恶,听着荆风华喊他,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呢,颠儿颠儿地就跑了过来。 然后荆风华蹲下来,丧心病狂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将药粉洒开。 只见大黄狗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姜云心惊呆了。 这么立竿见影? 她拎起大黄狗的一条腿缓了缓,果然纹丝不动。伸手摸了摸它的肚子,大黄狗的肚子一起一伏,好像睡着了一样,安详的很。 “不伤人的,也不伤狗。”荆风华道:“虽然药效来得快,但是走的也快,一会儿就醒。” 果然,风吹一吹,两人蹲着就说了几句话,大黄狗就醒了。 可怜的大黄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听不懂姜云心和荆风华当面说它的坏话。醒来以后,茫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小的狗脑袋里有很多问号。 荆风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肉干塞进大黄狗的嘴里,大黄狗心满意足地走了。 荆风华满意地将药包塞进怀里,胸有成竹。 她确实要找点防身的东西了,没想到刑狱司里如此凶险。 入夜,刑狱司里安安静静的。 今晚有行动,方明宴带着刑狱司的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不过剩下的也足够保护安全。这是在京城里,就算是贼人再嚣张,也没有敢冲衙门的。 姜云心今晚也睡不着,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找。 姜云心立刻坐了起来,她今天是合衣睡的,怕出事,衣服都没脱。 “来了。”姜云心应着,下床开了门:“谁找我?” 差役说:“是一个姑娘。” “姑娘?”姜云心不解:“谁?” 差役说:“她说自己叫翠云,说是一说您就知道。有急事找你。” 姜云心哦一声:“是翠云啊。” 这几天忙忙碌碌的,差一点都忘了翠云还在客栈里呢,也不知道她奶奶怎么样了?这么晚找过来,该不会是奶奶的病又重了吧。 姜云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张哥麻烦你帮我去喊一声荆师爷,我先出去看下。” 差役应着,连忙去喊荆风华。 姜云心这会儿可不想一个人出去,有人陪着安心一点,万一出事,还有个人能喊一嗓子。 不过翠云来得那么急,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姜云心也没等荆风华,向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翠云的身影。 第114章 小姑娘也是苦命,孤身一人来到京城,亲戚没找到还差一点被马修能欺负了。她是个挺懂事的姑娘,要是没有急事,想来也不会找她。 翠云在门口徘徊,看见姜云心走了出来,不由大喜,连忙迎了上去。 姜云心也走了过去。 就在翠云刚要说话的时候,姜云心抖了一下袖子,一阵白烟飘过,翠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这时候,荆风华也从里面走出来了。 “风华快来。”姜云心喊他:“给我搭把手。” 荆风华快步走了出来,看见躺在地上的翠云,很奇怪:“怎么是她?” “谁知道呢。”姜云心大气一挥手:“扛进去。” 荆风华就把翠云扛进去了。 然后两个人合作,荆风华将人结结实实的捆上,姜云心仔仔细细的搜了她的身。 果然,找出了好东西。 翠云的袖子里,藏了一个针囊,不是绣花针,而是长长的针。 姜云心捏开她的手掌,只见她无名指和食指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 “没想到啊没想到。”姜云心道:“这么娇滴滴的姑娘,竟然是个杀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荆风华很奇怪:“你怎么知道她是个杀手的?” 说话间,翠云晃了一晃,醒了。 荆风华这药确实很有效,但也确实太慢了一点。 翠云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捆上了,她猛的睁大眼睛,看见面前的荆风华和姜云心。 姜云心笑了一下:“醒啦?” 翠云的脸色猛的变了,她看见了在桌子上,有自己的针囊。 “你,你怎么知道?”翠云问出了荆风华也想的问题:“我什么地方露了破绽?” 翠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今天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姜云心就直接动手了。 姜云心不会武功,如果不是动手的太果断,让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她绝对不会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抓住。 姜云心笑道:“我要是说你没有露出破绽,你信吗?” 显然翠云是不信的。 “我不信,若我没有露出破绽,你为何如此?” 上一次来的时候,姜云心可是很热心帮她的,为什么这次突然翻脸。她仔细想了,这些日子,绝对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你确实没有破绽,但是你出现本身,就是一个破绽。”姜云心说:“难道你就不觉得,你今晚来的太巧了吗?” 方明宴带人去抓人了,有人要杀自己,这么晚,翠云来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姜云心在听见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对劲。 何况他们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一直怀疑翠云的身份。 和杀死马修能的凶手长的那么像,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第85章 一网打尽 翠云无话可说,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姜云心。 那眼神和之前见过的那个怯生生的姑娘完全不同,冷厉凶狠,像是一个杀手。 但姜云心岂是被吓大的。 她索性搬了个椅子,坐到了翠云对面。 荆风华不解道:“你这是干嘛?这么晚了,不去睡么?我在这看着她就行。” 姜云心打了个哈欠:“没事儿,我不困。” 于是两人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方明宴回来了。 方明宴带着一身夜晚的凉气,还有一身的血迹,杀气腾腾的进了刑狱司。 今晚刑狱司都没睡,一见大队人马回来了,连忙迎出去。 姜云心也出去了,只看见方明宴身后,差役押着好几个人,其中赫然有翠云的奶奶,就是那个病得好像喘不过气的婆子。 老婆子好像断了一只胳膊,但断了一只胳膊还十分硬挺,半身的血,面不改色。 可是这面不改色的坚定,在看见姜云心的时候,瞬间变了。 姜云心完好无恙。 方明宴不知所以,看见姜云心便走了过来。 姜云心看着被押进来的人道:“大人,这是都抓住啦?” 方明宴说:“跑了一个。” “谁?” 方明宴说:“霍老太孙女,我们一直盯着的翠云。” 霍老太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一双眼睛眼神凌厉盯着姜云心。 霍老太问姜云心:“翠云呢?” 方明宴等人只知道翠云跑了,但是霍老太知道,翠云来找姜云心了。 霍老太这么一问,方明宴顿时感觉不对劲,他立刻道:“翠云来了刑狱司?” 好在姜云心看起来完好无损,没有伤着惊着。 甚至还很有兴致。 姜云心说:“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吧。” 众人一时无语,薛东扬突然脑抽,来了一句:“小姜那么厉害,还会大变活人啊,那你会光脚踩木炭吗?” 姜云心木然看着薛东扬,你可真能想。幸亏你没问我会不会胸口碎大石,不然的话,我就向大人告你耍流氓。 很遗憾姜云心不会光脚踩木炭,只能给大家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当翠云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拽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 霍老太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 翠云看见断了一只胳膊,伤痕累累的霍老太的时候,眼泪都掉下来了。 第115章 她动情地喊了一声:“奶奶。” 弄得一副祖孙深情的模样,要是旁人不知道,还以为刑狱司欺负人呢。 方明宴冷笑一声:“先押下去,我随后就到,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刑狱司的刑具硬。” 明早都等不到,方明宴打算连夜审。 一行人被押了下去,包括翠云。 姜云心有点不适应,一时愣在原地。 严刑拷打这种事情,她只在电视小说里看过,现实里……他们警局可不是犄角旮旯,有监控的,就算有时候被犯罪分子气得半死,也不能动手。 方明宴皱了下眉,走了过去。 “小姜这次不错。”方明宴道:“今晚没你的活儿了,安心去休息吧。” 姜云心点了点头。 然后姜云心转身就要走,却又被方明宴叫住了。 方明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欲言又止。 “大人。”还是姜云心先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方明宴想了想,道:“你虽然是仵作,一个常见血和尸体的人。但是你毕竟一直在书院里,最多也就是书院里的学生钩心斗角,你不知道人,狠的时候能有多狠。” 姜云心这下明白了。 方明宴是想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准备对翠云一行用刑。免得自己以为他是一个凶残嗜血的人。 “大人,我懂。”姜云心道:“我都懂。” 方明宴抓回来的是什么人,不是因为没钱买吃的,饿得受不了偷人家包子的老百姓,是穷凶极恶的杀手。他们谁手里没有几条人命,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方明宴若是心慈手软,根本不可能成为刑狱司的老大,只怕是早就被无数的罪犯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的眼睛。 姜云心认真点头。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方明宴终于松了口气。 “行了,太晚了,去休息吧。”方明宴挥挥手:“好好睡,明天起来我给你发赏钱。” 这简直是哄自己睡觉的样子,姜云心有点不好意思,飞快跑了。 其他人都不愿意来,不过差役不敢说,龙桥和薛东扬可不怕。 薛东扬立刻就道:“大人,你这不对啊,你厚此薄彼啊。不能因为小姜长得好看,我们长得不好看,你就区别对待啊。” “就是。”龙桥也道:“小姜今晚是不错,我们也是出了力的啊。难道我们没有赏钱吗?” 龙桥和薛东扬为民请命没大没小,一众差役虽然不敢起哄,但也都眼神闪着光看着方明宴。 方明宴叹口气,他在刑狱司,威信有,但是不多啊。 不过今晚大家确实都出力了,还有受伤的,不容易。 方明宴手一挥:“都有。” 众人都高兴起来,受伤的只觉得伤口不痛了,困的也不困了,谁不喜欢发赏钱。就算荆风华这个一点儿也不缺钱的,也觉得兴致勃勃。 这一夜,姜云心睡得很安稳。 杀手都抓到了,她的危机解除了,日后,又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出去了。 马家也解决了,只剩下她那个继母。 那也不用担心,哥哥回来了,还能搞不定一个深宅妇人吗? 下半夜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走进了姜云心的院子。 走到了门口站住,侧耳听了一下,只听见里面传来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 知道姜云心睡熟了,犹豫了一下,又转身走了。 罢了,有什么事情,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吧。 姜云心这一夜睡得好,但是也没赖床,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洗漱之后,便去找方明宴。 她也很好奇,既然杀手都抓住了,那么到底是谁要杀她,也该有消息了吧。 她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 第85章 没有答案一起发疯 姜云心不得不佩服,会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精神真好。 昨天晚上一个晚上没睡,还经历了一场官兵抓土匪的大戏,今天早上就一个个精神抖擞和往常一般坐在伙房里吃早餐了。 姜云心过去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自然地坐到了方明宴对面。 她倒没有陪领导吃早餐的爱好,主要是想打听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毕竟在这个事件中,她是当仁不让的受害者。 一直到昨天晚上翠云都暴露了之后,还心心念念不忘着要杀自己,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让她如此敬业。 姜云心想来想去,觉得这不是五千两银子的事情。 如此各个身手了得的一个杀手集团,平时干的肯定不只是小偷小摸的事情。五千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但是对大案子来说也不过如此。 方明宴见姜云心起来了,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姜云心心里此时便涌上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这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昨天晚上的审讯莫非不成功? 但是方明宴只说了一句:“先吃饭。” 领导开口了,姜云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先吃饭就先吃饭吧。 踏实睡了一晚上,别人可是忙了一晚上,也不能那么自私,只让干活饭都不让吃。 姜云心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放下碗。 第116章 方明宴也已经吃完了,起身说了一句:“到我书房来。” 方明宴的书房就是他的办公室,一般来说,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手下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也都是在书房详谈。 这个地方姜云心已经来了挺多次,熟门熟路。 进了书房,姜云心就迫不及待得道:“大人,是不是查出来了?” 方明宴让她坐,然后绕过桌子,拿出堆在上面的几张大纸。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应该是昨天晚上审讯的招供结果。 姜云心非常感激。虽然她穿越而来,变成了一个身份有些尴尬,也不受家里待见的大小姐,但好歹是个大小姐,衣食无忧。 而且更感激的是,家里将她送去了书院。虽然学的东西很奇怪,可毕竟是学了的。她不能说自己的学问有多深厚,但是基本过关。 扫盲成功。 姜云心连忙将招供的供纸拿了过来,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去。 姜云心一边看,方明宴一边说话。 “昨天晚上一共抓获七人,这七人都是一个杀手组织的,这个杀手组织叫做轩辕阁。” 轩辕阁本来是一个组织,专门对付的就是马修能这样薄情负心的男人。它的创办人是一个被辜负的江湖女子,叫做轩辕玉。所以宗旨就是杀尽天下负心人。 姜云心一边点头,一边心里嘀咕。 难道在那些丢失的记忆里,她曾经辜负过谁吗?还是男扮女装辜负的? 方明宴道:“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底下的人在利益驱逐下慢慢改了初心,所以轩辕阁现在分为东阁和西阁。” “东阁依然只对付负心汉,西阁却变成了真正的杀手组织,只要给钱谁都杀。不论男女,不分好坏。” 姜云心这下明白了:“所以要对付我的,就是这个杀手组织的这一部分人。” “没错,就是这样。”方明宴道:“昨天我们抓获的七个人全部是西阁的人。而东阁的人,就是杀了马修能的人,在马修能死后,这一单任务完成,他们就已经撤出了京城。杀马修能的人,是翠云的弟弟,他没死,但是确实遇了难,正巧被东阁的人救了。” 姜云心想想有些不理解:“那红袖呢?翠云轩的人是哪里的人?” “西阁的人。”方明宴道:“但是因为这个组织在江湖上名声很响,所以西阁的人也会打着轩辕阁的身份出来做事。” 姜云心这下彻底明白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是最重要的:“到底谁要杀我?” 方明宴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竟然不知道?姜云心愕然。 “西阁的人不是全部被抓了吗?” 看着一张一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应该是都交代了才对,怎么最重要的信息没有问出来吗? “确实不知道。”方明宴说:“这七个都是来完成任务的杀手罢了。接单决策的人并不在京城,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彼此之间顶多认识一两个人,至于上面的人是谁,无人见过。” 姜云心能够理解,因为她看的电视电影里的杀手组织都是这样的。 一个人坏事做多了,就算不怕报应,也怕被人寻仇。 杀手集团的老大这辈子该结了多少仇啊。 一方面怕被目标对象的家人朋友报复,另一方面肯定也怕自己的手下反水,所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姜云心看完招供的供词,确实中心思想就是方明宴说的这些,其他的细节没有太大用处。 她叹了口气,往椅子后靠了一下。 也就是说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到底谁要杀她依然不知道。而且,杀她一个人,来这么多人,属实有些大手笔了。 她不知道西阁这个组织有多少人,但这毕竟是一个民间组织,规模不可能太庞大。就算方明宴昨天晚上没有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必然元气大伤,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京城。 但是幕后想要杀她的人没有找出来,他可以找轩辕阁也可以找别的阁,他可以用这种方法,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这个人一天不出现,姜云心一天都不是安全的。 方明宴看出了姜云心的郁闷,打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小盒子来,推到了姜云心面前。 姜云心有些奇怪,看着那精美制作的盒子,迟疑道:“大人,你不是要送我什么,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之类的吧?” 看这个盒子,里面怎么不得是个翡翠镯子,珍珠项链? 她和方明宴的关系可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嗯,就算她心情不好,刚立了功,方明宴给她打赏个五两十两银子还行,如果一掷千金的送礼,那可就心思不轨了。 姜云心可不要和上司弄什么办公室恋情,不利于涨工资。就算涨了,还容易被人说是靠不正当关系竞争来的。 方明宴用一种你想什么呢的眼神看着姜云心,然后说:“你想什么呢?” 姜云心狐疑地打开盒子,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里面是四个味道装的糖果。 她吃过的,这是京城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子里卖的,限量款。 四种味道的糖果分别是桂花味,花生味,奶油味和咸香味。 “看你心情不好,请你吃个糖。”方明宴说。 “谢谢大人。”姜云心接受了方明宴的好意。 第117章 虽然不是什么珠宝首饰,只是一盒糖果,但是这盒糖也不便宜,算是糖果中的战斗机了。 吃了一颗糖,姜云心的心情果然好了一点,然后她毫不客气地将整盒糖都揣进了袖子里。揣的时候还欲盖弥彰地看了方明宴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拿起拿走。 都是那么大的大人了,送礼送一颗糖,说得过去吗?那肯定是一盒啊。 第87章 吊死一个 方明宴就只当没看见,等到姜云心把糖揣好了,这才开口:“虽然西阁的人问不出什么,可是我觉得这“案子还有转机。” 姜云心道:“大人,您说。” 方明宴道:“我昨天晚上想了又想。这个人先是要杀你,然后又杀了如意。杀你的动机我们暂且想不到,可是杀如意的动机就很明显了。” 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为了保住贡凝梦。 这两天刑狱司的人已经将贡凝梦查了个底朝天,可是贡凝梦身上也查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的成长和经历,和一个普通的大小姐一样。 贡凝梦在嫁给姜建白之后做的那些事情,也没有太复杂的目的,就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姜家的地位。对付姜云天和姜云心兄妹,也是为了自己儿子女儿的利益。 虽然十分狠毒,可是目的非常明确。 那凶手为什么要为了保住贡凝梦而杀人呢?保住贡凝梦对他有什么好处? 所有的案件都是这样,嫌疑最重的人就是那个获得利益最大的人。俗话说得好,无利谁肯早早起,杀人这种事情没有好处,谁干? 方明宴和姜云心看着对方陷入沉思。 到底保住贡凝梦对谁好处最大呢? 无外乎两个。 第一,贡家的人。 第二…… 方明宴似乎有些话难以出口,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怎么看?” 姜云心有些嘲讽地挑起嘴角,笑了。 “大人,如果我不是刑狱司的人,这案子你现在要怎么查?” 方明宴正色说:“既然如今凶手要保住姜夫人,那凶手和她,或者说,幕后雇主和她,自然是有联系的。就算没有明白的联系,暗中也有联系。” 雇主一定认为姜夫人做的事情对他是有好处的,要不然何至于杀人保人。所以如果这件事没有姜云心,下一步刑狱司要做的事情就是提审贡凝梦?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必须审。 “那就对了。”姜云心说:“大人,你就当我不在刑狱司,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过此事事关我的家人,我回避就好了。” 如果姜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或者从小对她爱护有加。方明宴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可能还会心如刀割,心疼不舍一番。 但如今这种关系,她没有放一放鞭炮,庆祝贡凝梦喜提刑狱司一日游,就已经非常厚道了。 方明宴并不意外姜云心会这么说,只是提醒她。 “你想清楚,如果这样的话,受损的不仅仅是你的继母,姜家的声誉也会受到损害。” 姜云心大度的摆摆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姜家的声誉受到损害,如果这事情牵扯到我爹,大人我也支持你,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我爹不过是一个三品官,难道还能大过朝廷律法吗?大义灭亲我懂的。” 姜云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义薄云天,豪气万千的模样。 方明宴叹了一口气,不好说什么。 他其实是欣慰的,毕竟姜云心现在是刑狱司的人,如果真的为家里求情,这个情分是要给的,不然的话以后如何共事。 但姜云心如此豁达,可见姜家伤她有多深。 她对这个家,对这个继母和亲生父亲是多么的绝望,才会说出如此薄情的话。 这从小就离开家的兄妹俩,他们这辈子仅有的一点对亲情的温暖回忆,应该就是已经过世的母亲了。自此之后,母亲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家只剩下兄妹两人遥遥相望。 不过姜云心既然开了口,方明宴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亲自再去一趟姜家,这已经算是给了姜建白天大的面子。 方明宴起身道:“这事情你不好插手,你且休息两天。我带人再去一趟。” 姜云心连连点头。 她只能在暗中拍手叫好,当着面去抓自己的继母,确实好说不好听了。 虽然她不在乎继母的面子,也不在乎姜家的面子,但是下半辈子总是要在京城生活的,也不想让人从背后戳着脊梁骨骂。 就在姜云心和方明宴一前一后走出书房的时候,忽然有差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姜云心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出事了。 这段时间事情出的太多了,她都麻木了。 方明宴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产生。 方明宴道:“慌里慌张的,出了什么事儿?” 差役一脸为难神色,看了看姜云心。 姜云心心里咯噔一声,这事儿竟然还是跟我有关的? 差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姜家,姜家来人了。” 姜云心真想踹他,有什么急事儿不能一口气说,非得大喘气? 然后果然差役大喘了一口气,说:“姜夫人没了。” 姜云心惊呆了,方明宴也惊呆了。 姜云心忙道:“你说什么?谁没了?” 第118章 “姜夫人。”差役重复:“姜夫人。” 姜建白虽然有几个侍妾,但是在姜家能被称为姜夫人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贡凝梦。 贡凝梦没了,姜云心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突然? 之前杀手想要杀如意灭口,不就是为了保住贡凝梦吗?那谁还会对她下手? 方明宴几乎条件反射地立刻看向姜云心,好在他没有从姜云心脸上看见伤心,只是看见了震惊。 方明宴立刻说:“走,去看看。” 两人匆忙往外走去,这一次连姜家的管家都没有来,估计府里已经乱了。 来的是一个小厮,看见姜云心后连忙冲了过来:“大小姐,府里出事了,您赶紧回去吧。” 姜云心应了一声,转头道:“大人。” 话还没说完,方明宴便道:“我陪你一起去。” 方明宴叫上龙桥和薛东扬,陪姜云心一起回家。 如果是在寻常时刻,贡凝梦是正常死亡,那其实没什么,方明宴也不至于跑得那么快。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能相信贡凝梦是自然死亡。 路上姜云心问小厮:“夫人是怎么死的?” 小厮说:“上吊自尽的。” 他比划了一个勒着脖子的动作。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也没听着有什么动静,今天早上丫鬟进去一看,便看见夫人已经吊在那里没了气儿。” 姜府里已经乱了套。正房夫人死了,这可是大事。 若是病死的还好一些,大家早早的会有一点心理准备,如果病人严重,甚至可能早就已经开始暗地筹备丧事了。 但是吊死的这就属于横死,叫人一时接受不了。最接受不了的是姜建白,姜建白这已经是死了第二个夫人了,而且和前一个不一样。 姜云心的母亲身体不好,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不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所以她病逝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姜建白对自己的原配夫人,至少在她在世的时候是恩爱有加的。那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侍妾,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姜云心的外祖一家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 姜云心的母亲过世,他们也没有半点责怪姜建白照料不佳,只感叹自己的女儿无福。 但贡凝梦的死可就不一样了,贡凝梦性格强悍,身体康健。忽然吊死了,这不就是明白地告诉外面,我是被逼的吗? 第88章 家有仵作 病死是天意,被逼得寻了短见,那可就是两回事儿了,而且还未必是自己寻的短见,姜夫人的娘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难为了姜云心是一个有如此职业素养的人,在这种慌张的情况下,她竟然还带上了自己的工具箱。 方明宴看了一眼姜云心的工具箱,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虽然死的这个人是姜云心的继母,但都一样。死谁都是个死人,姜云心是个仵作,带上也好,万一她不是吊死的,有什么情况需要紧急检查呢。 到时候再匆忙回来取,耽误时间还耽误事儿。 到了姜府,进门便听见了一阵哭声,看见小厮丫鬟匆忙走来走去。 姜家的下人心里可能多少都有些忐忑。 姜家最近这是怎么了?连着死人。 先是如意,后是贡凝梦。只不过如意是个丫头,死就死了。虽然是被人害死的,但不会有人在意,大不了给如意的父亲赔一些银两,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是贡凝梦这事情就有的闹了。 姜云心等人赶到的时候,贡凝梦已经被放了下来,躺在床上。 姜建白气场极低的站在房间里,正在叮嘱管家。 看见姜云心和方明宴来以后,匆忙又跟管家说了两句,管家应着走了,他这才打起精神迎了上来。 后面这几天姜建白会非常非常地繁忙。 且不说贡家的人会如何计较,就单单是贡凝梦的丧事,也是有很多流程很多手续的。正室夫人的丧事,若是怠慢,叫外面的人看见了是要嚼舌根的。 “你回来了。”姜建白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也不知你哥哥去了哪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见不着人影。” 姜云天竟然不在府里,姜云心心里想,不见得好。 好事儿想不着,坏事儿还不给跑吗? 谁愿意留在家里给贡凝梦办后事儿呀,还得在灵堂里磕头赔笑脸。 只是贡凝梦死得太意外,太急匆匆,姜云心知道这事情不可能是姜云天做的,姜云天如果只是想悄然无声的让贡凝梦死,那太简单了。 他要的不止这么多。 但是现在贡凝梦死了,那些想要尘封往事大白天下的念头,只怕都要烟消云散了。 不知道姜云天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如果知道以后,他肯定很郁闷。 然后姜建白朝方明宴拱了拱手:“方大人,让你看笑话了。” 方明宴正色道:“姜大人严重了。我听说姜夫人出了事,跟着小姜一起过来看看。还想顺便告诉姜大人一声,昨天晚上京城抓捕了一个杀手集团,姜夫人的死很有可能于此有关。” 姜建白愕然:“竟有此事?” 方明宴严肃点头,此时姜云心已经走到了床边。 这个昨天还不可一世的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 第119章 姜云心从腰包里拿出手套戴上,朝姜夫人伸出手。 站在一旁的丫鬟连声道:“大小姐,不可。” 姜云心看了一样丫鬟,丫鬟顿时被她的眼神给吓住了,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 姜云建白也听到了声音看了过来,连忙道:“云心,你这是要干什么?” “验尸。”姜云心冷冰冰的话从口中吐出来:“爹,你别忘了我是个仵作。” “我知道你是个仵作。”姜建白道:“但是……” 姜云心打断了他爹。 “你可以确定娘一定是自杀吗?有没有可能是被他人杀害,然后伪装成悬梁自尽的样子?” 姜建白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才道:“你娘她自尽的时候,房间确实是没有人的,一直到早上才被丫鬟看见,看见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气。” 所以并没有人亲眼看见贡凝梦将自己挂在绳子上,当然这也是废话,要是有人看见,那还能不拦着吗? 所谓夫人上吊自杀了,只是她们根据现场得出来的结论。 如果现场是假的,那么这个推断出来的结论也是假的。 姜建白不说话了。 有方明宴在,你是不能拦着仵作验尸的,哪怕这个人是你的夫人。 如果拦着就会觉得你别有用心。 更何况验尸的人是你的女儿,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也不是外男,没有男女授受不亲,怕会打扰折辱了亡灵的说法。 姜云心抬起贡凝梦的下巴,只见她的脖子上,有明显的一道青紫痕迹。 自杀方法很多,除了跳崖、捅刀子、服毒之外,可能最受轻生者欢迎的就是上吊。 上吊自杀的优点很多,地点选择更随意,只要有悬挂身体的高处即可,工具也很方便,一根绳索就能搞定。 缺点同样明显,上吊自杀时会经受脑部缺血和窒息的痛苦,这个过程会持续几分钟。伴随而来的还有大小便失禁,舌头伸出等恐怖的反应,让人听着就感到不寒而栗。 伪造成上吊自杀很简单。大多数犯罪分子会选择趁着被害者还活着,使用绳索吊勒死他们。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杀和自杀总是有区别的。 第一个区别就是身体和衣物上的痕迹,在活着时被挂在树上,正常人都会反抗,而外力会在衣服和身体上留下蛛丝马迹。 第二个区别在于死者的身体状态不同,自杀时死者相对会放松一些,虽然会经历挣扎,但是意识里对死亡是认可的。而面对被迫死亡,身体的应激反应会到达高峰。 第三是细微的肢体语言。 死者在死亡前,挣脱的意愿强烈,那么整个身体的表现会不一样,手脚的发力会极为不同。另外脚尖的方向也会有细微区别,真正想死的人脚尖会指向地面,否则的话由于在发力时死亡,会固定在不同的方向上。 姜云心以前做法医的时候,也遇见过不少自杀的死者。但是那个时候验尸是有各种仪器作为辅助的,比如说身体的应激反应,有些就需要借助仪器。以便观察血压和肾上腺素的分泌。 但这个年代没有,一切全靠仵作自己。 姜云心也算是博古通今。她在书院里也学到了许多这个年代仵作的土方法。 最简单的就是绳索的痕迹。 往往自杀者的颈部勒痕会呈现“八”字,他杀的痕迹虽然也很相似,但是自杀者的痕迹更为光滑、平缓,这是因为上吊自杀的人会经历一个死亡过程,伴随的是引力。他杀则是对着咽喉部位用力,这是伪造不了的。 姜云心问站在一边的小丫鬟:“你们把夫人放下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吗?有没有给他整理衣服头发?” 小丫鬟连连摇头:“没有碰,碰都没有碰过,我们把夫人从绳子上抱下来,然后放在了床上,当时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姜建白叹了一口气:“我让下人不要动她,怎么说呢?你娘死得蹊跷,所以我想着赶紧去通知你来看一眼。” 当姜建白想的就是看一眼,没想过仵作一看,就是验尸。 第89章 非自愿的自杀 姜建白没想到死后仵作验尸这么复杂,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应该让其他人看一眼,好确定贡凝梦真的是自杀的,不是死与其他的原因。 人都已经死了,感情伤心就不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责任。姜建白想要最大程度地撇清自己的责任。 姜云心问丫鬟:“你们昨夜可听见什么?” 昨夜一切平静,没有人听见异样动静。 贡凝梦房间的门也是关得好好的。 丫鬟就在旁边的屋子伺候。 大丫鬟一向是不熟睡的,免得睡死。主子半夜要喝茶喝水听不见。 她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本来贡凝梦的大丫鬟是如意,如意出了事,临时提了两个小丫鬟上来,这两人知道不太平,因此更加警醒。两人轮流值夜,没有都睡下的道理,两个丫鬟互相作证,昨天晚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贡凝梦确实是自杀的。”姜云心将手套摘下来:“给夫人收拾后事吧。” 姜云心很平静,她对贡凝梦不但没有感情,还有恨。只不过人死债消,姜云心也不想去恨一个死人,但是让她表现出多难受的样子,这也不现实。 现场没有外人,就不必演戏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姜建白也知道这母女俩的感情,并不勉强姜云心做出母子情深的样子来。 第120章 丫鬟要给贡凝梦换衣服,擦洗身体,整理妆容,姜云心就和众人一起退了出来。 管家和各处的管事不停脚的来请示。 贡凝梦死了府里要办的事情多了,他们有许多是不能拿主意的,之前有贡凝梦安排内宅的事情,现在都要找姜建白安排了。 管家可以负责一部分,但也不是事事都能做主,姜建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贡凝梦的孩子也都闻讯赶来。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听着消息就开始哭,进了房间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姜云心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落井下石,是她最后的慈悲。 但是家里毕竟出了这个事儿,姜云心一时也不好走,就在她打算和方明宴商量一下,让方明宴先回去忙的时候,只听里面丫鬟喊了一声。 现在大家听到这声音就头大,这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然后丫鬟就匆忙走了出来,丫鬟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她先看了一下没有看见姜建白,于是走到了姜云心面前。 “大小姐,在夫人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封信。” 姜云心将信封接了过来打开,方明宴也看了过去。 只见里面是薄薄一张信纸,上面有字。 姜云心大致看了一眼,这是贡凝梦的遗书。 贡凝梦将自己的死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承认了红杏寺里,自己指使如意,想给姜云心一点教训。 后来如意死了,她很慌,心里害怕。觉得自己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 所以贡凝梦自杀谢罪。 姜云心看完了,然后看一眼方明宴,方明宴的眼中也是疑惑。 这字迹确实是贡凝梦的字迹。 她的字迹很好认,姜云心能认出来,姜府里其他的人。很多都能认出来。 贡凝梦竟然是畏罪自杀的? 虽然她干的那些事儿,但凡是查清楚抖露出来,就算不是死罪,她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没有脸面见人,会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 但是以他们和贡凝梦的来往看,这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自杀的人。 而且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如意死了,唯一知道她做过那些事情的如意死了,死无对证。 没有人可以拆穿贡凝梦,她为什么要死? 她在害怕什么? 方明宴低声道:“姜夫人真的是自杀的?” 他倒不是怀疑姜云心的验尸技术,而是在这件事里,贡凝梦真的没有自杀的理由。 姜云心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自杀还是他杀,这是看得出来的,我不会弄错。” “但是……”姜云心欲言又止。 这里人太多,毕竟是站在姜府,周围丫鬟小厮,姜家的人来来往往,哭声震天,有些话不好说的那么明白。 姜建白也匆匆赶来看了贡凝梦的遗书,不由得长嗟短叹。 感慨道:“我万万没想到,夫人嫁给我的时候也是天真烂漫一个少女,为何如今会变成这个模样?” 其实他心里是轻松的,有了这封遗书,他就可以给贡家一个交代,甚至还可以责问贡家,倒打一耙。 你看看你女儿在我府里做出了什么样丧心病狂,恶毒歹毒的事情。这幸亏是没有成,若是成了,我女儿该如何是好? 如今,她畏罪自杀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能再责怪她。这事情就罢了吧。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会将这事情说出来给你贡家抹黑。算是我大人有大量,成全了和你女儿一场夫妻感情的。 如此这样了,贡凝梦家里还能说什么呢?他们从主动变成被动,只能认了。 眼看这院子里乱哄哄的,姜云心果断地道:“我带大人去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就辛苦父亲了,我什么也不懂,也帮不上忙。” 说完姜云心干净利落地拽着方明宴走了。 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一时找不到毛病,所以她既不愿意插手,也不能远离。 姜云心的房间是大小姐的闺房,不能带方明宴进去。姜云心将方明宴请到了一个小会客室里,叫人上茶。 这两天姜府的下人对姜云心恭敬了不少。 在大户人家做工的人,就算是丫鬟小厮,脑子也是清楚的。 姜建白这些年不升官,眼见着仕途也就是如此了,不会再有什么长远发展。以前姜家当家做主的,当然是贡凝梦的儿子。 可现在姜云天回来了。还是强势回归,进来就是一副大少爷气势如虹的模样。 大家心里就有数了,也知道之前对姜云心的怠慢,该改一改了。 姜家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变就要变了。 姜建白娶贡凝梦的时候还年轻,一切都有可能。 可是现在他的年纪上来了,贡凝梦死后,他会不会再续弦这不好说,可即使他再娶一个,生下儿子也太小了,绝对不可能挡着姜云天的路。 丫鬟上了茶以后,姜云心便让她退下了,关上了门。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姜云心,方明宴,加上龙桥和薛东扬。只有刑狱司的自己人,有什么话就都好说了。 说起来也是挺可笑的,这是在姜云心自己的家里,可是她感觉到的自己人,却不是姜家的人,而是刑狱司的人。 众人坐下,龙桥小心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姜云心的脸色,开口道:“小姜,你真的没事吧?” 第121章 姜云心奇怪:“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们真觉得我喊她一声娘,她就是我娘吗?” “那倒没有。”龙桥道:“只不过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一声。” 姜云心十分无语,龙桥可真是懂礼貌。 既然姜云心一点伤心的情绪都没有,那么安慰同事这个环节就可以跳过了。大家直接讨论,贡凝梦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身为仵作的姜云心非常确定的,给出了贡凝梦的死亡原因,她确实是自杀的。是她自己把自己挂在了绳子上,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是她心甘情愿的。 开始的时候方明宴也认真听着,显然是相信姜云心的说法的。 贡凝梦是自杀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方明宴说:“你说她是自杀的,我同意。但她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呢?” 这话让姜云心愣了一下,她心里豁然开朗。 方明宴说到了点子上。 第19章 丢了一个 没错。 自杀没有外力作用,没有第二个人在场,这只能说明贡凝梦是自己完成了把自己吊死在绳子上的这个步骤,但不能说明她是心甘情愿地完成了这个步骤。 姜云心沉吟着点头。 “大人说得不错,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贡凝梦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退一步说就算她这事情掩饰不过去,真的要自杀也不是现在。” 对贡凝梦自杀的疑问,就像是当时如意被灭口时候的疑问一样。 如意灭口这件事情,不是不应该发生,而是发生的太快了。一点犹豫都没有,心急火燎地就动了手。 贡凝梦的自杀也是如此,她还没有被逼到墙角,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活才是人的本能,死那是无可奈何的抉择。 那么问题来了,第一,贡凝梦死了谁有好处。第二,贡凝梦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人要挟?逼得她不得不自杀灭自己的口。 龙桥想了想说:“觉得姜夫人应该不会知道太多。我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姜夫人,但是从这次的事情来看,姜夫人并不算有太深的心机。” 只不过是一个习惯了在内宅争斗的夫人罢了,很多害人的手段都是流于表面的。要说心机深沉谈不上。 而另一边就不一样了。另一边隐藏至深,他们至今都摸不到衣角。 一个心机非常深,把自己藏得万无一失的人,他是不会找同伙的。 因为他可以控制自己,但没有谁可以保证百分之百的控制同伙。 杀人是一个人的事,不是一群人的事,杀人犯大多是独行独往的。就算一件事情自己完成不了,必须有人帮忙,他缺的也只是一把刀,而不是一个同伙。 所以,贡凝梦不会知道太多。 对方只要给她一点消息,顺着她的意思告诉她,你能得到的好处,就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做事。 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让贡凝梦死?明明不需要杀她灭口。 姜云心抿了一口苦涩的茶。 “因为他觉得事情失控了,所以想要尽快了结此事。” 贡凝梦是钉在这件事上,迈不过去的一根钉子。现在这根钉子被拔掉了,这件事情虽然幕后真凶还没有找到,但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那他逼迫贡凝梦自杀的筹码又是什么呢? 姜云心说:“她最在乎的。” 这一点大家就不知道了,但是姜云心知道。她毕竟也是姜家的人,和贡凝梦有来有往地过招。 姜云心说:“贡凝梦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小儿子。” 贡凝梦的小儿子今年五岁,名唤姜遇,咋咋呼呼,活泼可爱的一个小胖子。 当然这个活泼可爱,是对姜夫人而言。 姜云心看他就不觉得可爱,小小年纪一团肉,也不知道减减肥。据说青春期过胖的男孩子,长大以后那方面功能不行哦。 当然这只是私下的吐槽,姜云心对那个不懂礼貌,不把自己当姐姐的弟弟,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弟弟。 只不过她这么大的人了,懒得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不搭理他便是了。 想到这里,姜云心忽然站了起来。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薛东扬忙道:“你想起什么了?” 姜云心说:“那个小胖子不见了,我今天早上没看见他。”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顿了一下才明白,姜云心说的小胖子就是姜遇,她五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方明宴在这之前和姜家是没有什么来往的,也不知道姜家有哪些公子小姐。但是上一次到姜家来的时候,看见过姜遇。 因为姜遇年龄小,还是黏着母亲的年龄,所以没事儿就在贡凝梦面前腻歪,自然也就顺口介绍了一下。 刚才贡凝梦的死传了出去,儿子女儿都过来了,但确实没看见那个小鬼。 方明宴道:“会不会是孩子太小,怕他接受不了,所以这个消息还没有告诉他?”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告诉五岁的孩子,你母亲过世了,这确实很残忍,但你能瞒多久呢?能瞒到十岁,能瞒到十五岁吗? 姜云心说:“虽然姜遇没有和贡凝梦一起住,可是他每天早上起床之后都会到这边来,和贡凝梦一起吃早饭,然后几乎一天都腻在贡凝梦的院子里。今天没见着,有些奇怪。” 第122章 说着,姜云心便走到门口,开了门喊过小丫鬟。 “去看看小少爷在什么地方,如果看见了不要惊动他,悄悄地回来告诉我。” 小丫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还是飞快地去了。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主子们的心情肯定都很糟糕,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下人得要会看眼色。千万不要触了谁的霉头,平白无故受到牵连? 过了一会儿,小丫头就踉跄着飞奔了回来,还没有走到房间门口就开始喊:“大小姐,大小姐,小少爷不见了。” 这一句话,姜云心抬起头来,仿佛看见姜家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起云涌。 今年姜家真是多灾多难,等这事情弄清楚之后,看来还要去烧个香才行,上一次的香算是白烧了。 姜云心连忙出了房间:“别着急,仔细说。” 小丫鬟说:“我先到了夫人的院子,没看见小少爷,虽然夫人房里现在乱,小少爷身量小,可是如果他在的话一定有声音的,也会有丫鬟在哄他。” 别说这小丫鬟还挺机灵的,是个会办事的。 小丫鬟说:“我又去了小少爷的房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丫鬟也不在,小少爷也不在。我又去了厨房,我想着小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觉得饿,会去厨房找些吃的。可是也没有人,而且厨房的人说今天没有看见小少爷过去。” 如果平常,小少爷不见了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他身边是有丫鬟常跟着的,他们的任务就是跟在小少爷身后,随时关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但是今天姜府的情形不一般,实在是太乱了,一忙一乱就难免有疏忽。姜云心道:“我知道了,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 大的死了,小的们跑了,姜建白的头发,估计今天要白上一半。 姜云心一点不着急,还觉得挺热闹。 这个身体以前在姜家遇到过的事情,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可以感同身受。 特别是姜云心本人的死。 她在知道贡凝梦要将她许配给马修能,而姜建白欣然点头之后。所有对父亲养母以及家的那一点羁绊就烟消云散了。 对方时刻想把姜云心推进火坑,姜云心没有以牙还牙,这就已经是心地善良了,不可能再给予一丝同情。 小丫头飞一般地去了。 第91章 奇怪的顺序 姜建白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贡凝梦的后事。不但府里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而且贡凝梦的娘家人来了。 贡凝梦的娘家,虽然不是豪门高官,但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初贡凝梦嫁给姜建白,她家中也是反对的,奈何姜建白的态度太好,心太诚,所以才勉为其难。 贡凝梦虽然不算下嫁,但是她确实也可以嫁到更好一些的人家,至少可以嫁给一个头婚的丈夫。 虽然贡凝梦在姜家也是正头夫人,可毕竟是续弦,有前面的夫人压着,终归是不同的。名声地位都要差上一些。 再加上前面的夫人还留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新娘子嫁进门就要做继母,即便不要她亲手照顾,也是烦躁。做爹娘的真心为自己女儿考虑的,是不愿意让女儿受这样的委屈的。 如今女儿忽然死了,贡家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急急忙忙地上了门。 好在如今姜建白手里有贡凝梦的遗书,也算是有了对抗贡家的资本,不会太过被动。 当然这些争吵,姜云心不放在眼里,左右跟她没有关系。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母亲照顾的年龄。姜建白是不是死了夫人,会不会有新的夫人,她都不在意。 姜云心和她的哥哥,他们在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所以现在已经不渴望了。 人就是如此,你在别人需要的时候袖手旁观,但终有一天,没有将他打倒的,让他更加强大。那时候你再想表现你的善意,他已经不需要了 就在贡凝梦的娘家人扑在贡凝梦的尸体上嚎啕大哭的时候,小丫鬟匆匆忙忙将小少爷失踪了这个消息告诉了姜建白。 小丫鬟确实机灵,这个消息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姜建白,而是去找了管家。 如果说今天姜建白是府里第二忙的,那么管家肯定是第一忙的,姜建白每一句话,他就要安排许多。 管家正手里捧着一堆册子,身边围了几个婆子管事的时候,小丫鬟冲过来说:“管家不得了,找不着小少爷了。” 管家一听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要炸。 在这个乱哄哄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添乱,这一刻他简直想破口大骂,可是他不敢骂,因为小少爷也是他的主子。 管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仔细找了没有?” 小丫鬟连忙将她刚才找过的几个地方都说了一遍,特意强调:“是大小姐怕小少爷伤心,所以让我去找小少爷,我才发现小少爷不见了。” 要不然的话她又不是小少爷院子里的人,怎么会忽然关心小少爷在什么地方呢? 管家一听感觉这事儿不好,连忙叫人去找。 他打算去禀告姜建白,但是一路小跑过去,还没进房间,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贡凝梦的房间里,贡家的人大着嗓门正在骂。 一边哭一边骂,把姜建白的声音压得一点都听不见。 第123章 管家的脚步慢了下来,想了想,还是先自己找吧,这确实找不到了再去告诉老爷。 五岁的小孩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什么地方都躲得进去的。平时有人看着,今天府里乱,说不定看着他的人临时被调去做别的事情,所以他就跑到角落里去玩儿了。 管家这么一想,定了定神,连忙吩咐下人。 “先把手里的事丢一下,先去找小少爷。” 一时间整个姜府都动员了起来,到处都能看见正在找人的身影。 就在姜建白合和贡凝梦娘家在房间里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时候。整个姜府都被找了一遍。 没有,确实没有,贡凝梦的小儿子姜遇真的不见了。 而且姜遇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 姜家的大门口始终是有门房的,不管进出他都能看见,可是门房确定自己今天早上没有看见姜遇。 姜遇是个小孩子,只有一点点高,他也许可以偷偷地跑出去,但是两个丫鬟目标还是挺大的,不可能偷溜出去。 可是有一点漏洞。 姜府那么大的宅子不是只有一个大门的,还有一个后门,后门通常是送货的丫鬟小厮走的,不会有人看守。 如果两个小丫头真起了坏心,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从后门带走了小少爷,不是不可能。 但是照顾姜遇的两个小丫鬟都是贡凝梦精挑细选的,不但脾气好,温柔开朗,而且身家绝对清白。她怎么可能让不放心的人照顾自己的小儿子呢。 这两个小丫鬟,为什么会把姜遇带走,带走有什么用? 众人脑洞大开。 保守一点的,觉得两个小丫鬟可能已经遭了毒手,现在被抛尸在某个角落里,贼人是杀了她们之后,再把姜遇带走的。 还有飞扬一点的,觉得是两个小丫鬟想杀死了贡凝梦,然后带走了姜遇。 至于带走姜遇,倒是无人知晓。 姜云心也觉得很奇怪。 她觉得姜遇有啥用,一个小孩子,又不是姜建白唯一的儿子,说冷血一点的话,姜遇是死是活,除了让姜建白伤心几天,什么用处都没有。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可以用来威胁贡凝梦。 可是贡凝梦已经死了啊,这个顺序不对。 不是姜遇先失踪,然后贡凝梦不得不死。 而是贡凝梦先死了,她是昨天晚上死的。 然后姜遇再失踪,姜遇是今天早上失踪的。 这样的前后顺序,就很奇怪了。 但是姜建白在听说小儿子失踪的消息之后,他的另外半边头发,就真的要一起白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怎么全天下不好的事情,一起发生了呢? 然后他一想,哎,正好不是有一个可以管这事儿的人在吗?于是匆忙去找方明宴。 “方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 方明宴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他本来只是跟姜云心来看看贡凝梦的情况的,万万没想到接下了这么一个摊子。 就在此时,姜云天回来了。 姜云天远远的就觉得不对劲,之家的大门口怎么那么乱,不少人进进出出的,还挂着……白花? 他心里不由的一惊,这是谁死了? 第92章 梦魇 姜府里人虽然不少,当死了能在府门口挂白花的,可就那么几个。 难道是……姜云天觉得再想下去就不合适了。 虽然他对姜建白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应该在心里盼他早日驾鹤西去。 此时,龙桥正大步往外走,得回去叫人,准备安排搜索姜遇的事情。 姜遇一个小孩子,随便往哪里藏可能不好找,可一同失踪的还有两个丫鬟呢。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这样的目标就很显眼了,哪怕那两个丫鬟已经被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龙桥和姜云天在外面撞了个正着。 他们俩也算认识,姜云天来不及寒暄,他看见龙桥是从自己家里走出来的,连忙问:“我家谁过世了?” 龙桥说:“姜夫人。” 姜云天愣了一下,追问了一声:“谁?” “姜夫人。” 龙桥明显地从姜云天脸上,看出了错愕。 贡凝梦的死,说实话谁不觉得意外呢? 虽然龙桥觉得姜云天不太可能会伤心,但出于礼貌还是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啊。”姜云天回过神来随口道:“顺便顺便。” “……”龙强无语:“对了,你家小公子失踪了。大人命我回刑狱司,派人帮忙一起找。” 姜云天还没进家门,就被这两个消息砸昏了。 龙桥虽然觉得姜云天有些奇怪,但他们俩不熟,他还有命令在身,因此并不多聊,拱了拱手便要走。 不料姜云天一把就拽住了他。 “龙兄且慢。”姜云天道:“误会了,姜遇没有失踪。” 龙桥不明白。 姜云天道:“是我把他带出去玩儿了。” 龙桥更不明白了,你们家到底这一出是在闹什么? 姜云天道:“一两句说不清楚,总之是误会。龙兄不必回刑狱司找人,我去和他们说一下即可。” 虽然龙桥不明白,但这毕竟是姜家自己的家事,既然姜云天说孩子在他那里,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带走的,自然也不必找了。 第124章 姜云天带人匆匆往回走,但是走了两步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龙桥说:“龙兄麻烦此事,你且不要声张。我先去找云心商议一下。” 龙桥点点头。 其实也不明白有什么好商议的,孩子丢了,姜府上下乱成一团,姜云天竟然先不打算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算看笑话吗? 龙桥跟着姜云天进了姜府。 姜府现在一团乱,虽然有人看见喊了一声大少爷回来了,但是旁人一时也顾不上。 姜云天直接去找了姜云心,看见她后便拽着她进了房。 幸亏这是亲兄妹俩,要不然的话真叫人胡思乱想。 “怎么了?”姜云心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她知道对姜云天来说,姜府的这些事儿都不算事儿,不会那么紧张。 姜云天开门见山道:“姜遇在我那里。” 姜云心:“啊?”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哥你绑架姜遇干什么呀? 姜云天对自己带走姜遇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而是问:“贡凝梦为什么死了?” “不知道。”姜云心实话实说:“只能确定是上吊自杀,但是为什么自杀?还没有查清楚。” 她脑子里转了转:“哥,你绑架姜遇,是不是想要挟攻贡凝梦?” 姜云天瞪了妹妹一眼:“会说话吗?什么叫绑架?我是大哥,带他出去玩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姜云心连连点头:“对对对,非常合理,到哪里都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但是她觉得,姜云天就是吃饱了吃撑了,吃得再撑,也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雅致带姜遇出去玩。 再说了姜遇又怎么可能愿意跟他出去玩呢? 面对妹妹质疑的眼光,姜云天终于承认:“好吧,我带走姜遇确实是想要要挟贡凝梦,但是我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 这真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好在他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毒手。 今天早上趁着大家都还没起床的时候,他去找姜遇。 把姜遇摇醒,跟他说哥哥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顺带着两个小丫头也一起哄着走了。 就算姜建白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可是至少明面上是说得过去的,大家的怨恨心知肚明就行。 你不撕破脸,我也不会撕破脸。 姜云心松了一口气:“那这事儿就没问题了。” 让姜云心把人送回来就行。 但是姜云天的还有一件事。 姜云天道:“我觉得姜遇不太对劲。” “怎么说?”姜云天说:“我带姜遇走,他年纪小,马车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睡着以后他做噩梦说胡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姜云心摇头。 姜云天说:“他说,爹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 这句话让姜云心也愣住了:“你确定没有听错。” 姜云天缓缓摇头:“姜遇虽然小,可是口齿清楚。他在梦中说了好几遍,我听得一清二楚。” 兄妹俩都陷入了沉默。 姜遇是贡凝梦的小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也是姜建白的心肝宝贝。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姜府里最受宠的孩子。 小孩子是不会做假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他为什么在梦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害怕那个对他始终慈眉善目,将他抱在怀里的爹? 而且害怕到了,他觉得爹会杀他的程度。 姜建白到底做了什么,让姜遇如此害怕。 兄妹俩对视片刻,姜云心果断说:“大哥,我觉得我们要寻求外援。” 姜云心不是觉得自家大哥不靠谱,而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大哥可能不方便出手。 子为父隐,父为子隐。 姜云心以后还要在京城里生活,有些事必须注意。 姜云天点了点头,明白姜云心的意思。 于是姜云心起身出门,她将门打开一条小缝,便看见方明宴正和龙桥在外面说话。 姜云心喊了一声:“大人,大人。” 方明宴听见了转头,看见门开了一条小缝,姜云心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低声说:“大人,你过来一下。” 方明宴十分奇怪,但还是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姜云心拉了进去,幸亏大家都知道姜云天也在房间里,要不然的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成何体统。 方明宴进了房间。 当下姜云天便不再隐瞒,将刚才他和姜云心讨论的事情和盘托出。 方明宴也消化了一下。 然后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两兄妹,你们家的人可真复杂。 第93章 买命人 虽然觉得自己很单纯,但是上面一代确实太复杂了,兄妹俩无话可说,只好郁闷地接受了方明宴无言的鄙视。 并且在心里发誓,一定要鄙视回来。 当下几人略作商议。 姜云天出门应付姜建白去了,姜云心换了衣服,和方明宴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姜遇如今就在城中一个酒楼包厢里,姜云天的手下正在陪他玩。 小胖子面前放着各种吃的喝的,都是外面小摊子上的,对姜遇的吸引就是,这些都是贡凝梦觉得下等的食物,平时不让姜遇吃的。 第125章 什么贵啊便宜的,小孩子喜欢的就是新鲜,你越是不允许,他就越是想做,吃的也一样。 于是小胖子正在一边吃叫不上来的点心,一边听姜云天的手下吹牛。 两个丫鬟也坐在一边。 姜云天的手下也是有才,说一次他们进入一座大山执行任务,遇到了山精鬼怪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听得几个人又爽又怕。 姜遇也是可怜,这个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这世上最疼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他即将和他的哥哥姐姐一样,不是孤儿却如孤儿,万事都要靠自己。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 方明宴扶着姜云心冲了进来。 姜云心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上面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方明宴扶着姜云心在姜遇对面坐下。 姜遇都吓呆了,手里的点心掉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姐,姐姐,你怎么了?” 姜云心断断续续地说:“有人要害我……” 姜遇脸色猛地变了。 姜云心继续说:“有人要杀我,还要杀你娘……但是我没看清那人是谁……” 这事情做得其实有点不厚道,竟然欺骗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对,三个大人在房间里一通商量,觉得现在最简单的就是从姜遇口中问话。毕竟他是个小孩子,好骗。 但是小孩子倔强起来那也是相当倔强的。他们现在没有时间,要速战速决,所以就不循序渐进慢慢问了,诈一下姜遇,看看能诈出什么来。 果然,姜遇哪里懂大人世界的阴险狡诈,他看见姜云心受伤,又听见母亲也有危险,脱口而出:“爹,是爹,他要杀了娘。” 姜云天听见的梦话果然没错。 众人都惊了。 就在两个小丫鬟要说话的时候,被龙桥和姜云天的一个手下捂着嘴拽到了一旁。 姜云心连忙道:“这怎么可能,爹怎么可能杀你娘?” 对小孩子,激将法是最管用的。 “真的。”姜遇生怕姜云心不相信他,连忙强调:“是我亲眼看见的。” 一屋子的人都屏息静气地听姜遇说。 昨天晚上,姜遇在装作睡下之后,又偷偷溜了出去找贡凝梦,没别的想法,就是小孩子晚上睡不着,想去找娘撒撒娇。 然后他趁着夜色溜到了贡凝梦的院子里,便看见了父亲母亲。 姜遇抽泣着说:“我看见,爹拿了一把刀,对着娘说,你必须死,你若是不死,我就让他死。” 姜遇果然年纪不大口齿清楚,重复姜建白这些话的时候,不但一点儿不磕碰,甚至连语气都模仿上了。 姜云心这会儿也不装受伤,追问道:“那你娘说了什么?” 姜遇摇摇头:“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哭。”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吓得赶紧跑了回去。”姜遇说:“我回去后,也不敢对别人说,可是我又很担心娘,所以后来我说我想要落在娘房间里的风车,让丫鬟跑了一趟去拿。” 姜云心此时对这个小胖子刮目相看。 没想到他还挺机灵的。 姜云心问:“风车拿回来了?” 如果没拿回来,昨天晚上姜府应该就要闹起来了。 姜遇点点头,拿回了风车,他当时就松了一口气,以为没事了,就睡了。 可是那可怕的画面深深地进入了他的脑海,今天早上,在马车上打盹的时候,还做了个噩梦。 如今看见姜云心也受了伤,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自然是亲爹。 “爹是怎么了?”姜遇哭着说:“他为什么要杀娘,为什么要杀姐姐?” 姜云心叹了口气,走过去,摸摸姜遇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这孩子以前是挺不讨喜的,但是现在,也只是个可怜孩子罢了。 而且旁人说的话可能都是有心机要斟酌的,几分真混了几分假,可姜遇这话,是再真没有了。 姜云心叹息一声:“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要杀我的人,竟然是我爹。” 所以那个在杀手集团里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她一条命的人,竟然是姜建白。 两个小丫鬟已经被带出去了,左边房间一个,右边房间一个,单独审。她们不一定能知道什么,但是她们也不适合在这里听见更多。 方明宴虽然做了这几年的刑狱司老大,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自觉已经见多识广,处变不惊。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即便将这事情顺着撸一遍,最可疑的人确实是姜建白,他也依然没想到。 甚至这话是姜云心自己说出来的,方明宴刚才想到了都没好说。怕说了以后,姜云心会抄起桌上的茶壶砸他。 但姜云心已经开始进一步分析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真是奇怪了,难道因为我做了仵作,丢了家里的脸吗?” 不至于。 若是这样一个原因,直接派人把姜云心拽回家就好了,虽然可能和刑狱司闹得有点难看,但是亲爹管亲女儿,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退一万步说,退十万步说,再怎么也比买凶杀人要好得多。 买凶杀女儿,还因为怕暴露而杀了自己的夫人,姜建白是疯了吗? 姜云心说:“我始终有种感觉。我爹对我们兄妹的爱,是基于母亲。母亲去世后,这种爱就变成了恨。” 第126章 不过因为身份,所以他不好直接做什么,但是对于别人,比如说贡凝梦给的伤害,他不但从未阻止,而且有暗暗支持的意思。 她也就罢了,姜云天幼时被人下毒,去了军营,军营中的军医一诊脉便查出来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姜府也请了大夫,就当真查不出来? 还是查出来了,但是被人封了口呢? 母亲若是因为他们而死也就罢了,还能勉强给姜建白找个理由。可母亲的死与他们无关,姜建白的恨,从何而来? 姜云心拍了拍哭的打嗝的姜遇。 “我想,和姜建白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本来姜云心虽然不愿意,也叫一声爹,但是现在,这声爹是再也叫不下去了。 第94章 稻草人,受害和枉死 对姜云心的决定,方明宴不好给过多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虽然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姜建白就是买凶杀人的人,可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很难调查。 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方明宴说:“你们先谈谈吧。” 估计是谈不出什么名堂的,但这也算是父女一场,给姜建白最后的机会吧。 谈崩之后,这父子三人,就算是撕破脸了。 好在姜云心现在有了刑狱司,姜云天也有了自己的人和势力,谈好也罢谈崩也罢,都不会走投无路了。 姜云心回了家,不管府里乱成一锅粥,将姜云天拽到房里一阵商量。 商量完了,去找了姜建白。 果然谈崩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姜建白做的这事情太过超出常理,点头不死也是要被扒一层皮,所以怎么能认呢。 兄妹两人也没说什么,把姜遇扔给他,就出来了。 不管府里丧事办得乱七八糟,两人出了门。 “哥。”姜云心道:“你有什么打算?” 说来可笑。 姜家好歹也是朝中三品的人家,姜云心兄妹俩,好歹也是姜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十几年前幼小时,为了活命逃出家中。 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回来了,家里仍无立足之地。 姜云天感慨道:“京城里,大约再也没有比我们兄妹更惨的人了。” 刑狱司的人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方明宴本想说,要不到我家住一阵子? 方明宴也是世家之子,家境殷实,不过他在家中说一不二,没有这两兄妹的忧愁。 但是考虑到现在收留两人,好像有点可怜的意思,方明宴也没说话。 姜云天是军中的人,不怕没有地方容身。 姜云心自然更有,不管怎么说,刑狱司里还是有她吃喝用度的,不至于凄凄惨惨,流落街头。 姜云天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放心吧。”姜云天说:“以前我小,护不住你。如今我再护不住你,日后黄泉之下,无颜面对母亲。” 姜家是他的,在乎不在乎,都是要拿回来的。 姜云天说:“我一直以为姜建白只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不待见我们罢了,没想到他竟然不择手段想要除去我们。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客气了。” 两兄妹就站在街边,讨论起了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幸亏街边无人。 姜云心觉得,虽然姜云天不是穿越来的,但是有些思想还是很先进的。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比起丧心病狂的姜建白,姜云心更害怕的是猪一样的哥哥。 好在哥哥给力。 姜云天对方明宴说:“方大人,这段时间,云心就交给你了。” 这话怎么怪怪的,姜云心正要打断他,方明宴已经点头了。 “好。”方明宴道:“姜小姐在刑狱司,你尽管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这是奇奇怪怪的感觉。 姜云心看一看方明宴,又看一看姜云天,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姜云天没有打算再解释。 他刚回京城,也有许多事情在身,于是又和姜云心打了招呼,匆匆忙忙地走了。 姜云天走后,姜云心问方明宴。 “方大人,你和我哥以前吗?” “不认识。”方明宴道:“从未见过。” 那就更奇怪了,姜云心说:“那你为什么答应我哥,要照顾我?” 方明宴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你是刑狱司的仵作,拿我的钱给我干活儿的,我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方明宴还补了一句:“这年代,可心趁手能干活儿的人不好找,我一向很爱惜手下。” 然后方明宴也往前走了。 姜云心觉得这事情不对,脑子里正转着呢,龙桥走过来:“走吧,有什么事情,回刑狱司再说。” 大街上谈这个,真的不太合适。 再谈下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兄妹俩要弑父了。 姜建白一个做长辈的,尚且知道这事情要偷偷地做,不可以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做晚辈的,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能叫人知道。 姜家的家业,日后还要靠姜云天撑下去呢。 被龙桥拽着,姜云心魂不守舍回了刑狱司。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不被父亲喜爱罢了,如今看来,过往十几年,秘密多了。 第127章 而想要挖掘过去的秘密,是最难得。 姜云心回到刑狱司,回了房间,刚在桌子上摊开纸笔,要将这次的事情好好的复盘一下,还没来得及写一个字,薛东扬便来了。 “小姜。”薛东扬说:“先别写了,出事了。” 姜云心现在听不得出事了这三个字,听着只觉得心梗心慌。 “出什么事了?” “京郊的村子来报案,出了命案。” 听说出了命案,姜云心顿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出了命案好,不是,出了命案不好。她的意思是,不是姜家那些糟心的破事儿就行。 刑狱司和仵作,天生就是对接命案的,这都没什么。 姜云心把纸一推就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薛东扬带着她匆匆往外走。 “是在郊外的一个村子,叫做大同村。县尉从下面上来,说是大同村里,有人死的诡异。” “死的诡异,是怎么死法?” 薛东扬直接将人带去了偏厅,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正在和方明宴说话。 “太可怕了,下官活了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事情。”老县尉说:“大同村一向与世无争,和旁的村子没有什么矛盾,村民之间也和平得很,不知道怎么会出了这样的妖魔。” 大同村是岳县尉管辖的一个村,在三日之前,村子里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大同村以种田为主,有广阔的田地。 农民为了防止有飞鸟啄食粮食,会在田地里放上稻草人。 就是立一根竹竿,然后把稻草扎成人的样子。有些讲究点的,还给穿上衣服,用竹竿撑着放在田里用来吓唬鸟雀。 县尉说:“三日前,我们村一个叫做刘友的村民,如往日一样去田里,路过稻草人的时候,心中觉得那稻草人有些奇怪。他仔细看看,发现稻草人胖了。” “胖了?”方明宴道:“如何胖了?” “就是胖了一圈。”县尉比划:“稻草人就是要个人样子吓唬鸟雀,因此都是随便扎扎,个子也不会有人高,身型也不会有人宽。但是刘友感觉自己田里的那个稻草人……好像比他还要膀大腰圆上一圈。” 但是刘友就觉得很奇怪,然后上去按了一下。 这一按,他感觉手感也不一样了,稻草人里面是空的,就是用几把稻草扎起来的,按下去就是一个凹坑。 但是他这一按,感觉怎么软乎乎的还有点弹性,这稻草人里面,就好像是有什么填充物一样。 当下他觉得不对劲,就将稻草扒开想要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稻草人里面,有一具尸体。 县尉说起这事情,面上露出恐怖的神色来。 方明宴皱眉道:“你们当时没有报官?” “报了,查了。”县尉说:“当天就查出了凶手,是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叫臧泽,他前几天和刘友因为琐事产生了一些口角,所以怀恨在心。死者也是村里的人,也是和臧泽有过争吵的,所以大家认为,一定是臧泽将受害者打死,然后为了陷害刘友,将他伪装成稻草人,放在了刘友的地里。” 这样的说法太含糊了,很难判断是或者不是,但既然县尉如今找到了刑狱司,那案情肯定不止那么简单。 果然,县尉又道:“本来,大家以为这案子就结了。懒汉也被抓了,那天天已经黑了,便先关在村里,打算第二天再送府衙。谁知道,第二天,刘友邻居的地里,又出现了一个藏着尸体的稻草人。” 而那个懒汉,昨天赌咒发誓自己不是凶手,可大家不但不相信,还对他动了手。 懒汉也是要名节的,气愤之下,他竟然以死明志了。 这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出现了两个受害者,凶手没找到。找到的一个不是凶手,还把人冤枉地自杀了。 县尉感觉这事情自己已经不能处理了,因此赶紧来寻求帮助,他和方明宴以前机缘巧合算是认识,便匆匆来了。 第95章 稻草人,三具尸体 事情确实有些诡异,三条人命也是大事了,方明宴和这位岳县尉还有些交情,这事情是不可能不管的。 眼下姜建白正在处理家中的丧事,姜云心兄妹和他刚才的一番谈话,也算是打草惊蛇。他们一致认为,至少短期内姜建白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姜家的事也并不纯粹是私事,牵涉到人命,就是公家的事。 但这事情复杂得很,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如今有姜云天在,刑狱司也不必全部心神都放在上面。本职的活还是要做的。 于是方明宴问姜云心:“你怎么样,可以吗?” 姜云心点头:“没问题,马上可以出发。” 关心则乱,不伤心,没有亲情的羁绊,姜家的事对姜云心来说,和刑狱司接到的其他案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自然不会烦恼地乱了分寸。 当下方明宴便命令,安排人手随岳县尉去一趟大同村。 现在的天虽然还不热,可是也已经渐渐变暖,尸体不可存放过久,否则容易腐变引起瘟疫。 两具受害者和一具被诬陷自杀的死者尸体,都需要经过仵作验尸,无误后尽快掩埋。 至于流浪汉的死,谁需要负责任,那都是后话。 第128章 大家都是出差惯了的,就连姜云心也不例外。 考虑到大同村在京城郊外,还要在村中走访调查,很难当天往返。于是都带着随身行李。 姜云心用一块布裹了一件衣服和几样日常用品,十分感慨。 这个年代有时候真的太不方便了。 就算在京城,锦明王朝最好的最先进的地方。有很多生活上的细节她也觉得不适应,更别说要去村里。 但是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人人都能活,她也能活。 出了门,到大同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众人赶路,没有在中途停留,因此都未吃中饭。 岳县尉十分懂事,并没有叫人大摆宴席,铺张浪费,而是请方明宴一行到了村中的一户人家用个便饭。 也没做什么大鱼大肉,只是一些家常小菜,倒是干干净净。 大家并不挑剔,吃得也满意。 岳县尉十分抱歉地说:“方大人,村中贫苦。招待得多有不周,请大人勿怪。” 方明宴并不在意,而且他心里也是敞亮的。 自己是来办案的,对这样一个村子能有多少财力心里有数。如果岳县尉摆出一桌山珍海味,那他这个县尉也就到头了。 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哪来这个钱? “正事要紧。”方明宴说:“你现在带我们去看一下之前受害者的尸体吧。” 岳县尉连声应好。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两名受害者,一名纯属意外的死者,他还不是太担心。这个局面还可以收拾。 之所以决定去请方明宴帮忙,第一,是他已经在村子里查了一番,没有查出任何可疑的对象,也就是说他还没有找到凶手。 第二。没有找到凶手就意味着受害者可能还会增加。再死下去他就撑不住了。 而且村中现在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 风言风语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一旦流言四起,人心不稳,就会被上面重视。 悠悠众口才是上位者最害怕的东西。他们不在乎人命,不在乎几个老百姓的死活,但是在乎那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维稳是非常重要的。 岳县尉将几人带到了一处闲置的空房,空房门口有两个人看守,岳县尉说:“三名死者都安置在这里。” 姜云心拎着自己的工具箱,她已经闻到了尸体的味道。 按照岳县尉说的,第一名死者发现在三天前。第二名也就是被冤枉的流浪汉是昨天晚上死的。最后一名死者是今天早上被发现的。然后岳县尉就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因为这段时间农忙,村民几乎天天都要下地,所以大家估计,死者的死亡时间和被发现的时间不会相隔太久。 尸体上面有血,有特殊的味道。死了很久的话,刘友来来去去路过的时候,一定会发现,也会闻到味的。 两名看守看见岳县尉,连忙站直了。 岳县尉说:“把门打开,这位是刑狱司的提刑司方大人,是来调查此案的。” 门打开。 一阵不太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众人都忍不住捂了一下鼻子,胃里翻腾。还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姜云心面不改色,但她也是有优势的,她已经戴上了口罩。 戴上口罩,戴上手套,裹起头发,这是验尸前的基本装备。以前还有鞋套,现在不太戴了,因为不太好弄。 荆风华捏着鼻子,一个劲儿地对姜云心伸手。 我的,我的呢? 自从进了刑狱司,荆风华的定位就很准确了。 师爷,还兼职给姜云心打下手。 倒不是其他人不能打下手,但是他觉得还是自己和姜云心很有默契。 房间里果然放着三具尸体。 那具尸体上都盖着白布。 一阵腐臭味从最里面的尸体上传来。 那是三天前发现的最早一具,三天,三十六个时辰,早已经开始腐烂了。 在尸体上盖白布,与其说是尊重尸体,倒不如说是为了安慰自己。至少一样看上去,不那么可怕。 姜云心走了进去。 岳县尉一见,赶忙伸手想要拦一拦:“姑娘,这里面有尸体……” 刚才岳县尉还在心里嘀咕呢,看方明宴也是个挺正经的官员,出来办案,又不是去什么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一个村子里,身边带个姑娘做什么? 万万没想到,姑娘这么勇,第一个往停尸房里冲。 “不碍事。”姜云心解释道:“我是仵作。” 岳县尉惊呆了。 姜云心打算以后出门的时候,做一个牌子挂在身上,或者贴在背后也行。 就写四个大字。 我是仵作。 免得人人都要问一声,问完了之后,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姜云心走过去,掀开了第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 一阵腐臭的味道顿时散了出来。 岳县尉干呕了两声,跑了出去。 在这个房间放了两天半,尸体已经和刚运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只不过因为一直盖着白布,谁也没有勇气掀开多看一样,所以才没有察觉罢了。 第95章 稻草人,独特的凶器 人死不能复生。 一般死后十二个时辰左右就会出现尸斑,身体变得完全僵硬。 第129章 二十四个时辰左右尸体会重新软化,这个时候尸体内部已经开始有大量细菌病毒繁殖,三十六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会出现腐烂发臭的情况。 当然腐烂的速度和温度是息息相关的,夏天会快一点,冬天会慢一点。 现在这个季节刚刚好,不快不慢。 第一个死者柳安康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败。头发脱落,皮肤上出现腐败水泡,绿色斑点。腹部膨胀,口鼻中有带血的泡沫。 姜云心先粗略的看了看,对方明宴道:“第一具死者的死亡时间,确实就在被发现之前的那夜。现在看起来,死亡时间在三十六个时辰左右,就是三天前。” 方明宴道:“死亡原因呢?” “是被利器刺死的。”姜云心指着死者胸腹:“死者胸腹一共被刺了两刀,一刀在胸口,一刀在腹部。” 但是很奇怪的是,死者身上并没有太多的血。 姜云心道:“死者伤口有些奇怪,我要详细的验一下。” 毕竟我只是个仵作,我不是个神仙。我只能一眼看见表面的东西,如果要深入内部的了解,也是需要时间和进一步检查的。 方明宴点头,让大家都退出来。 仵作验尸都不喜欢有人打扰围观,一来是容易挡光。二来,难免有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一惊一乍的,容易扰乱心神。 于是众人都退出了房间,只留下荆风华这个可怜人。 荆风华唉声叹气。 “云心,你知道我这辈子,有哪两件事是打死都想不到的吗?” 姜云心道:“第一件不用说,肯定是你打死也想不到会认识我这么完美的人。” 自信让人更美丽。 姜云心一向是什么自信。 只是她不知道,方明宴就站在门口,将她的和荆风华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方明宴叹了口气。 以前还以为刑狱司其他人已经够不要脸了,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上有天。更不要脸的可能还在披荆斩棘赶来的路上。 荆风华和姜云心一向是这么相处的,因此完全没有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你可拉倒吧。我这辈子最想不到的事情,第一是你怎么会去做仵作去验尸?第二是,我怎么会做半个仵作,陪你一起验尸。” 姜云心想想道:“大概这就是人生吧,世事无常,无法预料。” 然后姜云心想用已经沾了满手血的手,去拍拍荆风华的肩膀,被他利落的躲开了。 人在死亡之后,身体里的液体会慢慢流向人体的各个器官,包括皮肤。 这些混合血液,有一部分就会凝固在皮肤表面,导致皮肤看起来有很多斑点,也就是平时人们所说的尸斑。 而剩下的大部分血液会流到人的脏器当中,在重力的作用下,会流到脏器底部慢慢变干。 还有一部分被身体里的细菌所吞噬。 但是姜云心的经验告诉她,眼前的这具尸体,血太少了。 姜云心先是检查了伤口。 两处伤口的都很深,可见凶手心狠手辣。 “这个伤口很奇怪啊。”姜云心左右端详:“凶器不是寻常的刀,剑之类的。” 荆风华凑过来:“怎么个奇怪法子?” 姜云心比划了一下:“创口很大,有三寸左右,这与其说是刺,倒不如说是割,凶手割开了死者的胸腹。” 荆风华道:“怎么说?” “这个伤口是一次成型的。”姜云心道:“也就是说凶器不是窄而锋利的,比如说刀剑。刺进去以后,再用力往上或者往下,伤口会是一个被陆续划开的状态。但是死者的伤口上呈现的状态表示,伤口是一次成型的。” 荆风华明白了。 “凶手一气呵成,比如说,斧子?” “不好说,不是常规的凶器。”姜云心说:“但不太像是斧子。” 姜云心为了适应这个年代,也是下过功夫的。 比如说有一天,研究冷兵器。 在她以前的验尸经验中,大部分的凶器都是生活中最常见的。 菜刀,砍刀,西瓜刀之类,还有水果刀。 或者是一些击打凶器,比如铁棍,锤子,石头。 但是这个年代就不一样了,这个年代没有热兵器,只有冷兵器。冷兵器,五花八门。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十八般兵器那都是简单的。还有很多冷门偏门,个人为了喜好顺手打造出来的兵器,那真是形形色色,怪模怪样。 但是他们现在在村子里,不在江湖。 姜云心说:“我觉得凶器可能是村里的一些农具,但是我对农具不熟悉,不能确定。” 这个好办,村子就这么大,他们来就是来调查的,不熟悉就看呗,还能有谁家不让进不成。 方明宴在房子外面,让岳县尉将第一个发现死者的目击者刘友喊来。 刘友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在岳县尉面前说话都不太利索,乍一看京城来的大官,更是紧张的很。 方明宴倒是温和,像是好好和他拉扯了几句,等他不那么紧张了,这才问起那日的事情,让他仔细的再说一遍。 这些话,刘友一定已经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遍了,简直倒背如流,和岳县尉说的相差无二。 在他的地里发现的受害者柳安康,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既没有矛盾,也没有来往。 第130章 倒是没有一个人怀疑刘友就是凶手,因为凶手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人放在自己家的地里。要是那么张扬,直接放在地上就好了,何苦还要藏进稻草人里。 两个稻草人也没丢,都在房间里放着,但是稻草人长的都一样。全村,乃至这一片的村子,都是这么扎的,没有什么区别。 方明宴道:“柳安康和徐文昊的人际来往呢,最近可与谁发生了口角矛盾?” “没有,都查了。”岳县尉哭着脸:“但是只有柳安康和藏泽闹过,其他再没有矛盾。” 屋子里,姜云心走向了第二具尸体。 就是被他们怀疑的懒汉藏泽的尸体。 这尸体,可不太好看。 白布掀开,露出来的是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整齐的不像是个流浪汉。 姜云心二话没说,上手就把他衣襟给扯开了。 “这岳县尉,为了逼供,下了狠手啊。”姜云心道。 第80章 稻草人,私刑 藏泽的身上,伤痕累累。 而且都不是明伤,甚至连破皮的地方都没有,但是前胸后背上,有一块一块的青紫。 姜云心喊道:“大人,你进来一下。” 方明宴走了进去。 姜云心指着藏泽身上的伤说:“他被严刑拷打过,身上都是伤,而且这伤是垫着东西打的。” 因为藏泽死了,所以会如此明显。如果藏泽没死,这种青紫很快就会消失。 岳县尉急于查明此事,所以认定藏泽是凶手,这可以理解。但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就不行了。 这种事情连刑狱司都不太敢做,他不过一个小小县尉,这怎么敢? 而且打得如此熟练,显然不是第一回了。 在这之前,在他管辖的这几个村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 方明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现在查案子为主,还要他这样对本地熟悉的官员,等这案子查清楚,这事情自然是要追责的。 动私刑这种事情很多地方都有,屡禁不止,但是这是违背律法的,只要发现,就必须追究。 “还有。”姜云心道:“藏泽不是自己撞死的,他是被人按着脑袋,撞死的。” 方明宴脸色顿时变了:“你可能确定?” “能。”姜云心道:“虽然我们看话本子,戏曲里,有很多撞死的故事情节,但其实一个人想把自己撞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其实正常的撞墙,受创伤的部位并不是头部,而是颈部的受伤情况更大,大多数应该是颈部折断身亡。 人的头盖骨相当硬的,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轻易不会碎。 姜云心道:“我在死者的伤口周围,发现了白色的灰,就是村子里的这种墙,硬度不算大。但是,看这里……” 藏泽的后颈上,有明显的指印,这是有人死死的卡住了他的后脖子。 姜云心道:“藏泽的伤口不是一次性伤口,是被反复撞击的,如果他是自己撞墙,第一,脖子后面不该有被人掐住的手印。第二,他只有足够狠才能把自己撞死,当如果足够狠的话,第一下就能撞晕,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反复去撞。” 荆风华咋舌道:“所以藏泽不是自己撞死申冤的,是被差役按着脖子撞死的?” 姜云心点头:“基本是这样。” 虽然听起很凶残,但这种不是很复杂的情况,她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虽然她有个新身体,但不是个新手仵作了。 荆风华不解道:“这是为什么,把藏泽弄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个活人,还能认定他就是凶手。 一个死人,就算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指认死人是凶手,这也叫人不信服啊。 姜云心看着荆风华,荆风华虽然博学多闻,但是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嫩生生的菜鸟。 姜云心说:“很简单,他们也并没想要把藏泽撞死。只是藏泽说什么都不认罪,所以捕快逼供的时候,用力过猛,失手了罢了。” 荆风华明白了,一脸的惨不忍睹。 这么说的话,是说得过去的。 “但这是杀人啊,他们竟然还敢往上报?”荆风华只觉得岳县尉是不是疯了,难道不知道这事情只要查出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吗? 朝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得下他动私刑,弄死人的啊。 要是没弄死只是打了一顿,还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明宴缓缓道:“如果岳县尉知道此事,必然不敢找到刑狱司,但是此事,他未必就知道得那么清楚。” 岳县尉不是仵作,手下的人想要立功结案,把事情做得急了,把人弄死了。任何告诉岳县尉,藏泽受不了严刑拷打,自杀了。 岳县尉可能是下了命令,打一顿让招供的,但是没想到手下捕快把人打死了。 也没想到,打死人的捕快害怕了,没敢说实话。 所以他根本没想太多,就去找了方明宴。 姜云心和荆风华想想,这确实是说得通。 方明宴道:“藏泽的死先不必声张,等此事查明之后,我自有安排。” 姜云心应了。 她走向第三具尸体。 第三具尸体,是第二个在稻草人里发现的受害者,叫做徐文康。 徐文康也是被塞在稻草人里的,不过他不是在刘友家的地里。而是在另外一块地,那块地的主人和之前的几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和任何人有矛盾。 第131章 乍一看,好像这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在同一个时间,同样的死法,这显然是同一个人的手法。 姜云心也可以证实这一点。 “徐文康的伤口和第一个死者柳安康是一样的,都是被一个比较宽的凶器刺了两刀。一刀在胸口,一刀在腹部。” 连续的时间,同样的作案手法,必然是同一个凶手。 这个凶手连续杀了两个人,如果不赶紧找到抓住,很可能还会有新的受害者。 三人商议了一下,如今最大的线索,就是从这个不一般的伤口推断出来不寻常的凶器。 所谓的凶器不寻常,指的是,它不是大家一般认定是凶器的东西,很可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但是未必会和凶器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在这个村子里。 姜云心根据伤口的模样,画出了凶器可能的形状,这个形状不好说,因为她能画出来的,只有锋利前段的样子,至于后面是什么样子,这就都有可能了。 从停尸房里出来,只看见岳县尉眼中充满希望的迎了上来。 虽然他很快就要倒霉了,但显然自己不知道。稻草人里死人的事情,他也是真心的想要赶紧查个水落石出的。 方明宴将验尸的结果大致的跟岳县尉说了一下,当然略过了藏泽的死。 岳县尉看了姜云心画出的凶器可能的模样,想了半天,又让捕快们都看了,但是大家一时都想不出来,这有可能是个什么东西。 古往今来,在破案这件事情上,都是有很多共同点的。 比如最麻烦的,工作量最大的,就是初期的调查走访。 第98章 稻草人,谁在说谎 凶手藏在人山人海中,藏在普通人正常人中,也许在围观死亡现场的人群中,就有凶手的身影。 凶手的脑袋上,不会写凶手两个字,他将行凶的那一幕藏在黑暗中,乍一看,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方明宴将刑狱司的人分组,开始了对整个村子的走访调查工作。 姜云心和荆风华最熟悉,于是他们两个一组。 荆风华也会武功,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可以保护姜云心。然后就立刻发出信号。 方明宴让龙桥给了每人一个信号弹。 姜云心对这种东西感觉到十分新奇。 龙桥给姜云心一个竹筒,跟她说用法,十分简单。 竹筒上有一个盖子,盖子上有一根短短的绳子,在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寻求支援的时候,只要对准天空,将绳子一拽。 信号弹就会发出去,附近的人都能看见,就会立刻过来。 姜云心拿着竹筒左看右看,非常好奇。 她真的很想试一个,看看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是当方明宴告诉她这个东西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很贵,并且告诉了她具体的金额的时候,姜云心就没了试一试的心。 太贵了,她现在虽然不太穷,但也不是一个有钱人。 等以后有钱再说吧。 姜云心和荆风华走在村子里。 说起来,这个年代的农村,姜云心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进入观察。 之前在姜府,又去了书院,虽然不被重视,当日子过的也不多差。 在姜家就算没人重视,也是衣食无忧。到了书院,书院里能读书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家,女学生就更是如此,文心书院里,就没有条件不好的人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家愿意把孩子送来书院读书的原因。 在这里读书,先不说你这书读的怎么样,至少待上几年,你能和京城一大批青年才俊成为同窗,搭上关系。 这些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十年二十年后,有很大一部分会走上仕途,进入朝廷的各个部门,成为国之栋梁。 同窗之谊是最深厚的,认识的多了,日后自然好做事。 姜云心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感慨。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日子过的也是真穷。 荆风华笑道:“是不是吓着了?” 姜云心不解:“吓着什么?” “苦吧?”荆风华说:“你这样的大小姐,是不能想象村里的老百姓生活有多苦的。你能接触到最苦的人,可能就是府里的小厮丫鬟了。” 姜云心想了想,没有反驳。 她知道的很多,但是,并不适合和荆风华多说。 两人顺着泥土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姜云心想要走到发现稻草人的田里去看一看。 虽然那个地方现在可能已经被踩踏的一塌糊涂了,但毕竟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这地方,是凶手一定去过的地方,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凶手出现过的地方。凶手很可能在那里留下了线索,只是很可惜,因为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就算曾经留下线索,也可能已经被破坏了。 就算是没有被破坏,也可能和其他的各种痕迹混在一起,非常难区分了。 姜云心并没有报多少希望,只是觉得应该是看一看。 这个现场,其实方明宴已经带人去看过一遍了,但是没有什么收获。不过现在也已经将这一圈都用绳子围了起来,派了差役在这里守着,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姜云心和荆风华到了地方,和看守的差役打了招呼,便走了进去。 第132章 这一地的鞋印啊。 姜云心叹了一口气。 这是来了多少人啊,什么年代的人,只要是八卦看热闹的时候,胆子都大。也不害怕凶手在人群中挑选下一个受害者。 田地中间,插着一个木牌。 这就是插稻草人的地方。 一个洞,在木牌前面,稻草人是被绑在一根长棍子上的,然后棍子的一头插进地面,用来固定。 姜云心看来看去,觉得有点奇怪。 她站到了木棍前面,然后站直,晃了晃。 荆风华知道她在模仿受害者的样子,当受害者有什么好模仿的呢,他不出声,看着姜云心表演。 姜云心晃了一晃之后,抬起一条腿站着,然后,又换了一条腿,依然晃了晃。 荆风华终于忍不住了:“云心,你在晃什么呢?” 姜云心终于不晃了,她说:“老荆,我觉得有人说谎了。” 姜云心和荆风华的关系十分诡异,在人前,相亲相爱的好朋友,好闺蜜。姜云心会称呼,风华。 在人后,老荆。 老荆说:“谁?” 姜云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想说:“你记得之前他们说的吗,刘友在自家的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被塞在稻草人里,被绑在木棍上,站在这里。” 荆风华点头。 姜云心道:“但是这不可能啊。你过来看这棍子。” 荆风华顺着姜云心的手指低头看去。 只见地上有一个洞,根据粗细来看,应该是插木棍的。倒是不太深。 姜云心另找了一根棍子往里面探了探,很快就探到了底。 两人回想了一下已经被运回去的稻草人。绑着稻草人的木棍也就是手指粗细,地下插进土里的部分估计也就是一个手掌长度。 姜云心戳了戳地面。 “这里的土挺松软的。” 荆风华一下子明白了。 土挺松软,支撑稻草人的木棍插的不是非常深,也不是非常粗。这样的力度,支撑一个稻草人是可以的,因为稻草人轻。 但是支撑一具尸体,这怎么可能。 活人可以站住,死人是站不住的。 尸体是软的,沉甸甸的往下坠。就算是尸僵的时候,也不是像僵尸那样硬邦邦挺着的。 在这种情况下,绑在这么一根短短的棍子上,怎么可能直挺挺的立在田里呢? 这是谁在说谎? 刘友和另一个地里发现尸体的人? 还是谁? 荆风华也觉察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严肃起来,和姜云心对视。 他们是第一次来这片地,可是之前方明宴已经来看过。方明宴为何没有发现,还是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第99章 稻草人,打入内部 姜云心和荆风华对视一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姜云心低声说:“现在有三个可能。” “嗯?” 姜云心说:“第一,大人要考验我们一下。” 荆风华说:“嗯。” 姜云心说:“第二,大人是饭桶,根本没发现。” 荆风华一个箭步扑过去,捂住了姜云心的嘴。 姜云心眨了眨眼,将荆风华拍开。 荆风华瞪她,你是不是傻?想想就行,这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吗? 姜云心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接着说:“第三,大人发现了,但是没说,他怕打草惊蛇。” 方明宴知道他们来看现场的,没有说,可能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他们一定会看出来。 或许他觉得,刑狱司的人,这点默契是应该有的。 姜云心和荆风华蹲在地上嘀嘀咕咕了半天,在远远的线外守着的捕头很奇怪,不时地看他们一眼。当捕快只是捕快,会三两下拳脚功夫,聊胜于无。 他们对付手无寸铁的村民还行,对刑狱司的人,就无能为力了。虽然抓耳挠腮,也不敢靠近偷听。 两人商议了一下,最后的决定是。 既然方明宴没有说,那就当做不知道。 他们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 两人也不嫌脏,盘腿对面坐在地里。 姜云心说:“我觉得除了尸体和凶器,还有一个很值得推敲的点,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放进稻草人?这是有什么说法吗?你有没有听过什么这方面的传说?” 比如,凶手塞进稻草人,会变成鬼?魂魄会被镇压?还是说,会魂飞魄散? 总要有一个说法。 荆风华沉吟一下:“我还真没听说过稻草人有什么用处,稻草人是草扎的人,若是在一些邪术里,是可以拘魂的,可是往里面塞死人,闻所未闻。” 死者之间,没有关系。 被抛尸的两块地,也没有关系。 荆风华道:“稻草人流传最广的,就是一个古老的用法了。” 不是传说,不带神奇色彩,就是回归稻草人最初的用法。 赶鸟儿。 荆风华点点头,看向姜云心。 姜云心觉得荆风华可以扔了,你这种师爷我也可以当,我想一个人拿两份工资。 荆风华说:“真的,我不跟你开玩笑。” 当然这是真的,但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荆风华说:“你一看就是没下过田,对农家的事情,不太懂。” 第133章 姜云心不好反驳。 两辈子她确实都没下过田,但是,荆风华也一样啊。没见他上山下乡过。 荆风华道:“我家有在近郊有两个庄园,小的时候,经常去庄园里玩。有时候会住上一两个月,因此听农户说了不少田地里的事情。” 没想到荆风华还有如此的生活实践,姜云心很佩服。 “所以呢?”姜云心觉得他既然提出了稻草人的本职用法,应该就不只是想说稻草人的本职用法,要不然的话这个话题毫无意义。 果然,荆风华说:“我刚才看了刘友家的这片地,又看了一下周边的几片地。我还和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各自的收成。我发现了有一点刘友的这块地,和另一个发现了尸体的地块的那块地,他们的收成都不好。” 这一点姜云心倒是不知道。 姜云心抓了一把地上的土:“都是连在一起的土,收成会有这么大差别吗?” 土和土确实不一样,有的肥沃,有的贫瘠,有的容易板结。 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但这都是地理性的差异。至少也是平原和山区,或者村头和村尾的差别吧。 放眼望去的一片,上面被分割成了若干块,每一块都有各自不同的归属。不可能只有其中一块有问题,而其他的地收成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影响收成的原因一定不是土地本身。 荆风华说:“最简单的,让收成不好的办法,就是往地里撒药了吧。” “不。”姜云心说:“还有更直接的办法,播种插秧的时候,直接对种子秧苗下手。” 从根源扼杀。 荆风华说:“所以刘友身上,或者这片土地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很可能是稻草人出现的根源。 村里的事情,还是村里的人最熟悉。 姜云心和荆风华去换了一身衣服,找村里的人唠嗑去了。 村里的人,特别是那些老实巴交的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对官府的人是有戒备心的。 如果岳县尉和他手下的一群捕快,又是这样的办事态度,对老百姓非打即骂,他们的戒备心理就更强了。 普通的老百姓,哪里会区分什么是县尉,什么是刑狱司,对他们来说,官官相护,都是一样。 姜云心和荆风华虽然穿的不是差役的统一衣服,但是看打扮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大少爷大小姐,虽然穿着自己认为很普通的衣服,但是和村里人相比,那也是足够奢华了。 姜云心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案子从村中来,我们就要到村中去。要让村民觉得我们安全,值得信任,这样才能对我们敞开心扉说实话。” 荆风华深以为然。 于是两人就找了一户老乡家,给了钱,买了两套衣服。 一套男式的,一套女式的。 两人从老乡家里出来的时候,互相看了一样,都忍不住想笑。 活脱脱的一个村姑,一个二愣子。 荆风华难受地拽了拽袖子,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粗糙的衣服,但这已经是村民家里最好的衣服。 两人顺着村子里的路一直走,现在这个时候,天不冷了,但也不是特别暖。 村子里有一些老人,他们喜欢三五成群,七八成群,蹲在屋子门口唠嗑。 这种人,刑狱司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的,他们明哲保身,不愿意惹事。 但是如果你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蹲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放下警惕,只要聊上了劲头,就什么都能给你抖出来。 姜云心和荆风华,圆满地打入了村民老头老太太的内部。 不就是聊吗?都是满嘴跑火车的人,投其所好,没有聊不出来的天。 于是这大半天,姜云心和荆风华都蹲在不同的老乡家门口。 虽然村民知道他们是外人,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肯定只是官府的一个小喽啰罢了。 从京城里来的人,他们昨天围观的时候,隐约都看了一下,都是衣冠楚楚,穿的一件衣服能抵他们三五年衣食的,哪里有穿布衣的? 姜云心坐着小马扎,手里抓着一把村民自己炒的葵瓜子儿,专心致志地听着。 一点儿京城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要多接地气,就多接地气。 老人在鞋底上磕了磕旱烟袋,说:“刘友家的那块地啊,确实有点邪门。” 姜云心忙道:“怎么邪门?” “那地方,曾经寸草不生。” “寸草不生?”姜云心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呢?”老人说:“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种田为生的,田,就是命。谁家的收成好,那年的日子就过得好一些,一年下来,多吃两顿肉,多扯布做一件衣裳。” “要是收成不好,别说做衣裳吃肉。就是饭,可能都吃不饱啊。” 老人面上露出沧桑而感慨的表情来,那些日子他肯定都是经历过的。 谁能一辈子的几十个寒暑,都风调雨顺呢? 老人说:“我记得,那一年寸草不生的地有好几块,具体多少我记不清了,但是五六块总是有的。而且不在一起,东一块西一块的。” 荆风华奇道:“这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没有查吗?” 第134章 “年轻人,你不懂啊。”老人说:“当时还是先帝在位,正是一展身手的时候,处处祥和,说起来就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强。你一个离京城这么近的村子突然就寸草不生,这是大凶的征兆啊,怎么敢说?” 两人一想,顿时明白,还真是这样。 除非是压不住的大问题,要不然的话,报喜不报忧,这才有政绩。 就像是现在的岳县尉一样,要是只死了一个,就直接推给流浪汉了,根本不可能往上报。 老人说:“那时候村里谣传,说这几块地是被诅咒的,所以寸草不生。这几块地的主人无妄之灾,但是没办法,想要在村里生活下去,就要改变这个情况,于是他们进了山。” “进山做什么?” “村子后面的山里,有一座山神庙。”老人说:“村民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都会去山神庙。当时的说法是,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亏欠山神的事情,这才被诅咒,降下惩罚。所以要去找山神,寻求谅解。” 越听越扯,当姜云心还是兴致勃勃的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去了,没人知道在山神庙里发生了什么。”老人说:“果然,第二年,那些地又开始有了起色,虽然和旁边的地方不能比,但不再是一片荒芜。” 姜云心算了算,这个年代的人整体寿命短,村民因为常年劳作,营养和卫生又跟不上,所以寿命更短。要不然,也不会有人活七十古来稀的说法。 这个老者虽然看起来苍老沧桑,但一问年纪,也不过是六十岁。 姜云心问:“老人家,发生这个事情的时候,你多大了?” 那一年,老者十岁。 这事情是发生在五十年前的。 “那当年发生事情的那几户人家,都是多大。” 老人想想:“二十五六,三十来岁吧。” 这也就是说,这些人如果活到现在,也就是在七八十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老人,对这个年代来说,确实十分罕见了。 第100章 稻草人,山神庙 刘友今年二十五,姜云心算了下。 那这都不是儿子孙子,是重孙子了。 别说当年经历这事情的一代已经过世,就是那一代的儿子,也都过世了。 如今在世的,应该只有刘友和父亲。 刘友二十五,他的父亲快五十,上面的两辈人都已经不在了。 即便是当年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的刘友父子俩,可能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但是山神庙,肯定是个转折点。 姜云心和荆风华商议,去一趟吧。 说去就去,两人问了一下,村子后面进山的路一直走就行了,也没有太远。速度稍微快一点,当晚肯定能赶回来。 有荆风华在,也不怕山里碰见什么野兽,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打点野味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两人回去他们落脚的人家,方明宴不在,他们跟留守的差役说了一声,让万一方明宴回来告诉一声,免得以为他们到处瞎跑把自己弄丢了,然后就出发了。 然后两人就进山。 山路不太好走,说是路,但其实都是进山的村民踩出来的。这又不是什么香火鼎盛的大庙,风调雨顺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一个人去祭拜,两人走着走着,就十分后悔。 都是被刚才太能唠的老爷子给糊弄了。 老爷子拍着胸口说,那地方特别好找。你们一直往村北面走,走到尽头,有个那么粗的大槐树,树边上就是进山的路。 然后一直顺着路往前走就是了,岔路都没有一条。 走上半个时辰,就能看见山神庙里。 半个时辰的路程,在这个年代来说是真不远。而且是山路半个时辰,就更不远了。 又是一条直路没有岔路,两人商议一下,决定自己去,就不请人带路了。免得路上不好说话。 可谁知道老爷子的形容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又走了半个时辰,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荆风华被逼着上了树。 “不对啊。”荆风华说:“我们是不是被老爷子糊弄了,这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啊。” 他们俩现在已经在一片茫茫的林子中,前不着天,后不着地,天色也已经开始有点昏沉了。 姜云心也叹口气。 老人倒未必是故意糊弄他们,他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进山了,确实是他们疏忽了。 山里的路是四面八方都可以走的,对一个熟悉的人来说,觉得这不是很明显吗,那就是路啊,往前走就行。 但是对不熟悉的人,可能绕着绕着,在某一个地方稍微有了偏差,就会越走越远。 好在他们有两个人,就算是迷路了,必须在山里过一夜,也不担心安全。 现在天已经黑了,山神庙不好找,出山的路也不好找,两人合计了一下,索性就在山里过夜吧。现在不冷不热,幕天席地也无不可。 两人身上倒是带了一些吃的,也带了水,虽然没什么滋味,糊弄一顿还是可以的。 于是两人就地休息了一下,荆风华还有些不死心,看了看周围,又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会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姜云心十分羡慕地在底下看着他,瞅瞅这树爬得多好,噌噌噌的比山上的猴爬的都灵活。 第135章 要是在西游记里被孙悟空看见了,肯定封他为第一副将,一起战天斗地。 荆风华在月色中尽最后的努力,看一眼这个山。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给他看出点名堂来,荆风华噌噌噌的又下了地,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姜云心现在已经连东南西北都有点分不清了,往荆风华指的方向看了看:“那边有什么?” 荆风华说:“有一闪而过的火光。” 有火光就有人。 姜云心一听也来了精神,就算他们今天晚上出不了山,也许有住在山里的人家呢?可以借宿一下,也可以问问山神庙到底在什么地方。 于是两人收起了原地过夜的心思,朝着火光的地方走去。 这回没走多远,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昏暗中便隐约看见一座房子的轮廓。 “山神庙。”姜云心激动地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山村在什么地方,但是这不要紧,等明天天亮,看一看方位,大不了往京城的方向走,总是能走出林子。 何况他们还带着求救的信号弹呢。 万不得已,方明宴带人就在村里,总不会不管他们。 两人走了这一下午的山路也累了,因此都没说话,沉默的往山神庙走去。 月色下的山神庙,安静得可怕,连一点鸟雀的声音都没有。 荆风华忽然伸手拉住了姜云心的袖子,这种安静有一点诡异。 大同村的人以种地为生,进山打猎的极少,所以周围的山原汁原味。 刚才他们一路进山,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不但树上有许多鸟雀被惊动,林子里也有小兽,到处乱窜。可这山神庙却那么安静。安静得好像是有人刚才在这里发出了巨大的声音,驱赶了这些鸟兽一样。 荆风华停下了脚步,姜云心也停下了脚步。 姜云心只是知道不对劲,但是荆风华有一点担心了,他听见了呼吸的声音。 非常浅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不止藏着一个人。 他看不见他们,但是,能够从呼吸听出,他们是练家子,是会武功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当下荆风华就有点头皮发麻。 他之所以敢一个人带姜云心进山,是因为觉得山里没有什么危险,最多是一个野兽。至于歹人,就算有,那也是单打独斗的流寇。 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一下就比较麻烦了,要是自己,二话不说跑就是了,可是还有姜云心。 他缓缓地将手伸进怀里,既然敌多我寡,敌强我弱,那就只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比如说,用迷药。 他可是一个给姜云心配过迷药的高手,自己身上的药自然也不少。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给放倒再说话。 哪怕是先放倒一部分呢,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但是荆风华伸手摸在怀里的一瞬间,突然从黑暗里扑出一个人来。 荆风华不得不往后一躲,然后又扑出一个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哐当一声,他的武器落在了地上。 与其同时,跟在后面的姜云心感觉到一个人跟鬼影子一样到了自己面前,沉声说了一句:“别动。” 然后,一把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但是这一声别动,她却听清楚了。 荆风华也听清楚了,立刻喊了一声:“是我们。” 姜云心也十分无语。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一天的方明宴。 方明宴也听出了荆风华的声音,旁边有人点亮了火折子,然后又点起了一支火把。 果然,刚才扑过来控制荆风华的是龙桥和薛东扬,把剑架在姜云心脖子上的,正是方明宴。 面面相觑,大家一时都有些尴尬。 姜云心小心翼翼地推开脖子上的剑。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离远点,一不小心被误伤就不好了。 方明宴收了剑,然后大家一起围观姜云心和荆风华。 龙桥甚至上手扯了扯荆风华的衣服。 “我说小姜,荆师爷……你们俩这是?” 玩儿什么呢? 知道这一次可能要住两天,不是每个人都带了衣服吗? 莫非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人不小心掉哪个坑里去了,所以才不得不换了身村民的衣服? 荆风华毫不客气地拍掉了龙桥的手。 “这叫深入老百姓。”姜云心解释:“这样才能更好地得到更真实的情况。不说这个,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这里有问题。”方明宴说:“你们也是来找山神庙的?” “嗯。” 当下姜云心将他们今日打探的消息说了一下。 方明宴几人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方明宴说:“你们也没瞎转悠,还挺能找的。” 姜云心这就不高兴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带他们来大同村,不是破案的,是瞎转悠的吗? 好在方明宴又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们也会发现地里的秘密。不过没想到那么快,这件事情确有内情,可能会有危险,本想着,不要将你们也扯进来。” 第136章 荆风华一听也不乐意了:“大人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也是刑狱司的人,怎么就是牵扯进来呢?刑狱司的案子,那不就是我们的案子吗?” 荆风华一个比姜云心还要新的新人,立刻就顺着领导的话表了忠心。 甚至还多问了姜云心一句。 “云心你说对吧?” 姜云心心道我觉得对个鬼,我一个月二两银子,难道还要卖命不成?不值得啊。 但是荆风华都已经这么说了,简直是把她架在了火上,她还能摇头不成? 就不怕下个月,方明宴把她的二两工钱克扣成一两吗? 姜云心只好叹了口气:“对。” 薛东扬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甚至还追问了一句:“对,你叹什么气啊?” 姜云心只好道:“大人不把我当自己人,我能不叹气吗?我虽然只是一介女子,也想追逐正义,报效朝廷啊。” 瞅瞅,这格局一下打开了,谁能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真是个好样的女中豪杰。 方明宴也有点意外,愣了一下,道:“小姜不错。” 那怎么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错也是不错,错也是不错了。这么积极干活儿的手下不奖赏,以后还有谁愿意给你干活儿? 然后姜云心立刻转移话题。 “方大人,你们在这庙里发现了什么没有?” 他们听见山神庙,是在村里的老人口中,方明宴发现山神庙,又是为何? 方明宴道:“我们本来不知有山神庙这个地方,但是在两个死者的家中,看见了一双鞋。这一双鞋鞋底沾的土,和村子里的土不一样。” 第101章 稻草人,深夜来客 村子里的土都是比较松软的土,但是他们俩的家中,各有一双鞋,鞋底的土里,混有沙粒。 方明宴观察得很仔细,连受害者家里的没穿出去的鞋底都看过了。 当时他的想法就是,两个受害者会不会去过同一个地方,做了同一件事,或者接触到了同一个秘密,所以才被杀害。 在一件连环杀人案中,受害者可能是凶手随机挑选的,也有可能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去过同一个地方,见过同一件事,或者见过同一个人,这都是共同点。 荆风华一听哈哈笑道:“咱们和大人想到一块去了,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英雄所见略同。” 方明宴给荆风华面子,没有反驳。 但是姜云心谦虚地说:“不不不,大人是足智多谋,认真仔细,咱们只是碰巧罢了。” 什么英雄所见略同?你夸大人是英雄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顺带着夸自己的呢?你一个才入职不到三天的师爷,英雄在哪里? 荆风华十分意外,鄙视地看着姜云心:“云心认识你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你还挺会拍马屁的呀?” 姜云心无奈地瞪了一眼荆风华。 说什么呢?会说话吗?我这叫会拍马屁吗?我这是职场说话技巧,你这个新人学习着点吧。 方明宴摆了摆手,让两个人都消停消停吧。 以前他也曾经认为姜云心是个含蓄内敛,但心智坚定的大小姐。也曾经以为荆风华是个意气风发,文质彬彬的少年人。 但是自从那一天,在姜云心房门口的院子里,看见了四仰八叉睡着的两个人的时候,这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全部改了。 算了吧,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他这刑狱司待熟了以后就会发现,人以群居物以类分,正经的确实不多。 方明宴他们也是刚刚到的,还没有来得及检查。在外面放哨的差役就看见又有人走过来了。 天已经黑了,远远地看见山路上有两个人过来,也看不清脸,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村民。 没办法,谁让姜云心和荆风华穿着从老乡家里借来的衣服呢,如果他们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再靠得近一点,方明宴也是能认出来的。 这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村民过来呢,又在这节骨眼上,那肯定是有问题呀。当下方明宴便让大家隐藏行踪,免得打草惊蛇。 没想到两人进了庙以后,荆风华就敏锐地察觉到庙里有问题,打算拽着姜云心赶紧离开。 那方明宴自然不会让他们立刻离开,于是命令动手。 只是没想到一阵操作猛如虎,抓了自己两个手下二百五。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众人一致认为这个山神庙确实有问题,于是一人点上一根火把开始搜查。 山神庙已经有年头了,本来修建的就很简陋,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更是摇摇欲坠,破损不堪。 山神庙不大,总共就只有一个房间,没有前殿后殿偏殿,房间里地下是两个蒲团,正对大门是一尊神像。 荆风华托着下巴看了半天,遗憾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的像。好像不是天上的任何一路神仙。” 姜云心鄙视:“你看脑子不转弯了不,既然是山神庙,那自然是山神像呀,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这个神像就叫什么名字。” 这座山叫做大风山,那这个神仙,就叫做大风神。 荆风华无言以对,也无话反驳。 神像是泥胎,外面用彩漆描绘着人的衣服,脸,帽子,多年没有人修补,上面的色彩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泥土来,龙桥敲了敲,神像是空心的 第137章 姜云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神像里不会有第三具尸体吧。 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神像不是稻草人,不是简单的随便抓起一些泥土,抹在人身上就能成型的。 这神像看起来已经有年头了,痕迹斑斑。而且它是固定在地上的,如果有人将神像撬开,把尸体塞进去,再把神像底座重新固定,那一定会留下痕迹。 新鲜的痕迹和陈旧的痕迹是绝对不一样的。 但这山神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看了,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能藏人藏东西的地方。 方明宴沉吟片刻道:“如果这个山神庙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那么两名受害者都来过这个地方,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和姜云心和荆风华他们打探出来的方向一致。 对大同村的村民来说,山神是离他们最近的神,是一直庇佑着大同村的神。如果村民有什么心里解不开的郁结,过不去的坎,就会到山神庙来和山神诉说。 方明宴说:“这两个受害者,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害怕,所以来到山神庙祈求神明的谅解。” 就像是他们的祖辈一样。 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导致田地绝收。 只是山神原谅了他们的祖辈,却没有原谅他们。 他们原来的思路,是受害者做了某件事,得罪了凶手,所以凶手要杀他们泄愤或者灭口。 但是如今换一个思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受害者曾经做过什么,知道自己即将遭到报应,他们害怕,所以来到山神庙祈求谅解,但是山神没有能挽救他们,他们没有被谅解。 是什么仇什么恨,维持了五十年之久? 凶手,是村子里的人,还是山外的? 众人恨不得将山神庙推倒了一砖一瓦的查,就在此时,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鸟叫。 那是在外面树上放哨的差役。 这意思是,又有人来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总不能又是迷路的村民吧? 众人立刻将火把全部熄灭,然后隐藏了起来。 龙桥和薛东扬更是摩拳擦掌。 这是守株待兔啊,总能给他们逮着一个。 姜云心不会武功,她选择躲在武功最好的方明宴身边,万一来的是个狠角色呢,她相信方明宴会保护她的。 众人在黑暗中安静的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进入了山神庙。 第102章 稻草人,祭拜一块大石头 这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不用看脸,只看身形就能认出来,这是刘友。 在这件案子中,一个被牵连的倒霉蛋。。 虽然这件事情自始至终跟他没有关系,可是尸体是在他的田里被发现的,即便没有人怀疑他是凶手,他这几天的心理压力肯定也很大。 姜云心和黑暗中的方明宴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感想。 为什么刘友会在半夜三更来到山神庙,难道他是觉得自己最近太倒霉,所以想来找山神祷告祈福吗? 也不是说不通。 大家都不出声,在黑暗中安静的看着,等着刘友的下一步行动。 刘友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是他手里拎着一个篮子。 他真的是来祭拜的。 只见刘友走进了山神庙,走到了山神面前,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然后他将篮子放在面前,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是一些最常见的祭拜的用品。 有酒有菜。 刘友从篮子里拿出几个盘子在面前一一放好,然后给山神磕了两个头,说了一些山神保佑之类的话。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武功。能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来山神庙,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生怕黑暗中会忽然撞出一个妖怪。 他自然也不可能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众人,就算是姜云心的呼吸有些重,不能够隐藏的很好,他也无暇去分辨。 众人依然不动声色。 刘友拜完了山神站起身来。 这时候姜云心发现有些不对劲,刘友拎起的篮子,这是一个竹子编织成的篮子,现在里面的盘子都拿了出来,应该很轻才对。 可是他拎起篮子的时候,姜云心隐约听见了一点瓷器碰撞的声音,也就是说这个篮子不是空的,现在里面还有东西。 可是他已经拜完了,这个篮子里还会有什么东西呢?难道他这一趟出来并不仅仅是拜一个山神,还有其他要祭拜的地方。 刘友已经走了出去,姜云心站着不动,龙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只见刘友走出了山神庙,往左前方走去,走了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在一块石头前站住。 那是山中一块常见的石头,和边上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石头周围杂草丛生,和其他的地方的杂草也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刘友跪了下来。 刘友跪在大石头面前,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拿起了竹篮子。 果然竹篮里还有东西,他从竹篮里又拿出了三个盘子,一一放好,里面依然是各种祭品,但是好像和他祭拜山神用的不一样。 天色太黑,只有微微月光,他们又不敢靠近,因此看的不真切。 刘友磕完头以后,又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但是那声音实在太小,几乎是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些含糊的音节,他们又怕打草惊蛇,没敢离的太近,因此实在是没听清。 第138章 刘友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起身走了。 只带走了竹篮子,没有带走盘子。 方明宴示意薛东扬带人跟上去看看,自己走到了那块大石头面前。 奇怪了。 拜山神就罢了,为什么要拜一块大石头呢,也没听村里的人说,山里有什么拜石头的习俗啊。 姜云心蹲下身来,看上个盘子里的祭品。 然后她又走回山神庙去,看另外三个盘子里的祭品。 山神庙里的三个盘子,都是很寻常的祭品。一盘馒头,一盘米饭,一盘鱼,还有一壶酒。 村里不富裕,大荤吃不起,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祭品了。 这种事情讲究一个心诚则灵,祭品当然有讲究,但是穷苦老百姓有时候讲究不了那么多,家里有什么,就供奉什么也是可以的。 但是,大石头边上的祭品,不一样。 也有一碗饭,也有一杯酒。还有两盘子糕点。 “这是什么意思?”姜云心奇怪道:“两个地方,祭品不一样,莫非是这个刘友家里揭不开锅了,只有那么两盘菜?” 荆风华说:“胡说八道。” 姜云心就不乐意了:“那你来说说,是为什么?” 荆风华给姜云心科普:“人将一个一碗水端平,神仙也将一个一碗水端平。如果这块大石头也是一个神的话,肯定不能厚此薄彼。这里的祭品和那里的祭品不一样,只能说明,他们对祭品的需求不一样。”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荆风华蹲下身,也不忌讳那是祭拜用的,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 姜云心也拿起一盘看了看,然后说:“我知道了。” 众人都看她。 姜云心道:“这两碟糕点都是特别甜腻的那种,如果非要说区别,他要祭拜的这个神,特别喜欢吃甜食。或者,这是个女神。” 其实想弄清楚很简单,薛东扬正跟着刘友,直接抓起来问就是了。 但是那样就打草惊蛇了,刘友只有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才可能做的更多。 而且,还有另一个呢? 刘友的地里,有一具尸体。 还有另一个人的地里,也有一具尸体。 刘友来了,另一个人呢,会来吗? 就在荆风华和姜云心研究祭品,龙桥带着差役研究大石头,考虑要不要把这块石头整个撬起来看一看的时候,另一个人,果然也来了。 另一个人叫做邹安邦,他和刘友一样,带了一个竹篮。 众人又躲了起来。 只见邹安邦先进了山神庙,一套常规祭拜流程之后,走了出来。 然后他在大石头前面跪下,磕头。 然后打开了放在一边的篮子。 很意外的,他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件衣服来。 然后,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将衣服点着。 他也半夜来祭拜大石头,但是给大石头烧了一件衣服。 这都是什么毛病? 方明宴这下不躲了,走了出来,众人都走了出来。 邹安邦都吓傻了。 他怎么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大半夜的,是人是鬼? 火把点起,照亮一片,邹安邦终于认出来方明宴。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103章 稻草人,挖出来 衣服没烧完,火就被灭了。 差役抖了抖,将衣服在月色下摊开,这是一件女装。 姜云心看了看,肯定地说:“还是新的。” 一件崭新的女式的裙子。 邹安邦家里的条件也只是一般,他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还没有烧的这件质量好。 方明宴拿着衣服:“邹安邦,为什么要烧衣服?” 邹安邦刚刚回过神来,眼睛乱转:“就是就是随便烧烧。” 方明宴冷笑一声:“随便烧烧?半夜三更,走一个时辰的山路,到山神庙里来,随便烧一件裙子?” 邹安邦说不出话来。 方明宴道:“我虽然不是你们本地官员,但是你们的岳老爷也得听我的。今天这件事情,你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有理由怀疑,死在你的地里的尸体和你有关。”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邹安邦慌忙摇头又摇手:“大人我是冤枉的,死人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方明宴不在乎这件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但是他一定要邹安邦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算他不是凶手,这件反常的事也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发生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说不定就有联系。 但是邹安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明宴悠悠道:“你知道吗?刘友就在你前面刚刚走。” 邹安邦恍惚了一下,有些意外又不是太意外。 方明宴说:“他到这里来做的事情和你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你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我可以问你,也可以问他,谁先说出来,就有从轻发落的理由。谁后说出来,那就罪加一等。” 邹安邦吓得连忙说:“大人,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和刘永,这事情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明宴道:“有关系还是没关系,我自会判断。你只要如实说出就可以了。” 邹安邦叹了一口气。 第139章 “其实我和刘友,我们是来祭拜一个人的。”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邹安邦说:“我只知道,这个人和我太爷爷是一辈的。” 这一下就扯得远了,但是姜云心立刻想到了在村子里和那个老人家聊天的时候,说起的时间。 五十年前,村子里出了一件怪事,有些田地忽然寸草不生。 如果掐着时间算的话,大概就是邹安邦太爷爷身上发生的事情。 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短,生孩子早。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子是非常正常的现象,算起来到现在也有四代人了。 邹安邦道:“太爷爷告诉我爷爷,我爷爷告诉我爹,我爹又告诉我。他说曾经我们家的田里也出过奇怪的事情。如果以后再出现的话,准备上一些祭品,来山神庙的对面祭奠这块石头就可以了。” 姜云心准确地找出了问题所在:“你们要祭拜的这个人是个女人。” 邹安邦点头:“是。” 方明宴问:“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 “不知道。”邹安邦道:“我爹没告诉我。他说只要叫她三婶就好了。” 听起来还沾亲带故的。 方明宴说:“这是你家亲戚?” “应该不是吧。”邹安邦也搞不清:“我们家没听说有这样一个亲戚啊,不过也不好说,也许是以前闹过什么矛盾,以前是亲戚,后来不联系了,也有可能。” 但总不能即是他的亲戚,也是刘友的亲戚吧,他们两家从来没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看着邹安邦一问三不知的脸,众人有些郁闷。 龙桥忍不住道:“你就没好奇过,没问过你爹?” “我问了。”邹安邦说:“可是他也不知道。” “那你没问问你爷爷。” “我爷爷也不知道呀。”邹安邦坦白地叫人想揍他:“而且我懂事的时候,我爷爷已经过世了。” 所以现在这情况就是知情者都已不在,你就算把邹安邦和刘友都打死,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两人的祖辈都已经过世,只有父亲在,如此看来父亲也不知此事。两人的父亲如今也只是四十几岁。算起来五十年前,确实还没有出生。 方明宴沉吟片刻,说了一个字:“挖。” 既然不知道这块大石头底下埋的是什么人,挖开看看就好了。 邹安邦连忙拦住:“大人大人,你冷静点,这不是打扰逝者清静吗? “我也不想扰逝者清静。”方明宴道:“但是她现在扰我清静,我就必须把这事情查清楚。而且你就不好奇?” “我是很好奇,但是我爹说绝对不能问,问了要倒霉的。” “哦。”方明宴来了兴趣:“如何倒霉?” 这一点邹安邦又说不清了。 而且还加了一句:“我不知道,我爹也不知道。” 姜云心此刻非常希望邹安邦的爹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如果是那样,也不至于现在的邹安邦一问三不知。 方明宴很快就不纠结了:“既然不知就让开。” 挖别人祖坟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是这个地方他不是一个祖坟。 他不但没有人认领,甚至于根本就不是一个坟。谁的亲人过世,也不会随便找一个地方,埋在大石头边上,连个碑也没有。 看起来就是死得不明不白,不敢叫人知道的那种。 要不然的话,刘友和邹安邦又何必半夜起来祭拜? 他们刚才问了,半夜祭拜,这也是太爷爷传下来的规矩。要说这里面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那真是谁都不信。 五十年过去了。 就算是装在密封性极好的棺材里,现在尸体也早已成了一具白骨,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恐怕没那么容易。但是从骸骨上也能看出一些,比如说她的死因。 根据邹安邦的描述,五十年前他们家的地出过问题之后,太爷爷到山神庙里来了一趟。 回去之后,问题就解决了。 如今地又出了问题,他们再到山神庙里来祭拜一趟,回去之后,问题可能也解决了。 当然这一次的问题和上一次不太一样,不过对他们来说都是撞邪,都是不吉利,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邹安邦很害怕,可是他拦不住方明宴去挖一个坟都没有的大石头。 方明宴一挥手,几个差役一拥而上。 虽然没有称手的工具,但他们有力气和经验,很快就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大洞。 轻轻一推,石头就滚到了一旁,然后继续挖。 一直挖到了半人深的地方,有差役喊了一声:“有了。” 第104章 稻草人,饿死鬼投胎 大家凑过去一看,果然在泥土里看见了一截骸骨。 这一下差役挖得更有劲儿了,粗笨的工具也舍弃了不用,免得把骸骨挖坏。 半个时辰之后,整具骸骨都被从地下起了出来。 拼图大师姜云心戴着随身携带的手套,一根一根的将这些骨头拼出人形来。 “确实是一个女人。”姜云心一边拼一边说:“从骸骨看三十来岁的样子,生育过,而且……” 姜云心顿了一下。 “骸骨上有明显的外伤痕迹。”姜云心说:“骸骨的前胸后背断了四根骨头,左腿小腿也断了。还有左手前臂,还有颈部的骨头。” 第140章 姜云心越说,大家想象的画面就越惨烈。 方明宴站在一边,看她拿来拿去的那些骨头:“你的意思是,这具尸体是被人打死的?” “对,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个可能很大。”姜云心说:“从骸骨损伤的切面看,这些都是死前的伤。像是被人乱棍打死,死得非常惨烈的那种。” 一个人胳膊断了,腿断了,这也就罢了。前胸后背也断了,颈骨头也断了,她肯定活不下去。必死无疑。 别说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在她那个医学更先进的年代,也不行。 方明宴转头看着邹安邦:“该不会是你太爷爷与人合伙,打死了一个人,所以心里不安,害怕受到天谴报复,才让你前来祭拜吧。” 邹安邦一脸空白,张了张嘴。 他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确实不知道。 顿了顿,邹安邦忙问:“大人,要是真的,那我会被牵连吗?” 这一下方明宴真的被问住了。 因为邹安邦考虑的很有道理,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他家的先人做的,都已经过了三代人了,这是第四代了,无论是杀人偿命,还是父债子还,好像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方明宴沉吟了一下:“先把事情查清楚吧。” 他不想吓唬邹安邦,但现在的情况有一点说不通。 凶手如果是来报仇的,为什么要杀别人放在这两家的田里?直接把这两人杀了,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要放在这两家的田里。 左右都说不通。 天渐渐亮了,众人收敛了骸骨回村。 姜云心和荆风华走在后面,姜云心放慢了脚步,扯了扯荆风华的袖子。 荆风华明白,也放慢了脚步。 山中没有大路,都是曲折小路,大部分地方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所以十几人的队伍,成了蜿蜒的一长条。 太阳升起来了,有这么多人在,林子里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也没人特别关注姜云心走在哪里。 走着走着,两人就都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荆风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包裹,里面有两块糖饼。 面粉裹了黑芝麻糖馅的,掰开以后,糖馅像是流汁一样粘稠,香喷喷,晶晶亮。 姜云心咽了一下口水,接过来,藏在袖子里,一边走,一边啃。 这真不能怪她。 这本是打算昨天晚上做干粮的,但是昨晚上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方明宴给抓了。后来一直忙一直忙,忙了一夜,又是刨坟又是验骸骨的,一直也没闲下来。 昨天跑了一天,还爬了半天山,都是体力活儿。 所以姜云心真的饿了。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都没提出来要吃,她也不好意思吃,只好偷偷摸摸的啃一啃饼。 可惜,还没等姜云心把饼啃完,方明宴想起个事情来,一回头:“小姜。” 姜云心听见有人喊猛的一抬头,嘴上还有亮晶晶的芝麻,便看见方明宴站在面前了。 姜云心眨眨眼,第一个反应是去看荆风华。 两个人尴尬,总比一个人尴尬,要稍微少尴尬一点。 可是万万没想到,荆风华吃的快,三两口已经吃完了,连点渣滓都没剩下,嘴都已经擦干净了,现在装作无辜和茫然,和大家一起看她。 姜云心简直想把剩下的糊荆风华一身。 但是她忍住了。 姜云心默念一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后姜云心淡定道:“大人怎么了?” 说完,姜云心把剩下的一口饼塞进嘴里,嚼一嚼往下咽,然后……噎住了。 饼这个东西,干啃不喝汤,真的太噎死人。 然后她喝了好几口水,才把饼咽了下去。 真可怜。 等姜云心好容易顺过气来,方明宴才说话。 “昨天晚上没吃?” 姜云心点点头。 方明宴说:“怎么没说一声?” 姜云心叹口气:“大家都没吃,我也不好意思吃独食。” 虽然我是个姑娘家,但是大人都和手下同甘共苦,我岂能搞特殊? 然后,她就看见大家都同情的看着她和荆风华。 姜云心的心里,涌上一个不祥的预感。 “小姜和荆师爷,你们也真是的,昨天晚上没吃晚饭也不说。”龙桥说:“我们进山的早,在山神庙烤了一只野猪,还煮了鱼汤,下了鱼汤面……”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惊呆了。 “烤肉没吃完还剩不少,就在山神庙后面架着……你们要早说,热热就能吃啊,那野猪肉可香了,比伙房里的猪肉好吃。” 姜云心和荆风华两人仿佛山中的两尊石像,被风吹一下,就会一片一片,消散在风中。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懊恼的样子,使劲儿的咬了咬后槽牙,这才忍住想要笑的冲动。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笑。 姜云心已经在爆发的边缘,稍微一笑,就得炸。 “咳咳……”方明宴咳了两声,淡定道:“是我的问题,也没想起来问一声。” 确实没想起来,因为昨天姜云心他们过去山神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他们都已经吃完大半个时辰了,所以理所当然觉得姜云心和荆风华也已经吃过了。 第141章 接着便是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一桩事接着一桩事,一件比一件炸裂。 根本就没空想这一出。 方明宴怕小姑娘面子薄,脸上挂不住,因此便给了个台阶。 万万没想到,姜云心顺着台阶不下,反而顺杆子往上爬。 “大人,没事我不怪你。”姜云心顺着道:“咱们再打一只野猪,带回去吃吧。” 野猪,想想应该就好吃。 第105章 稻草人,鬼打墙 姜云心的目光坦荡荡,让方明宴感觉自己要是不说好,那简直是天理不容,丧心病狂。 皇帝不差饿兵,刑狱司里,不应该有一个饿死鬼。 于是方明宴点了点头。 姜云心很高兴。 果然压力这种东西,要给对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对方压力大了,自己的压力自然就小了。 然后姜云心问:“大人,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啊?” 方明宴顿了一下,叹口气:“一时想不起来了,走吧,想起来再说” 刚才好像是有一件事情要跟姜云心说的,但是这一打岔,忘了。 大人年纪轻轻,怎么记性不好呢? 姜云心关切的说:“等回了刑狱司,让伙房多做几顿猪脑,给大人补补脑。” 方明宴觉得自己不但要补脑,还要补补心,被姜云心气的心梗。 然后荆风华就把姜云心拉走了。 这姑娘咋这么虎呢,你虽然资历比我老一点,但也是个新人啊。 众人回了村。 龙桥落后了一步,他带着两个差役进了林子,去打野猪去了。 野猪也不是那么好抓,主要是不一定能碰上,要是能碰上的话,那肯定不在话下。 薛东扬也将先一步回去的刘友给带来了。 刘友和邹安邦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坐吧。”方明宴道:“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两人一起看方明宴。 方明宴道:“根据你们说的,清晨起来,就在自家的地里,看见站在田里的稻草人?” 两人一起点头。 “好。”方明宴说:“你们跟我出来。” 方明宴将两人带到了院子里,拿出了之前固定稻草人的棍子,然后又抬出了一具尸体。 “来。”方明宴说:“你们把尸体按照当时的样子还原给我看。” 两人傻了。 刘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说:“这是我给你们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实话实说,有些事情可以商量。但是如果你们说了假话,欺骗了本官,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人明显的紧张起来。 方明宴也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们。 刘友犹豫着蹲了下去,想要拿起地上的绳子。 估计他们自己都没想明白,尸体绑在棍子上,插进那么浅的深度,是绝对站不起来的。 但是他的手刚刚碰到绳子,邹安邦咚的一声就跪下了。 邹安邦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方明宴微微一笑:“很好,你进来说吧。” 说着方明宴转身往房间里走,邹安邦连忙跟了上去。 这下刘友就懵了,他拿着绳子,不知如何是好。 方明宴即将进门的时候,转头跟他说了一句:“你接着绑吧。你今天要是能把稻草人绑成你看见的样子就罢了,若是不能,你会后悔的。” 方明宴带着邹安邦进了门,就将门关上了。 刘友这会儿也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能扛一会儿。可是他不知道邹安邦会说什么。 一个秘密,两个人都不说,那也就罢了。如果一个人说了,另一个人就会变得没有价值。 现在他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等到邹安邦把什么都说了,到时候他再想说,也没有用了。 如果这件事本来是死罪,两个人都是一条命,那么邹安邦这么一说,可能就会变成他一条半命,邹安邦一半的命。 活罪虽然难免,这死罪说不定就逃了。 这么一想,刘友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可是方明宴连门都已经关上了,站在外面的薛东扬冷冷的看着他,好像他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刘友心里咯噔了一声,他不敢冲进去找方明宴,但是快步走到了薛东扬面前。 “大哥,不不不,大人,我有话要说。” 薛东扬淡淡的看着他:“有什么话,等他说完你再说吧。” “不不不。”刘友连忙说:“我要说,我不能等他说完再说。” 刘友这会儿脑子里的水都倒完了,一片清醒。 等邹安邦说完,就未必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薛东扬心里好笑,但还是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勉为其难道:“行吧,那你就说吧。正好等你说完了进去,和邹安邦说的对一对,看你们说的一样不一样。” 刘友连连点头。 事情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从最开始的两个人在农田里发现了稻草人藏有死尸开始,这件事就是假的。 刘友说:“死尸确实是我发现的,但是不是在稻草人里。” 薛东扬奇道:“那在哪里?” 刘友叹口气。 第142章 刘友说:“第一个受害者是死在我家里的,但不是我杀的,真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那天半夜,我听着外头有动静,还以为进了贼。就出去看一眼。结果就看见堂屋里躺着一个人,我点亮油灯一看,是个死人。” 薛东扬忍不住道:“你没去报官?” 看见死人不报官,却把他扛到自家的田里去,是什么毛病? “我本来是要去报官的,我爹也让我赶紧去报官,可是我离开家门没多久,就遇到了怪事。” “什么怪事?” “我走不出去。”刘友压低声音说:“您说奇怪不奇怪,我好像是被困在了屋子周围一样,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这就奇了怪了,不止薛东扬,一旁凑热闹的姜云心等人都听的好奇起来。 薛东扬想了想:“具体是怎么走不出去?” 刘友说:“因为是半夜,外面很黑,我拿了个灯笼就出去了。可是我刚一出去,就来了一阵风,灯笼就灭了。然后我回房把灯笼点亮,再出去,又来一阵风,灯笼又灭了。” 刘友说起那日的事情,只觉得一阵恐怖。 “没办法,我只好就这么出去了,想着反正这条路是走惯的,就算不打灯笼我也认识,可是我在黑暗中走啊走,走了半天,还以为以为走出去很远,一看前面一个屋子,竟然就是我家。” 刘友想到那天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些茫然。 那天晚上,他想了各种办法,怎么都走不出去。 一直到,流浪汉的出现。 就是叫藏泽的那个死者,经过姜云心得出的验尸结论,不是自杀,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我把死尸放进稻草人里,这是藏泽的提议?”刘友说:“在我崩溃的蹲在路边的时候,藏泽出现了,并且他神秘的说,他都看见了。” 众人顿时站直。 薛东扬追问道:“看见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藏泽没说。”刘友说:“他说,我是没有办法把柳安康带出去的,他可以帮我。” “他为什么帮你?” “不知道,当时我已经吓傻了。”刘友说:“一听说有人能把尸体弄走,我简直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 于是,藏泽就把第一具死者的尸体带走了。 只是刘友万万没想到,是带到了他的地里,身上还盖上了稻草。 等他知道这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去地里的时候来。 没办法,为了让人不怀疑他,只好瞎说一气。 好在这事情太诡异了,倒是没人怀疑他。 岳县尉来了之后,也没有怀疑他,反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怀疑上了藏泽。 但是刘友既没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也没有给藏泽洗白的机会,因为藏泽被抓之后,他根本就没见着人。藏泽也没有把他供出来,就死了。 姜云心低声对荆风华说:“我现在觉得,藏泽很可能不是单纯的屈打成招,而是杀人灭口。” 荆风华点了点头。 这时候,房间门开了。 第105章 稻草人,状纸 方明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邹安邦。 邹安邦的经历和刘友基本相似,也是一觉睡到半夜被吵醒,出门一看,堂屋中间躺着一具尸体。 这真是飞来横祸。 他的第一个想法也是赶紧报官,正好,岳县尉就在村里处理刘友地里的稻草人事件。 邹安邦和刘友不同的是,他没有碰见鬼打墙,而是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岳县尉,向岳县尉说明了情况。 岳县尉并没有怀疑凶手是邹安邦。 但是,岳县尉却做了一件让邹安邦看不明白的事情,他将第二个死者徐文康的尸体,让人搬到了邹安邦的田里。 于是这事情就变成了开头的模样。 岳县尉匆匆忙忙去了京城,找上了刑狱司,说大同村出了诡异的案件,请求帮助。 于是,不明所以的方明宴就跟着来了,开始调查此案。 薛东扬感慨道:“我算明白为什么这案子这么奇怪了,他奇怪就奇怪在,每个人都有隐瞒,没有一个人说了真话。” 每一个活人,都在说谎。 每一个死人,身上都有秘密。 那这个案子,能不扑朔迷离吗? 就在姜云心等着看方明宴怎么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方明宴简单明了地道:“把岳县尉叫来。” 方明宴想得很简单。 不是有人在说谎吗? 不知道的人,也就罢了。知道的人,一个县尉,难道我还要拐弯抹角,费尽心思地去对付吗? 没有这个必要。 在方明宴看来,岳县尉和邹安邦,刘友,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疑问就抓起来问,不说?刑狱司里的人可不是吃素的,想让你说,你就得说。 薛东扬当下就带着人去找岳县尉。 过了一会儿,薛东扬就带着岳县尉回来了。 岳县尉开始还不知道方明宴找他做什么,可是当他看见刘友和邹安邦,又看见邹安邦看他的眼神的时候,突然背后一凉。 岳县尉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果然不能轻信别人。 方明宴也不似之前,还跟岳县尉客气几句,而是直接道:“岳县尉,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岳县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方明宴打断了他。 第143章 “你只有一次机会。”方明宴说:“之前我们合作过,我办事的方法,岳县尉是知道的,不必我再多说了吧。” 岳县尉缓缓点头。 真的,知道。 方明宴能成为刑狱司提刑司,那可不是靠春风化雨,温柔体贴。这家伙只是平时喜欢伪装成一个低调温和的公子哥罢了,真要是凶起来,冷血得很。 “看在你我曾经共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方明宴道:“岳县尉,为何隐瞒?” 岳县尉缓缓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双手递给方明宴。 方明宴接过一看,这竟然是一份状纸。 岳县尉说:“大人请看。” 方明宴很快看完了,将状纸递给身边的人。 姜云心凑过去看,这竟然是一份,为五十年前的案子喊冤的状纸。 五十年前,有兄弟好友五人,一起在外谋生,占山为王,干的是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的勾当。 他们说好,若是赚了钱就五人平分。 若是这笔钱,有人出力特别多,或者是主导的功劳,就独得一半,剩下的钱,其他四人再分。 可是谁不爱钱呢? 有一次,他们得了一大笔钱。 这笔生意,老四出力最多,按约定该独得一半,但是因为这笔钱实在太多,若是能平分的话,足够下半辈子花费,就可以金盆洗手,从此不用再过担惊受怕,刀头舔血的生活了。 于是老四洋洋得意,盘算着分完钱之后,就可以回到家乡,和刚有了身孕的妻子平静地过下半生。 但是其他几个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动了杀心。 他们盘算着,若是没有老四分这一半,这笔钱给他们几个平分,那就不少,他们也不必再做拦路打劫的勾当,可以衣锦还乡了。 财帛动人心,虽然是多年兄弟,但是几个打家劫舍的土匪,他们有什么兄弟义气? 于是四人商量好计策之后,就把老四给弄死了。 没有什么好犹豫内疚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十分满意。 那问题是,老四已经成亲了,有个媳妇。 老四的媳妇也是江湖中人,老四如珍如宝,并不在山寨中生活,而是生活在县城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姑娘。 但是姑娘,并不简单。 这状纸,就是文中的老四,这个叫做申弘量的人的重孙申博所写。 而他的祖母,就是老四申弘量的媳妇,叫做曾夜南,是一个用毒高手。 申博状纸中写道:“祖母为祖父报仇,生下爷爷之后,来到四人所在大同村。本想查清真相,却被骗至山神庙杀害。爷爷,父亲,自幼体弱,不能远行。血海深仇,今日有我。” “当初四人,今日留后,有刘友,邹安邦,徐文康,柳安康。父债子还,理所当然,若大人能秉公执法,以命偿命,感激不尽。若是不能,我便亲取。” 这前面还是一封状纸,后面,简直就是挑衅。 众人看完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十年前,竟然是如此事情。 方明宴道:“这份状纸你是如何得到?” 岳县尉道:“就在柳安康被害前一夜,有人送去给我的。” 岳县尉估计吓坏了。 方明宴皱眉道:“即便如此,为何不对我明说?” 这拐弯抹角,是什么原因? 岳县尉苦笑:“大人恕罪,因为这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下官害怕实话实说大人不信。所以想着,将事情说得离奇古怪一些,大人才会更加尽心。” 方明宴呵呵笑了一声。 他是不是尽心日后再说,但是这个岳县尉,这县尉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管你自己的手下尽心不尽心就行了,竟然操心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这是后话,此时查明之后,回去再说不迟。 方明宴拍了拍状纸:“既然此人,要为自己的祖父报仇。要四人后代偿命,又想求助官府,为何要先杀两人?” “这……”岳县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明宴转头问自己的手下。 “你们说说?” 薛东扬毫不犹豫地说:“胡说八道。” 荆风华道:“必有蹊跷。” 姜云心见方明宴看到了她这里,想想说:“血海深仇,三代人都没顾得上,可见不重要。这次这人过来,一定另有目的。” 要报官,就不该想杀人,那报官的意义何在? 要报仇,直接把四家杀完就是,杀两个留两个是为何? 姜云心进一步说:“杀人都是有原因的,留着不杀,也一定有原因。” 这时候,只听门外传来龙桥兴高采烈的声音。 “大人,我回来啦。” 一头野猪,出现在视线里。 第107章 稻草人,放血 这不是一头已经死了的野猪,而是一头活蹦乱跳的野猪。 姜云心顿时变了脸色,死去的记忆攻击她。 她顿时想到了那天在刑狱司里,自己那脑子短路的哥哥送了刑狱司几头黑猪。其中有一头跟着她后面追得没完没了,后来要不是方明宴正好回来,救她于危难之中,可能这会儿她还在床上趴着养伤呢。 眼前这野猪,看着可比家养的黑猪厉害多了,甚至还有獠牙,一个可以打她五个。 第144章 姜云心这么一想,身体和脑子动得一样快,她立刻就躲到了方明宴身后。 方明宴被姜云心的动作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她,这才想起来。 作孽呀,好端端一个京城里的大小姐,不怕天不怕地,竟然怕猪。 众人看了姜云心的反应,也都想了起来了。 荆风华毫不犹豫哈哈笑道:“云心你这是干什么?你该不是怕猪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难道还能让一头猪把你伤了?” 这都是什么话? “嗯。”龙桥也说:“小姜你不用怕,这猪跑不过去的。” 姜云心摆摆手,这是两回事儿。 人因为过去的阴影,害怕一件东西,这种害怕是会延迟一段时间的,有些情况严重的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 就算是后来她知道这个东西不会伤害自己,但是心里的阴影也没有那么容易除去。不过幸好她怕的是活猪,死了的就不怕了。 方明宴虽然很想笑,但也觉得现在还有外人在呢,这场面有点儿成何体统?于是摆摆手,让龙桥赶紧将猪赶到别的地方去。 知道你赶一头活猪回来是为了吃得更新鲜更可口,但是现在办案做正事儿呢。 说两句话猪叫两声,这算怎么回事? 龙桥连忙让差役把猪赶到别的院子里去,这案子眼见没有那么快结束,也不用把它带回京城了,中午找两个本地会拾掇的村民,给点钱,把这只野猪烧了就行。 这么大一只野猪,少说有两三百斤,他们也吃不了多少,剩下的还能分给村民, 锦明王朝虽然繁华昌盛,四海升平。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贫寒,一年也吃不了两回肉。 给每户分一点肉,大家都是从心里高兴的。以后说起刑狱司三个字的时候,想想曾经吃过的肉,骂也骂得轻一点。 不得不说,龙桥对刑狱司的定位心里是有数的。 野猪被赶走以后,姜云心心有余悸,这才从方明宴身后走了出来。 方明宴说:“一会儿多吃点。害怕它就要面对它,面对它才能打败它,以后就不害怕了。” 这个理由可真好,姜云心默默点头。 大不了等回京城的时候,最后一公里她就不骑马了,下来走路减减肥。 言归正传。 又说起了这张状纸。 本来每一个人都在说谎,现在又多了一张说谎的状纸,而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这很麻烦,因为这个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无人得知。 根据岳县尉的描述,这个人会不会武功暂且不知,但是他很可能会用毒。 刘友几人家的土地,五十年前寸草不生。就是当年这人祖母下毒的结果。只是她毕竟还嫩了一些,虽有能力却无狠心,因此才会被另外几人反杀。 方明宴沉吟片刻,缓缓道:“我觉得小姜刚才说的话,有一句很有道理。报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拖这么久的,五十年四代人。” 如果申家是一个对仇恨非常执着的人家。那么申弘量的儿子和孙子,自然会来找凶手报仇。就算身体虚弱,能虚弱到什么程度?可以娶妻生子,虚弱的有限。 如果申家自知当年自己得到的也是不义之财,没有脸报仇,认为那都是报应。那么从小就会教育孩子做正人君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要重蹈当年的覆辙,那么申博就不会来复仇。 方明宴道:“只怕复仇是假,另有目的是真。” 岳县尉不由愕然:“什么目的?” 众人觉得岳县尉之所以一辈子都只是个县尉,这就是理由所在了。 荆风华忍不住道:“申家,你想想在这件事情里,除了复仇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岳县尉茫然地眨了眨眼:“如果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算什么了?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方明宴冷笑一声:“当年他们为什么明知是犯法杀头的勾当,还要去做?” 此时岳县尉方恍然大悟。 这世上最万恶的东西,不过一个钱字罢了。 当年五个人最后做了一桩买卖,得到了一大笔钱,这一笔钱足够五个人分完之后可以舒服的过下半辈子,金盆洗手,从此衣食无忧,这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后来五个人中出力最多的被杀,这笔钱就变成了四个人分。 四个人都在村中,如今三代人过去了,可都是靠地里刨食过日子,和普通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 那这笔钱去了哪里? 方明宴看下邹安邦和刘友:“你们家有钱吗?” 两个人都懵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酸地摇了摇头。 他们俩像村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 没有上学堂,从懂事起就帮着家里干活。砍柴担水下田,一样不少。 看着自己爹娘精打细算,缝缝补补地过日子,从来就没有听说家中有一大笔银两。 方明宴让薛东扬把两家的父母都给传来。 只看一眼,众人就觉得他们也不知道这笔钱的下落。 就是两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农夫和农妇。 手伸出来粗糙布满老茧。脸上也是沧桑斑驳,和村里饱经风霜,辛劳一辈子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方明宴和姜云心的父母差不多也是相似年龄,但是几个人若是站在一起,那真是活生生要年轻出二十岁了。生活的磋磨让人老,这几家加在一起怕是也凑不出十两银子。 第145章 岳县尉说,被害的两个人,家中也是如此。 刘友和孙安邦父母来的时候脸上就写满了忐忑,还没等方明宴问呢,就跪下了。 人真的不是我儿子杀的。 这个说法和周安邦,刘友说的一样,但一具尸体就那么出现在了堂屋中,简直就像见鬼了一样。 姜云心忽然打断了他们:“你们仔细想想,当时你们见到尸体的时候,是不是就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我是指三天之前的样子。” 刘友和邹安邦都点头了。 姜云心问:“当时死者流了很多血吗?” 两人想了想摇头。 “好像没有太多血。”刘友说:“我当时吓懵了,只看见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有伤,没注意有多少血。但是后来,我回到家后,地上没有多少血,我衣服上也没有沾到多少血,所以我想血应该不多吧?” 邹文邦的情况也是如此。 两个老人也肯定地说房间里没有多少血,尸体他们虽然没有敢仔细看。可是家里的地面这是一清二楚的。 “嗯。”姜云心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死者被放过血。” 虽然青天白日,但这话让大家都觉得心里发凉。 杀人是一回事,虐杀是另一回事。 姜云心道:“我给两个死者验过尸,他们身上没有太多的伤痕,只有两处致命伤。当时我觉得凶手只是想要他们的命,单纯地要杀人而已,但是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刘友不明白地喃喃道:“凶手把他们的血放干做什么呢?这人血能有什么用啊?” 而且他和邹安邦现在都很慌。 就从状纸上凶手写的情况来看,他要报复的是四个家庭的后代。死的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两个活着的,就是他和邹安邦。 不知道凶手为什么会放过他们,也不知道凶手什么时候会杀他的。 姜云心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安慰他们:“我虽然不知道凶手要人血做什么,但是我见过类似的案子。” 姜云心自从第一次在方明宴面前崭露锋芒开始,她的人设就是,虽然我是新人,但是我经验丰富,天纵奇才。在这一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请叫我大师。 姜云心说:“我见过一个案子,凶手心理产生了变异,爱上了喝人血。开始的时候现场喝,然后将人杀死,用容器把血带走喝。到最后升级了,直接将活人养在家中,想喝就喝。” 虽然姜云心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刘友和邹安邦更害怕了。 方明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凶手需要血,但是一次太多也用不了。所以他在需要的时候就杀一个。” 刘有和邹安邦,留着下一次需要的时候再杀。 瞧瞧,瞧瞧,这是人话吗? 众人同情地看着刘友和邹安邦。 这两人脸色苍白,腿打抖,就差没有抱在一起哭了。 但是姜云心认真点头:“我觉得就是这样。” 自古以来,人血都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东西,不仅仅是让人活着。在很多祭祀,仪式,还有古老的传说中,人血都有独特的力量。 是不是真的有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是猪血鸡血可以代替的。 刘友和邹安胖当即就给方明宴跪下了:“大人救命啊。” 他们觉得自己真叫一个冤枉。 虽然祖辈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可这事情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也并没有从中享受到一点好处。 要是福及后代,享受了好处。祸及后代那也就罢了。可如今这样,难道他们不算是无辜吗? 第108章 稻草人,土里挖出金疙瘩 凶手的后人到底是不是冤枉无辜,方明宴不做回答,说实话他也不太关心。 他关心的是,尽快将凶手找出来。 作为提刑司的老大,方明宴是一个正义的人,但是这种正义是有限的。 这就像是一个感情充沛善良的人,并不适合去做刑警这样的工作。 因为你只有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去冷静地思考。如果每见着一个受害者,你都因为可怜同情,哭得不能自已,只会方寸大乱。 这就像仵作手上的刀。 他们是为了伸张正义,还原真相,所以必须锋利冰冷,不能心软。 方明宴说:“凶手既然是有目的而来,那就好办,他要什么我们就用什么把他引出来。” 现在看来,凶手没有一气把仇人都杀了,显然是有所图。 他想要钱。 那一笔当年的不义之财。 刘友四人如今过得如此艰辛惨淡,申家也未必好过。 当年申弘量夫妻被杀,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婴儿交托与人,虽然养大,也未必大富大贵。 说不定是穷得走投无路了,这才打起了这笔钱的主意。 众人商议一下,如今最重要的,确实是找出这笔藏起来的银子。找到了,对方就会发现,他这一趟毫无意义。 也许会恼羞成怒,也许会心灰意冷。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他们非常的被动。必须要打破这种被动,让对方跟着自己动起来,这才能有线索可查。 当下,方明宴开始布置。 不找凶手了,找银子。 凶手会跑来跑去,银子不会,理论上,银子比凶手好找。 第146章 众人推测,既然是一大笔钱,那么这案子肯定不小,时间久远不好判定是哪一起,但在当时一定引起了重视。 他们也是要避风头的。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大同村的原因。 金盆洗手,归隐农田,是要低调等这件事情过去。过上几年,无人问了,再将这笔钱拿出来。 但是没想到申弘量的妻子来找他们报仇。 虽然最后他们将申弘量的妻子给打死了,但这事情一定给他们造成了影响。刘友几人回忆,他们家的人,身体都不太好,而且都短命,祖父,爷爷,死的都不安详。 很可能,他们都是中了某种毒,只是药性不足以一下致命罢了。 这件事情的发生,让他们不敢动那笔钱,后来,人去世了。 也许有告诉后代,也许没有告诉后代,总之这笔钱,一代一代的,还藏在原处。 先是住处。 方明宴将人分成四份,分别去四户人家找钱。 其实在第一个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之后,岳县尉就已经例行公事,在他们家中搜过一遍了。 不过什么都没有找到。 方明宴当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亲自再搜一遍的。 龙桥带人一组,薛东扬带人一组,荆风华带人一组,姜云心带人一组,四个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方明宴带了几个人,回到了山神庙。 他想的也很有道理。 去山神庙祭祀,这是四家一代代传下来的。传下来的话是。如果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去山神庙的大石头下祭拜。会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一句话,哪怕是再简单的一句话,传了几代人,有时候是会变质的。 就算每个字都还和五十年前一样,这句话里的意思也未必一样。 方明宴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四个人还没来得及分钱,藏在了山神庙。” 开始打算避风头后就取出来,后来因为打死了人,动作太大。有钱也不敢取。 但这笔钱是不会坏的,所以还在山神庙。 他们也不敢把这个事情说得太明白了,所以含糊地告诉后代,山神庙可以完成心愿。 只不过是这个心愿太含糊,所以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来。 毕竟正常人在听到父亲的遗言,是在某处祭拜某人的时候,也只会认为是,这种祭拜是祈求她的原谅或者保护。而不是,那个地方埋着宝藏。 他们还有一个怀疑的地方,就是在四家人的土地里,但是这个范围太大了。就算是真的有,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 所以打算把可疑地点排个序,等到前面的找过一轮,确实找不到,再来挖土地。 姜云心带着差役来到了刘友家。 姜云心带着七八个差役,浩浩荡荡,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 真是万万想不到啊,自己到这个时代,不到一个月,如今也是有手下的人了。 如今他们四个俨然是方明宴手下的四大天王,或者叫四大金刚。 就好像是张龙,赵虎,王朝,马汉。 这一点方明宴让姜云心很意外,他丝毫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有什么不放心。虽然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很照顾,可是在安排差事的时候,是绝对把她当做一个得力干将的。 姜云心很高兴,她毕竟不是一个真的娇滴滴的大小姐。还是希望能够自食其力,可以平等地和大家对话。 刘友家是十分简朴的三间平房。 外面用一个篱笆圈起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插着几根竹竿,中间搭着绳子,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不管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这都是一间非常简单贫寒的农家。 这一家人一年的收入不会超过五两银子,甚至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银子。 普通老百姓日常的生活,要么是以物换物,要么也是铜板进出。 姜云心认真的将刘友家的每一个地方都查了一遍。 新鲜动土的痕迹是没有的,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差役也都看了。 这一点其实有些难,因为时间太久远。 假如那些银子真的是刘友的曾祖父五十年前藏下的,五十年的时间,那些痕迹早已经烟消云散。 都不需要藏到多隐秘的地方,就是最简单的在院子中心挖一个洞,把钱放进去再填上土,就行了。 刚挖的时候是能看出来的,这一块土和周围不同。过上几个月,慢慢的痕迹就会消失。 如今五十年过去,它早就已经和周围的土地融为一体,不会有任何区别。 在这种情况下,你除了真的把每一个地方都掘地三尺,没有任何办法。 刘友和父母也在自家院子里团团转。 看得出来,他们也非常想找到这笔银子,就算是明知道找到也不可能给他们,可总算是一个了结吧。 这笔钱找不到,这件事情就没有办法了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有新的变故。 而方明宴,带着人到了山神庙。 一声吩咐,众人开始挖。 方明宴觉得,这笔银子很可能就藏在山神庙附近。 他从刑狱司带来的人手没有那么多,此时每个地方都是一个刑狱司的人,带着几个差役,再加上几个本地的捕快,一起做事。 只要确定发号施令的人是刑狱司的人就可以了,至于挖土干活的是谁都行,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村民也是要上的。 第147章 大人老爷喊你干活儿,你敢说一个不字吗? 于是众人开始挖,从上午挖到傍晚,忽然有人喊道:“这边有情况。” 方明宴立刻走了过去。 只见眼前是一片乱石,但是这些石头好像有人动过的痕迹,方明宴立刻的:“都给我挖开。” 顿时十几个精壮小伙抡圆了胳膊开始挖,说掘地三尺,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一直挖到了半人深的地方,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有东西。” 他的铁锹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众人都停下动作,只见他狠狠一铲子下去,然后将铲子里的土倒在了地上。 这一铲子土里有好几个石子。差役拿起其中一个,然后惊喜道:“这不是石子。” 石头的手感是一捏就能捏出来的,差役连忙用自己的衣服将土疙瘩给擦了擦,然后交给方明宴。 方明宴掂量掂量了一下,拿出了腰上的匕首,一刀下去,石块变成两半。 中间隐约有些黄色。 虽然不是金光灿烂,可非常明显,这不是石头,是一块黄金。 五十年前藏下的财富竟然不是银子,而是黄金。 众人都知道要找东西,但是具体要找什么其实不太清楚。 刑狱司的人还知道一些,岳县尉手下的捕快就一直蒙在鼓里,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不敢问。 此时大家都惊叹不已,谁能想到在山神庙,竟然能挖出金子? 他们回头看那个黑黝黝的土坑,只见里面隐约能看见不少块状物,这里得有多少钱呢?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看看也是好的。 方明宴虽然喜怒不动声色,但是这会儿心情也很好,他嘴角露出一点笑容吩咐:“把这里的东西都挖出来,归拢到一起。” 能让四个人一辈子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财富,不会太少。 虽然方明宴不至于放在眼里,但是谁不喜欢钱呢?眼见着天已经黑了,大家打着火把,挥汗如雨地挖了起来,谁也没喊累。 他们有最朴实的想法,挖出那么多钱,方明宴总会给他们打赏一点吧。 大人吃肉,手下喝汤,也心满意足。 方明宴让人先回去报信,告诉其他几个人不用挖了,这笔钱已经找到了。 然后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筐子放在了地上,众人将金块挖出来以后,就放在筐里。 忙活了半个晚上,大家都有点挖不动的时候,这一片的土地清理得差不多了。 那筐子里装了有半筐,都是半个拳头大小的金块。方明宴将筐子往上拎了拎,这里足足有几千两,很重。 几千两黄金,就是几万两白银。四个人,一个人能分个万儿八千两,就算是山珍海味的生活,也够一辈子了。 他看众人脸上的疲惫,好心道:“大家也累了,休息吧。” 黑灯瞎火的,视线不好,难免有疏漏。明天白天视线好的时候,肯定还要将这块地再筛一轮。 第109章 稻草人,局中有局 方明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不是不体贴下属的人。他让人在山神庙的另一边生了火,准备了吃的喝的。 让大家休息休息,吃上一口热乎的。 这个地方何等的安全,甚至连派人看守都不必,因为根本没有人来。 差役捕快们今天整整挖了大半天加半个晚上,都累坏了,也顾不上在方明宴面前保持形象,纷纷坐下开始吃,开始喝。 方明宴自己也有些饿了,也吃了一碗,当然他的和差役们略有不同。 方明宴除了是大人之外,还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形象还是要的,不像众人吃得那般豪爽。 吃完之后大家休息,方明宴也打算打个盹。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派了人轮流在挖出金子的地方看守。 三人一班。 大概是吃饱喝足了的原因,坐着休息着,众人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这也就罢了,奇怪的是,三个轮班看守的人,开始他们还走来走去,后来也觉得有些困倦,就在边上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方明宴昨天晚上就一个通宵没睡,虽然武功高强身体强壮,但终究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或者他心里觉得这案子已经破了一半,放松了下来。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 一时间,整个山神庙没有一个清醒的人。 所有人都陷入了这种理所当然,又诡异的睡眠中。 终于,两个黑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前一后来到了挖出金疙瘩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黑影轻轻的咳了一声,原本沉睡的捕快,有人睁开了眼,站了起来,眼中一片清明,他竟然是装睡。 他快步走了过去:“大人。” 从林子里走出来的黑影竟然是岳县尉。 “干的不错。”岳县尉说:“真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钱,竟然被方明宴找了出来。” 捕快笑道:“大人,不一样的,咱们怎么好这么找?” 虽然岳县尉是本地最大的官,但是在京城周边有无数眼睛盯着。这么大规模的找一件东西,挖山神庙,挖村民家,挖土地,那一定会有人注意他在找什么。 第148章 可方明宴不一样,方明宴是光明正大的,就是在找什么。 他可以带着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兵分多少路,崛地三尺没有人会怀疑。 岳县尉看着筐子里大半筐的金疙瘩,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带走。” 两个捕快抬起了框子。 黄金那可是沉甸甸的东西,就算两个捕快都是身强力壮,还稍微有两下身手的壮汉,抬的也有些吃力。 但是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担不起一百斤石头的人,如果你给他一百斤黄金,告诉他,搬起来就是你的了,那说不定他还能往上加点分量。 两个捕快手上青筋蹦出,抬着框子就要走,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悠悠的一声。 “这就走了?岳县尉不和我打个招呼吗?” 哐当一声,两个捕快吓了一大跳,筐子落在地上,里面的金疙瘩滚了一地。 岳县尉蓦然回头,只见方明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完全没有刚睡醒的迷茫。 岳县尉的脸色骤变:“大人,你,你怎么醒了?” “我怎么醒了不重要。我还想问问,我是怎么睡了的?岳县尉藏的挺深啊,你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虽不说前途无量,总是衣食无忧,怎么会干起来这种勾当?” 方明宴说话中,身后横七竖八躺着的十几个人中,有七八个都站了起来。 这七八个都是他从刑狱司带来的人,而那躺着没动的,都是岳县尉手下的捕快,他们是真的睡着了。 ”不过你还不算丧心病狂。”方明宴说:“只是在饭里下了迷药,不敢下毒药。” 刑狱司的差役纷纷拔出武器,将三个人围了起来。 三个人手足无措,但是半点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不是他们不想反抗,也不是他们不想逃跑,实在是实力悬殊太大。 岳县尉咬着牙看着这一幕,长叹一声:“我认栽了。” 方明宴微微一笑:“抓起来。” 这一夜,除了方明宴加了个夜班,其他人都睡了个好觉。没办法,这还不是为了配合领导行动吗?而且姜云心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家,昨天熬了一夜,今天也不能再熬了。 再熬下去,她肯定会成为刑狱司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累死的员工。 姜云心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起床洗漱走出了院子。 昨天他们每个人分配了任务,方明宴身先士卒,他的任务是引出凶手,而其他四个人的任务是充当烟雾弹。 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人说了真话。 到中间被拆穿以后,有人开始说真话,但是依然有人在搅乱浑水。 但是没关系,浑水才好捞鱼。 众人商议了一下,觉得凶手就在他们之间。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大同村几乎是封闭的,每一个人大家都认识,如果凶手是外乡人混迹在其中,杀人运尸体下毒,很难完全隐藏身形,很难做到没有任何人看见。 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那么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高手,这样的高手不需要做这么复杂的事。 所以整个事情是矛盾的。 如果对方很厉害,那么他不用设置层层设障,可以用最直接了当的方法来完成目的。 可如果对方没有这么厉害,他就不可能做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杀人,下毒,藏身,不露任何线索。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本身就是大同村的一员,所以无论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人怀疑,他确实没有这么厉害,但是他拥有一个没有人怀疑的身份。 这个身份刘友他们是不够的,只有岳县尉。 方明宴走到岳县尉身边:“你找这笔钱,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实在找不到了,所以想到了我,打起了我的主意,是吗?” 事到如今,岳县尉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抵赖的了。 这是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 大部分是真的,小部分是假的,而岳县尉正是状纸上的申博本人。 最完美的谎言就是九句真话里加上一句假话,所以状纸上,前因后果都是真的。唯一的谎言是,岳县尉并不想给他见都没见过的祖父母报仇,他只想找到藏起来的钱。 虽然如今他是个县尉,可是县尉一个月又有多少钱,就算是方明宴这样的官职,一年明面上的俸禄也不过几百两罢了。 维持大户人家开支的从来都不是俸禄,而是各种各样其他的收入,岳县尉一个小小的县尉。衣食无忧,可是锦衣玉食,远远的不够。 所以他想要钱,想要一笔可以让他下半辈子潇洒度日的钱。 他知道在大同村里有这一笔钱,可是不知道在哪里。和刘友等四家多次接触,也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于是岳县尉就开始动了心思。 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局者迷,所以才找不到?如果他将这个事情告诉别人,让别人来找,会不会反而有不一样的收获? 岳县尉以前因为一起案子和方明宴接触过,在他心里,方明宴是一个心思缜密,目光犀利的人。他觉得这个世上如果有人能找到这笔钱,非方明宴莫属。 当然他是对的,只是他被钱迷了眼,没有多想一步。 既然方明宴能查出钱,也能查出他,一个聪明厉害的人,是不会被谁当成枪的。 第149章 岳县尉左思右想,怎么样才能把方明宴找来替他找东西? 直接说那是不可能的,这笔钱是不义之财,就算找到也不可能归他所有,而且他和方明宴之间也没有这么深的关系。 方明宴是京城中的大官,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尉,能够请得动方明宴唯一的办法只有案件,他必须弄出一个足以让方明宴动心的案子,才能将他骗来大同村。 于是就有了两个被藏在稻草人中的死人,柳安康和徐文康两人都是被岳县尉杀的,两刀毙命。 姜云心看着已经被绑起来的岳县尉,十分奇怪:“那他们被放了血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这是他们之前就讨论过的问题,但是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岳县尉自知死路一条,现在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岳县尉淡淡说:“放干血的人,不会变成厉鬼。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否知情。” 只是万万没想到,挖了无数坑的人,终究也踩到了别人挖的坑。 方明宴带着自己的手下不动声色,给一直在其中搅浑水的人,挖了一个大坑,请君入瓮。 岳县尉不会武功,但是祖上传下来的技术,对各种迷药毒药运用娴熟。 他身边的两个亲信,也就是临走的时候拎着金子的两个捕快。 其中一人贴身隐藏的兵器,就是一个造型独特的凶器,和两名死者身上的伤口形状一致。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差役,曾经是杀人凶手,被岳县尉看中留了下来。当然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情道义,岳县尉给他们服了毒,定时给他们解药,控制住他们。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岳县尉唯一耿耿于怀的地方是:“山神庙那一片,我私下找过无数次。但是没有发现那一片地方,有任何不同。方大人,其实我很不服气,虽然我希望你帮我找出这笔钱,可是为什么你能找出来,而我找不出来,这真的只是运气吗?” 方明宴走到了放在院子中的那筐金疙瘩面前,拿起一个,然后放在掌心一捏。 岳县尉目瞪口呆。 只看见那一块金疙瘩顿时四分五裂,碎了开落在地上。 方明宴踩上其中一块,微微用力,便全碎了。 这哪里是什么金疙瘩,明明是一个土疙瘩。 方明宴就算武功再高,他也不可能将金子碾成粉末。 至此,岳县尉才恍然大悟。 他开了局,方明宴进了局。 可是自从方明宴进了局,一切事情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什么都是假的,宝藏也是假的,只是为了钓他出来的一个鱼饵罢了。 第110章 送礼是个大问题 方明宴挥了挥手,让人把岳县尉和他的两个手下押走。 姜云心走到了那筐金疙瘩面前,十分好奇的抓起一块,她是捏不动的,不管是金疙瘩还是土疙瘩都捏不动。 姜云心使劲捏了,感觉手里的硬块不像是土块呀。又将硬块放在地上踩了踩,只觉得硌得脚底痛。 这土块竟然这么结实,是怎么办到的? 荆风华也好奇地走了过来,从地上捡起姜云心使劲踩,也没有踩破的硬块。 “不对呀。”荆风华也觉得不太对,这不是土块呀,这难道不是金块吗? 他从怀里摸出个帕子使劲擦了擦,上面的一层浮土擦掉,底下露出黄灿灿的颜色。 方明宴也走了过来:“谁跟你们说这是土块的?” 姜云心张了张嘴,指了指已经被押走的岳县尉,不是你说这是土块的吗? 她其实也有些怀疑,五十年前埋下的宝藏,不知道埋在哪里,真的有这么轻易就能被挖出来吗? 方明宴笑了一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要不然的话,对方怎么会入局呢? 姜云心恍然大悟,这一筐是真假掺杂的,有真的金疙瘩,也有土块。 几个差役走过来,将这一大筐疙瘩全部倒在地上,然后拿了个石头砸。 检验金块和土块最好的方法就是砸,砸得碎的就是土块,砸不碎的就是金块,它们混在一起,全部沾满了泥土的样子,实在太像了。肉眼不可分辨,拿在手里都不太好分辨。 没有一会儿,一筐金疙瘩都已经挑完了,砸了一地的土,其中有二十来块是真的黄金。 姜云心看着只觉得有点眼馋。 这可是黄金啊,这二十来块金疙瘩也价值不菲了。然后薛东扬便拿了一块布,将这二十多块黄金都装了起来。 姜云心的视线一直到布袋打上结,然后问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十分奇怪的问题。 “大人,这些钱都是哪儿来的呀?” 方明宴奇怪地看了姜云心一眼,说出了一句特别戳她心窝子的话。 “我并不是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的俸禄。” 然后方明宴便吩咐,收拾回京。 凶手找了出来,这就够了,当年的钱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方明宴是不会为了这笔钱留在这里,愚公移山一样的挖上十几二十年的。 那笔钱就算有几千两几万两,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不值得。 姜云心万万也没想到,来到这个年代,最大的打击来自自己的上司。 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很有钱,但也还好,毕竟有一个大小姐的身份。吃穿用度都不会太差,手上也有些零花,比起那些开局去要饭,一个铜板要掰成两个花的,甚至欠债的穿越女主已经要好很多了。 第150章 可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意识到了财富的巨大差别。 真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啊。 姜云心心里好像有人挠了一下一样,不开心。 这一趟大家都辛苦,回到刑狱司方明宴给众人放了假。 其实他这个假有些多余了,刑狱司干活没有那么死板,不是朝九晚五的,一般来说有案子就忙,没案子就歇。 除非你要出远门,要不然的话,无人管你在做什么? 姜云心歇了一天,第二天满血复活,打算去街上转转。 之前她觉得自己有一技之长,在刑狱司当一辈子仵作也挺好的,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在这个年代,嫁人之后,幸福美满的女子如凤毛麟角。而且这个幸福,还不是姜云心能接受的幸福,还是罢了。 但是自从在大同村看见了那二十几块金疙瘩之后,她的思想便开始有了转变,不管在什么年代,钱不是万能的,但钱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 如果他足够有钱,就可以不当这个仵作,去实现一些人生其他的幸福。 比如说,不用和谁成亲,也可以左拥右抱的幸福,京城里歪瓜裂枣多,俊俏公子哥也多的是。 有哥哥撑腰,再有足够的钱,到时候找个好看脾气好的入赘,岂不是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姜云心想到自己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哪个女主不是混得风生水起,盆满钵满。没道理到了她这,就得靠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死工资吃饭吧。 就在姜云心收拾收拾,打算去喊荆风华出去逛逛的时候,看见了方明宴。 方明宴也正打算出门,看见她后,喊道:“小姜,正好我找你有事。” 姜云心顿时觉得不妙。 不会是有什么活儿要让她干吧?她可是刚打算休息休息的。 更郁闷的是,刑狱司里的上班时间没有明文规定,就算是这会儿方明宴丢给她什么差事,估计也不算加班。 但姜云心只能走过去:“大人有什么事儿吗?” 方明宴问:“你这是要出门?” 姜云心说:“我打算出去转转,是有什么新案子吗?” “没有”。方明宴说:“不过正打算去找你。” 没有案子找我干什么?姜云心警惕起来 方明宴伸手,龙桥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交给姜云心。 姜云心接过,一边打开一边奇怪:“这是什么?” 请柬打开,姜云心看了一下,十分意外。 方明宴道:“云王殿下下个月寿辰,在府上设宴,刚才云王府的人过来送请柬,特意嘱咐。云王觉得和你忘年之交十分投缘,所以也想请你赴宴。” 请柬上的字龙飞凤舞,十分潇洒。 姜云心确实很意外:“云王竟然请我去过生辰?” 方明宴点头。 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要知道云王在京城中的威信可不一般,他的生辰不是谁想去都可以去的,说句实在的,就是姜云心的父亲姜建白, 也去不了。 虽然姜建白一定会在云王寿辰那一天送上厚礼,但这只是表明他的态度。 朝中所有官员,只要脑子没出问题的都会送上寿辰贺礼,但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不会得到云王的邀请。 云王不喜欢大摆宴席,他的寿辰宴会也只是小规模地请一些亲朋好友。 姜云心将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下。 “我去会不会不太合适?云王请的人肯定非富即贵。” “你错了。”方明宴道:“云王请的人未必非富即贵,因为他完全不需要攀附权贵。他需要的只是看得顺眼,所以他寿辰请的人都是真正的朋友,是云王欣赏的人,包括你。” 但是,被云王邀请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变得非富即贵。 姜云心想了想那个笑眯眯的老头,心里也挺开心的:“好,那我就去。” 为什么不去? 长长见识,抬抬身价也是好的。 云王宴会请哪些人,不用第二天就能传得全京城皆知,就算是姜建白听了以后也要多忌惮她几分。 虽然她不好把姜云天带去,可是自己的身价涨了,如果以后某一天有什么事情,她也好帮忙。 姜云心将请柬收起来,见方明宴还看着她,疑惑道:“大人,还有什么事儿吗?” 方明宴道:“你打算就这么去?” 姜云心一时没明白过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哦,我当然不会穿这一身,肯定要穿得正式一点。” 出席大场面的衣服,姜云心也是有的,只是平常都收起来不穿罢了。 那些撑场面的首饰发簪,项链镯子,她一样不缺。 “不。”方明宴说:“我的意思是,你总不能空手去赴宴吧,你打算送云王什么贺礼?” 姜云心一听拍了一下脑袋,还真是忘了这事儿。 以前她不是没有参加过朋友的生日宴,当然会给对方准备礼物,但那些礼物都很好挑,比如说对方喜欢的手镯,项链,包包,化妆品都可以。 可是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参加一个王爷的生日宴,要准备什么? 关键是她没那么多钱,太寒酸的拿不出手,太金贵的她买不起。 虽然云王请她肯定不是为了这份礼,但是对方不在乎,不代表自己也可以不在乎。 第151章 姜云心一下子为难了:“大人,我也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才好,那你送给云王什么呢?” 方明宴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姜云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打断。 “不,不不,大人我不想知道你送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建议,我该送什么?” 她忽然发现这是一个自取其辱的问题。 方明宴和云王的关系那是杠杠的,不管送什么都行,而且方明宴有钱,什么他都送得起,没有什么可比性。 方明宴说:“云王爱下棋,我给他订了一套白玉棋盘,正打算去取。你若不知道送什么,要不跟我一起去逛逛?说不定能看上一些,你买得起又合适的东西。” 姜云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让方明宴等她一下,回去取了钱。 姜云心身上是有几百两银子的,这个钱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很多了,她没有过于奢华的爱好,之前也感觉挺多的。 但是说起给云王买礼物,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所以姜云心愿意跟着方明宴出去转转,还有一点自己的小九九,万一真看上了什么合适的东西,买不起,可以找方明宴借一点。方明宴财大气粗,想来不好意思拒绝吧? 第111章 珊瑚链子 京城热闹豪华,虽然和姜云心逛惯了的商场不同,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无可挑剔。 方明宴虽然不是奢华无度的人,但家境和地位决定了,他也不是一个清贫的人。 他日常生活,衣食住行,不会太张扬,但也都价值不菲。简单的说就是,虽然用的是一千两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只值五百两。 姜云心先陪方明宴去取他订的白玉棋盘,龙桥和薛东扬也一起随行。 两人在刑狱司的时候,叫大人。离开刑狱司,便改口叫少爷。 姜云心现在也弄明白了,他们两个不是刑狱司招的差役,而是方家的人,从小跟在方明宴身边的贴身侍从,陪吃陪玩陪读书陪练武。 不过方明宴也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少爷脾气,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虽然在办正事的时候,在正规场合是主仆关系,但是私下更像兄弟。 方明宴订白玉棋盘的是一家古玩店,姜云心以前没有来过。 站在店门口抬头,看见古色古香的门楼,就知道这里的东西,主打的就是一个字贵。 她摸了摸自己袖子里可怜兮兮的一张银票,这个地方不适合她,她想回家。 如果姜云天已经成为姜家的当家人,那她理所当然地会去找哥哥要钱。可现在毕竟还有一个姜建白压在上面,姜云天看起来在外面混得不错,但是说多有钱可能也谈不上。 除非有大功劳朝廷赏赐,要不然的话,在军队里就算你爬到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又能有什么钱呢?钱太多就不正常了。 方明宴带头走了进去,姜云心只好跟在后面。 她打定主意,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满意的东西,都说自己不喜欢。 借钱也是要有个数的,能还多少借多少,狮子大开口借了不还,她可对付不了方明宴这个债主。 姜云心本以为像方明宴这样的大客户,只要一进店,掌柜的就会笑呵呵地迎出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店里没人。 姜云心四下一看,奇怪道:“这掌柜心这么大呀,店里这么多宝贝,也不请个人看看。” 还是说她对锦明王朝的治安如此有自信。 但是从方明宴的表情看,显示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们再一听,楼上有人在说话。 方明宴也奇怪:“楼上莫非来了什么大客户?要不然的话,何至于一窝蜂都上去?我以往每次来,一楼都是有人的。” 二层楼的一家古玩店,自然不会是老板一个人做生意,总要请两个伙计。要不然的话。很容易被人声东击西,骗走东西。 方明宴说:“上去看看。” 此时他的想法是,莫非新来了什么好东西?所以有人在上面看货?掌柜伙计全上去介绍了? 几人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姜云心还是第一次进古玩铺,买得起买不起另说,看看总不要钱。 而且不仅仅是这辈子第一次进古玩店,上辈子也没有怎么去过。理由很现实很残酷,这辈子她买不起古董,上辈子她更买不起。 姜云心想起自己没还完房贷的房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叹了口气。 方明宴不太能理解她的悲伤,他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多共同语言。 二楼果然是有大客户在,掌柜的和三个伙计都在楼上。 只不过客户让他们有点意外。 这几个客人显然不是京城人,也不是锦明王朝的人,一眼看上去他们长得便和姜云心方明宴他们不一样,穿戴也不一样。 姜云心侧耳听了听,说的话倒是京城的话,口音有点生硬,但是能听懂。 这几个难道是外国人? 姜云心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见过外国人。 因为如今的交通太不发达,别说漂洋过海去别的国家,就算是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那都老费劲儿了。 所以姜云心有时候挺庆幸的,开局在京城,至少是生活条件最好的地方,要是开局在一个蛮荒村子里,一天吃两顿野菜,那日子可怎么过呀? 方明宴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是见多识广的。 第152章 锦明王朝四海生平,八方来贺。有外族人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转头看了一眼姜云心,从姜云心眼中看出意外。于是低声解释道:“看这几个人的打扮,应该是火雨族的。” 这个火雨族在锦明王朝边界的东南,虽然是个小部族,但是边界平稳,并无战事。 不打仗就行,至于这个部落是大是小,姜云心都不关心。 只是有一句话说得对,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个方明宴说起来不大的小部落,还挺有钱的。 三个火雨族的人都是身材魁梧的男人,带着宽大的帽檐,帽檐上一排一排镶嵌的都是宝石。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魁梧汉子,他正伸着手指指着一只白瓷花瓶问掌柜的什么话,只见他的五根手指上带了三个扳指,红宝石,祖母绿,猫眼石,闪得姜云心眼睛都要瞎了。 当然这里面难免也有些妒忌的成分,但是一晃而过,京城里的有钱人太多了,妒忌不过来。 正在看东西的几个人听见脚步声上楼,一起看了过来。 那几个火雨族的人自然不认识方明宴,但是掌柜的认识。 掌柜连忙迎了过来:“方大人。” 方明宴是一个不怎么摆官架子的人,更不会挡人财路,老板还没来得及说不好意思,他就说:“我不着急,你先招待客人。” 老板特别感激,连忙又走了回去。 三个火雨族人就像是姜云心上辈子见过的富豪拍段子一样,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那个,挑了一大堆东西。 也难怪掌柜激动得连楼下的店都不看,亲自上来服务他们三个人。 别人有钱,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虽然是外族人,也不能剥夺他们花钱的权利和快乐。 姜云心便先四处走走看看。 这家店里的东西确实贵,但是有一个地方很体贴,就是每一件商品下面都挂了个小牌子,或者是边上摆了个小牌子,上面明码标价这价格。 这让姜云心,动心也死心,看看就行。她送给云王的礼物还是去别处挑吧。 借钱买礼物,只能借小头自己掏大头,不能自已掏零头借大头,那样这辈子都还不起。 方明宴已经找到了他订的白玉棋盘。 因为他常来这家店,所以店里的布置他都知道。 二楼有一个区域专门摆的是非卖品。 这里所谓非卖品,就是别人定的东西,已经付钱被人买走了,只是货到了还没有通知买家,或者买家还没有来得及取,所以先展示出来,给上门的客人开开眼。 虽然不能卖,但是有些物品并不是独一无二,有人看中了就可以付款订货。 就算是独一无二,别人看中了老板也拿不出第二件来,但是好东西越多,才能抬高古董店的身价。 身价水涨船高,店里的东西才能卖上好价钱。老板是会做生意的。 就在方明宴欣赏自己的白玉棋盘的时候,姜云心也在店里随便逛逛。 上辈子她一头短发潇洒利落,但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姜云心现在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家中也有一些发簪首饰,看着也觉得喜欢。 于是她便走到了陈列着女子首饰的那面墙边,打算好好地欣赏欣赏,看看古玩店里的珠宝首饰和银楼里的珠宝首饰有什么不同。 走了两步,姜云心便看见一串红色的链子,是珊瑚珠串起来的,颗颗圆润饱满红得叫人惊艳。 一千八百两。 价格也很叫人惊艳。 姜云心是个挺注意的人,奢侈品店里不会见一个就伸一次手。 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不经摸,摸脏了,摸坏了,上面有汗或者有指印,都会影响它的价值。 虽然这里所有的物品都是敞着摆的,因为这个年代没有透明的玻璃做柜台,但她也不会每一件都拿起来看再放下去。 已经离得这么近了,凑过去看一下就好了。 除非是真的很喜欢,才会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一下。 就在姜云心欣赏面前的珊瑚链子的时候,忽然一只手将它拿了起来。 姜云心甚至都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是刚才那三个火雨族人中的一个。 这个人不是三个人的首领,是三个人中最年轻的。 手倒是也挺白净,没有带满手的戒指。 姜云心此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是来买东西的,别人也是来买东西的。她一个没有钱买不起的人,自然要给土豪让步。 老板是要赚钱的。 就在姜云心打算转身走的时候,拿着珊瑚链子的人开口了。 “姑娘喜欢这串链子吗?” 姜云心有些意外,这句话说得字正腔圆,和刚才的那个人相比,标准多了。 姜云心这才抬头看面前的人。 这个人长得还算端正,看他的动作和表情,也有礼貌,文质彬彬。 别人礼貌,身为本地人,姜云心当然也要礼貌:“这串珊瑚珠挺好看的,我确实很喜欢。” 火雨族人还挺客气的,他将珊瑚链子递过来:“那这个珊瑚链就让给姑娘了。” 姜云心连忙说谢谢,但确实不用。 “我只是看看,你先拿到的这个是你的。” 第112章 帮忙 “不要紧的。”那个人连忙说:“我买了很多东西,不在乎这一串。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姑娘既然喜欢,那我没有横刀夺爱的道理。” 第153章 别看是个外族人,还挺不错的。 姜云心此时对他的印象还很好,你客气我也客气,抢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 “真的不用。”姜云心摆了摆手,转头便打算走了。 她有一点点尴尬。 对方很客气,很礼貌,想把这串珊瑚珠链子让给她,这是好意,但是对方不知道的是她买不起。 姜云心一声叹息。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姜云心转身要走的时候,对方竟然上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不过只是拉了一下,然后立刻就放了手。 姜云心转身:“公子还有什么事儿吗?” 她这会儿心里稍微有点不高兴了,但不是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是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拧巴,这么没眼力劲呢? 都说了不要了,真的以为自己是客气吗?那是买不起啊。非得她把买不起三个字说出来,才明白吗? 不过这次是姜云心猜错了。 因为对方说:“我觉得姑娘还是很喜欢这串珊瑚珠项链的。不知道能不能允许我,将这串项链买下来送给姑娘?” 姜云心十分意外。 如果她真的是这个年代的千金大小姐,这会儿可能心情就会又害羞又害怕,又惊喜又惊讶。 但是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句话。这家伙竟然会撩妹。 但是姜云心注定是他撩不到的妹。 “谢谢,不用了。”姜云心非常认真地说:“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非亲非故,我不适合收公子的礼。” 姜云心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要走。 虽然这里是京城,她也不想和外族人有什么来往。这个年代和她的年代是不一样的,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交流更复杂。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她自己身上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万没想到,姜云心都已经明确拒绝了,可对方依然不罢休,他甚至张开手臂,拦在了姜云心面前。 “姑娘。”这人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姜云心刚才是在为自己买不起珊瑚珠项链而感到郁闷的话,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陌生男人,伸手拦住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这不就是调戏良家妇女?不要以为你想送礼就不是调戏,这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甚至是要被抓起来的事情。 姜云心板着脸说:“没有什么误会。你我素不相识,我不接受你的礼物。还有,这是锦绣王朝的京城,公子既然到了这里,就要接受这里的法律和规矩。拦住一个不愿意和你说话的姑娘,这是不对的。” 姜云心很严肃,但是男人竟然笑了出来。 这是一种轻描淡写的笑,这笑容仿佛在说,别闹了,这么严肃干什么呀?这么严肃做给谁看呢? 姜云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觉得在锦绣王朝的京城,自己不至于要受一个外族的气。如果现在是她一个人那也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周旋几句先脱身。 但是此时,这小小的二层楼上,有方明宴龙桥薛东扬三个自己人,只不过他们三个在房间的另一边。 因为姜云心看的都是姑娘家的东西,所以龙桥和薛东扬也不好意思跟着。 姜云心冷声道:“你给我让开。” 男人完全不明白他马上要遇到的是什么,他看姜云心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就算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再说他也没有动手做什么不礼貌的事情,只不过言语上调侃几句,就算是报官,官府也不会理睬吧。 姜云心当然不用报官,也不用动手。 她只是抬高的声音喊了一声:“龙大哥。” 这一声也不是歇斯底里的,但是足以让整个二楼都听见。 龙桥立刻就过来了。 姜云心不是咋咋呼呼的人,要不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这么大声叫他。 方明宴和薛东扬都跟在后面。 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防备的,毕竟在二层楼上有三个外族人,还都是身高马大的男人。 中原文明是温和斯文儒雅为代表,在大家心里,外族是野蛮粗鲁,这一点虽然不能以偏概全,但是整体印象大抵是不会有太多偏差。 所以在方明宴他们心里,这几个异族人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龙桥过来一看,立刻火冒三丈。 姜云心竟然被一个外族男人给拦住了,虽然两人看起来没有肢体接触,但是大庭广众拦着一个姑娘,这已经是非常没有礼貌了。 “小姜。”龙桥立刻走了过去,横插在姜云心和火雨族男人之间:“怎么回事儿?” 男人虽然有些心高气傲财大气粗,但是他看着龙桥和跟在后面走过来的方明宴与薛东扬,也明白这三个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是不会来逛每一件东西都这么贵的古董铺子的。 “没有什么。”男人说:“请不要误会。只是我看见这位姑娘非常喜欢这串红珊瑚项链,想买下来送给她罢了。” 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但姜云心又接了一句:“我说了我不要,他非要塞给我。” 此时方明宴已经走到了面前,他看了看那串红珊瑚:“小姜喜欢这个?” 姜云心微微皱眉:“挺好看的,也不是多喜欢。” 第154章 然后方明宴就伸手从男人手里将红珊瑚项链拿了过来,塞进了姜云心手里。 姜云心呆住了,这是几个意思? 方明宴转头对薛东扬说:“告诉掌柜,这条珊瑚珠链子记在我账上。” 薛东扬点了点头,去找掌柜。 这时候掌柜和另外两个火雨族男人也发现这边的不对劲,都走了过来。 姜云心连忙说:“不不不,大人这个我不要,你别开玩笑了。” 这链子虽然不说价值连城,但是也不便宜,这个不认识的火雨族人送给我,我不能要。但你送给我,我也不能要了啊。 “拿着吧。”方明宴淡淡说:“跟我做事,这点心愿还是能满足你的。” 不等姜云心回答,他转头对火雨族男人说:“不必公子破费。” 姜云心恍然大悟。 方明宴这是霸道总裁在装十三呢。 此时此刻她真想给方明宴鼓掌喝彩,你装的可真像,就是不知道装这个做什么。毕竟,她和方明宴之间只是上司和手下的关系。 莫非方明宴认识这三个火雨族人?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什么纠葛? 姜云心正想着,掌柜和另外两个人都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火雨族人说:“怎么回事?” 年轻这个好像有些忌惮,摆了摆手:“没事。” “真的没事儿?”为首的人看了一眼。 方明宴表情不是太友好的看回去。 姜云心本以为这三个财大气粗,高大魁梧的火雨族人是挺难缠的,今天说不定要打上一场。 没想到他们竟然非常低调。 为首的那个甚至还向方明宴拱了拱手。 “我们初来京城,不懂规矩,若有得罪,多多见谅。” 态度这么好,方明宴也不好发作了。 然后,他转头跟掌柜说:“我刚才要的那些东西麻烦帮我包起来,我这就带走。” 掌柜一直处于一个懵的状态,刚才他专心致志地正在卖货,完全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没打起来就好。 他连连应着,吩咐伙计装箱。 竟然用了装箱这个词,可见这几个火雨族的人买了多少东西。 三个火雨族人转身离开后,方明宴打量了一下姜云心。 “没事吧?” 姜云心摇头,然后将珊瑚珠项链放回去。 方明宴的表情很奇怪:“你干什么?” 姜云心更奇怪:“他们已经走了。” “所以呢?” “所以我并不打算买这个项链。”姜云心解释:“有点贵。” 没想到方明宴伸手将珊瑚珠串拿起来,又塞回姜云心手里。 “我刚才说送给你,你觉得我是随便说说的?送了的东西,还能再还回去?” 姜云心连忙说:“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收大人这么贵重的礼。” 但是方明宴说:“我知道你缺钱。” 有一说一,姜云心想骂人。 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 然后姜云心为了自己的面子,认真的说:“其实也不是很缺,我不是非要这串珊瑚珠项链不可。” 方明宴微微一笑:“不是白送的,想让你帮个忙。” 原来是这样,姜云心便问:“什么?” 方明宴却不着急说。 “回去慢慢说。”方明宴说:“如果你听了觉得不好,再把链子还给我就是了。” 方明宴能有什么事情让自己帮忙呢,很奇怪,姜云心还是不打算收。因为就算是有,帮自己的上司,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帮一下还收礼,还想不想愉快的工作了。 但方明宴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姜云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是在外面,有什么内情回去说比较好。 当下,姜云心便先收了珊瑚珠项链,陪方明宴拿了白玉棋盘,自己也选了一个不是太贵的礼物。 临走的时候,方明宴随口问掌柜刚才那三个火雨族的人。 外族人在京城不多,也不是说特意要盯着,但是如有钱高调的,还是要调查一下比较稳妥。 第113章 逼婚 回了刑狱司,姜云心跟着方明宴去了书房。 奇奇怪怪的,明明是方明宴有求于人,为什么姜云心还是有种自己才是小跟班的感觉呢? 进了书房。 两个人在习惯的位置上坐下,方明宴看着姜云心没说话。 “大人你不是有事儿要说吗?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还是姜云心先开了口。 这么大的一个大人,怎么还扭捏起来了呢?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方明宴咳了一声,还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顺利地把尴尬的气氛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姜云心也被方明宴的态度传染了,她也严肃起来,不知不觉摆正了坐姿。仿佛两个人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这样的。”方明宴终于鼓起勇气:“你有没有担心过,你父亲还想把你许配给别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话题?姜云心愣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摇头。 莫非是方明宴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 但是没有用。 姜云心断然道:“不管他想把我许配给什么人,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 第155章 姜建白对她已经不仅仅是不关心这么简单了,甚至想要将她置于死地。所以无论他想把自己许配给谁,自己都绝对不会答应。 那绝对是姜建白给他挖的一个坑。 那种有水有刀有毒气弹的坑。 方明宴却道:“我知道你自然看不上姜建白给你找的夫家,但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你哥哥也不好左右,若到时候你父亲真让你嫁,你打算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这还真是个问题,姜云心也曾经担心过。 但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除非她能找到姜建白要杀她的确凿证据,否则的话在这个年代,儿女对抗父母,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云心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的话,我是这么想的。只要我先把自己嫁出去,我爹就不能再把我嫁出去。” 当然不是真的嫁出去,而是找一个人帮忙演戏,比如说荆风华。 荆风华尚未成婚,他们家也没有让他攀龙附凤的打算,姜云心打算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就和荆风华做一场戏,假结婚。 不用正经做他正房夫人,占用了这个名额。随便做个妾就行,反正她不怕丢脸,也不怕姜家丢脸。 到时候姜建白自然就死了嫁女儿的心了。 在荆家过上几年,等大哥羽翼丰满当家做主了,再让荆风华给她写个休书,回家去生活。这样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妥妥当当地在过一辈子了。 方明宴听着姜云心的打算,不做评价,只是问:“荆风华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呢。”姜云心说:“我还没告诉他,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而且这法子毕竟有些惊世骇俗,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方明宴点了点头:“你的顾虑是对的,你的办法也不错。不过现如今我有更好的办法和更好的人选,你要听听吗?” 姜云心好奇道:“听听。” 方明宴指了指自己:“我。” 姜云心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茫然道:“啊?” “我。”方明宴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我这个人选比荆风华,你觉得如何?” 姜云心一脸的呆滞。 我不觉得如何,我觉得大人你在逗我呢。 荆风华跟我是同窗之谊,我们是好朋友,好哥们儿,所以才请他帮忙。但是我们两个认识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多深厚的友谊,又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怎么能挡烂桃花? 方明宴于是解释道:“不瞒你说,我最近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困扰。” 方明宴无奈地微微皱眉。 姜云心真的不是故意打探领导的八卦,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多嘴问一句。 “大人,莫非你被家里逼婚了?” 方明宴叹了口气:“家里倒没有,逼婚的另有其人。” 姜云心心中的疑惑更重,好奇心简直要冲破天际。 方明宴在京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三品虽然大不过天,可是也不是小官。 而且他的职位是有实权的,别说和他一样大的官职,或者比他小的官职,哪怕是比他大的官职,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 不怕县官就怕现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明宴就是这个现管。 他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管理的,如果真的看谁不顺眼,想制造一些冤假错案,也可以使一些手段。 所以天大地大,谁能够逼方明宴的婚呢? 总不能是皇帝吧,那自己和他联手造假,可就是欺君犯上了。 就在姜云心的胡思乱想中,方明宴说是:“云王。” 姜云心张了张嘴,有些意外。 她知道云王和方明宴之间的关系,就和她与荆风华之间的关系一样,好朋友,好哥们。 方明宴道:“云王有一个好朋友的女儿,叫纪若萱。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我们从小相识,一起玩耍,一起读书。后来,纪若萱父亲外出任职,阖家老小离京,外面便再没见过。” “如今纪大人即将回京,听说是举家搬迁,这次云王寿辰,也会前来。” 方明宴从小在京城长大有那么几个儿时玩伴,再正常不过。 但是姜云心不明白:“那你们岂不是很多年没见了,难道云王打算撮合你们?” 方明宴无奈道:“云王前阵子和我闲聊时无意说出。纪大人给他写了一封信,问起我的近况。他说纪若萱在外也相看了两门亲事,但都不愿意,似乎心中有人。” 姜云心觉得方明宴有点自恋了。 “就因为这?” 方明宴道:“我和云王相识多年,对他非常了解。在所有人看来,纪家和方家门当户对,纪若萱和我郎才女貌。云王也随口说,我们是天作之合,一对佳人。” 姜云心几乎想要鼓掌。 若真是如此,那不是挺好的吗? 方明宴淡淡道:“你都不愿意由着父母许婚,我就要娶一个,虽然十分相配,但从不曾动心的人吗?” 第114章 聊赠一枝春 方明宴这么一说,姜云心顿时觉得自己狭隘了。 她坐直身体严肃地说:“大人,你说得对,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真爱,父母之命虽然重要,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心甘情愿更加重要。” 方明宴松了一口气。 第156章 追求真爱这种话就连他也说不出口,但是他认为姜云心和以前见过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她可以坦率的正视男女感情,可以严肃地讨论这件事情。 方明宴对姜云心的表态十分满意,解释了一下。 “云王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他既然动了心思,怕会有别的动作。” 方明宴无奈笑了一下:“云王对我虽然一向没有什么架子,我可以和他明说,但是他毕竟是王爷,又是一片好心。” “我担心他觉得此事我脸皮薄,不好直接说。会跳过我,直接对我父母,还有纪若萱的父母说。一旦双方家长都知道此情,并且都认可了,就比较麻烦了。” “到时候再来反对,不但两家的面子挂不住,王爷的面子挂不住,对纪若萱也是一种伤害。” 方方面面方明宴都想到了,觉得此事要扼杀在摇篮中,不能等有人发了声再去打断。 姜云心连连点头:“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得对。要我怎么帮忙?” 到这会儿她也差不多听明白了,方明宴想让自己陪他演一场戏。 如果姜云心现在有心仪的人,或者准备婚嫁,这是非常不合适的。那样对她的名誉有损。 可如果她本来就打算找人来演这场戏,那么方明宴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简直是一举两得,可以同时解了两人的困境。 方明宴是朝中三品官员,名声尚可,两人演一场戏,后来找个理由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方明宴道:“很简单,云王寿宴,你我表现得亲近一些即可。” 姜云心一口应下:“没问题。” 姜云心对这个年代的正人君子,比如方明宴这种,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他所谓的亲近一些,那绝对不是搂搂抱抱举高高。就算是亲密夫妻,新婚燕尔,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肌肤相处的。 最多最多,也就是他含情脉脉地看她一眼,两个人说几句悄悄话,或者对饮一杯酒。 这就足够了。 这对姜云心来说都是小意思,只有一点。 “大人,有一点啊。”姜云心说:“我哥那边,等我们一拍两散的时候,可能会很生气,你能打得过他吗?” 以方明宴为人,做戏做全套,两人分手定会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让人以为是他负心,姜云心是可以原谅,姜云天未必会原谅。 也不知道方明宴抗揍不抗揍。 想到姜云天和他的手下,方明宴的脸黑了一下,但随后点头。 管不了那么多,过了这关,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无比正经的书房里,关着门关着窗,两个人达成了一个,别人听来都觉得荒谬的协议。 两人正商量着细节。薛东扬来了。 薛东扬在外面敲门:“大人。” 方明宴说:“进来。” 书房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薛东扬一推便开了。 然后他就看见方明宴和姜云心对面坐着。 薛东扬有些奇怪:“大人,你和小姜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要不我先在外面候着?” “不用。”方明宴摆摆手:“我们已经谈完了,你有什么事情?” 薛东扬说:“我刚才跟着火雨族三个人,去他们住的客栈调查了一下。原来他们三个此时来京城,竟然是给云王送礼,参加云王寿辰宴会的。” 方明宴和姜云心都有些意外。 方明宴道:“云王的寿辰我几乎年年参加,从没有见有外族的人。平日,也从没有听云王说过,他和火雨族有什么交情。” 云王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交一个外族的朋友尚且要小心谨慎,何况是皇族。 虽然云王这把年纪,和外族通敌,想要弑君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不大,但这种事情是要避忌的。 薛东扬说:“这个我也不知,但我听他们说话中,似乎是从火雨族得了一件宝贝,想要献给云王。” 所以,他们很可能根本不认识云王。但是想用这份礼,打开云王府的大门。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云王每年收到的礼物不计其数,但是因为礼物和他拉近关系的人屈指可数。 他这样的身份,到了他这样的年龄,能放在眼里的东西着实不多。 想用三瓜两枣就收买了,那不可能。 方明宴沉吟一下:“离云王寿辰还有两天,你再去仔细打探一下,看看这三个人从火雨族带来的贺礼是什么?为什么送礼,有什么企图?” “是。” 薛东扬应着,退了下去。 方明宴虽然不是云王的侍卫,但若是有人要对云王不利,他也是要挺身而出的。 姜云心对人不对事。 “我这个人,看人一向都准。”姜云心说:“别人我不敢保证,今天跟我说话的那个男人,我是奇怪。有些奇怪。” 方明宴说:“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他不错。” “为什么?” 方明宴说:“文质彬彬送礼,虽有纠缠,但很客气。” 姜云心断然道:“纠缠就是纠缠,哪有客气和不客气的区别。明确拒绝后再纠缠,只能证明此人皮厚。为何皮厚,因为熟练。” 所以,那个男人不是善茬。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送了礼物过来。 是一个木盒,盒子里,有一只干花。 第157章 似乎是梅花的花枝,上面带着几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从花枝的新鲜程度看,已经这下来一段时间了。 盒子是龙桥拿进来的,面无表情说:“这是纪若萱小姐遣人送来的。” 方明宴面无表情。 姜云心探头一看,差一点吹了一声口哨,幸亏忍住了。 这位纪若萱小姐,当真是个文绉绉的姑娘啊。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纪小姐是上了心的。 方明宴将盒子盖上,放回龙桥手里,让他收着就行。 “要和小姜出去一趟。”方明宴说:“刚才薛东扬传了消息回来,那几个火雨族人住的客栈,有人失踪了。” 第115章 致命贺礼,失踪的丫鬟 薛东扬一路跟踪调查,几个火雨族人的底细,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姜云心跟着方明宴到的时候,只看见薛东扬正在对面茶楼里坐着。 看见两人,连忙招手。 姜云心连忙走过去。 薛东扬将面前的一个盘子往前推了推。 “新鲜出炉,限量供应。”薛东扬说:“小姜尝尝,这家的杏仁酥,京城都是有名的。” 姜云心捏了一个塞进口中,嗯,好吃。 方明宴对此见怪不怪。 他对手下的人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能干在做正事的时候。不要拖后腿,不要敷衍。 第二在外面,比如有旁人在的时候。懂得上下尊卑进退有度。 至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随他去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要跟姜云心一个小姑娘抢点心吗? 姜云心开始吃,方明宴正色道:“跟踪这几个火雨族人可有什么发现?” 薛东扬连连点头:“有,我基本上已经将他们摸清楚了。” 这三个火雨族的人,为首的便是那个五十岁左右,年纪较大的,叫做毕安。是火雨族的王爷。 另外两个,纠缠姜云心的叫麻英喆,是他们族中一个长老的儿子。 他从小并不在族里生活,十来岁就在外闯荡,走过大江南北,算是有见识的,他虽然传着火雨族的服装,但是对中原文化非常了解。 另一个男人是毕安的侍卫,很忠心,叫管乌。 这个人沉默寡言,只听毕安的。看起来是练硬气功的,这种人一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算是一肚子坏水,也常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 姜云心听着不由的夸奖道:“薛大哥你厉害啊,这才多长时间,把他们摸得透透的。” 薛东扬朝姜云心拱了拱手:“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小姜你也很厉害。” 对手下之间的交流来往,方明宴一向是放任自流的。 只要不互相算计毒害,不影响干活儿,你们相亲相爱也好,互相吹捧也好,挖坑拉踩也好,随他去吧。 等两人互相吹捧完了,方明宴才道:“可知他们进京给云王贺寿,是为什么?” “表面上是为了送礼。”薛东扬说:“但送礼肯定有所求,我听着他们聊天,大约是族中有一些权利纷争,毕安想要得到云王的支持吧。” 对于一个强盛的王朝,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来说,送礼拉关系讨好的人太多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方明宴听完之后,略放心一点。 “你刚才说有人失踪,是怎么回事?” “哦,是客栈里的一个丫鬟。”薛东扬说:“叫做春喜,在客栈里打杂的。但是今天一早起来,春喜不见了。” “那三个人呢?” 薛东扬很遗憾:“之前我们没跟,客栈的人也没注意,不确定他们是否出门,去了哪里。只能确定今天从古玩店回来之后,他们没有出门。” 所以丫鬟春喜是一早就不见了,很可能昨天晚上就不见了。但是一直到今天中午,才能确定。 方明宴说:“这丫鬟家住何处?客栈报官了吗?” “没有。”薛东扬说:“丫鬟自己住在客栈里,家在城外。客栈老本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知道丫鬟是不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家去了。算起来,若是她也没有回家,客栈的人回来报信,还有大半个时辰。” 这一瞬间,姜云心很想念手机。 可惜她虽然是个穿越者,也发明不出手机。 方明宴带人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连忙迎了出来。 虽然方明宴没穿官服,但是看样子,就不是要住店的。 “几位客官?”掌柜陪笑道:“是有什么事情?” 龙桥走在前面:“听说,你们这有个打杂的丫头失踪了?” 掌柜的都愣了。 龙桥道:“这是刑狱司方大人,得到报案,特来次查看。” 掌柜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有这事情,但直到现在,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失踪。而且也没人报官啊。 他看看左右两边的跑堂打杂,都摇头。 没人报官。 掌柜又看方明宴,这是刑狱司的大人啊,以前从没见过,别说只是一个丫鬟疑似失踪,就是意思被害,也惊动不了他吧? 但方明宴都已经堵在了门口,掌柜的也不能把他赶走。 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和薛东扬打听的一样,丫鬟春喜,早上不见了。中午还没找到,掌柜派人去她家问问,派去的人还没回来。 第158章 掌柜现在怀疑客栈里的每一个人,但是他不敢问方明宴,到底是谁报的官。 方明宴道:“春喜以前有过不打招呼直接失踪的事情吗?” 掌柜的摇头:“没有。” “她家最近可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出门遇到了什么人?” “不曾听说。” “那这两日,在客栈中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人入住,与她接触过?” 之前薛东扬调查这个客栈和三个火雨族的人,都是偷偷摸摸的,拐弯抹角的。那毕竟是来给云王送礼的客人,如果真的没有恶意,直接去怼,有些失了泱泱大国的礼仪。 现在不一样了。 方明宴在引导客栈掌柜,但凡老板能说出一点和他们相关的猜测,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查了。 就算查出来确实与他们无关,那也是例行公事,无关私人恩怨。 果然,客栈掌柜被方明宴这么一问,想了想。 “还真有。”客栈掌柜终于想起来了,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说:“这几日,客栈里住进来几个外族人。他们今天上午,搬了个大箱子回来。” 掌柜瞬间惊悚,睁大眼睛:“该不是把春喜打死了,藏在箱子里吧?” 掌柜的也是挺能脑补的,瞬间不但把自己补得汗毛竖起,也把身边的伙计丫头补的心惊胆战。 众人想笑但是忍住了。 “不必惊恐。”方明宴道:“龙桥带人去看看,你们问一问客栈里的其他人。” 无凭无证的,也不好只盯着几个人查。 大家一起查,这样他们就算是不愿意配合,也不能拒绝。若是拒绝,那就证明真的有问题了。 第115章 致命贺礼,大箱子套箱子 火雨族的三人正在房中休息,突然觉得客栈里吵闹了起来。 他们三个人,住两间房。 麻英喆一个人一间,毕安和管乌一个套房,毕安住在里间,管乌住在外间。 做戏做全套,每个房间都要查。 刑狱司的人,敲开了每个房间的门。 当麻英喆看见站在门口的薛东扬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不是刚才在古玩店里碰见的那个人吗?麻英喆脑子停了一下,不至于吧,就因为多跟一个姑娘说了几句话,找上门了? 薛东扬非常严肃,而且演技卓越。 他看见麻英喆之后,甚至表现出来一瞬间的意外。 仿佛在说,是你啊?那么巧。 这话被确实意外的麻英喆说了出来:“是你?这是……” “哦,是你啊。”薛东扬说:“我是刑狱司的人,客栈里有人报官,有丫鬟失踪,疑似被害。正在对整个客栈进行搜查询问。” 麻英喆探头一看。 果然,整个客栈都在查。 所有住店的人,所有客房,包括客栈里的伙计。 不是针对自己来的,那他就没什么好说的。 薛东扬进了麻英喆的房间。 “随便看吧。”麻英喆说:“我们住进客栈不过两天的时间,也不认识什么丫鬟……” 薛东扬不置可否,带人进了房间。 他这房间确实没什么东西,差役将能检查到的地方都检查了,甚至不客气地把床底下都看了,也没看见什么。 他们从古玩店里搬回来的箱子,也没有放在他的房间里。 差役搜查,薛东扬例行问话。 “昨天晚上,有没有出过客栈?” “没有。” “从一夜都没有,都在房间睡觉?” “对。” 薛东扬又问:“今天呢?什么时候出了门,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种审问让麻英喆非常不舒服,但是又不好发作。因为刑狱司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审问的,你要是态度不好,就会被认为有嫌疑。 若不是做贼心虚,你激动什么?这一点麻英喆再明白不过了。 他们是外族人,本来就不占优势,如今又有正事要办,不能生事。 这边,麻英喆耐着性子应付薛东扬的盘问,那边,毕安和管乌更加烦躁。 因为麻英喆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薛东扬只是问,问的也都是一些常规的话题,比较好敷衍。 但是另一个房间就不行了。 根本就没到问的这一步,在搜查房间的时候,便被管乌拦住了。 毕安的房间里,靠着床头放了两个箱子,一个是他们从火雨族带来的,准备送给云王的贺礼。 另一个,就是他们今天从古玩店里买的东西。 两个箱子,一大一小。 龙桥进去之后,二话不说要开箱检查。 毕安很爽快的将第一个大箱子给打开了,里面就是古玩店的东西。 这几个人确实有钱,从古玩店购买了不少好东西。 第二个是个箱子,是他们带来的,就不愿意打开了。 “这是我们从族里带来,送给一位紧要人物的礼物。”毕安说:“不便查看。” 显然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刑狱司办案,不是咨询你的意见,是通知你一声。 说查就查,不是你说不就不的。 “所有的箱子都要查。”龙桥面无表情:“把箱子打开。” 管乌站在毕安身边,身高马大像是一座山一样。 那样子,似乎只要毕安一声令下,他就要冲出来。 第159章 好在毕安也没有那么冲动,他只是说:“这个箱子里的东西,确实不能给你们看。” 这是油盐不进啊。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龙桥冷声道:“既然不愿意打开,这箱子里是否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失踪的女子,是否被你们藏在箱子里?”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毕安等着龙桥,觉得他就是来找茬的。 箱子才多大,就算失踪的是个小丫头身形瘦小,这箱子里也顶多放一个脑袋吧? 但是这么一想,毕安自己的脸色都变了。 不能顺着龙桥的思路往下想,越想越不对劲。 “这箱子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但放的是我族里的宝贝。”毕安说:“不可轻易见人。” “宝贝?什么宝贝?”龙桥淡淡道:“什么宝贝不能见光?见了之后,是会化了还是飞了?” 在京城里谈宝贝?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你一个小小边境部族,能有什么宝贝? 毕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即便他在火雨族是人人尊敬的王爷,可是到了京城,又算得了什么呢?一个衙门差役,也敢对他颐指气使。 那是毕安忍住了。 毕安的手伸进怀里,然后拿了个荷包出来,塞进龙桥手里,低声说:“小哥,通融一下。” 龙桥跟着方明宴走过大江南北,破案无数,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可不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 他面不改色地把荷包给退了回去,然后喊道:“大人,您过来一下。” 方明宴带着姜云心过来了。 毕安一看,这下麻烦了。 他这会儿脑子里有一点猜测了,但没有猜得那么深,只以为是,是不是因为刚才在古玩店里麻英喆得罪了姜云心,才有了这么一出。 故意来找麻烦的? 但不管是不是故意找麻烦,反正方明宴是师出有名。 方明宴走到毕安面前站定。 龙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也没有加油添醋,说得很客观,重点就是不让开箱。 方明宴也不废话。 直截了当,要么开箱,要么带走。 毕安和方明宴对持了一下,见他半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无奈地同意了。 毕安对手下略点头:“开箱吧。” 屋子就那么大,姜云心本来没站太近,这会儿也挤了过来,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宝贝。买不起,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管乌听毕安吩咐,说开就开。 他从怀里摸出钥匙,弯下腰,打开了锁。 箱子打开,没有出现姜云心想象的,金光闪闪漫天霞光的场面,只见里面,还是一个箱子。 这是套娃呢? 箱子又打开,里面还是个箱子。 众人无语。 第117章 致命贺礼,互相挡桃花 不管什么样的宝贝,套那么多箱子有什么用?就算是最外面的箱子也不多大,人家要真想偷,直接连箱子就抱走了。 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不过大家不熟,姜云心只是在心里吐槽罢了。 最后的箱子打开,里面是木质托架,上面托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白玉制的一个……球? 方明宴打算拿起来看看,到那时被毕安制止了。 毕安说:“大人,碰不得。” “为何碰不得?” 毕安解释说:“此乃白玉赤阳球,是我们族中的宝物,此球天生地造,族中长老说,最好是不要见光,不要见活物,方可尽量的保存灵气……” 一番话说的神乎其神,但是无论他说的再怎么严肃,姜云心也不信。 只是人家是来送礼的,也不好恶语相向。 方明宴看了一下,雕刻工艺倒是精湛。 中间是一个白玉圆球。这个圆球又套在一个镂空雕刻的圆球里,就像是狮子嘴里含着球一样 这个是需要相当厉害的技术的,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云王虽然见多识广,宝贝无数,不至于惊为天物,但估计也是喜欢的。 新鲜奇巧之物,谁不喜欢呢。你看看姜云心,不就看着不眨眼吗? 方明宴记得现在是在查失踪的客栈丫鬟春喜,只要在这个房间里搜不出和春喜相关的线索,也不好过分纠缠。 让毕安将白玉球放了回去,又例行公事的问了一下,方明宴便带人离开了。 在这个没有摄像头的年代,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毕安几人坚称没有出门,除了去古玩店,其他时间都在客栈里。 虽然没有人可以证明他们确实在,但是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他们不在。 疑罪从无,总不能无凭无证的就抓起来严刑拷打。 薛东扬也从麻英喆的房间里出来了,没有问出什么。 正问着,客栈派去丫鬟家的人也回来了。 客栈老板将他直接带来到了方明宴面前。 这是一个小伙计,他说:“小的跑了一趟春喜家,春喜父母说她确实是回家了。” “她家中并没有发生事情,只是昨天半夜不知怎么发了噩梦,梦到家中父母受伤,一时情急,凌晨便从客栈悄悄走了。” “春喜说本想着赶回去,无事的话就看一眼再回来,不耽搁今天的差事,所以没和人打招呼。没想到路上崴着了脚,一时赶不回来。爹妈正打算托下午进京的邻居来报平安。” 第160章 听伙计这么一说,众人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活生生的一个人呢。毕安他们行事有些古怪,如果春喜的失踪真的和他们有关系,难免凶多吉少。 见是虚惊一场,方明宴他们就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收工回府。 客栈老板虽然到现在还在琢磨到底是谁报的官,但是对刑狱司忙活了一圈,还是感到非常抱歉,说了许多好话。 方明宴本不是来查春喜失踪的,自然不放在心上,摆了摆手便走了。 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对一旁的差役说:“你去问一下那个伙计,他在春喜家有没有见到人,还只是听她父母所说。” 差役连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说:“伙计并没有见到人,只见到了春喜的父亲。说春喜吃了药,正在房中休息呢。男女有别,他也不好说,自己非要去看一眼。” 方明宴问:“这个伙计以前可见过春喜的父亲?” 差役很机灵:“小的问了,差役说见过,确实是没错,是她父亲。”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方明宴点了点头。 本来姜云心也没多想,但是被方明宴这么一问,她心里也有些古怪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事情本来没有什么奇怪,奇怪在太巧了。 这边觉得几个外族人不正常,那边客栈就有人失踪。还是在同一个地方。 方明宴做事很爽快,有疑惑就去查,没什么好犹豫的,他吩咐差役:“这样,你去把那个小伙计喊着,再去一趟春喜家,这次一定要见着人。” 差役应一声赶紧去了。 虽然人都撤了回来,但是方明宴还是留下了几个手下,十二个时辰盯着这几个火雨族人,一直到他们离开都将是重点防备对象。 至于防备的是什么?大家也不太清楚,但这不要紧,防患于未然总是对的。反正也不缺这几个人手。 好在那几个火雨族人真的很老实,大约是经过了这次的事情,更加谨慎,在剩下的两天里几乎没有离开客栈。 去查看春喜消息的人,当天晚上也回来了。 确定春喜回到了家,看到了人。虽然没有说太多,伙计确定那张脸是没有错的。只是春喜的脚崴的不轻,唉声叹气的神情很是凄苦。 云王生辰是晚宴。 姜云心和方明宴一起出席,两个人今天穿的都比较正式。 姜云心难得的打扮了一下,为了配合方明宴的行动,特意穿了一身颜色接近的浅蓝衣裙。两人并肩往那一站,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当姜云心和方明宴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时候,众人眼睛都直了。 薛东扬一向的坦白,当下就道:“小姜今儿这一身漂亮。姑娘家就该这样,这天天血糊拉叽的,还从没见小姜打扮的如此精致呢。” 姜云心对薛东扬很难评价。 你说他不会说话吧,他知道第一个夸你漂亮。你说他会说话吧,形容一个女孩子天天血糊拉叽的,真是一言难尽。 但是有人夸自己还是很高兴。 姜云心以前也拍过古装写真,也穿过古装丝绸华丽的衣裙。但是那些衣服的质量和现在这一身比起来都要差太多了。 这一身才叫做真的精致,头上的发簪步摇,那都是货真价实。宝石和塑料虽然有时候乍一眼看上去差不多,可真正拿在手里戴在头上,质感是截然不同的。 好看好看,众人一通夸奖。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刑狱司里就姜云心这一个姑娘,平日当兄弟处,难得见她打扮的成美娇娘模样,那还不得好好夸奖夸奖。 只有荆风华看了看姜云心,又看了看方明宴,有些担心。 “云心你过来。”荆风华把姜云心叫到一边,开门见山:“你和方大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姜云心装傻:“我和大人一起去参加云王的生辰寿宴,你想去吗?要不你装做我的小跟班,我们一起去。” 虽然荆风华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可是云王寿宴向来名额紧张,而且不接受自行前往。 每一个参加寿宴的人都要有云王发的请柬,让你去,你才能去。不让你去,你就进不去。 荆风华摆摆手:“谁和你说这个?我才不要做你的小跟班。” “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荆风华扯了扯姜云心的袖子,再指了指隔壁房里的方明宴:“你俩一起去参加云王的寿辰那也就罢了,怎么还穿这么像的衣服?不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吗?你还是个没嫁人的大姑娘,就算不在乎姜家的名声,也不太好吧。” 姜云心看着荆风华,然后严肃点头。 荆风华心里有些不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云心低声说:“你猜对了,其实我这一趟和方大人出去就是这个目的,我要用大人挡桃花。” 荆风华愕然,这一刻心想姜云心你胆子大了,大人的主意你都敢打,也不怕他扣你的工钱。 姜云心又加了一句:“大人也要用我挡桃花。真是惺惺相惜,同命相怜,一根蚂蚱一条船。” “但是……”荆风华不解:“方明宴是个男人,他无所谓的,你不一样。” “我也无所谓。”姜云心认真说:“风华,你说咱们俩关系好吗?” 第161章 荆风华点头,那当然好。 在书院的时候,他们俩就是关系最好的。要不然也不会两个人喝酒喝通宵,在院子里躺一地。 姜云心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若顾虑那些,我们就不会亲同兄妹。” 方大人是男人,荆风华也是。 荆风华一下子被愣住了。 姜云心说:“我为人处事只有两点原则。第一,我觉得此人可交往。第二,我觉得此不伤天害理,可做。” 方明宴身在高位,为人正直,可交往。 姜云心从不打算在这个世界谈情说爱,谈婚论嫁。更不指望姜建白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所谓名声,虽然不会刻意糟蹋,但也没必要太过重视。 她已经给自己规划了下半辈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姜云天成为姜家的主人,然后她这个亲妹妹,找个理由不用嫁人,就在姜家舒舒服服的做一辈子大小姐。 在这个年代嫁人不容易,单身也不容易,这事情急不来,还得慢慢和姜云天商议。 万不得已,甚至要上点手段,找点帮手。 比如方明宴,就是个可用之人。 姜云心总结:“老荆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荆风华叹口气,姜云心以前性子软,他看不惯她被人欺负,常替她出头,也劝慰她。 如今也不知怎么,性格变了,还是劝不动。 “罢了。”荆风华想想:“咱们是好兄弟,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第185章 致命贺礼,王府 姜云心很高兴在这个年代,她能有一个像荆风华这样的好兄弟。 然后她就跟着方明宴出发了。 云王府离刑狱司并不远,走路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但是为了表示慎重,两人还是坐了马车。 马车上,方明宴说:“云心。” 姜云心正在掀开窗帘一觉看窗外的风景,没有回应。 方明宴又说:“云心。” 这次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点。 姜云心总算是听见了,啊一声回头,这才反应过来,哦,刚才方明宴是在喊她呢。 面对方明宴不解的表情,姜云心解释道:“大人一直喊小姜,这回突然改成云心,我有点不适应,没反应过来喊的是我。” 方明宴无奈笑了一下。 “那你还喊我大人吗?” 姜云心愣了:“那怎么办?喊什么?” 方大哥?方哥?方哥哥?明宴? 都挺别扭的,还是大人吧,大人好,职场恋爱更有趣。 方明宴也在心里默默地把几种称呼都筛选了一遍,罢了,大人就大人吧,其他几种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马车在云王府门口停下。 方明宴是云王府的常客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马车停下后,在门口迎宾的管家就迎了过来。 “方大人来了。”管家笑道:“这位是……啊,这位一定是姜小姐。王爷说了,和方大人一起来的,定是姜小姐无疑。” 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是王府的管家,京城里的大小官员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 方明宴跟管家寒暄两句,姜云心也微微福身,算是见过。 手下将两人带来的贺礼送上。 走个流程罢了,方明宴和云王的关系,倒不在乎这点东西了。 “你忙着,不用招呼我们。”方明宴道:“我带她进去就行。” 管家今天确实忙,果然顾不上方明宴。 但是这种顾不上,不是因为轻视顾不上,而是因为太熟悉。都跟自己家一样了,还要招呼什么啊。没让你过来帮忙招呼客人,就已经便宜你了。 姜云心跟着方明宴走进了王府。 她还是第一次来王府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呢,别说,确实比姜家要威武华丽许多。 方明宴道:“想带你去见王爷,今晚他忙,顾不上我们。看你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等宴席差不多了,我带你四处逛逛。” 方明宴对王府,那可真是和自己家一样啊。 姜云心挺高兴地应着。 谁不喜欢穿着漂漂亮亮的,吃好东西呢? 她刚才看见一队穿着漂亮的姑娘过去,其中还有抱着琵琶古琴的,估计是在宴会上助兴的歌舞伎。 真漂亮,那腰那腿,别说男人喜欢,她看着也喜欢。 就在这时候,听见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 “公子请自重。” 这声音有些呵斥之意,听见的人都很意外。 谁不长眼,色胆包天,竟然敢在云王的寿宴上,做登徒子之事? 这是疯了吧,就算是再急切,也不至于吧。 方明宴非常有为主人解忧的自觉,连忙走了过去。 而且他的优势是对这里特别熟悉,转过一个院门,里面就是刚才走过的那群歌舞伎休息的地方。她们是云王府养的舞姬,正在准备晚上的表演。 第119章 致命贺礼,歌舞伎 这个地方其实已经属于云王府的后院了,正经的客人是走不到这里来的。 当然了,这不是说方大人不正经的意思。 方明宴和云王的关系非同一般,在云王府半客半主,不受这些规矩的限制。 但是如果其他客人走到了这个地方,那就不好说是什么原因了。 方明宴带着姜云心赶过去的时候,便看见院子里十几个美貌歌姬站在一侧,前面站着一个男人。 第162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这男人,他们这两天见了好几面,不是旁人,正是麻英喆。 当下两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怎么又是他? 麻英喆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是站在院子中连连摆手。 “小姐们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舞女领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子,这是云王府中歌舞伎的领班,叫做秀娘。此时她和站在麻英喆对面,横眉冷眼看着他。 客人闯入王府后院,调戏舞女的事情,这在云王府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呢。 虽然歌舞伎也是低人一等的身份,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云王府的歌舞伎和旁处略有不同。 大户人家的府里都会养一些乐人,唱歌跳舞以供主子观赏。这些人大多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十来岁甚至七八岁的时候买进府里,请专人教授技艺。 她们都是主人的私有财产。女主人可以打骂,男主人可以收房,若是有客人上门,可以让她们招待客人,也可以送人买卖。 虽然很残忍,但是无可奈何。 云王为人宽厚,年轻时也正直,虽然府中除了正室王妃,还有几个侍妾,但并不沉迷于此,上了年纪就更是讲究修身养性。 王府里的歌舞伎都是清白身份,也不会随意送人。大多是年纪大些之后,给些银两放出府去。 或者许配人家,这也都要本人自己愿意才好。 绣娘正要大喊来人,便听见有人走了。过来抬头一看,喜道:“方大人。” 方明宴是云王府的常客,自然和云王一起欣赏过歌舞伎的表演,谈不上多喜欢,但是这个年代的人,休闲方式没有那么多,听歌赏舞也算是一种享受。 歌舞伎们对方明宴的印象也是很好的。 外表,年轻高大英俊。为人文质彬彬,也从来不会对她们有什么瞧不起,或者言语身体上占便宜的行为。 方明宴大步走了过来,秀娘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他身后。 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姑娘说:“你们都进去房里去。” 姑娘们惊魂未定,纷纷对方明宴行礼,然后迅速退进了房间。有几个还羞答答看了一眼方明宴。 方明宴说:“刚才怎么回事儿?” 绣娘指着麻英喆:“这个男人好生无礼。姑娘们正在排练,他忽然就闯了进来。” “不不不,都是误会。”麻英喆连忙说:“方大人,我第一次来王府,走了一会儿失了方向,听着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想问个路。实在是不知道有姑娘们在此。” 这话乍一听可以,细想不对。 王府虽然大,但是今天宴请宾客,府里来往的人很多,想要问路,哪儿找不到人,非要闯进姑娘们住的院子? 而且这虽然不是后院,但也不是前面待客的地方。在这么大的一个宅子里,几进几出层层叠叠,一个陌生人想要找到也不容易。 秀娘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她更玲珑心思。 听麻英喆这么一说,绣娘觉得对方和方明宴是认识的。 今天王云寿宴,王府里来的客人都是收了请柬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麻英喆看穿着虽不是京城人,却也不是小厮跟班,又认识方明宴,说不定是个有身份的人。 舞女可怜,柔弱女子无权无势,看起来穿得光鲜亮丽,其实在京城讨生活,时刻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秀娘自知身份卑微,也尽量不和人争执。 当方明宴看向秀娘的时候,秀娘点了点头。 “是,这位公子进院子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我们这院子除了王府的人,从没有外人踏入,惊着姑娘们了。” 这些舞女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她们的身份听起来不清白,其实都单纯的很。 从小被买进王府,然后就是一门心思的学艺,这辈子见过的男人也有限。 王府下人和几个主子,还有就是云王不多的朋友了,比如方明宴。 她们对王府外的世界,对陌生男人,只能从各个途径听说,有一种陌生的畏惧。 当然也有陌生的期待,无事聚在一起,姑娘们间也会憧憬一下爱情,方明宴就是她们憧憬的少年郎中的一个。 方明宴对麻英喆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今天云王大寿,也不想多生事端,见秀娘如此说,便和缓下来。 此时也有听着动静的下人,匆匆赶了过来,看见方明宴在先是松了一口气。 方明宴说:“这位公子是来赴宴的,迷路走错了地方,你带他到前面去吧。” 下人连忙应着走过来。 麻英喆对方明宴拱了拱手,跟着他走了。 麻英喆走后,秀娘对方明宴行了个礼:“多谢方大人。” “不必客气。”方明宴说:“你们好好准备吧,我先走了。今日王府人多杂乱,稍微注意一些。” 秀娘连连点头。 虽然云王为人正直,他交往的朋友大多也是正经人,但人一多就杂,三六九等,再加上一会儿难免有喝多的,忙乱的时候谁顾得上几个小小舞女呢?还是要靠自己。 方明宴和麻英喆说话的时候,姜云心就一直在各种看。别说她还是第一次和这些人接触,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看见事态很快平息,只是一场误会,她也就跟着方明宴离开了院子。 第163章 秀娘连忙将院子的门关上,离她们出场表演,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可别再有事端了。 这次来的是个陌生的外族人,来解围的是方明宴,如果下一次是别人呢? 并不是你占理别人就会为你说话,即便云王也是如此。 如果对方是他重视的人,即便错不在自己,受责骂的也未必不是自己。 出了院子,方明宴的;“你怎么看?” 姜云心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 麻英喆三人是来给云王送礼的,当时他们还在想,有可能连云王府都进不去。 没想到这三个人还挺有能耐,得了请柬正大光明地进来了。 这就不说了,毕竟他们是来送礼的,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送的礼有问题,但是麻英喆竟然出现在舞女的院子里,这就不正常了。 姜云心说:“意外这种事情,一件两件也就罢了,没有道理,件件都给同一个人碰着。” 在古玩店,他想要勾搭姜云心。 在客栈丫鬟春喜被传失踪。 在云王府他又不小心闯进了,全是女子的院子。 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所有和女子有关的意外都给他碰上了? 第120章 致命贺礼,青梅竹马再相逢 “我也是此意。”方明宴道:“旁人住的客栈怎么没有丫鬟失踪?旁人怎么没有迷路闯进歌舞伎的院子。一件两件三件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此人不是良善之辈。” 第一个以为可以用钱勾搭姜云心,第二个欺负丫鬟身份卑微。 今天在云王府里,你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有些人高高在上惯了,想法以自我为中心,无论旁人这么警示提醒,他也忍不住我行我素。 方明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春喜那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了。但是他总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当下方明宴随便叫过一个小厮:“柴元良在哪里?” 柴元良是云王的贴身侍卫,在府中相当有权利。 云王毕竟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方明宴有很多事情都是和柴元良商议的。悄悄就处理了,之后再轻描淡写告诉云王。 小厮连忙带方明宴去找柴元良。 柴元良正在安排寿宴,倒是没和云王站在一起。 方明宴当即将麻英喆的事情说了,柴元良认真听了,连连点头,表示会让人去查。 就算查不出什么,今天寿宴上也会重点盯着这三人,不让他们有一丝作怪的机会。 其他的事情,等今日寿宴结束,再慢慢的查,免得扫了兴致。 方明宴又让人去找龙桥,告诉他亲自去一趟春喜家,看看春喜恢复得怎么样了。家中情况是否如之前所说都安排妥当。 没过多久寿宴开席。 云王性格潇洒豁达,对礼数没有那么讲究。自己的寿宴,请的都是些知己好友,所以也没有那么拘束。 寿宴设在一个大厅中,足足能摆好几十张桌子,云王和王妃坐在上手。 边上是云王的几个儿子孙辈。 开始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一番致辞,敬酒,酒过三巡,王妃先行告辞。 其他的人便都放松热络起来,自己去敬酒或者找熟人说话。 这也是上位者宴会大家挤破脑袋想要参加的原因,可以联络感情,互通有无。 姜云心虽是女眷,但是她发现云王宴请的客人中,她也不是绝无仅有。 云王如果年纪轻轻,确实不好和年轻女子来往,要避嫌。如今上了年纪,反倒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人老了,跟孩子似的,有平时他看着觉得投缘,喜欢的小辈,都是和孙女一样的年纪,他也愿意和她们说说笑笑,下棋对诗,感觉自己都年轻几岁。 当然了,老人家心里难免也有一些老人家的打算。都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千金小姐,男未婚女未嫁,在这样的宴席上也能彼此考量考量,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 郎有情妾有意,回家一商量,说不定就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虽然男女私会,这是非常有伤风化的事情。可是在云王寿宴这样的场合,那就不一样了。 云王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 别的不说,纪若萱和方明宴就是云王想要撮合的一对。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可惜呀,方明宴这小子也不知是太矜持,还是有些迟钝。对京城第一才女的示好,总是装傻充愣当作不知。 云王试探过一次,被方明宴含糊过去了,他心里那叫一个着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方明宴这岁数虽然不太大,但京城中他这岁数,成亲生子的大有人在。 纪若萱一眨眼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这个年纪的女子,就算尚未完婚,也已经订婚有了人家。 可她到现在却连订婚都没有订。 云王十分明白她的心思,在等意中人,其他谁也看不上。 所以云王想着,不管方明宴是什么意思,给两人多制造一点相处的机会。说不定纪若萱多说几句,方明宴就突然开窍了呢? 云王有这个心思,手下也心知肚明,不用他叮嘱,安排座位的时候,便特意将方明宴和纪云熙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姜云心是和方明宴一起来的,她和旁人也不熟,为了免得她无聊,和旁人说不上话,因此也安排在了方明宴的另一边。 第164章 方明宴直到坐下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现在这个局势,一边是纪若萱,一边是姜云心。 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是又好像有一点压力。 纪若萱带着一个丫鬟,在方明宴身边坐下,边转头看他:“方大哥,好久不见。” 姜云心被高大的方明宴遮挡。一条线的坐法,她不太能看见纪若萱,但是她听见了纪若萱的声音,于是探过头来,看了一看。 确实是个大美人。 姜云心在这个年代也是见过美人的,远的不说,文心书院里也有其他的女学生,虽然不多,但都是京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 十六七岁的年纪。干干净净,略施脂粉,怎么都不会难看。 回到家中,也就是姜家,姜家的女眷也不错,不管是夫人,侍妾,还是小姐。哪怕是伺候的大丫鬟,也都是眉清目秀,五官标致。 但是她们都不如纪若萱。 纪若萱很漂亮,不是那种侵略性的漂亮,一看就让人觉得温和舒服。 姜云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这张脸也挺好看,但是没有她那么温柔。 然后她又想了想,不要紧,我是做仵作的。自然要美中带刀,怎么可能那么温柔? 姜云心和自己和解之后,便胳膊撑了下巴,十分好奇的看着两人。 这不就是他以前在电视和书上见过的无数次的名场面吗? 那些演员就算演技再精湛,又哪有如今这般生龙活虎,一触即发。 幸亏方明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不然的话就会知道,自己找同盟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论幸灾乐祸看热闹,这整个场子里都没人抢得过姜云心。 方明宴看见自己儿时玩伴,面容也很温和:“确实许久不见你。这一次离京,有七八年了吧。长得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纪若萱笑道:“有八年了,我走的时候,方大哥你只有这么高呢。” 纪若萱比划了一下。 八年前的方明宴还是个小孩,当然他的年纪现在也不大,可已经是个男人了。 方明宴也笑:“我只有这么高,那你呢,你在我心里始终还是个小女孩。稍微说两句就抱着大腿,哭兮兮的那种。” 大概这就是方明宴,始终对纪若萱没有感觉的原因。 青梅竹马的玩伴,如果一起长大,也许有一天会发现心中的某种情愫。 但是如果小时候就分别,他们留给彼此的印象始终是小时候的,即便方明宴已经长大,可是在他心中,纪若萱永远是牵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只有那么一丁点大。 完全没有办法产生其他联想,即便现在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也还是叫他起不了旁的心思。 纪若萱冰雪聪颖,怎会听不出方明宴话中的意思,她并不纠缠,非常自然的换了话题。和方明宴叙起了旧。 姜云心一边优雅的吃着喝着,一边竖着耳朵听八卦。 她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一个人就是方明宴,如今方明宴正和纪若萱聊的热闹,她自然不会横插一个。 就算来的时候方明宴叮嘱过,要危难时刻救他于水火,但这还不是危难时刻呢。 纪若萱懂分寸,知进退。方明宴暂时不用她救。 聊着聊着,纪若萱话题一转。 “方大哥,这些年没见,我有嫂子了不?” 这话可就是有意为之了。 纪若萱进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方明宴的消息,方明宴是否娶妻,是否订婚哪里不知? 可纪若萱就是要亲耳听方明宴说,没有,这两个字。 第121章 致命贺礼,媒婆 万万没想到。 方明宴就是不说,他虽然没有说有,可是也没有说没有,方明宴微微一笑,欲言又止。 纪若萱不太了解。 姜云心心道,高啊,方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方明宴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然后回头说:“云心。” 姜云心知道他要发大招了。 他之所以前两天跟自己推心置腹地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个时刻给他解围。 好在姜云心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在他们打算演一出好戏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 “云心,云心。” 姜云心一抬头,是云王在上面喊她。 云王喊可不能不理会,这是今天的老寿星。 姜云心只好跟方明宴说等我一下,然后她拎着裙子蹭蹭蹭就跑到了云王身边。 云王笑眯眯:“今天可还开心?” 姜云心点点头:“开心。” “吃得好喝得好吧?” 姜云心继续点头。 云王府的宴会当然是好的,虽然云王不是那么精细的人,可是这一切自然有手下安排。 云王虽然不是奢靡浪费之人,但他的寿宴上怎么不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呢? 姜云心也不客气,吃得喝得都十分满意,着实夸了云王一番。 云王听得非常开心,然后一脸的神秘:“其实我今天请你来,不光是想和你聚一聚,请你吃一顿,我有别的目的。” 姜云心一听,云王这是话中有话呀。 不过方明宴说云王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想来不会害自己,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自己不过是京城中一个小官员的女儿罢了。 第165章 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姜建白,云王也不会放在眼里,还要亲自来害,这得多大的脸呢。 云王朝她招了招手:“来,坐到我这来。” 姜云心纳闷了,赶紧又蹭过去一些。 然后云王伸手一指,有点偷偷摸摸的意思,指着第一排最后面的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公子。 云王说:“你看看这个公子你认识吗?” 姜云心摇摇头:“不认识。” 她在京城中认识的人其实相当有限。也不过是文心书院里上学的人同窗罢了。 这就已经算是认识的人多的了。有些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的人生里,能见外面男子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有些家里管教严苛的女孩子,在嫁人之前都没有见过其他的男人。 云王说:“他是户部尚书的二公子,今年二十。” 云王哒嗒哒嗒哒嗒哒嗒,说了半天。 姜云心只听得一脸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位公子确实长得不错,出身也挺好,云王说性格也很好,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姜云心眨了眨眼,茫然地看见云王,云王又指向了另一个。 这是哪一家的某某公子,今年什么岁数,性格如何如何。 姜云心恍然大悟。 果然云王这个年纪吃喝不愁,日子无忧,他的兴趣爱好中也和这个年龄段的大部分人相同,给小辈找对象。 方明宴到现在没有成家,这估计是他的一个心结。 然后云王认识了她,这段时间可能也打探了她的底细。姜建白对她如何心里也有数。 亲生母亲已经过世,继母是这般模样,现在也过世了。父亲对她也是不闻不问。 姜云心的终身大事是很叫人头疼的。 所以云王觉得既然是忘年交,自己这个岁数就应该帮姜云心解决最大的问题,给她找一个好夫家。 这一瞬间姜云心脸上的黑线都快挂不下了。 万万没想到,云王正说着,他指点的那位公子心灵感应一般,向这边望了一眼,和姜云心四目相对。 笑了一下,随后那位公子就又跟别人说话去了。 云王十分高兴,压低着声音兴奋地和姜云心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有灵犀,我和你说这个花长春,我十分欣赏他,绝对配得上你。” 姜云心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王继续侃侃而谈:“而且我已经替你查过了,花家人员简单,公公婆婆都好说话。而且他兄弟三人,没有子嗣上的困扰。你们成婚,哪怕是没生儿子也不会有人逼他纳妾。” 姜云心心里除了天雷滚滚,根本没有第二个想法。 只能说云王不愧是云王,不愧是一个对深宅后院了解非常透彻的人,就连这个都替她想明白了,真的不容易。 姜云心的天雷滚滚之后又十分感激。她和云王非亲非故,只不过是在意外中碰见,聊了一会儿天。 人家身在高位,每天有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上,能为你想得如此周到,实在不易。 但是周到归周到,姜云心确实没有相亲的打算,她连连摇头。 “王爷,王爷。”姜云心说:“你这是干嘛呢?我不要找夫家。” 云王此时是真的不明白:“云心你也不是扭捏的人,不要在本王面前害羞嘛,你这么大的姑娘。挑夫家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家里的情况本王明白,不要怕,有本王给你做主。只要是你看中的,本王去说媒。” “但是呢,本王也说句实在话,你爹是三品,虽然说在京城也是世家,可是咱们也不能攀太高。自古以来高嫁低娶,这是惯例,但是高也要有一个限制。太高的咱们不是说配不上,但是你嫁过去以后会比较辛苦。” 姜云心真是太感动了,云王考虑得真的周全。这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云王最后总结:“只要在差不多的范围内,你看上谁都可以本王去做媒,没有不成的。” 姜云心只觉得哭笑不得,云王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他现在的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巧取豪夺的恶霸。 姜云心真的很害怕,如果她真的看中了谁,云王就卷着袖子带人过去了。 那谁,你们家二公子我要了,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还是不娶,我就让人把你打死。 姜云心捂着嘴实在是想笑,然后她也真的笑了。 云王瞪着她:“这小丫头你到底什么心思?坦白说。” 然后云王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虽然云王年纪不小,但他是非常豁达敞亮的,谁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还没有个青春懵懂的心情了。 云王一见姜云心没有立刻反驳,当即明白:“你果然有心上人了,是谁说给本王听听,本王给你参谋参谋,要是当真不错,本王给你去说媒。” 姜云心先是打算摇头,但是刚摇了一下,心想不对呀,我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帮方明宴挡桃花,我这要是一摇头,这桃花就挡不了了。 于是姜云心停下自己摇头的动作,眨了眨眼,转头偷偷地指了一下方明宴。 云王惊呆了。 “你喜欢你家大人。” 姜云心一脸纯良:“大人不能喜欢吗?” 第166章 云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姜云心开始和云王讲道理:“大人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对我也好,我觉得他不错呀。和大人接触的姑娘,有哪个不喜欢他呢?” 云王竟然无话反驳? 姜云心说得对呀。 第122章 致命贺礼,三个人怎么成双成对 方明宴在京城一向是受姑娘欢迎的,那些远远的只见过一眼的,对他都有爱慕之情,更别说姜云心和他在一处做事。 不说朝夕相对吧,每天都能对上四五个时辰,又是一起出门,又是一起说话,又是一起吃饭,喜欢上他有什么毛病呢? “没毛病。”云王喃喃道:“但是……” 但是,但是方明宴我已经配好対了呀。 他和季纪若萱才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这又出来一个可怎么办? 姜云心看出云王的犹豫,给他添了一把火。 姜云心悄悄地凑近云王的耳朵,用手遮着,在他耳边低声说:“王爷我觉得,方大人对我也有意思。” 云王更是惊呆了。 他知道要控制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不时地偷瞄一眼方明宴。 这一瞄还真瞄出了问题,他看见方明宴不停的,克制的偷偷摸摸的在往自己这边看。 只是好奇自己和姜云心说什么吗?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在和纪若萱说话呀,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往他们这边看,十分不专心。 这也就是说,纪若萱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难道他真的不喜欢纪若萱? 一时间云王觉得自己的世界崩了一角。 但他还得忍住,强作镇定。他不能在姜云心面前说方明宴的坏话。 只能说方明宴确实不错。 姜云心连连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知道方大人在京中很受小姐们的欢迎,他的家世也好,他是大人,我只是一个仵作,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姜云心这话,真真假假,情况是真实的情况,心情是虚假的心情。 她内心里的小人拍了一下桌子,谁配不上谁呀,虽然我只是一个仵作。但是,看不上我的人,我还看不上呢。 云王一听姜云心如此说,顿时又不乐意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云王说:“你虽然是个仵作,女子当仵作确实是从来没有的事,但仵作怎么了?不偷不抢,也是凭本事为朝廷出力。本朝仵作不是贱籍,可惜你是女子,若是男子是可以封官的。” 云王虽然现在也没看出姜云心和方明宴的般配,但是他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开始遇到姜云心的时候不知他的身份,两人聊得如此投机。便将姜云心当做真正的朋友。 那怎么能看她如此轻视自己,妄自菲薄? “真的吗?”姜云心说:“那王爷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大人?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姜云心此刻把小女儿的扭捏表现得恰到好处。 云王一听,只感觉压力山大。 他和方明宴确实非常熟悉,这个问题不是不能问,但是这个问题一问,那就代表他赞同方明宴和姜云心的关系。 他倒也不是不赞同,可是他之前明明是觉得,方明宴和纪若萱才是天生一对呀。 云王痛苦纠结地喝了一杯酒,感觉自己要把自己绕晕了。 绕了一下,云王说:“我可以帮你问,但是他若答应了,是一桩美事。若是他没有这意思,日后你在刑狱司做事,是否会觉得尴尬?” “不会的。”姜云心说:“王爷你想,如果是我自己,问被拒绝了那是尴尬。可是如果你来问,你不要说是我的意思,那即便大人拒绝了,我也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儿,有什么尴尬的呢?” 云王一听,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 “行。”云王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一会儿我就找机会帮你问。” 云王是个非常想得通的人。 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方明宴和纪若萱不是两厢情愿,那他也不能拿绳子把他们拴在一起呀。 反正现在的情况是,纪若萱,方明宴,姜云心三个小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都是单身。 三个人只能凑成一对,凑成哪一对都行。 如果误打误撞,方明宴和姜云心能够成为眷属也不错,至于纪若萱,京城里还有那么多少年才俊呢,大不了我再给她物色呗。 云王这么一想,心里就敞亮了。 此时,柴元良走过来。 “王爷。”柴元良朝姜云心笑了一下,这才说:“各处送来的礼都已经整理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云王欣然点头,然后对众人说:“大家若是有兴趣,都可以去看看,随意逛逛。” 姜云心本来以为云王的寿宴,会像是电视里那样,客人陆续进来送礼,然后有个人在一旁喊。 “某某大人,送黄金三千两。” “某某公子,送白银三千两。” 结果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她和方明宴的礼,也是直接交给了管家,就被管家拿走了。 这会儿,大家吃饱喝足开始自由活动了,方才提到礼。 “我每年收到的礼啊,那真是什么都有。”云云王低声对姜云心说:“你一会儿看看,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走。” 云王早已经没有物质方面的渴求了,上门的客人送礼,也多不是送钱,送的是稀奇古怪的心意。 第167章 姜云心本来第一反应是那怎么好意思,她突然想到了火雨族人送的球,欣然点头。 一会儿看看,要是不对劲,就把那个球要来。 于是众人三三两两的往布置好的院子里走,一边走,姜云心还一边四下地看。 奇怪得很,那几个火雨族的人明明也进了王府。但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见着他们。 不过这会儿人多,姜云心也不好问。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许多目光。 没办法,谁叫云王太耀眼了呢,她站在云王身边,难免大家有各种猜疑,猜测着是哪一家的千金,怎么就那么得了云王喜欢呢? 一直到进了花厅的院子。 现在天色已晚,院子里挂着无数灯笼,映照得亮堂堂的。 云王一挥手:“去,随便去看,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我,不要跟我客气。” 姜云心开开心心地去了。 云王多体贴,知道他要是跟着,看见了什么好东西,姜云心说不定不好意思开口。 姜云心于是抱着参观博物馆,珠宝展的心态,看了起来,一边欣赏,一边顺便找火雨族几个人送的白玉珠。 第135章 致命贺礼,双面绣 可是姜云心一件一件展品的看得过去,看了大半个院子,也没有看见火雨族人送的赤阳白玉球。 倒是因为她和云王的关系。有几个心里有盘算的公子哥主动上来搭话? 姜云心因为不受继母待见的原因,从未带她参加过京城中夫人小姐的聚会。她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文心书院,所以除了在文心书院上学的同窗,京城中其他人认识的不多。 这其实是不合理的,一般来说京城里到了年龄的小姐,都会由自己的母亲,或者家中的长辈带着,参加各种聚会,比如赏花品茶等等。 男人有男人的圈子,女人也有女人的圈子。小姐夫人们自成一派,即是拓展人脉关系,也是相亲的重要方式。 要不然你常年一个人躲在屋中,京城里的人说起谁家大小姐,都不知她长得什么样子,品行如何?哪有人敢上门提亲呢,还不知你是否有什么隐疾,所以才不愿见人呢。 姜云心就是这样,一个被父母忽略冷落,在京城里,几乎没有人能想得起来的人。 今日她也算来到人前了,在云王的寿宴上,由云王给大家介绍,这也算是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所以今日有不少年轻公子的目光都是落在姜云心身上的,另外的一半落在纪若萱轩身上。 但是大家都知道纪若萱和方明宴是青梅竹马,如今这两人站在一起,云王面带笑容看着他们,显然也是非常赞许这婚事的。 谁还会那么不识相,横刀夺爱呢。 所以陌生的姜云心,成了大家更感兴趣的对象。 他们虽然不知道姜云心的身份,但能参加云王寿宴的,自是京城中的千金小姐。 姜云心的穿着打扮,举手投足,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本人身份使然,虽然换了内芯,只要不放飞自我,旁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姜云心虽然已经跟云王宣告了自己的目标,但也不至于这就上去把人拽走,于是她一个人欣赏参观。 当走到一副双面秀面前的时候,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双面绣是一种神奇的绣法,一块薄薄的绣品从正面看和从反面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幅图画。 即便穿越千年,姜云心依然为华夏千年文明的神奇赞叹不已。 姜云心正看着呢,感觉有人靠近,自然地一抬头。 只见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公子道:“小姐喜欢这幅刺绣吗?” 姜云心不知他是谁,但这种场合,认识的不认识的,随便聊聊天罢了。 她点了点头:“喜欢,虽然我不太懂刺绣,但也能看出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公子笑道:“这是双面三异绣,绣品正反两面异样、异针、异色。正反两面对应部位的图样不同,针法不同,色彩不同。它能让人在一幅绣品上欣赏到不同图案、不同针法、不同色彩的刺绣艺术形象。” 姜云心听这公子说起来头头是道,似乎非常懂行的样子,不由有些奇怪:“公子对刺绣了解很多呀?” 不是她对男女的印象有刻板区分,因为这个年代,刺绣女红都是女子的活计。 真要有男子做了,也是吃不上饭的手艺人,除了东方不败,从没听说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会刺绣。 公子哥解释说:“我虽然不会刺绣,但是道理是懂的。锦明王朝最大的几家绣坊都是我家开的。” 哦,原来如此。 姜云心明白了,所以这副双面三异秀肯定就是这个公子送给云王的贺礼。 于是两个人就从这个秀品开始聊了起来,姜云心不是来交朋友的,但她的性格也不会拒谁于千里之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正常的人际来往,这是必不可少的。 云王让大家参观贺礼的时候,方明宴正和纪若萱在说话,他一眼看见姜云心跟着云王跑了。虽然郁闷,但也不好明目张胆地追过去,只好和纪若萱一起进了院子。 然后他就开始在院子里找姜云心。 找着找着,忽然看见姜云心和一个男人在双面秀面前面聊了起来,这一看就不对劲儿了。 第168章 方明宴立刻对纪若萱说:“我有点事儿,你先自己看一下。” 然后他二话不说的,大步向姜云心走去。 别忘了我们俩说好的,你怎么和别人聊起来了?这么聊下去,我要是不出面,云王见了肯定觉得我心里眼里只有纪若萱。 于是,懂刺绣的公子哥还没说上第三句话,方明宴就杀了过来。 “云心。”方明宴说:“我正找你呢。” 姜云心正在细看绣线,听见方明宴的声音,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姜云心眨了眨眼。 大人你才来呀,你放心吧,交给我的事儿都办妥了,而且是非常妥的那种妥。 可惜方明宴没办法从姜云心的一个眨眼中,领会那么多含义。 归根到底他们俩的默契还是少了一些。 正在和姜云心聊刺绣的公子姓吴,他和方明宴自然是认识的,于是拱了拱手:“方大人。” 京城的公子千千万,入仕途的只有一小部分。按照习惯,有官职在身的称呼大人,没有官职的称呼公子,当然私交好的,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方明宴也微微颔首:“吴公子。” 吴公子以刺绣为突破口搭讪姜云心,还没来得及进入到,自我介绍和询问姑娘芳名的环节。就被方明宴强行打断。 听方明宴刚才称呼姜云心,叫的还是小名,似乎是很亲近的样子。 吴公子心里泛起了嘀咕,也就坦然道:“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小姐,方大人是,是你家的小姐吗?” 难道是方明宴带自己表妹堂妹或者什么亲戚,出来热闹热闹? 方明宴道:“这是姜建白,姜大人家的大小姐。” 吴公子:“啊?” 一副实在是很意外的样子。 姜云心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简单粗暴一点形容,眼神中写着四个字,竟然是她。 姜云心有些奇怪。 怎么最近我有什么传说在外吗?要不然,为何用这种眼光看我? 方明宴也察觉到了奇怪,但是吴公子接着就说:“那就不打扰姜小姐和方大人,我去那边看看……” 然后吴公子就跑了。 姜云心和方明宴面面相觑。 姜云心看着吴公子的背影,喃喃道:“大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方明宴一时也回答不出。 他这段时间一件事情接一件事情,京城中的八卦流言,还真没时间去打听。 “别慌。”方明宴道:“明天我叫薛东扬去打听打听。” 薛东扬是刑狱司里的包打听小能手,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在茶楼坐一天,他就能把京城最近的大事小事给你打探的清清楚楚。 姜云心点头,好,薛大哥果然是厉害的,这个技能好。 这事想撇开不说,方明宴道:“怎么样,我看你在这转了半天了,可发现了什么?” “没有啊。”姜云心奇道:“我既没有看见那三个火雨族的人,也没有看见他们送的那个赤阳白玉球。” 三个人的长相明显和京城人不同,无论坐在哪个角落,都应该一目了然才是。 第124章 致命贺礼,不一样的大小姐 但是他们三个人,今天确实在云王府里出现了。这一点是不会错的,他们和舞娘一起,看到的总不会是鬼。 “我去问问。”方明宴果断道。 姜云心点点头,本来是打算说你去吧,我自己看看,但是眼角余光看见云王正看着他们,立刻改口。 “我和你一起去。”姜云心说:“有事情跟你说。” 今晚的步子可能迈得大了一点,先跟方明宴通通气,免得云王找他谈心的时候,他的反应太夸张。 于是两人匆匆就走了。 去找柴元良。 之前这事情方明宴和柴元良说了,他是个非常警觉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盯上了才对。 他们俩虽然觉得自己是悄无声息地走了,但是,其实不少人注意到了。 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 云王感慨这世间啊,事事都可以预料,唯独感情一事,猜不透摸不着,谁也弄不明白啊。 纪若萱看着两人离去,皱起了眉。 “小姐。”丫鬟在一旁有些担心地道:“您……没事吧。” 纪若萱缓缓摇头。 “我和方大哥八年没见,我们之间,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纪若萱说:“这些日子,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长大了,比我想的更好,但是我们之间,似乎还停在青梅竹马的幼年。” 丫鬟不知该说什么。 纪若萱叹一口气:“这是云王的寿宴,既然来了不要扫兴,我们也去看看吧,王爷收的贺礼,一定有许多奇珍异宝。” 丫鬟点点头,跟着纪若萱走向了院子中。 院子中,大家三三两两都在欣赏,一边欣赏,一边闲聊。 纪若萱慢慢地往前走,也难免听见一些。 谁不爱八卦呢,更何况是跟方明宴走得那么近的姑娘的八卦,虽然不是情敌,但也有这个倾向,于是纪若萱和两个丫头,统一步调地放慢了步子,竖起来耳朵。 这是一扇屏风,那边的人看不见这边的,因此也没发现走近的纪若萱。 声音从那边传来,正是刚才那个家里开着绣坊的吴公子的。 第169章 吴公子也不知在和谁说话,只听他说:“我听说这姜云心之前和马修能订婚,马修能就死了。姜夫人说,既然已经订婚,女儿已经是马家的人了,还是得嫁过去,然后姜夫人也死了……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纪若萱皱起了眉头。 对面还在说。 另一个人说:“这事情我倒是也有耳闻,但是今日她怎么来了云王寿宴?还跟方大人出双入对的,这小姐真的不简单啊。” 说着话,两人转了过来,和纪若萱碰了个正着。 几人面面相觑,颇有尴尬。 两个年轻公子看纪若萱那表情,知道她肯定是听去了,有一瞬间的惊慌。 背后嚼舌根,这不光彩。 但是他们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和方明宴青梅竹马,大家都觉得他们是一对的纪若萱吗? “纪小姐。”两人立刻挤出笑容。 纪若萱面色不喜,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两人心里都有点打鼓,纪若萱这表情,定是听见了,而且心里不高兴吧。 美人就算是沉着脸,也是美人。虽然这两人都不敢对纪若萱有什么想法,但跟美人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吴公子立刻就道:“纪小姐,你是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吗?” 纪若萱点了点头。 吴公子讨好道:“你别担心,你和方大人才是天生一对,姜家小姐哪能跟您比。方大人定是一时糊涂,这才……” 纪若萱打断了他。 “方大哥是不是一时糊涂我不知道,我和那位姜小姐没接触过,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纪若萱说:“但是,我觉得最令人不齿的,就是背后嚼舌根的人,特别是一个大男人,说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家的闲话。” 两个公子哥都愣住了。 跟着纪若萱身边的两个丫头倒是一点不意外。 什么大家都觉得,自家小姐是个温柔小姐呢?为什么都觉得,她喜欢方明宴,就会对方明宴身边的女人敌视呢? 错觉太多。 “不是,纪小姐。”吴公子结巴道:“我们这是……这是为你打抱不平啊……” 纪若萱淡淡道:“我们素不相识,不必为我打抱不平。” 说完,纪若萱就转身走了。 丫鬟连忙跟上,留下在原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两个碎嘴公子哥。 丫鬟紧跟上去一步,低声道:“小姐,您可太厉害了。” 纪若萱没说话。 另一个丫鬟说:“但是,您真不担心,方大人会被骗吗?” 纪若萱白她一眼。 “方大哥今年二十,不是十二。他是刑狱司老大,天天和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凶徒打交道,能那么轻易被一个姑娘骗了吗?” 纪若萱对方明宴,多少是有点盲目的个人崇拜的。 “等我和她认识了,要是觉得她确实人品不端,自然会劝方大哥。现在话都没说过,怎么能先用恶意揣摩?”纪若萱说:“我最讨厌听着风言风语,便恶意诋毁别人的人。” 花园里小小插曲,此时的姜云心和方明宴全然不知。 两人去找了柴元良。 柴元良这几日也是忙得团团转,一直到宴会尾声,这才喘一口气,休息一下。 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看见方明宴和姜云心走了过来。 柴元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喝了这口茶,也正打算去找你们。”柴元良说。 方明宴不和他啰嗦,开门见山:“我今天在王府里看见那三个火雨族的人了,他们去哪儿了?” “在呢。”柴元良说:“都安排在客房里了。” “怎么没让他们参加寿宴?” 柴元良一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王爷的寿宴,什么时候是随便什么人,送个礼物就能来的?” 要是这样,王府再大,怕是都挤不下。 柴元良说:“这几个火雨族的人,我也和他们聊了一下。确实不是来给王爷祝寿的,只是正巧赶上了罢了。” “所以今日他们也不是拿着请柬进来的。” “对。”柴元良道:“王府里常有这样的人来,王爷也不是一概不见的。这几个火雨族的人,给王爷送礼,想让王爷帮忙。” “帮什么忙?” “说是,火雨族一直生活在山林中,贫寒困苦,希望我们朝廷能够帮忙迁出林子,给他们一片土地生活。” 姜云心揉了揉耳朵,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对劲的词。 贫寒?困苦? 说的是在古玩店买了一箱子宝贝的火雨族三个人吗? 他们那样的叫做贫寒困苦?那她是什么,已经穷死的鬼? 第125章 致命贺礼,流言蜚语 方明宴也听着这个词有点碍眼,便道:“看他们一身衣着华贵,金银满身,也不像是贫苦的样子吧?” 柴元良当时想必也有此念头。 就算没有见到他们在古玩店里挥金如土,可这三人穿着打扮,就写满了有钱。 柴元良说:“毕安,也就是三个人中自称火雨族王爷的那个。说火雨族一向穷苦,想要外迁但没有办法成行。前阵子偶尔得了一些金银,就是用来买东西的这些,所以才动了这个念头,来了京城。” 姜云心还是不解。 第170章 不能搬迁,不就是因为穷吗?既然现在有钱了,怎么还要来京城? 而且,这钱来得不容易,为何如此铺张花费?看起来,不像是关心族人的样子。 柴元良进一步解释:“别看火雨族地处偏僻,和外界来往不多。这几个人懂得可不少,他们千里迢迢进京,是想要朝廷的协助。他们这么想也是对的,火雨族有好几千人,不是几个几十个,想要外迁,一定要朝廷认可,不是光有点钱就行的。” 方明宴点头。 “而且他们这点钱,看起来不少,几个人挥霍还行,几千人又够干什么?” 常年在山林里生活的人,一下子搬到外面,适应起来是有一定困难的。别说不说,几千人里少不了老弱妇孺,吃喝住都是问题。 吃喝也就罢了,这些钱还能顾一阵子,住呢,建房需要地,买房的话,够几千人住的房,可不是一点半点钱可以搞定的。 唯有寻求朝廷的帮助。 相当于扶贫吧。 姜云心忍不住道:“那他们为何还要买那么多古玩?这些钱就算不够也不少,朝廷愿意帮忙安置,自己也还是要花钱的吧,补贴补贴也是好的。” “不是为自己买的。”柴元良笑道:“是买来送人的,京城的官员,还有本地的官员,这几个人倒是也实诚,有什么说什么。” 姜云心这才恍然。 这就难怪了。 柴元良说:“还有他们那一身,说是要进京特别置办的,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要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怕是都进不了王府的门。” 这么说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方明宴道:“他送的那赤阳白玉球,怎么也没见?” “说不能见光,也不能多见人,就先放在一旁。”柴元良说:“王爷对他那一套说辞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今日忙,顾不上,打算等明天闲了,再好好问问。” 柴元良笑了一下:“王爷的心思我也明白,若是真的好,打算送进宫去。” 为什么云王在京城德高望重特别尊贵,归根到底,这尊贵是皇帝给的。 云王可以安享这份尊贵,也要时不时地懂得回馈。 若这东西真的天上有地下无,那就该给锦明王朝最尊贵之人。至于皇帝稀罕不稀罕,那是另一回事,帝王更重视的是你的态度。 云王能在朝中屹立不倒,这一点是明白的。 既然如此,方明宴便放了心。 “放心吧,我会盯着这几人的。”柴元良说:“不会让他们在府里乱走动,也不会让他们单独靠近王爷的。” 柴元良这么说,方明宴就放心了。 这毕竟是云王府内部的事情,虽然关心无碍,也不能过多的指手画脚,要不然的话,柴元良该有意见了。 方明宴又和柴元良说了两句,便带着姜云心走了。 然后姜云心打了个哈欠。 别看这几日,还挺忙得。而且在这个年代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早睡早起。 没办法,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脑的年代,晚上的时间太难打发了,实在是闲得慌。 于是闲着闲着,就越睡越早。 人就那么多觉,睡得早了,难免起得早,于是日复一日,越睡越早,越起越早,终于,姜云心现在天黑就开始犯困了。 方明宴看了一眼姜云心:“若是困了,就回去休息。云王不是外人,不必撑着。” “不行。”姜云心摆了摆手:“还有正经事情没跟你说。” “什么?” 于是姜云心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明宴沉默了。 姜云心察言观色,问道:“我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不碍事,这是我单方面的意思,大人要是觉得不好,我去跟云王解释一下。或者你直接拒绝就好了。” 反正也不是真的表白,不伤心。 方明宴沉默了一下。 “不必了,挺好的。”方明宴道:“剩下的我会处理的。” 两人说着,往外走。 虽然打算走,但是也要和云王打个招呼。 还要找个机会,让云王和方明宴独处一下,不然云王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院子里灯笼高挂亮堂堂的,还有不少人在。 本来这也不奇怪,但是姜云心走进去的时候,旁边的人听见声音,随意的看了一眼。 看就看吧,等看见她的时候,脸色突然奇怪了一下。 姜云心立刻就察觉到了。 不对劲,我又不认识他,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方明宴也不知道,但是他可以问。 有事情就问,有疑点就查,这一贯是方明宴的好习惯。 他四下一看,纪若萱也已经不在院子里的,然后敏锐地发现,刚才和姜云心说话的吴公子,也不在了。 方明宴四下一看,果断地走向云王。 别看云王好像喝多了,啥也不管的样子,他只是老了不是糊涂了,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风吹草动都是瞒不住的。 果然,云王在看见方明宴后,便招了招手。 方明宴走了过去。 姜云心知道云王要说什么,当然不会凑过去,而是借故走得远远的。 留一点空间给云王自由发挥。 第171章 姜云心走了几步感觉有点饿,宴会就是这样,古往今来都一样,宴会上的食物精致是精致,美味是美味,但是不太能吃饱。 就算姜云心再洒脱,也不至于干出挽着袖子在云王的寿宴上胡吃海喝的事情,这不是洒脱,这是不懂礼数。 姜云心看了一下,在院子的一边,放着一些点心茶果,有两个小丫头站在一旁。 不过估计这些公子小姐没有刚吃完饭就去吃点心的,因此两个小丫头也没什么事情,就躲在一边小声闲聊。 姜云心过去脚步轻,院子边上也暗,他们就没有发现。 于是姜云心就听见放着点心的桌子后面,一个女孩子非常小的声音说:“真的啊,纪小姐真这么说。” “是啊,怼的那公子可没面子了,脸涨得通红,我都看见了。” “纪小姐可真厉害啊,不过话说回来,姜家小姐是不是真这么邪门。” 姜云心本来是打算竖起耳朵听两个丫鬟八卦纪若萱的,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立刻将呼吸都放缓了。 好在这个角落是真没人注意。 因此无人看见姜云心的动作慢了下来,轻手轻脚的,靠近了一丛松柏,凑过了头,屏住了呼吸。 两个丫头以为没人注意,八卦的飞起。 姜云心屏息静气,听得直点头。 难怪啊,就说离开那一会儿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这样,不过没想到这纪若萱还是个耿直的姑娘,挺不错的样子。 姜云心一边听一边点头,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猛地一回头,方明宴不知何时站在身旁。 “啊!”姜云心惊了一下,脚下没站稳往后一歪。 幸亏被方明宴一把抓住了。 很遗憾,没有旋转三百六十度的公主抱,也没有搂住腰,方明宴只是拽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后飞快地放开。 姜云心虽然站稳了,还是往一旁的树干上扶了一下。 树干晃了晃。 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惊觉前面有人,飞快地停下闲话站了出来,这才愕然发现……竟然是姜云心。 两个丫鬟面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方明宴莫名其妙:“怎么了?我刚才远远看着,你一直猫着腰,在这干什么呢?” 姜云心两手一摊:“偷听她们俩说我闲话呢。” 话说,云王大概是太仁慈了一些,云王府的丫鬟,可真是不讲究啊。 第125章 致命贺礼,义气当先 方明宴的目光看向两个丫鬟:“她们俩?她们俩在说你什么?” 两个小丫头脸都白了。 姜云心她们确实不认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方明宴是云王府的常客,她们可是有所了解的。 虽然日常待人也有礼貌,不摆架子。但那是刑狱司的老大啊,千万不要对刑狱司有什么误解,那是京城最阴森恐怖的地方,笑着进去哭着出来,活人进去死人出来。 姜云心实话实说:“说我邪门,克夫,不祥……” 真是要素齐全,也不知道是刚才那几个公子哥就是这么讨论的,还是她们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发散。 不过姜云心也是没想到,她在京城里的名声,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 方明宴的脸色也很难看了。 两个小丫鬟啪的一声跪了下来。 “姜小姐,我们是瞎说的。”小丫鬟连连磕头:“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一般计较。” “哎,哎,起来再说。”姜云心连忙道。 她对这个年代跪来跪去的礼仪习惯了许久,但还是见不得人家给自己跪,虽然她们两个这舌根嚼得是叫人生气,但也不至于要怎么样? 说人闲话不犯法,最多骂一顿吧。 但是两个丫鬟不敢站起来。 虽然此时已经有些人离开了,但人还是不少,众人本来都在闲聊,一见这边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都看了过来。 古往今来,谁不喜欢热闹呢? 也就是在这样的场合,虽然看也不好太张扬,要不然的话,马上就能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方明宴也不打算在这里盘根究底,而是立刻道:“你们跟我来。” 关于流言蜚语,每一次复述都是一次传播,不可在人前多说。 然后他转身就走。 姜云心连忙跟在后面。 两个丫鬟吓坏了,但是又不敢不听方明宴的话,提心吊胆地跟了上去。 云王看着这边有点不对劲,也跟了上去。 方明宴也不打算打死两个丫鬟,也不用吓唬,只随便一问,两个丫鬟就和盘托出。 姜云心非常意外。 刚才那个姓吴的,和她说话还文质彬彬,咬文嚼字的,没想到一转身,就这么嘴碎污蔑她。 但是很意外,纪若萱竟然帮她说话? 这不是男主的红颜知己的标准人设啊。莫非是自己狭隘了,也不是每一个红颜知己,都是一朵白莲花? 姜云心陷入了沉思。 方明宴看着她,有些不安。 “小姜。”方明宴低声道:“你没事吧。” 姜云心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就是……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没事儿是没事儿,可是如果这样,她可千万不能帮方明宴挡这桃花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方明宴让自己帮忙是为了省事,但因此让他名誉受损,就不好了。 第172章 姜云心飞快地说:“我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大人你现在可离我远点,我去和王爷说清楚。” 别管什么年代,什么克夫不祥都是人人敬而远之的事情,在一起共事不要紧,牵扯上感情,可别把方明宴也带坑里去了。 姜云心说着就往外走,方明宴拽了一下,竟然拽了个空。 她在回头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撞见过来一探究竟的云王,院子的其他地方,那些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的看热闹的人,虽然不好过来,但是一个个都屏息静气。 “王爷。”姜云心连忙说:“我有事情跟您说。” 云王也是一脸疑惑:“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会儿,纪若萱怼吴公子的时候,他正好没在,也是全不知情。 姜云心开门见山:“王爷,刚才我跟您说的话,我都收回了。” 云王:“啊?” 你变得那么快,我年纪大了,有点跟不上。 姜云心低声道:“我觉得吧,我和方大人确实不合适,您要是没说,就先别说了。” 云王反应过来了:“可本王已经说过了。” 姜云心果断道:“那就当没说,大人会明白的。” 云王还没明白,但是方明宴紧跟着走了出来。 “我不明白。” 这声音略有些大,让本来就偷偷摸摸注意这边的吃瓜群众,更是聚精会神。 院子里,站在一个紫檀木摆件后面的,吴公子也在,他现在不仅仅有看热闹的好奇,还有一点紧张。 本来以为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现在闹到了正主面前,方明宴名声可不善,不会为博美人一笑找他麻烦吧。 不会吧,难道方明宴不知道姜云心现在是什么名声,他能如此没有眼光?就算是他一时色迷心窍,家里能同意? 姜云心一个劲儿的给方明宴使眼色,你不明白什么,这会儿你想干什么?方大人你脑子不是挺好使的,现在怎么不转了。 计划不如变化快,你现在跟我纠缠在一起,只要一个晚上的发酵,明天你就不再是清清白白的大人了。 我是破罐子破摔了,不能连累你啊。 但是方明宴全当看不见。 他对云王笑了笑:“王爷,今天晚了,我带云心先回去了。这事情,明日我再来与您细说。” 云王:“啊?” 然后方便走到姜云心面前:“云心,我们走吧。” 姜云心瞪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之前你不是一直喊我小姜吗?现在怎么改口云心了,一句云心,明天你可就摘都摘不掉了啊。 但是方明宴非常冷静,他现在也不可能把看热闹的人都抓起来。 方明宴又往姜云心身边走了一步:“走吧,今天忙了一天,你也累了。” 方明宴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是眼神中赤裸裸的威胁意思。 姜云心只好说:“走走走。” 她感觉自己要是不走,方明宴可能会上手拽。 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王看着两人离去,如梦似幻。 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纪若萱去后院和云王家的女眷说话去了,尚且不知道这一幕,要是知道了,还不知是什么反应。 姜云心一直沉默着和方明宴走到了云王府外,上了马车,这才全面垮塌。 刚才挺直的腰身一下子塌下来,几乎在马车起步的一瞬间同时开口。 “大人你知道刚才自己在干什么吗?”姜云心难得如此语气对方明宴说话:“明天起,你就上了我这条贼船了,上船容易,下船难啊。” 方明宴云淡风轻。 “还记得之前我们之前怎么说的?” 姜云心点头。 方明宴淡淡说:“那有什么问题?” 姜云心瞪大眼,当然有问题,此一时,彼一时。 方明宴平静地说:“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姜云心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明宴道:“无事的时候,一切好说。遇见事情,转身就跑吗?” “……” 姜云心总算明白了,方明宴没有在和自己谈感情,他在和自己谈,义气! 第127章 致命贺礼,私了 姜云心捂住脑门叹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方明宴正色道:“今天这些流言,我估计是马家放出来的。” 马修能的死,对马家的打击很大。 虽然其实这事情跟姜云心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这笔账,马家是记在姜云心身上的,真是何其冤枉。 特别是在知道姜云心不能嫁给儿子的灵位后,这种记恨就达到了新的高度。 如果是以前,那么姜云心的继母也能干出这种事。但现在,只剩下一个马家了。 方明宴说:“我知道你是个豁达性子,但名誉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此事你若全然不管,任由发展,重总是不妥。” 姜云心当然知道,但是,这事情怎么管?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这种事情的麻烦程度,别说是现在,就是再过几千年,别说是个人,就是国家,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甚至有时候,辟谣等于又将谣言传播了一遍。 大家只愿意看见自己想看见的,至于真假,会伤害谁,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都不重要。 第173章 姜云心只能再叹一口气。 “谣言止于智者,说几日无趣,大家自然就不说了。”姜云心安慰自己,也安慰方明宴:“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我确实不想连累大人。” “不连累。”方明宴冷笑一声:“你放心,有些人话实在太多,都是因为闲得慌,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就好了。” 比如刚才侃侃而谈的吴公子。 姜云心此时看着方明宴身后涌起一团团黑雾,好像要变身的样子,不由的来了兴趣。 说起来姜云心又哪里是忍辱负重的性格,不过是身在异世,无权无势,形势比人强,不得不淡然罢了。 正要好好地问一问他有什么手段,外面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 只听薛东扬道:“龙哥回来了。” 龙桥被方明宴派去亲眼确认春喜的安全了,快马加鞭,来去如风。 马车停了下来,龙桥自然认识方明宴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慢走两步,驾驭着马靠近马车的窗户。 方明宴暂且将今晚的事搁下,问龙桥:“如何?春喜是否在家中?” “确实是在。”龙桥说:“但是情况不对。” “如何不对?” 龙桥说:“春喜受伤了,但并非崴着脚,她伤得不轻。” 龙桥便将晚上的事情细说了一下。 龙桥是带着大夫去的,说客栈掌柜不放心,给请了好的大夫。 春喜爹娘开始不愿意让见,说春喜只是小伤,无需破费。 但龙桥坚持,甚至用上了威胁的语气,她爹娘这才不得不让路。 龙桥和大夫进了房,这才发现春喜的脸上,腿上,胳膊上皆有伤痕,看她翻身的样子,身上应该也有伤痕,只是男女有别,不便查看。 “竟有此事。”方明宴说:“白天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 “她的房间故意弄得很暗。”龙桥说:“又是侧脸躺着,被子拉得上,只在门口略看一眼,不容易发现。” 之前的消息,春喜家里说春喜的伤,是因为赶路着急,不小心崴了腿,可如今龙桥看来一身的伤,这不是崴了腿,是从山上滚下来了吧? 龙桥说:“我仔细看了春喜的伤,是外力所致,简单地说就是被人打的。” 春喜是个小丫鬟,又不是蛮横武夫,能得罪谁,被打成这个样子。 “他父母如何说?” 龙桥说:“她父母支支吾吾,后来终于说了实话。” “春喜是被人送回来的,说是在外面和人有了一些矛盾,但是对方很大方,给了不少钱,希望他们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姜云心紧跟着问:“什么矛盾能把一个姑娘打成这样,而且只是被打伤吗?” 这话问得虽然含蓄,却也明白。 他们一直怀疑麻英喆,春喜就在麻英喆所住的客栈。 麻英喆这个人,虽然他们不了解他的过去,可是他搭讪姜云心,疑似和春喜有关,又误闯舞女的院子。 种种叠加在一起,叫人不得不多心。 龙桥说:“我见春喜父母诸多隐瞒,自然不相信,于是便问春喜,但她只是哭不敢说话。” “于是我索性将她父母赶了出去,只留下春喜自己问了半天,她总算跟我说了实话。” “正是麻英喆,麻英喆虽然不是京城人,可是斯文儒雅,又舍得花钱,对女孩子的吸引力是很大的。那天晚上,他就以自己是外族,人生地不熟为理由,约了春喜带他出去转转。” “而且他说家里管得严,所以两人是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去的,无人察觉。” “春崎抱了什么心思不好说,动心也正常,可是没想到麻英喆将人约出去以后,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就动手动脚起来。” “春喜虽然对他有好感,确实有些心思,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想的是两人情投意合,那你去向我父母提亲,我跟着你离开京城也无不可,可不是这种私下苟合。” “于是春喜不同意,万万没料到麻英喆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个人,被春喜拒绝后,竟然恼羞成怒,拳打脚踢,十分暴虐。春喜差一点麻英喆打死。” “幸亏这个时候毕安带着手下赶到了。两人连忙拽住麻英喆,这才救下了春喜。” 马英杰虽然骂骂咧咧,但总算停了手,然后毕安嗯哼斥了麻英喆几句,让他赶紧回去,不要让人察觉。 自己带着手下善后。 他们将春喜送回了家,并且给了春喜父母一笔银子,威逼利诱,让春喜父母对外只说女儿是崴着脚了。 春喜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自然委屈,可是父母开始生气,后来见着一百两的银票,就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眼见着女儿虽然受伤,但无性命之忧,而毕安两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若是强硬要报官,只怕对方会恼羞成怒,得不偿失,因此他们收下了钱。答应不追究此事。 甚至在客栈去两次查询的时候,主动掩饰,生怕女儿打也挨了,钱也没捞着。 方明宴道:“春喜现在何处?” “已经带回来了。”龙桥说:“我让她先住在刑狱司,她愿意指认麻英喆。” 姜云心不由道:“她父母呢?” 龙桥嘲讽地笑了一下:“她父母十分生气,觉得这不是多大的事情不值得大动肝火,既然麻英喆认错态度良好,不如就这么算了。若是说出来叫人知道,女儿家自己没脸。” 第174章 姜云心明白了:“春喜家中是不是还有哥哥弟弟?” “有。”龙桥说:“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那就难怪了,一百两银子呢,普通人家几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有了这一百两银子,春喜的哥哥和弟弟,从此生活都不一样了。 就算是卖女儿,一般也卖不到这个价格。 第125章 致命贺礼,公报私仇 见受害者已经被龙桥接回来了,流言蜚语的事情两人也不着急说了,先匆匆回去见她。 刑狱司有个姑娘的好处现在就显露出来了。 虽然刑狱司一直都是有姑娘的,洒扫的婆子厨房的丫鬟,但都是下人。不是瞧不起下人,而是她们不专业。 让她们照顾一个受伤的人还可以,但是让她们去验伤,这就很困难。 她们最多也就是能做到看一下受害者的伤是什么样子,然后出来复述一下。复述的是不是正确还不好说。 普通人看见的伤,和大夫看见的伤,那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以后,在普通人眼里血迹斑斑的,也许去了医院,连轻伤都算不上。 好在现在他们有姜云心。 姜云心是专业的,不但可以准确地判断伤势的轻重程度,还可以通过伤势推测伤害的时间,凶手的力气,伤害的方法,是否使用武器,凶手的意图。 等等,等等…… 方明宴站在屋子外面,等姜云心给春喜验伤,只觉得这一个月二两银子,花得实在是太值得了。 然后他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对了。”方明宴低声道:“东扬,去给我查一个人。” “是。”薛东扬道:“少爷要查谁?” 方明宴道:“吴子墨。” 薛东扬愣了一下:“这是……京城里开绣庄的吴家?” “对,就是查吴家。” 方明宴和薛东扬那么熟,就不玩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那一套了。 “大人,为何要查他,吴家绣庄可是出了什么案子?” 方明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他家出了什么案子,也许不查没有,一查,就有了呢。” 以方明宴的人生阅历和丰富的办案经验,做生意的,不查,都老实本分和气生财,但是都经不起查。只要一查,十个有十二个都有问题。 是的,还有那两个是被连累带下水的。 朝廷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京城中的商家,只要你老实交税,不要仗势欺人有人告状,很多事情睁一只眼就闭一只眼也不会计较。 但是真有人想跟你计较,可就麻烦了。 薛东扬琢磨着:“大人,这吴子墨,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得罪您了?” 方明宴一般不干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的事情。但只是一般,你要是把人得罪了,那谁还没点脾气呢。 方明宴只是看了薛东扬一眼。 傻子,你要问我,我当然说没有,难道我堂堂刑狱司提刑事,承认自己公报私仇吗? “没有。”方明宴道:“但今日云王寿宴上,他说小姜的闲话。我觉得,他可能是太闲了,要给他找点事做做才好。” 薛东扬瞬间明白了。 “好的大人。”薛东扬重重点头:“我会给吴家找点事情做的。” 这种事情,看我的吧。 半晌,姜云心从屋子里出来。 “春喜伤得很严重。”姜云心道:“再去找个大夫来吧,她也是能抗,这么重的伤都能不吱声。” 方明宴道:“如何?” “身上有多处……”姜云心想了想,把软组织挫伤改成:“伤,胳膊扭伤,脚腕疑似骨裂,脸部和脖子上,均有青紫。” “而且春喜自己说,这两天始终觉得昏昏沉沉,还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她曾经被麻英喆抓住头发,将头撞在树上,我看了她头发里确实有伤痕,从伤口上,被撞了不止一次。” 春喜这样的伤痕,姜云心是见过的。 那是一起家暴事件,丈夫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夫妻矛盾,但是姜云心在给妻子验伤的时候,却是触目惊心。 这不是夫妻矛盾,这是要杀人。 姜云心说:“我觉得,麻英喆在被春喜拒绝之后,恼羞成怒,对春喜大打出手,力气之大,下手之狠,是想要了春喜的命。” 麻英喆会不会武功她不知道,但男女体力是有天然区别的,春喜只是个瘦弱的小丫头,麻英喆比她高出一个头去,又是撞树又是掐脖子,这就不是小小教训。 外面几个男人听了,都大怒。 龙桥道:“这还了得,这几个火雨族的人,也未免胆大包天。这还是在锦明王朝的京城,他都敢如此行凶伤人,若是出了京城,那还不翻了天去?” 虽然此时已是半夜,方明宴还是毫不犹豫的道:“龙桥去云王府,把麻英喆一行抓捕归案。荆师爷,你去给春喜写一份状纸。” 春喜告状,刑狱司受理,这才名正言顺。 春喜这一次受的伤害太大,不仅仅是身体的,还是有心理的。 但她痛的在床上辗转反侧,躺也躺不下起也起不来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堂屋里,父母和两个兄弟,喜滋滋的讨论着这一百两银子该怎么分配,买什么东西去向哪家的姑娘提亲的时候,心里一定十分悲凉。 春喜从小别在家里忙里忙外,带弟弟做家务,没有一会闲得下来。 第175章 长大了,在客栈里找了份工,每个月的工钱,自己也只留下非常少的一点,其他全部交给了爹娘。 但是不行,因为那还是太少了,那点钱对家里来说杯水车薪。 但是春喜爹娘是会说话的,不像是旁人家的那样,打着骂着让女儿一肚子怨气。 所以春喜一直觉得自己幸运,爹娘宠爱,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 知道此时方才知道。若是有钱,家里能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卖了。 女儿换成两个媳妇,换成几个孙子,天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吗? 荆风华不好自己给春喜写状纸的,因为他需要知道当时的细节,才好把麻英喆做的恶一一描述清楚。 当下在春喜的床边竖了个屏风。 姜云心陪着春喜在屏风里面,荆风华坐在屏风外面。 在姜云心的鼓励下,春喜开始慢慢的说,仔细的说,回忆起可怕恐惧的地方,姜云心也好安慰她。 麻英喆正在云王安排的客房里休息。 云王虽然不是送礼的都会请去参加寿宴,但是对于送礼的人,还是会招待周到的。 麻英喆三人,被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 此时,毕安正在教训麻英喆。 “麻少爷,你是怎么回事?”毕安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中的愤怒简直是压不住。 麻英喆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默不作声。 虽然他确实理亏,不说话的由着毕安念叨,但是从面上的表情来看,并没有多愧疚的样子。 毕安说:“来的时候我就一再的跟你说,这里是京城,是京城,不是外面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不是我们族里,你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定要控制住自己。” 麻英喆低声反驳了一句:“我也没干什么。” “还没干什么?”毕安差一点砸了一个杯子,想到这是云王府的杯子,不是自己的,这才忍了下来,将杯子又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我们才来京城三天,你就在古玩店招惹一个,客栈里招惹一个,到了云王府,竟然还敢跑去调戏王府里的女人?” “不是王府里的女人。”麻英喆忍不住道:“只是一些歌姬舞姬,本就是养了服侍男人的。” “是,对。”毕安气笑了:“云王府养她们,可能是为了服侍男人的。但是,你还没那个身份,你和云王之间,到了他要给你送女人的关系吗?” 麻英喆不说话了。 毕安看来对这事情是习惯了的,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感觉再多说也没用。 麻英喆就这毛病,从小集各种宠爱于一身,又好女色,族中的姑娘,但凡事有点姿色的,没有他不去勾搭的。 到了外面,虽然不能像在族中那么恣意,但是有钱有身材,他又有一张有看起来温和的脸,心动的女子也如过江之鲫。 不过他只贪那一夜欢愉,得到就扔。 麻英喆如今心里不爽快的是,到了京城,接连碰壁。除了青楼女子对他笑脸相看之外,其他女子竟是无动于衷。 但他偏偏不喜欢青楼女子,就喜欢清白的小姐。 姜云心明明就想要,明明自己买不起,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的示好。 春喜就跟过分,一个几百文月钱的客栈打杂丫鬟,看上她是她的面子,竟然不识好歹,抵死不从。 还有云王府里的歌姬舞女。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说他是登徒子,等有朝一日,定要将她们都弄来,好好的羞辱。 麻英喆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京城这处,女人实在是不知好歹,需要调教。 毕安耐着性子道:“麻少爷,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好容易搭上了云王的关系,只要计划顺利,假以时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几个区区又算什么?” 麻英喆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这话听着还顺耳。 毕安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几句。 这几日关键时候,可千万要安分守己,不要横生枝节。 就在麻英喆听得不耐烦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一直走到了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开门。” 一个熟悉的,似曾相识的男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三个人瞬间想起来了,这是刑狱司的人,住在客栈里的时候,刑狱司因为春喜的事情,曾经一间间询问搜查,其中有一个男人,就是这个声音。 第129章 致命贺礼,当庭求婚 顿时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毕安低声对麻英喆说:“一会儿你别说话。” 然后,管乌就去开门了。 果然是刑狱司的人,带着差役找过来的,正是薛东扬。 门开了,柴元良站在门外,薛东扬就站在一旁。 管乌看和这十来个气势汹汹的人,心里有点不安。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强是强不过的。 薛东扬冷酷无情说:“麻英喆,现在有丰善村村民夏春喜,状告你意图杀人,状纸已经投到刑狱司,需要带你回去问话。”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懵了。 麻英喆一下子站了起来。 还是毕安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走了出来:“这位官爷,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搞错了?” “是不是搞错了,你们心里有数。”薛东扬说:“还有你们两个,一起走一趟。麻英喆杀人未遂,你们处理善后,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封口费,没错吧。” 第176章 毕安愣了一下,连声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怎么可能?” 薛东扬冷笑一下:“有没有,去刑狱司再说。” 刑狱司在京城,就是那阎王殿一样的存在,那就是刀山火海,但凡是刑狱司的人上了门。你这半条命就已经交代了。 虽然毕安是外族人,但是从薛东扬的态度也能看出一些。不是好惹的。 麻英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薛东扬非常不顺眼,从之前在古玩店的时候开始。他觉得就是龙桥破坏了他搭讪姜云心的事情。 一个小丫头片子为何如此嚣张?还不是因为身后有靠山吗?有朝一日她的靠山靠不住了,看她还如何敢在自己面前,用那种不屑一顾的语调说话。 “全部带走。”薛东扬一挥手,差役纷纷走了过来。 他们都是身上带刀的。 来的时候,薛东扬就考虑到,这三个人是不是都会武功不知道,但是至少毕安的贴身侍卫管乌看起来不像善茬,不找几个狠的,怕是镇不住他。 差役往前一走,管乌脸色立刻就变了。 还是毕安是这三人中的头,为人处世要圆滑许多,他说:“官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但是薛东扬拒绝了他。 薛东扬说:“有什么话回刑狱司再说吧,来人带走。” 这是云王府里抓人,没有上手镣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毕安他们万万没想到,刑狱司竟然敢从云王府里抓人,但是人都已经到了面前,云王府里管事的柴元良也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 “对了。”薛东扬对柴元良说:“他们送来给王爷的那个赤阳白玉球,先放在一边。最好是送到刑狱司去,这三人形迹可疑,方大人担心这白玉球里是否会有对王爷不利的东西。” 蔡元良点了点头:“我知道,等天亮我就和王爷说。” 云王如此身份,如此年纪,这世上的好东西见得多了,很难为一件东西念念不舍。 火雨族的三人终究还是没能想象出锦明皇朝宫中的五光十色,奢华耀眼。 他们自以为这份贺礼相当的重,云王一定会因此对他们另眼相待,说不定会爱不释手,彻夜把玩。 但是万万没想到,贺礼送进云王府,虽然云王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十分客气。但是这礼物到现在也还没能到云王的眼。 见没有丝毫可以回旋的余地,三人只好跟薛东扬走了。 如今正是半夜,薛东扬将三人带进刑狱司也不审问,而是直接关进了牢房,让他们等待天亮大人提审。 虽然火雨族只是一个边境部落,和锦绣王朝的繁华不可比相比,但是这三人在部落中身份尊贵,对谁都是颐指气使,从来也没有受过这般对待,再如此阴暗压抑的环境中呆过。 麻英喆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也明白形势比人强,他现在可不是火与族长老的大公子,而只是刑狱司的一个犯人。 谁也不会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三人关在同一间,也不怕他们串供。 差役走了之后,毕安沉默着,盘膝在稻草上坐下,气场低得可怕。 麻英喆被他的态度弄得心里有些忐忑,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麻英喆抱怨道:“你看。就是你一时心软,还给他们家钱。要我说直接打死一埋,死无对证。” 必安听了这话,抬头狠狠地瞪了马英杰一眼。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 “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我们为何到了如今地步?”毕安忍着怒火的道:“成大事者,要能忍,要能狠。你连这几日的清静都不能忍,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麻英喆一听毕安说这话怒了。 “你怎么说话呢?”麻英喆道:“不要以为自己是王爷是长辈,你这王爷的位置要不是我爹?早就没了十回八回了。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虽然这话说得很难听,又是从一个小辈口中说出,但显然这是一句实话,所以毕安没能反驳。 管乌心里不痛快,可是主子都没说话,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咬牙狠狠地看着麻英喆。 麻英喆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人的怒火,想想如今出门在外,只有他们三个人,也不能把对方弄得太难看了,万一真把人逼急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就不好了。 于是麻英喆做了个深呼吸,缓和一下心情,说:“王爷,你也不用太着急,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思量不周。明日等那姑娘来了,我好好和她说,就说当时是一时冲动,多给他家里赔点钱,把他们安抚了。让这事赶紧过去,不要耽误了正事。” 这话说得还像样子,毕安缓缓点头。 “忍一时是为了日后更多的益处,麻少爷,不要因为这种小事破坏了我们的大计。” 麻英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牢房里重新安静下来,三个人总算是达成了短暂的一致。 方明宴却还没有限制,这件事情光有春喜一个人还不太够,麻英喆完全可以不认账。 口说无凭,又没有证人,谁能证明春喜身上的伤是他打的? 于是又让差役把春喜的父母和哥哥弟弟都找来了,他们是和毕安见过,而且有交易的人。 那张银票还没有花掉,春喜父亲拿出来的时候非常不情愿。 第177章 在他眼里这许许多多的金元宝飞了。 而且经此一事,女儿一定和他们离心,简直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是在刑狱司里,他们不敢再说什么话。 方明宴问起春喜父母那日的事情,便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和春喜说的基本上一样。 因为春喜被送回来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毕安带着管乌在外面和春喜父母说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银票就是京城的银票。 京城里有四大钱庄,每一张银票上都有编号。 如果是大额兑换,或者钱庄觉得有可疑的人,都是有记录的,这个银票一查,果然显示是在三天之前,有毕安兑换的。 虽然没有人看见麻英喆打春喜,可其他证据已经十分充足。 众人去休息了一下,只等天亮将这些一件一件地丢到麻英喆的脸上去,由不得他不承认。 第二天,万事俱备,提审麻英喆。 姜云心将春喜也扶到了堂上。 春喜的腿现在还不太能走路,一瘸一拐的。 方明宴吩咐:“给她搬个凳子。” 姜云心连忙春喜坐下。 然后方明宴问麻英喆:“麻英喆,现在有女子夏春喜,状告你在五月二十日晚,用强不成将她打伤,可有此事?” 荆风华穿着一袭书生长衫,拿着笔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正儿八经的像师爷。 春喜的状纸被送了上来,正是荆风华所写。 基本上是春喜口述,他按原样记录,但是也加入了自己的文采,读起来那叫一个慷慨激昂,感情充沛,让闻者生气,听着愤怒。 状纸读完,众人都看向麻英喆,就等着他如何狡辩。 万万没想到,麻英喆说:“此事确实是我做的。” 这简直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众人顿时都有一种无力感。 一时间堂中一片安静。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思应该是差不多的,你狡辩呀,你怎么不狡辩呢?你要是不狡辩,那我们准备了这么多证据该怎么砸出去呢? 可是麻英喆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他说:“这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对春喜姑娘一见钟情。” 方明宴沉声道:“一见钟情,就能将人打成这样?” 麻英喆道:“那天晚上,花前月下,月色迷离。我一时冲动鬼迷了心窍,便想和春喜姑娘亲近一些,可我忘了中原女子,矜持含蓄。春喜姑娘却不从我,我一时生气,才会下手重了一些。” 不得不说麻英喆是会避重就轻的,他把春喜打得还剩半条命,用下手重一些这句话轻飘飘地就带了过去。 春喜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人他胡说。”春喜说:“他不是下手重了一些,他是要我的命,当时他掐着我的脖子,面色狰狞。我喘不过气来,他还是不放手。” ”他一边掐着我的脖子一边说,竟然敢拒绝我,我要弄死你。这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后来来了人,我肯定就死在那里了。” 春喜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的伤不仅仅是脖子上的青紫痕迹,而且也伤到了气管。 姜云心道:“是我给春喜验伤的,她身上的伤,确实并非一时冲动之下的磕着碰着,对方是想置他于死地。” “胡说八道。”麻英喆脱口而出,然后想起这不是他的地盘,又将声音放低:“我是说,没有这回事儿,我对春喜是真心的。大人不信,我现在就愿意娶她。” 春喜惊呆了。 第130章 致命贺礼,秋后问斩 众人也很意外,没想到为了撇清关系,麻英喆那么拼。 半晌,春喜呆呆道:“你说什么?” 麻英喆面对春喜,正色说:“我说,我想娶你。” 方明宴敲了敲桌子:“麻英喆,注意你的言行。” “大人。”麻英喆朝方明宴拱了拱手:“我不是胡说的,我是真的喜欢春喜。要不然的话,客栈里那么多姑娘,我也不会单单约了她出去。” 姜云心看着春喜的表情,心里暗道不好。 这个年代的姑娘太单纯,感情一事羞于启齿,这样就特别容易被骗。 稍微有一个长的人模人样的,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姑娘芳心相许,以为对方情深义重。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麻英喆转身面对夏春喜的父母。 “伯父伯母,这次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犯下大错,罪该万死。但我对春喜的心意日月可鉴,若是您二位能原谅我,将春喜许配给我为妻,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并且,我愿意奉上白银千两,当做聘礼。” 春喜父母在这一刻,大概什么都听不见,那些尘世的声音都自动消失,只剩下了四个字,白银千两。 别说一户农家,就算是他们整个村子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一千两。 有了这一千两,他们不仅仅可以娶儿媳妇,甚至可以在京城里置办宅子,做小生意,彻底的改变一家人的人生啊。 如果这不是在刑狱司的朝堂之上,春喜父母现在肯定已经把麻英喆奉为座上宾。 我女儿不过是一介村妇,能遇到麻英喆这样痴心大方的公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至于前面的事情,既然麻英喆已经知错,那就算了。相信日后不会再犯。 第178章 春喜的哥哥弟弟,眼中也不可抑制地露出向往的神色。 好在他们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没敢搭话。 方明宴问春喜:“夏春喜,麻英喆说要娶你,你是什么意思?” 姜云心鼓励地看着春喜。 其实这个场面,她之前预料过。 她虽然没有想到麻英喆一步到位,直接千金求娶,但是和她们之前设想的也差别不大。 所以之前,她就已经向春喜提过。 如果麻英喆为了逃避惩罚,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并且表示自己要负责春喜的一辈子,那怎么办? 春喜可以撑住,还是会心软原谅她? 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姜云心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原谅的,但是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春喜行不行? 此时,果然麻英喆来了这一手,只是这个人比她们想的还狠。 春喜震惊,震惊完了之后,果然有些纠结。 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她,等她的答复。 春喜的父母着急地盯着她,那样子恨不得替她答应。 要是在平时,儿女的婚事父母是可以做主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春喜的父母不敢说话。他们怕说了之后,反倒是让春喜起了逆反的心。 他们收下毕安的一百两银子,不顾春喜的意愿劝她算了,甚至警告她算了,不要追究了,这就几乎是撕破脸的闹翻了。 女儿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在家还能教育,万一在刑狱司的大堂上闹起来,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方明宴敲了敲桌子。 众人的目光回到了方明宴身上。 方明宴说:“你们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自然知道,这是刑狱司的大堂。 “既然是刑狱司的大堂,不是给你们谈论婚嫁之事的地方。”方明宴道:“麻英喆,你现在是否承认,对京城女子夏春喜奸淫未遂,将其重伤?” 麻英喆心里隐约觉得不妥。 他觉得这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顿了顿,麻英喆点了点头:“但是,我是真心喜欢……” 方明宴抬手:“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刑狱司大堂,不是月老庙。你是否喜欢夏春喜,不是本官管辖范围。” 麻英喆说不出话来。 方明宴道:“你既然已经认罪,按照本朝律法,诸强奸者,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未成,配五百里。折伤者,绞。” 麻英喆目瞪口呆。 姜云心在心里给方明宴竖了个大拇指。 她对锦明王朝的律法不是很了解,知道古往今来有诸多不同,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严厉。 奸淫妇女者,打一百棍子,流放三千里。 这虽然不是死罪,但是跟死罪的差别也不大。 衙门的棍子可不是轻描淡写,何况这种罪是大家最鄙视厌恶的其中一种,下手是不会轻的。 一百棍子,任你再是身强体壮,也能要了你半条命。 这里的衙门可不会让你保外就医什么,打成什么就是什么样,顶多家人舍得给钱,丢给你一瓶药。其他就看你自生自灭。 要是没死在一百棍子之下的,流放三千里。 没有马没有车,还要带着镣铐,一步一步地,走上三千里。 基本上没有死在一百棍子下的人,也会死在流放三千里的路上。 麻英喆甚至连这个都想不到这个流放。 折伤者,绞。 如果因此致妇人重伤者,死刑。 大家看夏春喜这个样子,怎么都是重伤了。而且脸上的伤,很有可能会留下瘢痕。 又是外族人,小小火雨族,竟然敢在京城明目张胆,恶意伤人,罪加一等。若不严惩,岂不是显得朝廷软弱。 当下,方明宴宣布。 麻英喆,罪大恶极,按律当斩,先囚在刑狱司大牢,秋后问斩。 判决一出,麻英喆三人和春喜一家都愣住了。 春喜还没说话,她爹先慌了。 “大人,大人。”春喜爹扑通跪了下来:“罪不至死啊,他知错了,我们也愿意原谅他……”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问春喜愿意不愿意原谅了,实在是不想这么一个金龟婿跑了。 方明宴正色道:“麻英喆证据确凿,本官按律法判决,并无不妥。至于你们是否愿意原谅,你们可以私下协商。” 愿意原谅就原谅,愿意提亲就提亲,愿意等他三千里流放没死回来再成亲,随便你们。 刑狱司又不管民间婚嫁的事情,爱嫁不嫁。 姜云心微微点头,她明白。 这就是所谓公诉罪,不以受害者的意愿为转移。 春喜一家面如土色。 麻英喆三人也面如土色。 麻英喆愣了一下后,当场就喊了起来:“你敢。” 这话简直要把方明宴说笑了。 “麻英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方明宴说:“这里是锦明王朝的土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容你无法无天,肆意张狂?” 朝廷无力的时候,不敢得罪任何外面的势力。 朝廷强大的时候,开门迎接八方来客,但是,到了我这里,就必须要守我的规矩。 “带走。”方明宴吩咐。 虽然骂骂咧咧,但麻英喆很快就被押下去了,他将在大牢里度过人生最寒冷的夏天,迎来更寒冷的秋天。 第179章 另外的两个人,毕安和管乌,包庇罪犯,各判囚三个月,罚银二十两。 毕安和管乌在听见麻英喆被判秋后问斩的消息后都傻了,再听到自己也要被关三个月的消息后,更傻了。 但是根本就没地方求情。刑狱司一贯的六亲不认,而且他们初来乍到,那一箱子想要拉拢关系的古玩也才买到手,还都在客栈里放着呢,在京城,一切的活动都没开始。 这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方明宴将二十两罚银交给了春喜,便让他们离去了。 这案子就算结了,至于春喜一家回去会怎么安排,那就不是刑狱司要管的事情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明宴没那么多事。 麻英喆三人入狱,柴元良也差人将他们送去云王府的贺礼给送了过来。 送礼要好看一些,所以当时的大箱子小箱子都换掉了,只剩下一个漂亮的礼盒。 礼盒是木头的,里面铺着丝绒,上面放着大球套小球的赤阳白玉球。 众人围着这个球研究了一下,还请了两位精通玉石雕刻的师傅一起来看。 两位师傅绕着白玉球走了一圈。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啊,无论是从雕工还是玉石,虽然很不错,但也不至于就绝无仅有。”师傅说,然后问;“可以伸手摸一摸吗?” 方明宴欣然点头。 姜云心琢磨:“会不会这几个人确实没有什么见识,所以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好东西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们不是说嫌弃火雨族,但是从各方面来说,和京城相比,确实是一个落后地区。 雕刻师傅摸了摸,然后戳了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方明宴立刻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中间这个白玉球,有点不对。”师傅又从雕刻的缝隙里,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一下里面的白玉球。 白玉球在里面动了一下。 师傅说:“老张,你来看看。” 另一位师傅不明所以,也伸出手指推了一下。 姜云心差一点没忍住,也去推一下。 张师傅也推了一下之后,咦一声。 看起来,确实有什么不对劲。 姜云心忍不住也推动了一下里面的球,不过感觉不出什么,触感和普通的玉的触感是一样的。 张师傅说:“重量不对。” 第131章 致命贺礼,平地一声雷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赤阳白玉球他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区别,也上手摸了,没摸出什么区别。 但是雕刻师傅立刻就察觉出了问题,两人嘀嘀咕咕了一番行业术语。 然后张师傅说:“大人,这个白玉球有问题,我们做了一辈子玉石雕刻,看一眼就知道什么大小材质的玉,应该是什么重量。而这个玉球,不应该这么重。” 众人明白了。 方明宴道:“你们的意思,这个白玉球内有乾坤?” “很有可能。”师傅说:“如果内有乾坤,白玉球就不是一个整体,上面一定是有痕迹的。比如被钻孔,或者干脆有切开再粘合的痕迹。但是因为它藏在镂空球中,所以看不真切。如果能够拿出来,小的们一定能看出端倪。” 这就是一个难题了。 不过既然有内行,大家也不愿意费那个心思。 方明宴问:“你们可有办法将这个白玉球取出来?” 可惜两位师傅都摇头。 “这白玉球看成色和外面的玉石是一块整体,想要取出来,必须将外面的砸破。” 这就比较麻烦了。毕竟它现在是一个送给云王的贺礼,拿来看看,研究研究,这都没什么,但是直接给人砸了,就算是方明宴和云王的关系好,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必须砸破吗?”方明宴也皱了眉:“没有什么不必破坏的法子?” 两位雕刻师傅又想了想,聚在一起研究商量了一下。 片刻后,两人回复。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师傅说:“大人,小的斗胆一问,这个玉雕之所以珍贵,是否因为其中这个巧夺天工,浑然一体的白玉球。” 方明宴对玉雕没有太深的了解,觉得应该是这样吧。 这玉雕的料子其实一般,外面的雕工虽然精巧,但是京城中能工巧匠很多,用一整块玉石雕出如此造型并非做不到。 这整个雕刻的巧妙,不就是中间浑然一体的白玉球吗? 至于毕安吹出来的各种其他附加效果,那纯粹是一种说法而已。 这种说法京城里要多少有多少,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于是方明宴点头。 “那就好办了。”雕刻师傅说:“如今这玉球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那一定是因为雕刻的人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只要我们用一些方法,就能去除。” 雕刻师傅说得很通俗,大家都能听懂。 “但是。”雕刻师傅强调说:“这种方法虽然不会伤害玉石本身,但如果这块玉石是做过手脚的,可能就会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 雕刻师傅一生什么样的精品没见过,未必会将这样一个玩意放在眼里,但是这是方明宴拿出来的东西,还是别人送给云王的,他们一个都惹不起,所以还是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 第180章 万一弄坏了让他们陪,那也赔不起啊。 “明白了。”方明宴道:“你们的意思,若这玉雕本来就有问题,可能就会千疮百孔,甚至分崩瓦解。” 两位师傅的脸色有一点奇怪。 他们想说也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不至于,最多上面坑坑洼洼,一条缝一块斑点。 但是方明宴将事情说得严重点没坏处。 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说成九十分,这样等问题真出现,只有六十分,大家只会觉得他们技术好。 但是把可能出现的问题说成六十分,等问题出现后才发现是九十分,方明宴说不定就不高兴了。 大人一怒,伏尸千里啊。 于是两位师傅一起点头。 方明宴略沉思一下,吩咐龙桥:“去把柴元良找来。” 这毕竟是云王的东西,他是借来的。如今要拆了,总要礼貌性地通知对方一声。 但是不必告诉云王,云王一把年纪,只管安享晚年,这种小事情,就不必劳烦他费心费力了。 所以毕安几个人还是小地方出来的,有些事情想的很简单。 因为每一件事情都会由最大的那个亲自处理,一见珍惜奇宝,还会往上继续送。 但是没想到,云王这个身份的人,绝大多数事情,下面的人就都处理好了,根本就到不了他面前。 云王府一年收礼千千万,要是每一件都让云王过目,早就已经累死了。 王府里养着那么多人,是吃干饭的,但不是干吃饭的。 柴元良很快就来了,他对方明宴的决定没有疑义。 方明宴便对两个雕刻师傅说:“两位师傅放手去做,不必顾虑。” 如果这白玉球真是天生地养的奇物,浑然一体全无瑕疵,那也坏不了。 坏了,这也是它的命。 两个雕刻师傅得了两人的保证,就放心了。 就在众人以为两位师傅要大展身手的时候,师傅说:“需要一些工具和特殊的药水,小的们要回去准备一下。大约明日可以开始。” 好吧,众人确实是失望了一下,但是可以理解。 方明宴便让两人回去了,赤阳白玉球先放起来。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反正现在毕安三人都在牢里,好奇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两位师傅走了,柴元良和方明宴说了几句,却不着急走了。 姜云心装作在忙自己的事情,偷偷瞄了一眼,却真碰上柴元良在偷瞄她。 四目相对,真是尴尬。 视线迅速撇开,肉眼可见一向气势不凡的柴元良有些不自在起来,姜云心心里也很奇怪。 他在偷看我,他看我干什么?我又出什么事了? 这两人说了两句之后,方明宴就跟着柴元良走了。 姜云心摸了摸下巴,心里琢磨着。 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云王一觉睡醒,这时回过神来,打算找方明宴好好的问问。 说实话昨天晚上的发展有一点超出预计了,但是随他去吧,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破罐子破摔是一种人生态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穿越者混得风生水起,谁也不靠贤良淑德啊。 于是姜云心安心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夜过去,昨晚上的那个片段,已经传播成了什么样子。 第一个风风火火找上门来的是,是她哥。 姜云天今日进宫和皇帝商讨军事,出来之后,看见一个认识的官员,对方一拱手。 “恭喜恭喜。” 姜云天就懵了。 喜从何来? 对方说:“听说,姜家和方家定了亲,可喜可贺啊。” 姜云天脑子里那一瞬间把自己所有的妹妹和堂妹都理了一遍,也没想出哪个要和方家联姻。 他们家和方家的来往并不多,就算如今家里当家做主的还是姜建白吧,和方家联姻这种事情,自己也不该完全没听说才对。 京城中的方家,从朝廷官员口中说出,只有一个方家。那就就是现在他十分看不顺眼的方明宴他们家。 姜云天想到方明宴,脑子里轰的一声。 不要告诉他…… “姜大人,你这还藏着掖着呢,呵呵呵,没必要呀。”对方说:“我知道姜家大小姐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是你最重视的人。你这位夫婿选得不错,方大人,那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相貌好人品好,不可多得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其他官员心里其实都非常羡慕。 虽然京城里年轻公子哥多,但是年轻的小姐也多。 哪家父母给自己女儿找夫婿,给自己找女婿,那不是千挑万选,像是姜建白夫妻这样连马修能也看的上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方明宴一直都是京城中理想夫婿排行榜前三的人选,如今花落姜家,叫无数人叹气不已。 可惜了,糟蹋了,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啥上啊。 只是很可惜,这朵花现在正在去云王府的路上,还不知道自己昨晚一时义气,马上要面对的是什么。 “柴元良,你昨晚上着凉了吗?”方明宴看着柴元良那表情,不由地道:“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第181章 感觉像是脸在抽筋。 “没有。”柴元良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之魂,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要懂得分寸,他和方明宴还没熟悉到这种程度,不能问太多。万一问了,方明宴恼羞成怒跑了,他还怎么把人带去云王府呢? 更多劲爆消息,等着让云王亲自问吧。 到时候他只要蹲在墙角听一下就好了。 姜云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敷衍了祝贺的官员,浑浑噩噩地出了宫,浑浑噩噩地向着刑狱司的方向走去。 一阵冷风一吹,姜云天冷静了一些。 脑子重回身体。 这世上的事情,无风不起浪,京城里朝廷上,虽然各种流言多不胜数,但大多都是有来源的,只是有时候,这个来源在经过无数波折转弯后,变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自己妹妹和方明宴,他们确实男未婚女未嫁,确实在一个地方共事啊。 以前见了几次,方明宴对云心确实不错,莫非……真的有什么。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这么一想,姜云天就有点刹不住了。 他陷入了痛苦的纠结和拉扯。 到底要不要赞成这段感情?他们会幸福吗?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从皇宫到刑狱司短短的一段路,姜云天差点没精神分裂。 然后他看见了刑狱司的大门,立刻就清醒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姜云心抓来好好问一问。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132章 致命贺礼,我没糟蹋你 于是姜云天就到了刑狱司门口。 刑狱司门口守卫一看,这人认识,这不是姜大人吗? 姜云天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刑狱司可出名了。刑狱司上上下下,从方明宴到伙房的大娘,扫地的打杂,就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的。 但是他如此有名,不是因为他是年少英武,前途无量的青年将领。 也并非因为他是冷血无情女仵作的兄长。 实在是因为他之前给刑狱司一口气送了十头大黑猪这事情,引起了太大的震动。 那一天,刑狱司上下都惊呆了,都跑出来了,围堵的围堵,围观的围观。 姜云天一战成名。 以至于刑狱司门口的守卫看见姜云天后,立刻笑着打招呼:“姜大人,您来了。” 姜云天点点头:“我来找妹妹,姜云心在吗?” “在在在。”守卫一叠声的说:“在里面呢,我去给您叫?” “不用了。”姜云天抬了抬手:“我自己去找她。” 都是自己人,守卫很愉快的放行。 姜云天知道妹妹在刑狱司里的住处,直接找了过去。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姜云天开门见山:“你和方明宴是怎么回事?” 姜云心很意外,一时顺口就道:“你都知道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昨晚上才发生的事情,这才半天功夫,你都知道了?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但是在姜云天听起来,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姜云天差点没跳起来。 “你们真的有事?是不是那家伙欺负你了!” 姜云心连忙拽住哥哥。 她看得出来,姜云天下一步就要去找方明宴算账了。 不知道他们俩谁打得过谁。 “不不不,误会误会,冷静冷静。”姜云心连忙说:“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姜云天被妹妹死死拽住,一时也不好去打死方明宴,只好耐着性子。 “你别管我听见什么,你和方明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也没有。”姜云心立刻道:“清清白白的上司和下属,一个月给我发二两银子的那种上司。” 姜云天满脸狐疑。 当下,姜云心就将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云天这才冷静下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姜云心说:“哥你想想,我要是喜欢方大人,那也不会瞒着你啊。方大人又不是马修能,有什么遮着掩着见不得人的?” 这话说的,好像在夸方明宴。 但是姜云天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正经的谈婚论嫁,方明宴是个好人选。 是可以炫耀,不是见不得人的。 “你说的那个吴家公子,我知道。”姜云天道:“前几日营中有个士兵兄长成婚,还特意去他家吴家铺子买的绣品,说是虽然贵,但是成色好有面子。” 只是没想到,绣品那么好,针也没能给嘴缝上。 “说闲话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但是正巧,碰见他在说。”姜云心道:“而且这人可虚伪了,开始跟我说话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半点也看不出来。后来我出去了,在旁人面前,才这样说。” 姜云天微微皱眉。 “这事情我知道了。”姜云天道:“你放心,这话我不能让他白说。” 姜云心顿时警觉起来:“哥,你要干什么?” 姜云天微微一笑。 “没什么,不说这个人,说方明宴。” 不管这流言到底是谁先说出来的,谁叫他碰在正主头上了吗?杀鸡儆猴,也要师出有名。 不过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不必叫心软的妹妹知道了。 哥哥不说,姜云心对这也不感兴趣,归根到底,那个姓吴的不过是个嘴碎的小角色,姜云天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最多套麻袋打一顿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第182章 现在的大事儿放在面前。 “哥,你说现在这事情怎么办?”姜云心说:“我这事情,罪魁祸首是马家。方大人为了给我脱困,才会一时意气用事。没想到这事情传的那么快,那大人不是被我糟蹋了吗?可如何是好?” 此时,方明宴已经从云王府回来了。 刚到刑狱司门口,就听门口守卫说,姜云天来了。 这也在方明宴的预料之中。 姜云心的父亲姜建白虽然在跟不在一样,但她同胞的哥哥,还是管事的。也是真心为妹妹好的,听着这消息,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于是方明宴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匆忙地进了刑狱司。 他想得明白,姜云天急匆匆的过来,一定是听见了什么去找姜云心的,于是他也就直接过去找姜云心了。 急匆匆进了姜云心的院子,走到了门口,就听见了那一句。 方明宴站在门前,心情一时非常复杂。 姜云天的心思虽然全在妹妹身上,但他毕竟是会武功的人,方明宴一到,就察觉门口有人。 他抬手让姜云心想别说话,起身去开了门。 如何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方明宴。 然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奇怪了一下。 姜云心倒是还撑得住,见这两人有点气氛不对,打圆场地打招呼道:“大人来啦,什么时候来的?” 这其实跟两个熟人在路上见面,打招呼吃了没一样。 但是方明宴还被刚才那句话雷得外焦里嫩,开口便道:“从你说我被你糟蹋那句……” “……”姜云心一时真的绷不住了,要不是地太硬,简直像要挖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听见这一句呢? 方明宴见姜云心那呆愣样子,长叹一口气,进了房间。 姜云心连忙也跟着走进了房间,然后她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上司,这么说确实不合适,于是解释说:“方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糟蹋你。” 跟在最后进来的姜云天,脸上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个话题莫名的奇怪。 如果不是有别人的哥哥在,方明宴恨不得上去捂住姜云心的嘴。 你可闭嘴吧,这句话就不要再解释了,越解释越黑。 门重新关上,三个人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姜云天向方明宴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方大人,我今天早上进宫,听其他官员说起了一些你和我妹妹的事情,我觉得十分奇怪,因此上门问一问,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方明宴严肃说:“是的,确实有一些误会。” 他可不想让姜云天误会自己。 昨天的事情,事发突然,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如果让姜云天误会就不好了。 姜云天可不是上赶着把妹妹塞进方家的人,若是让他以为自己对姜云心近水楼台,有什么无礼之举,要出事的。 姜云天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此误会? 一般来说,男女上司下属就不提了,就算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在遇到一方被污蔑的情况下,另一方就算因为义气而冲上去替朋友说话,也不会把朋友揽在自己身上。 方明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房间里的气氛非常低沉而凝重,几乎到了,吹一口气,空气都不流动的地步。 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方明宴定了定神,打破沉默。 “姜大人,这件事确实很意外。”方明宴道:“其实是这样的,昨天本来我是和小姜去参加云王寿宴,寿宴之上,有人胡言乱语,我作为小姜的上司,自然要挺身而出。” 事情一直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方明宴说:“那种场合你也知道,虽然胡言乱语之人,我甚至可以揍他一顿,但堵不住悠悠众口。克夫不详的名声,任何女子都扛不住,只有用最简单的办法。” 事实说话。 不然的话,人家只要一句,你说姜云心不克夫,那你敢娶吗? 不敢?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这话有道理吗?没道理。但是颠倒是非胡搅蛮缠之人,才不会和你说道理。 克夫不祥这一座大山,就能将姜云心压死。除非事实证明,这是胡说八道。 其实昨天晚上,方明宴和姜云心原来只是打算在云王面前胡说八道罢了,云王有分寸,也不会对外人闲言碎语,顶多在柴元良面前念叨几句。 若是绣坊的吴子墨,再加上云王府的丫鬟传播,也不至于逼的方明宴当场带走姜云心。 至于后面怎么就传成了这个样子,方明宴倒是知道。 因为云王也知道了昨天的事情,而且一早也听见了一些不太入耳的言论,惩罚下人之际,不得不替当事人澄清。 所谓澄清,就是告诉大家,方明宴和姜云心,这是男未婚女未嫁,郎有情妾有意,天生一对本王很看好,你们不要瞎胡说。 什么克夫不详,谁要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王不客气。 于是这个消息,在被云王认可后,就正式传开了。 方明宴只能长叹一声。 这一切,终究只是个误会啊。 姜云天听了前因后果,倒是不生气了。 归根到底,这是马家和那个已经死了的继母闹的。死都死了,还不安稳,今日传的若不是方明宴和姜云心的流言,就是姜云心一个人的流言,总之跑不过。 第183章 只是如今,委屈方明宴了。 这一刻,姜云天对方明宴的不满顿时化作了同情。 原来他才是那个被拖下水的冤大头。 方明宴被姜云天同情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兄妹俩,要对我做什么? 姜云天冷静了一下,平静的问:“方大人,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这事情非同小可,姜云心只有他一个哥哥需要交代,其他全不在意,还好一些。可是方明宴,他有一大家子的,该如何交代? 方家可能还不知道情况,不然的话,怕是要把儿子叫回去打断腿。 好在这一点方明宴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考虑了。 “你们放心。”方明宴说:“这事情既然我揽了,自然会负责到底。我会妥善解决的。” 第133章 致命贺礼,越狱 方明宴的态度姜云天很满意,但是这件事情不仅仅是用态度就能解决的,所以他虚心请教:“那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没有?” 很遗憾,方明宴没有。 “流言这种事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是一时片刻可以消除的。”方明宴道:“所以我想,先不必理会,冷却一段时间,等这事情过去再说。”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姜云天不是很满意,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哎……”姜云天郁闷了:“这事情,定会影响妹妹的婚嫁啊。” 对方明宴一个男人,倒是影响不大。 反正都是流言蜚语,这种算是小打小闹,男人有点花边流言,不要过分,说不定还能得个风流美名。 世道就是如此不公,毫无办法。对男人,无限宽容,即便是马修能那样五毒俱全的,也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他若是没死,婚后只要略收敛些,甚至能得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名声。 对女子,却是苛刻的可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不但身败名裂,还有可能连累家中。 这种世道,嫁人做什么? 姜云心当下就揪着哥哥的袖子,半真半假。 “哥。”姜云心说:“我要是不嫁人,一辈子都留在家里,你养我吗?” 先给哥哥一个心理准备,免得以后太过震惊,一时接受不了。 姜云天立刻道:“当然。” 但是随后姜云天反应过来:“你一个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行?” “那要是没有合心满意的呢?”姜云心给哥哥灌输新思想:“要是就马修能这种怎么办,也要为了嫁人而嫁人吗?” “那不行。”姜云天不用任何考虑的脱口而出:“若是没有合心意的,那哥哥就养你一辈子。” 姜云心放心了。 她甚至挥了挥拳头:“哥,你是姜家的嫡长子,姜家的家产都是你的,不,都是我们兄妹俩的,谁也别想拿走。以后我们要在姜家横着走……”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爹挡也一样。 方明宴转过脸去,姜云天尴尬地捂住妹妹的嘴。 这种事情,你我兄妹二人心里有数就行,不必让别人知道。虽然方明宴现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但总是外人。 姜云心点了点头,知道啦。 姜云天放开手,对方明宴笑道:“让方大人见笑了,云心不是这个意思。” 方明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 这兄妹俩,好像有点不靠谱。 他该不会一时义气,引狼入室了吧。 但是没办法,入也入了,一条船也上了,这会儿临阵退缩,也来不及了。 说话间,外面有人来报告。 “大人。”差役说:“方府来人了,请您回去一趟。” 来了,果然来了。 姜云心从昨晚上开始,就担心方明宴要回家挨打。 流言蜚语这东西传播速度快得惊人,就连姜云天都听到消息找上门来了,方家怎么能不知道。 姜云心不由担心地看着方明宴。 她可不想和方明宴来一场十八里相送的苦情大戏。 方明宴很镇定,很淡定。 “我知道了。”方明宴说:“这就回。” 然后方明宴起身对姜云天拱拱手:“姜大人,我要回府一趟,先失陪了。” 姜云天连声道:“方大人忙,方大人忙。” 方明宴起身走出去,到了门口,姜云心忍不住道:“方大人等一下。” 方明宴站住,姜云心追了过去。 方明宴就看着她,等着她想要说什么。 但是姜云心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方明宴,心里涌上贾宝玉被按在椅子上挨板子的镜头,十分担心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方明宴。 方明宴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是回家,又不是去虎穴狼窝。” 虽然是回家,但是怎么说呢,姜云心确实看着方明宴的身影有些悲壮。 可是她也不能跟着去帮忙,只怕会越帮越忙。 终究,姜云心只能说:“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你辜负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方明宴忍住了白眼的冲动,转身走了。 姜云心怎么说也是书院里出来的女子,按理说应该是有学问的,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呢? 第184章 方明宴走后,姜家兄妹两人便又关上了门,商量起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一夜,方明宴没能从家里回来。 但是刑狱司,并不安稳。 姜云心睡到半夜,突然听着外面有呼喊声,她猛地惊醒。 出了什么事了?姜云心披衣下床走到窗外,侧耳仔细听。 这可是在刑狱司里,彻夜都是有差役巡逻的,什么小偷小摸的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劲儿。 她又听了一会儿,好像真的是抓人的喊声,姜云心赶紧走到门口,可没有出去,而是检查了一下门是不是关好了。 刑狱司戒备森严,来的人也一定不是善茬,她又不会武功,出去也帮不上忙,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好在她没有那么倒霉,歹人没有跑到她的院子里。 等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下来,姜云心正打算回去睡觉,有人来敲门。 还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 姜云心问了一声:“谁?” “是我。” 姜云心听出来声音,是刑狱司里一个差役,平日都是常见面的。 姜云心连忙打开门。 “徐大哥。”姜云心果然看见姓许的差役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拿着兵器,凶神恶煞的。 这是怎么了? “小姜。”许差役说:“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过去?” “没有,我一直站在窗口,没有看见人过去。”姜云心忙道:“怎么了,在抓什么人?” 许差役一拍大腿,懊恼道:“就是今天关起来的那个,管乌,他跑了。” 姜云心大吃一惊。 “管乌跑了,今天的那个火雨族的人?” “对。”许差役道:“他不但跑了,还把那个什么什么球给偷走了。” 姜云心这下更是惊了。 刑狱司不是戒备森严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第135章 致命贺礼,全城搜捕 姜云心忙问:“大人回来了吗?” “还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可能已经知道了。”许差役一脸悲凉:“已经派人去方府了,大人一会儿来了,肯定会打死我们的。” 一时之间,姜云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刑狱司一向号称滴水不漏,这下不但水漏了,犯人跑了,而且,水还带走了一条鱼。 方明宴今天白天在家估计已经挨了不少骂受了不少气,说不定还挨了打,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呢,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姜云心很奇怪:“他是怎么跑的?难道是谁忘了关门上锁?” 刑狱司的牢房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牢房,一种是死牢。 死牢里关的倒未必是死刑犯,而是危险的犯人。那种穷凶极恶的,诡计多端的,手上有多条命案的,都会被戴上手铐脚镣,关在厚重的石头砌成的牢房里。 相对的在普通的牢房里,就是比较轻一些的犯人,或者是案件还在审核中的普通犯人。 比如今天被关押的毕安和管乌,就属于普通的犯人。 虽然管乌身强力壮,但是他不是什么重罪,不过是囚禁几个月罢了,而且一直都沉默寡言,没有任何凶悍的表现。 他的主子,也只是监禁几个月。即便是判了死刑的麻英喆。秋后问斩,也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筹谋。 所以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急切的,在当天晚上,就跑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姜云心也不睡了,回房间换了衣服。 等她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方明宴已经匆忙回来了。 姜云心总算是知道管乌是怎么逃跑的了。 简单粗暴,真的是简单粗暴。 他将牢房的铁栏杆给直接掰开,然后钻了出去,打晕了牢房门口的两个守卫的差役。 虽然是普通的牢房,铁栏杆也有手指粗细,有人能将铁栏杆掰开,这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而且管乌不但跑了出去,还找到了赤阳白玉球的所在,把它抢走了。 当然,这白玉球众人也没觉得是什么宝贝,因此就放在证物房里,并没有严加看管。 看着空荡荡的牢房,方明宴身上的气压很低,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 方明宴显然很生气,这还是他接手刑狱司以来,第一个跑了的犯人。 还从证物房抢了东西跑了。 这简直是刑狱司的耻辱,若是说了出去叫人知道,要成为笑谈。 很奇怪的是,这几日来往给大家的印象,管乌是毕安的贴身侍卫,唯命是从,一句话一个动作的那种。 就算是要越狱,也是管乌救走毕安才对。 可是管乌自己跑了,不但自己跑了,还把同牢房的毕安打昏了。 打昏了都没抗走,十分不合理。 毕安被龙桥一巴掌拍醒了,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龙哥看了他脖子后面,感觉管乌是真下狠手了,这是差一点就将人拍死了啊,虽然没有下死手,但是也没有特别注意。 果然,毕安睁开眼后,立刻发出一声痛呼,放手按住了自己的后颈。 有一种,好像脖子断了一样的感觉。 不过这里没有对他怜香惜玉的人。 方明宴正在外面安排对管乌的全城搜捕,听见毕安醒了,大步走了过来。 第185章 没想到毕安比其他人更愤怒。 “我错看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没等方明宴问,毕安就喊道:“方大人,快点去抓他,他一定要逃。” 这简直像是抢了方明宴的台词。 方明宴深深吸了口气:“他为什么逃?” “他要将赤阳白玉球占为己有。”毕安一口气道:“白玉球在我们族里,一向有天赐的说法,可以驱病魔,得永生。他一定是起了贪念,所以才会逃了出去。” 毕安都这样了,方明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会把他抓回来的。” 但是这个毕安,也要严加看守。 好在管乌逃出刑狱司的时间是半夜,城门紧闭。 方明宴已经派人去了城门,明日开门,务必谨慎,进城可以正常通行,离开必须一个一个的检查。 那管乌人高马大,比普通的京城人都要高上大半个头,铁塔一般,想要隐藏行踪并不容易。外貌特征明显,就算在人群里,也一眼就能看见。 只要看好城门,就不怕抓不到。 方明宴说:“管乌力大无穷,十分危险,若是谁看见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有必要,可以不必请示,就地斩杀。” 姜云心突然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年在警局里,也有这样的打案子,凶手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有凶器的时候,就会如此,大差不差。 众人听命,有条不紊地分组离开。 方明宴也不是在刑狱司里等待消息,全城搜捕,刑狱司的人手是不够的,要去借人。 姜云心灵机一动:“大人,你去找我哥。我哥那人多,也能帮忙。” 方明宴一想还真是。 姜云天回京之后,进入了禁卫军,在里面做一名副将,手下也管着好几百人。 姜云天在外这几年有累累战功,很得朝廷赏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年轻积累的时间罢了,假以时日,定是前途无量。 如今的禁卫军首领,也十分欣赏他,他带人帮助刑狱司抓捕罪犯,一定十分愿意。 又让姜云天历练,又给了方明宴人情,一举两得。 方明宴之所以也觉得挺好,因为这都是礼尚往来的事情。找别的部门协助抓捕,也是人情,倒不如找自己人。 反正姜云天是姜云心的兄长,如果姜云天有什么事情,他也得帮。 既然不欠人情也得帮,那提前让他帮一下,也无不可。 当下大家都觉得挺好,谁也不勉强,于是刑狱司的人全员出动,加上禁卫军拨了六百人给姜云天,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 一只鸟,一只虫,都离不开京城。更别提是那么大的一个人了。 看了一会儿,姜云心又回去睡了,她这会儿也帮不上忙。 第二天一早,姜云心去找荆风华。 “风华,现在大家都在干活儿,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第135章 致命贺礼,死在绣坊 大家现在都是刑狱司的一员,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有人都在忙,他们没有道理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问题是,能做什么。 方明宴已经和姜云天安排部署过了,全城正在搜捕,通缉令也已经贴在了城门口和几处显眼的地方。 管乌一个外族人,来京城不过几日,人生地不熟,又那么显眼,能躲在哪里? 只能是荒凉的地方。 先躲过这个风口浪尖,然后再寻找机会离开。 姜云心说:“但凡是有人的地方,管乌都躲不住。” 只要有人,就能看出他有问题,酒楼客栈哪怕是青楼赌场,在全城搜查的时候,都会一间间的看过去。 可是京城里,哪里有无人的地方呢? 姜云心先问了荆风华一个非常实在的问题:“你觉得你能打得过管乌吗?” 荆风华自信的告诉她。 “能。” 姜云心不是特别相信。 荆风华说:“相信哥,没错的。” “行吧。”姜云心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药粉,袖箭,信号弹。 信号弹是方明宴给的,没试过,但是据说非常有用,只是贵,所以轻易不要试。 药粉是荆风华配的,之前试过,非常有用,效果立竿见影。 姜云心还有一个袖箭,袖箭也是荆风华给做的。荆风华心灵手巧,能工巧匠。他觉得姜云心虽然不要闯荡江湖,但是世道险恶,人能够多一些自保的本事没什么不对。 于是给姜云心量身打造了一个袖箭,这是一个护腕一般的东西。有一根绳子连接一个指环。 指环是套在无名指上的,不是丑丑的环子,姜云心还在上面镶嵌了几枚各色宝石,戴在手上,就像是姑娘们喜欢的装饰。 链子一头连着指环,一头连着护腕上的机关。 护腕上有三只短箭,说是短箭,那真的是短。短而小巧,射程不足一丈。 但是够了,姜云心又不会上刀山下火海,又不会武功,这主要是用来防备非常之时,意外之需,如果在面对面的时候,对方猝不及防,就能出奇制胜。 三只短箭,一只剧毒,两只迷药。 就这,姜云心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练了很久,这才能得心应手。 这是一个,只有姜云心和荆风华两人知道的秘密,姜云天和方明宴都不知道。 第186章 这是保命的秘密。 两人出了刑狱司的门,立刻感觉到了街上和往日的不同。 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不时的有一队队士兵走过,巡逻维持治安,但是也没有今天这么频繁。 两人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两对人马过去,十来人一队,手中还都拿着一张画像。 就是管乌的画像。 管乌的画像是荆风华连夜画的。 开始的时候,没给管乌画像。他又不是通缉犯,他又没有逃跑的意思,在大家看来,他只是一个跟着自己主子来送礼,被猪队友害了的倒霉蛋罢了。 确实很倒霉。 就连毕安,也是跟着倒霉的。所以方明宴只判了两人坐监三个月,罚金十两。 小惩大诫罢了。 他们的罪名是因为隐瞒不报,其他的,他们虽然送的礼有些蹊跷,但现在也不能证明什么。 等管乌跑了之后,画像也找不到人对着画了。 幸亏有荆风华这个画师,技术不错,看过就记得,就能画的惟妙惟肖。 两人正要往无人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突然看见薛东扬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薛东扬速度之快,嗖的一下就从姜云心身边跑了过去,跑过去之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猛的停下来,喊了一声小姜,又回过神。 姜云心被一喊才站住。 哦,刚才嗖过去的那个是薛东扬啊。太快了她都没看清。 薛东扬紧走几步:“小姜快跟我走。” 姜云心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那么着急的喊她,一般只有一件事情,死人了。 果然,下一秒薛东扬说:“死人了。” “谁?” “管乌。” “啊?”姜云心惊道:“他死了?” “是。” “在哪里?” 薛东扬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你猜。” 在这个节骨眼上,薛东扬竟然让猜,姜云心立刻想到,这地方一定和她息息相关。 难道是姜家? 不对,不会是的。 如果是姜家,薛东扬第一句话就是:“你家出事了。” 侧重点就会放在你家上面。 但他的侧重点在死人。 那就是一个,和她有关,但不是密切相关,而且不是她正面关心的地方。才会用如此轻松的语气点名这个地方和姜云心的关系。 姜云心突然心里一动:“吴家绣坊?” 昨天她还听方明宴说,让薛东扬去查查那个碎嘴的吴公子家的绣坊来着。 “对,就是吴家绣坊的后院。”薛东扬说:“快拿上你的工具跟我一去过去,大人和姜大人都已经过去了。” 工作第一。 姜云心匆匆回刑狱司拿上工具箱,跟着薛东扬去了吴家绣坊。 吴家绣坊在锦明王朝开了十来家铺子,遍布各地。最大的当然在京城,每个月绣坊会推出最新的款式图样,成为京城引领时尚的风向标。 京城中的上层贵妇小姐,谁家的衣柜里,没有两件吴家绣坊的衣服呢。要是没有,要被笑话的。 吴家绣坊很大,前面一个二层楼,后面,是绣坊内院,有许多工人住在其中。 今天,绣坊里的人照例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虽然吴家绣坊里的绣品卖得很贵,但这和绣坊里的工人没有什么关系,她们依然拿着微薄的一点工钱,辛苦度日。 绣坊有一个院子,里面放着许多架子,上面全部晾着布料,层层叠叠的。 工人和每日一样进去查看,但是一进去,就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血腥味。 工人捂住鼻子,疑惑地往前走。 这一刻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小兽,比如野猫野狗在这里打架被咬死了呢。 正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弄坏了东西,一转过一块黑布,猛地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块头非常大的男人正躺在布匹中间,四肢张开,胸口到腹部一片血糊淋啦。 那非常重的血腥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本来,如果她一声尖叫,就能引来更多的人。 可惜这工人胆子小,心里一梗,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见她一直没回去,又有人过来查看。 然后惊天动地的惊叫声便响彻了吴家绣坊。 啊!!! 然后绣坊管事连忙一边让喊大夫,一边让去报官。 报官的人刚出门没走多远,便看见刑狱司和禁卫军的联合搜捕队,赶忙迎了上去。 他倒是不知道对方在找什么,但是家里出现了死人,抓着一个吃公家饭的人说就对了。 众人一听消息,连忙赶了过去一看,果然正是管乌。 管乌已经死了,死得非常彻底,一点儿诈尸的可能性都没有。 姜云心拿着自己的工具箱,匆忙赶了过去。 她习惯地戴上手套,口罩,挽起头发收进帽子,穿上罩衣。 有些是这个年代仵作也会装备的,有些是经过自己改良的,总之装备好之后,就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方明宴和姜云天都在现场,整个吴家绣坊都已经被刑狱司控制了。 姜云心感觉这个阵仗有点大,偷偷摸摸地问薛东扬。 “薛大哥,难道吴家绣坊跟管乌的死有关系吗?不至于要把整个绣坊都控制住吧。” 第187章 这种情况她其实是见过不少的。 一般来说,就是管乌在逃跑的时候遇见了什么事情,然后跑到了绣坊,死了。 死亡地点反而没什么可疑,因为凶手是不会将受害者放在自己的地盘上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薛东扬说:“不查查,谁知道呢?” 然后,薛东扬眨了眨眼睛,你明白的。 本来,薛东扬领了任务,要找吴家绣坊的不自在,还在愁着该怎么办呢? 虽然他们刑狱司的名声不太好,但其实不怎么干以权谋私的事情,也不仗势欺人。平时都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当然,也没多少人敢上杆子得罪方明宴。 这一次显然是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找吴家一点事儿,敲打敲打他。 所以这活儿薛东扬干的也不是很熟练,要考虑一下。 万万没想到,管乌竟然死在了吴家绣坊。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要是薛东扬再不知道借题发挥一下,那岂不是浪费了管乌这一条命。 姜云心明白了,她想了想,挺好。 这是薛东扬的活儿,她不抢。 姜云心走到了尸体面前。 看见全副武装的姜云心,方明宴没觉得什么不妥,便道:“小姜过来看一看。” 姜云天心里就接受的有点艰难了。 即便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工作中的妹妹,还是有点心梗。 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穿金戴银袅袅娜娜,细声细语,琴棋书画。 我家这个……罢了,其实有时候想想,方明宴也挺好。虽然这是个误会,但万一不是误会,也行,毕竟姜云心这类型的,能接受的公子哥估计也不多。 所谓什么锅配什么盖,说不定,人家就是天生一对呢。 谁也想不到,在这么严肃的凶杀案现场。大家都严肃地在查案,姜云天的思想已经飞出了老远,老远。 第135章 致命贺礼,肚子里的白玉球 好在姜云天在军中时间长,从小就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所以此刻无论脑子里已经偏到了什么地方,都是面无表情非常严肃。 姜云心蹲在管乌尸体旁边,将工具箱放下。 管乌死的非常惨。 他的脸面头颅四肢都是完好的,但是胸腹这一块,血肉模糊。 姜云心将管乌的衣服扯开,看他胸腹的皮肤。又检查各处关节。 “尸体尚有余温,尸斑已经初步形成,部分肌肉开始僵硬,但尸僵还未遍布全身推测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左右。” 三个时辰左右,众人一算,那就是他从刑狱司跑出来没多久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离开刑狱司之后,一路跑,就到了吴家绣坊,然后遇见了什么事情,就死在了这里。 地上一片血迹,惨不忍睹。 姜云心仔细看了那片血迹,说:“管乌就死在此处,并没有被拖拽过,这里就是第一死亡现场。” 在管乌的身边,有他们正要研究的赤阳白玉球。 但是已经打破了。 外面的镂空玉雕碎的四分五裂,龙桥又在这一堆碎片中,拼凑出一个圆形。 “大人,这是赤阳白玉球中间的那个球。” 就是雕刻师傅觉得有问题,怀疑内有乾坤,打算用手段给弄开的那个。 众人一番挑拣,将白玉球的几个大块碎片从一堆碎片中捡了出来,然后拼凑了一下。 “这白玉球果然是镂空的。”方明宴道:“里面有东西。” 这东西还不小,白玉球只有薄薄的一层,不知道用什么手法粘合在了一起,天衣无缝。 里面的东西和白玉的重量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这些外行看不出什么,但是两位雕刻师傅推了推,便立刻感觉到重量不对。 虽然这个差别很轻微,但就是不对。 只是可惜啊,两位师傅白连夜准备了,方明宴决定该给多少钱,还是要给多少钱,不能叫人白忙活一场。 可是众人再找,却也没见着地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赤阳白玉球打破了,里面的东西呢? 被谁带走了? 突然,方明宴的目光看向了管乌。 管乌的肚子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姜云心正在检查那道伤口,给出了一个叫大家都不能想象的答案。 “没有凶手,他是自杀的。”姜云心说。 众人听着都觉得惊悚。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道:“管乌自己划开了自己的肚子?” “对,就是这个意思。”姜云心已经将管乌的伤口用水稍微冲了一下,好更清楚的看见伤痕。 “从刀口看,这一刀从上往下,刀刃倾斜,非常符合自己的手握着刀的姿势。你们再看管乌的手……” 管乌的两只手虽然完好无伤,但全是血迹。 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扔在一边。 小刀刀柄到刀刃,全是血。 “伤口里面有被搅动的痕迹。”姜云心拿起管乌的一只袖子,又拿起另一只袖子查看:“我觉得……是管乌自己剖开了自己的肚子,然后把手伸了进去。” 光天化日之下,众人都觉得冷气嗖嗖的。 管乌这是中邪了吗?自己划开肚子,还把手伸进去,这该有多痛? 第188章 而且这么痛,他竟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要不然就他这块头,这嗓子,嗷嗷的两声叫,别说绣坊的人被吵醒,隔壁街的人都要被吵醒了。 特别是下半夜的时候,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开始搜捕他,只要一声喊,保证有人听见。 而且他把手伸进去干什么? 众人看了看第三的一堆白玉碎片,又看了看他血肉模糊的伤口。 白玉球中消失的部分,该不会是……在他的肚子里吧? 姜云心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但是大家都不理解。 如果管乌想要带走白玉球中间的东西,哪怕是破釜沉舟不惜一切,也应该是将这东西吞进肚子里,然后想办法溜走。 他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就算是把东西塞了进去,又有什么意义? 薛东扬不由的道:“他肚子都划开了,那不是必死无疑吗?难道觉得我们不会对尸体动手,只要藏在身体里,就不会被发现?” 这太不合理了。 如果真的想藏,一个不会动不会发出声音的小玩意,说实话藏在哪里都行。 你就在大街上,路边的杂草堆,树底下,随便找个地方一挖一埋。 绝对找不到。 京城那么大,一点线索都没有,只是当初知道管乌将某个东西藏在某处,这是完全没法找的。 你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在什么地点。就算是掘地三尺,挖到了也不知道。 可惜管乌已经死了,双目圆睁,面目狰狞,血管曝出。 姜云心说:“他是失血过多死亡,自己剖开自己的腹部后,管乌就躺在这里没有移动,一直等着血流干,气绝身亡。” 简直像是某种邪教徒,在进行古怪的祭祀。 也亏的他有这样的毅力,能忍受的了如此的剧痛。 但是这么做图个什么? 众目睽睽,看着姜云心将手伸进了管乌的伤口。 姜云心先是常规的一阵翻找,在管乌的伤口里,像是翻箱倒柜一般,一件件的找过腹部的器官。 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就在姜云心将手拿出来的时候,众人不自觉的都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可以呼吸了。 “这样不好找。”薛东扬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东西大小,万一是个很小的东西,在血泊里都摸不到看不见。” “不会太小的。”方明宴说。 “嗯?” “太小的话,为什么要剖开肚子?”方明宴说:“直接咽下去不就行了。” 众人一想也是,剖开肚子往里面放东西,这是一种极限了,如果想往肚子里塞东西,肯定还是首选往下咽。 实在咽不下去了,再走极端。 毕竟人总是人,又不是个箱子。 姜云心叹了口气:“就是不太小,也不好找,毕竟体内的器官太多了,而且血都在里面凝固了……大人,拿两个容器过来,我把里面清理一下吧。” 然后,姜云心看了看围成一圈的众人。 “你们也散一散?有点挡光。要不帮我一起清理,一人负责一个零件?” 众人想想自己马上要做的是什么,立刻都变了脸色,往后退了半步。 不不不,还是不了。 这一群人也不知道围着看什么,一半刑狱司的,一半禁卫军的。姜云心有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是在看验尸,还是在看猴戏。 以后一定要清场,虽然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又不是炫技,被一群人围着总是奇奇怪怪。 姜云天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家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虽然我妹妹是仵作这件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但也不必大家这么稀奇的围观吧,小心把你们都切了。 禁卫军的人很快散开了。 刑狱司的人也散开了,他们见怪不怪,这些日子,早已经从惊讶到怀疑,从怀疑到信服,从信服,到不得不服。 无论什么事情,习惯就好。 方明宴只留下两个人在一边守着,再留下荆风华给姜云心打下手,其他的闲杂人等,都散了。 姜云心将管乌腹部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的时候,荆风华冷静地说:“你忙着,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回来。” 姜云心同情又敬佩地看了荆风华一眼。 这才是真讲义气。 但荆风华第一次提出要给她帮忙打下手的时候,她就提出过,可能会引起不适。 是但是荆风华喝了两杯酒有点义气上头,拍着胸口说多大点事儿,你行我也行。 再说,为了兄弟姐妹,不行也行。 之后,就算是再难,荆风华也没有退缩过。 不过经过几次的习惯以后,已经好多了,一般情况都难不住他了。 这一次确实有点超纲。 因为不但要将管乌腹部里的器官一件件地拿出来,还要一件件地找。谁也不知道白玉球里藏着的是什么,有多大,虽然不是大海捞针,也不好找。 两个在边上守着的差役,闻着后面一阵一阵浓的血腥味,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硬是不敢回头。 光靠想想都胃里都有点翻滚,再看一眼肯定要糟。 荆风华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戴上口罩手套,和姜云心一起干活儿。 “哎。”荆风华叹口气:“你说我这身兼数职的,大人有没有考虑过给我涨点工钱?” 第189章 姜云心不知该如何吐槽。 你总共没来一个月,试用期都不知道过了没有,就开始想着涨工钱了,是不是早了点? 而且你涨了,那我不就成了工钱最低的人了吗? 我不服。 两人一边恶心,吐槽,一边干活儿,也还和谐。 此时,整个吴家绣坊的人都已经被集中在了一起。包括吴子墨和他爹,吴家绣坊的当家人吴宏茂。 绣坊里死了不相干的人,这是倒霉的事情,但是吴宏茂和方明宴两句话一说,就觉得不对劲了。 方明宴这态度,不太好啊,不像是对待受害人的态度。 方明宴和姜云天一人一边坐在大堂两边,吴家绣坊的所有人站在院子里。吴家父子俩,站在屋子中间。 第137章 致命贺礼,我不打你也不骂你 方明宴和姜云天冷冷的看着吴宏茂,只看的吴宏茂心里发毛,心里发慌。 他家里院子里是死了个人,但显然跟他没有关系啊,为什么这两位官爷要用这种阴森冷酷的眼神看自己。 但是吴子墨心里有数。 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这个方明宴,就是前天晚上从云王寿宴上把姜云心带走的方明宴。 在姜云心恶名缠身的时候,方明宴挺身而出,对所有人表达出一个意思。 姜云心,是我的人。 吴家只是做生意的,民不与官争,吴子墨对方明宴,平时巴结都巴结不上,怎么敢得罪。 他要是知道姜云心和马修能退婚之后,和方明宴搭在了一起,那是打死也不敢胡言乱语。 这下好了,欲哭无泪。 关键是这种事情连澄清都不好澄清,也不能特意找上门去解释,越解释越糟糕。 吴子墨有一种,全京城都在说一个八卦,可是所有的责任,都要他来承担的感觉。 好可怜好可怜。 但是更可怜的是吴子墨的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觉得,眼前这两位大人,似乎心情很不好。 突然的,姜云天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这冷笑笑的叫人心里发寒。 “吴宏茂。”姜云天觉得吓唬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今日在你后院发现的尸体,你有什么解释?” 吴宏茂道:“大人,此人不是吴家绣坊的人,小人并不认识。他定是从外面进入的。” 姜云天道:“有何证据?” 吴宏茂忙道:“绣坊的工人皆可作证,此人从未在绣房出现过。而且我看他的打扮长相,并非我锦明皇朝的人,似是异族。我们绣房里,从未有过异族出入。” 姜云天八风不动:“可有证据?” 吴宏茂硬着头皮道:“绣坊的工人皆可作证。” 姜云天淡淡道:“绣坊里的工人都是你的人,吃你的饭受你管,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敢多言。他们的证词,怎么作数?” 吴宏茂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绣坊的工人说话都不能作数,那家里人说话更不能作数了。 那不更是妥妥的自己人了吗? 可是如果身边亲密的人说话都不能作数,还有谁能呢?外人吗,外人什么也不知啊。 “那,那小的该如何证明自己?”吴宏茂为难了:“大人,小人确实不认识此人,更不知他为何而死。” 这就是个死循环。 姜云天一拍桌子:“放肆,现在是你问本官,是本官问你?” 姜云天这一下颇有气势,差一点把吴宏茂给吓跪下。 姜云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小在军中摸爬滚打,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矜贵文雅,举手投足中,全是杀伐果断的戾气。 按照公报私仇的下一步,姜云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吴宏茂带走好好审问一番了,也未必要严刑拷打那么极端,就什么都不做,在牢里关上几天,已经够他受的了。 不过吴子墨还挺护着父亲,他见姜云天不停逼问,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大人。” 姜云天很意外吴子墨会先开口,嗯一声,看他。 “你有话说?” “是。”吴子墨勇敢的说。 可怜他完全不知姜云天的身份,还以为他是得了方明宴的示意才会如此。 吴子墨道:“此人确实和吴家绣坊无关,但是之前,小的曾在云王府见过他,若是大人真想寻根溯源,倒不如去云王府问上一问,或许能查出其身份来源。” 姜云天一听,有意思。 “你的意思是,本官认为此人死在吴家绣坊,和绣坊有关。但是你觉得,此人和云王有关?” 吴子墨鼓起勇气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的确实在云王府见过,并无虚言。” 吴宏茂看了吴子墨一眼,有些责怪的意思。 他觉得,吴子墨好像有点赌气的样子,赌气什么,跟谁赌气呢?你跟刑狱司老大赌气,你赌的过来吗? “我确实也在云王府见过此人。”方明宴接了话道:“云王府自然要问,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也要仔仔细细的问。” 这话合情合理,吴子墨说不出什么来。 当下,方明宴吩咐。 查,一个个的查。 现在怀疑吴家绣坊勾结异族,意图不轨。 所有和吴家绣坊相关的,绣工,伙计,丫鬟,婆子,账房。 第190章 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但是一个一个的盘问你。 刑狱司和禁卫军有的是人,有的是时间。 而且还不一起问,一个一个的问,就坐在吴家绣坊店面的大堂里,站着一群禁卫军的人,一个一个的问,一个一个的记。 其他没有询问到的人,也不许离开,在一旁等着。 非常文明,非常无赖。 感觉可以问上好几天。 另外,方明宴带着几个师爷,要查绣坊的帐。 吴宏茂整个人都是懵的:“为何要查账?” “谁知道你和异族是否有什么生意上的不当来往?”方明宴拿着一本账本,慢条斯理的说:“吴掌柜,其实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吴家的生意虽然不是吴宏茂做起来的,但在他手里守住了,而且越做越大,自然不傻。 他隐约感觉,今儿这事情,确实是有内情的。 但是确实不知内情是什么。 一听方明宴这话,竟然是愿意指点了,连忙道:“方大人请说。” 方明宴放下账本:“你家生意做的是不错,但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言多必失,祸从口出,这些都是老道理了,吴掌柜,不应该不知道吧。” “这……是自然的。”吴宏茂连忙点头。 方明宴说:“可是我看吴公子,似乎不知。” 然后方明宴就转身走了,临走的时候,吩咐几个师爷:“好好查。” 吴宏茂站在原地想了想,大概有方向了。 他也不管刑狱司的人查账,这个要查也拦不住,转身去把自己儿子拽进了房间。 给我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得罪方明宴了?刑狱司的老大,你得罪他,你是疯了吗? 此时,姜云心也有了新的发现。 第138章 致命贺礼,死亡现场还有谁 以管乌的尸体为中心,这临时的停尸房简直是一个人间炼狱修罗场。 管乌的尸体还在远处躺着,到处都血。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一个的盘子。 盘子上,是一个一个的血淋淋的内脏。 都是姜云心一点一点从伤口里拿出来的。荆风华和边上的两个差役,今天见到的场面有点超纲,已经吐过两回了,人都有点虚弱。 “太可怕了。”荆风华道:“云心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佩服你。” 姜云心只是皱着眉,表情严肃,仿佛一切置身事外。 面前的不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而是一个木头箱子。 “不用佩服我,学一行爱一行,爱一行精一行,这是应该的。” 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人。 荆风华无言以对,又喝了两口水压一压。 然后他说:“你刚才说,有什么问题?” “对。”姜云心两手都是血,扎着手说:“你帮我把大人喊来吧,我一次说,不然又要重复好几遍。” 也不用荆风华亲自去喊,边上站着的差役立刻就去了。 他们简直是逃跑一般,正愁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呢,这一刻仿佛背上装上了翅膀。 很快方明宴就过来了。 “有什么发现?” 方明宴大步走过来,但看清眼前的一幕的时候,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翻腾。 在仵作眼里,人真的只是几块肉啊。 姜云心没有察觉,只是道:“大人你来,我有发现。” 姜云心面前放着几样东西。 一个一个的白瓷碟子,里面是从管乌腹部拿出来的器官,一个一个都分开了,而且,上面的血都已经冲干净了。 这感觉非常怪异。 姜云心拿起盘子,指着一个部分说:“大人你看,这上面有一道划伤。” 这是管乌的肝脏。 方明宴看过去,果然,确实有一道划痕。 姜云心又拿起另外一盘:“这上面也有。” 管乌体内好几个器官上,都有相似的划痕。 一个人身体内的器官,怎么会有这样的伤痕? 姜云心说:“这些伤形成的时间都不长,是在管乌剖开自己的腹部之后形成的。” 荆风华不由的道:“你是说,他伸手在自己的伤口里乱抓,抓伤的?” 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一种什么行为? 众人都齐刷刷的抽了一口冷气。 但是姜云心说:“不是的。” 姜云心拿起管乌的手,展示他的手指。 管乌的手指甲修建的非常圆滑,没有棱角,没有尖刺。 姜云心说:“管乌的指甲非常圆润,即便是杂乱无章,也不可能划出这样的口子,而且他只有拇指和食指的指甲缝里有血迹,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捏住了一个东西,塞进了身体。” 就算管乌毅力强悍超于常人,人就是人,剖开腹部塞进东西已经是极限,再往里翻找,又不是真的箱子。 姜云心说:“我将管乌的身体里全部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但是多了几个可疑的伤痕,我怀疑,当时还有一个人在现场。” 那个人看着管乌将一个东西塞进了腹部的伤口,等管乌死后,他走出来,将手伸进管乌的腹部翻找,把这个东西找出来,拿走了。 这个东西,就是白玉球里藏着的东西。 姜云心的推断让大家沉默下来。 第191章 第二个人出现了。 方明宴缓缓道:“可以确定的是,在管乌死亡的时候,他的两个同伴都在刑狱司牢中,绝对没有离开半步。” 让管乌逃出来,已经是方明宴的奇耻大辱了,如果另外两个人能在刑狱司自由来往,那他堂堂刑狱司提刑司,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是,这两个人在视线中,不代表没有其他的人。 火雨族到底有几个人在京城中,谁又知道呢。 “很不错。”方明宴道:“姜仵作办事很细心。” 姜云心很顺畅的道:“谢谢大人夸奖。” 有夸就有奖,你懂的。 可惜方明宴不懂。 管乌已经非常仔细的从里到外的验过了,方明宴吩咐将尸体收敛了,先运回刑狱司去,放在停尸房。 如果后面没有新的需要,也无人认领尸体,就按照惯例,将尸体送出城去,找个地方埋了。 刑狱司里常有无主的尸体,作奸犯科者无人认领,都是由公家掩埋的。当然也没有什么墓碑,没有什么仪式,挖个坑给你埋了,不让你曝尸荒野,就算是仁至义尽,死者为大。 于是姜云心将拿出来检查的器官一件一件地再放回去,又拿出工具箱里的针线,简单的缝合了一下。再找绣坊里随便借了件下人的衣服盖一下。 姜云心对鬼神是不是尊敬是一回事,但是对自己手下解剖过的尸体,只要不是穷凶极恶的,都是尊重的。 一边收拾,姜云心一边跟方明宴打听,绣坊的事情怎么样了? “公事公办。”方明宴正色道:“不过我和你哥都认为,管乌选择死在这里,一定有原因。” 有也是有,没有也可以有。 姜云心欣慰地连连点头。 只觉得神清气爽。 每一个嘴碎的人,都应该得到报应。 她是心大脸皮厚,这要是换一个软糯的姑娘,比如之前的姜云心,被人如此这么说闲话,说不定就有什么想不开的举动。 这一次,势必要给吴子墨一点教训。 也好杀鸡儆猴,给别的闲言碎语的人一点教训。 众人分散干活儿,姜云心见一时方明宴身边没有旁人,快走几步过去,低声道:“大人,大人。” 方明宴放慢脚步等她,还以为有什么案情要报。 “还有什么发现?” 姜云心低声道:“你昨天晚上回去,被家里打了吗?” 方明宴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她。 “你说什么?” “我说,大人你昨晚回去,没事儿吧?”姜云心关心道:“你爹娘有没有难为你,都是因为我而起,要是因此和家里闹矛盾,我就不好意思了。” “那你打算怎么个不好意思法子?”方明宴奇道:“我若是挨打,你替我挨吗?” 第139章 致命贺礼,负心汉跑了 姜云心一下子被问住了。 啊这大可不必吧。别说咱们俩的关系像是小葱拌豆腐那么清白,就算真有什么,那也不至于让我替你挨打吧? “也不是。”姜云心实事求是道:“要是大人真挨了打,那我就安慰你一下子,给你买点伤药什么的。其他的,确实也不好掺和你的家事。” 虚伪。 方明宴点了点姜云心。 只会说好听的,实事一点没打算干。 姜云心虽然虚伪但不心虚,一笑泯恩仇。 这事情是从方明宴那里开的头,后来的发展虽然有些脱离控制,但也不能全算自己的错。 方明宴有被叫回家挨家法的危险,老实说她也有。 而且,方明宴家里心疼他,打也是做做样子。 要是给姜建白捞到了名正言顺的机会教训她,估计要去掉半条命。 姜云心在已经想好了,如果姜建白叫她回家,她就去找云王救命。 虽然姜云心还是很奇怪,但方明宴没细说,这也不是细问的地方。 姜云心正要改口说案子,只看见薛东扬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大人,有情况。” “说。” 薛东扬说:“我们正在前台依次询问吴家绣坊的人,有一个叫做须芸芸的丫头,突然昏了过去。” “嗯?”方明宴道:“可叫大夫看了?” 刑狱司虽然被传的人间地狱,但其实是很讲道理的。查案归查案,也不能吓着人。 “看了。”薛东扬低声说:“大夫说,须芸芸有两身孕,受了惊吓所以昏厥。” 有了身孕,但是,并未成婚。 这在这个年代,是非常伤风败俗的。别说这个年代,就是姜云心那个非常开明的年代,未婚先孕,也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方明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不是这将事情本身没什么,而是吴家绣坊里的工人是什么作风,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吴家绣坊里的丫鬟,大部分都是卖身契在绣坊的,处置权在吴家。 这个年代,仆从是主人的私有物,可以专卖,打的骂的,只要不过分,没人会管。 吴家是愿意成全,还是棒打鸳鸯,那就看这丫头的命了。 但是薛东扬说:“我见这须芸芸的裙摆上有一些荆风泥污清洗掉的痕迹,就问别人,她昨日穿的是否这件衣服。” “旁人说不是。我心里就奇怪了,今天是个晴天,阳光灿烂,绣坊里常走的地方打理得都很干净,她在哪里沾了潮湿的污泥呢。” 第192章 薛东扬这么一说,两人都有了兴趣。 这须芸芸,看来行踪有异。 方明宴道:“她昨天晚上,偷偷溜出去见心上人了?” “对。”薛东扬兴奋起来:“而且,她的心上人没有出现,她在绣坊僻静处的一个林子里等了大半宿,也没等到心上人,只好回去了。” 昨夜的吴家绣坊,还真是热闹。 管乌死在绣坊。 现场有第二个人在场,从管乌的肚子里,拿走了那颗白玉球。 而须芸芸也没睡,她也在夜晚的吴家绣坊,还约了一个爽约的人。 须芸芸的心上人,真的爽约了吗?还是来过,又走了? 方明宴道:“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须芸芸只是绣坊里一个小丫头,肚子虽然大了但是胆子不大。她是绣坊从小买来的丫头,这辈子没怎么出过门,见过外面的人。 见识少的姑娘总是单纯,容易被几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欺骗。 须芸芸就是这样。 赖理全是城中一个小商贩,隔三岔五地来拿一点货。有一次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须芸芸,顺手送给她一盒旁人送了没吃的点心。 这点心虽然寻常,那天须芸芸正和人拌嘴委屈落泪,又安慰了几句。便这么搭上了关系。 须芸芸哭着说:“他对我保证,只要再过两个月,手里的钱就够了,就给我赎身,娶我过门。” 绣坊不是青楼,卖的是绣品不是姑娘,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个例子。如果有姑娘小伙儿情投意合,确实合适,吴家也会放人,而且不会狮子大开口,就当攒了功德了。 “我没想到自己有了身孕,这几日一直很害怕,托人叫了他,说好了,昨晚上老地方见面的。可是我等了半夜,也没等到他。” 须芸芸半夜都在自己要被抛弃,带着孩子横死街头的恐惧中,心理负担太重,终于,昏了过去。 方明宴让人记下赖理全的名字,身份,具体住址,以及日常会在什么地方活动,派出了好几个人去找。 不出所料,赖理全,失踪了。 很快派出去找人的人陆续都回来了,一无所获。 这一下,众人都觉得有了眉目。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正好在这个时候失踪。 方明宴问他们:“最后一次有人看见赖理全,是在什么时候。” “回大人,是在昨天晚上,赖理全在小摊子上吃饭。之后一直到今天上午,都没人见过他。” “属下去了趟他的住处,他一个人住,大门紧锁。我们进去看了,屋子里没有打斗翻找的痕迹,因为不能确定他之前屋子里有什么,也不好判断是否有什么消失。” “但是屋子里没有找到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至于虽然屋子的门是锁着的,但他们还是进去看了看,这是怎么看的,那就不必细说了。 非常有可能,赖理全跑了。 须芸芸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又差点昏过去。她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泪流成河。 未婚先孕,若是男人有骨气,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责任,可能最后还能得到主家的原谅,让他们离开。 可是那个男人跑了,等待她的下半生,必然艰难。 众人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须芸芸,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赖理全找出来。 赖理全很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京城。 虽然这几日京城中戒严抓人,城门也森严,但是管乌特征明显,守卫搜捕的时候,自然是针对管乌这个体格特征的。 赖理全只是一个普通小贩,和管乌的样子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从面前路过,也不会被人注意。 谁能想得到,他们要找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真是麻烦。 方明宴和姜云天略商议一下,方明宴负责城中调查,姜云天带了人马出城。 这个年代可以选择的出行方式不多,步行,骑马,马车,牛车驴车。最快的是马车,但普通老百姓家里,是养不起一匹马的。 第140章 致命贺礼,人为财死 赖理全离开京城,不是坐马车,就是步行,不管用哪一种方法,大半天的时间,都不会离京城太远。快马加鞭,很快就能找到。 当下姜云天安排人给赖理全画像,然后几百人分成若干队伍,每队一张画像,纵马出城,往各个方向去找。 城里也不能松懈。 赖理全拿了宝贝马上出城,这是他们的推测。 万一赖理全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呢?至今还躲在京城里,那也说不定。 城中事务,由方明宴全权负责。 姜云天还留下一些人,没有离开吴家绣坊。 着什么急,绣坊里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 此时,吴宏茂已经把吴子墨拎到房间里,好好的询问了一番。 吴子墨那天晚上只是一时口嗨,为了在纪若萱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博佳人一笑罢了。哪里想到会给自家带来这么多麻烦。 此时面对父亲的责问,也不敢隐瞒,只好支支吾吾的说了。 这一说,吴宏茂差一点气炸了。 他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了几圈,脸色发青嘴唇发抖,手指着吴子墨,像是秋天的落叶,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吴宏茂颤抖的说:“生意人在京城,谁不是谨小慎微,想着和气生财,一个人都不要得罪。你,你,你机缘巧合入了云王的眼,有幸去寿宴见见世面。我本想着,可以借机认识多认识一些人,没想到你是去给我们家挖坑的。” 第193章 有权自然有钱,有钱不如有权。 京城的街上,扔一块砖头能砸死三个当官的。 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但不管哪一个,想要拿捏生意人家,那都太容易了。 何况是堂堂三品的刑狱司提刑司。 别说生意人家,就是京城中的官员,也没人愿意得罪方明宴。 可怜吴宏茂,现在还不知道他还顺便得罪了姜云天。 “你这个逆子。”吴宏茂这一刻只想把儿子打死,给姜云心赔罪。 儿子他有好几个,但是吴家的绣坊,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啊。 吴子墨也知道事情重大,眼见着父亲气的要死,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跪我有什么用。”吴宏茂无力在一旁坐下:“现在该怎么办。我就说,这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人的死和绣坊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又是一个个询问,又要查所有账本,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在规则许可的范围内,慢慢的磋磨你。 不是朝廷要求限时侦办的案子,是没有时间限制的,这案子要办多久,可全看刑狱司高兴。他要是一个不高兴,每天派几个人来,折腾你几个月,一直把你生意全部折腾黄,也不是不可能。 吴子墨想了想:“爹,我们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家,我们家的绣品,宫里的娘娘都赞不绝口。刑狱司,不敢做的那么过分吧?” “过分?”吴宏茂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样吴子墨。 吴子墨被他爹看的心里发凉,但还是咬牙挺住了。 吴宏茂冷笑一声:“背后说人是非,难道你不过分吗?” 吴子墨梗着脖子道:“我也没瞎说啊。” “你觉得自己不是瞎说,那你可有凭证?”吴宏茂此时突然觉得,这个儿子,可能不太适合继承家业:“子墨,我实在是失望。” 你如此下去,不是能不能将家里的生意发扬光大这么简单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会带全家走向万劫不复。 当天,吴宏茂以吴子墨触犯了家法为由,把吴子墨打了个半死,然后去跪祠堂了。 然后,吴宏茂将另一个儿子叫到书房,一夜长谈。 孩子多也有孩子多的好处,这个不行换一个,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第二天,吴宏茂在家中宣布。 日后家中生意,吴子墨不许再插手。 不许插手,就继承不了家业,虽然吴子墨还是吴家少爷,吴家依然会养着,但是和以前,却会截然不同。 很奇怪的是,在这一天,官府里不急不躁,不紧不慢。仿佛要在这里查到天荒地老的人,都退了。 吴家的风波,在处理了吴子墨之后,算是暂时过去了。 但是吴子墨那一番言论,带给姜云心的影响是无法消除的。可是没办法,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给弄死。 京城里暂时没有发现,姜云天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赖理全找到了。 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赖理全已经死了。 死的透透的,甚至都不用仵作看,一刀从后背插进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的十分爽快。 他的尸体被放在一间路边的茶摊中,十分敷衍的盖了一些稻草。 姜云天带队到了这里,下来想找茶摊老板问问情况,却没有看见老板,只在角落的草堆里,好像有些奇怪的凌乱。 再仔细一看,还有已经尚未干涸的血迹。 稻草扒开,赖理全就躺在里面,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刚死不就,姜云天立刻吩咐分头追,果然,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 男人正是茶摊老板。 他不是惯犯,之所以杀了赖理全,是因为他看见了赖理全带着的银子。 足足一千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本来茶摊老板还没动心,可是赖理全慌慌张张脾气还大,和他产生了一些争执。 茶摊老板一生气,又看见了钱,于是动心了,猝不及防的下了杀手。可惜姜云天他们来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跑远。 姜云天看着赖理全的尸体,对茶摊老板说:“把东西交出来。” 他现在就很奇怪。 因为茶摊老板杀了赖理全,是为了抢钱,一千两银子。 可他们要找的不是一千两银子,是白玉球里的东西。 茶摊老板真的拿出来没来得及花一个铜板的一千两银子。 姜云天看着银子陷入了沉默,转身回城。 赖理全是如何会有一千两银子的,那只能是从管乌那里拿走的白玉球已经变了现。 赖理全把白玉球卖了一千两银子。 卖给了谁? 方明宴得到消息之后,开始筛查京城中有这个实力,又可能收古玩的地方。 第一个就是当铺。 赖理全有一家关系不错的当铺老板,财力不俗,千两白银是拿的出来的。 当下,方明宴带人去了兴和当铺。 掌柜的一把年纪,慈眉善目,一看就非常难对付。 人老精,鬼老灵,在这一行里混的,不是人精找就已经赔的裤子都没了。 第141章 致命贺礼,当铺 面对刑狱司的问话,兴和当铺的柳掌柜始终不松口,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话。 第194章 “小的确实认识赖理全,但这段时间并未见过,您说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啊。大人若是不行,可以查账,小的这就将店里的账本都拿来给大人过目。” 账本上自然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方明宴知道,很多店里都有两套账本。 明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明面上的账本,是可以给官府查账用的,能见人,不坏事。 暗地里的那一套账本,可就不好说了。这套账本甚至连请的账房都不知道,只有个别的亲信才知道。若没有特别信得过的人,那就只有掌柜的自己一个人知道。 还有更谨慎的,这一笔笔见不得人的账都记在心里,既无人知晓,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柳掌柜显然就是这样一个谨慎的人。 就算如他们猜想,赖理全来找过柳掌柜,用白玉球里的东西,在这里换了现银,那也是偷偷摸摸避着人的。 这件事情很可能只有赖理全和柳掌柜两个人知道。 现在赖理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天底下就剩下柳掌柜自己知道了。 秘密这两个字,所谓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 现在这就是一个,只有柳掌柜自己知道的秘密了。 刑狱司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听,方明宴也不能在毫无证据只是猜测的情况下,把柳掌柜抓起来严刑拷打。 且白玉球只有拳头那么大,里面藏着的东西更小,又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更是无处去寻。哪怕就是放在眼前,也认不出啊。 当铺所有的人都单独审问了一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样子都不知道。 唯有柳掌柜,八风不动,气定神闲。 荆风华偷偷将姜云心拽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 姜云心听听,觉得可以,点头。 然后两人就回去。 方明宴正在和柳掌柜对峙,有些烦躁。 姜云心劝他:“大人,看柳掌柜如此笃定,我觉得确实与他无关。这东西,可能确实不是他拿的。” 柳掌柜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方明宴看一眼姜云心,心里有些奇怪。 这话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样子啊,你刚才和荆风华鬼鬼祟祟的商量半天,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要使吗? 姜云心又东扯西扯了几句,便劝方明宴撤了。 方明宴始终觉得柳掌柜可疑,觉得还可以再问问,但是姜云心劝退,肯定有原因,也就顺着应了。 临走的时候,姜云心对柳掌柜说:“柳掌柜,虽然赖理全没有将东西卖到你们当铺,但是我知道兴和当铺是京城最大的当铺之一,若是旁人得了,说不定也会往这送。” 柳掌柜连声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如果有人来当一件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我就把它稳住,然后立刻派人通知刑狱司。” 柳掌柜是明白事的。 姜云心说:“那我就放心了,但是有一点一定要注意。” 柳掌柜慎重说:“姑娘您说。” 虽然柳掌柜不知道姜云心是什么身份,刑狱司里有个姑娘是很奇怪的,但是见她跟着方明宴出来办事儿,心里想说不定是新招的女差役呢? 虽然女差役十分罕见,但历史上也非绝无仅有,总之不管是什么人,刑狱司的人都不要得罪。 姜云心说:“是这样的,这个东西有毒。碰上的人也不是都会毒发,但是有一部分会中毒。手上会长出红色的斑点,这些斑点会慢慢蔓延到全身,然后长成脓包。一个一个的,啪的一声破了,血流不止而亡。” 姜云心说着还做了一个手势,看得柳掌柜心惊胆战。 方明宴就奇怪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姜云心从哪里听来,他们正在寻找的东西是有毒的,还描述得如此详细,详细得就仿佛那毒是她下的一样。 但是在外人面前,方明宴也不好多问,于是便带人离开了。 走了之后,姜云心十分自觉,也不用方明宴问。就直接说:“大人,我诈他呢。” 方明宴无语。 “想法是好的。”方明宴说:“但是柳掌柜这一把年纪。经验丰富,胆子也大。就算心里有鬼,又岂是你两句话就能吓得出来的。” 然后姜云心就和荆风华相视一笑,笑得非常邪恶。 “大人。”姜云心说:“你猜,为什么我对这东西的毒性了若指掌呢?好像那毒就是我下的一样。” 众人十分无语,刚才大家就是这么想的,万万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方明宴叹口气:“你们在柳掌柜身上下毒了?” 之所以方明宴用了你们这个词,显然是确定这不是姜云心一个人干的事情,她也干不了。这肯定是荆风华和姜云心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两个简直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烂兄烂弟,坏到一家子去了。 荆风华含蓄地笑了一下,十分翩翩公子,一点都看不出来会给人下毒的样子。 薛东扬感慨道:“小姜啊小姜,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们刑狱司,一直是个挺严肃的地方。” 从来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 这万一要是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姜云心毫不在意。 什么黑猫白猫,能逮着耗子就是好猫。有枣没枣敲一棍子试试,万一呢? 第195章 柳掌柜送走刑狱司的人之后,心里颇为忐忑。虽然他总觉得姜云心是吓唬他的,但是疑心生暗鬼,这人一旦心里开始想一件事情,就会一直一直想。 以至于伙计都忍不住问他。 “掌柜的,你总是搓手,是有什么不适吗,要不要去瞧瞧大夫?” “哦,没有,没有什么不适。”柳掌柜连忙将手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但是回房坐下后,他又忍不住看自己的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老眼昏花下,总觉得手上长了红点。 不可能吧,他心里嘀咕着,仔细地看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的手掌上,果然有一些非常淡的红点。 柳掌柜吓了一跳,连忙走出屋子,对着屋子外面明亮的光线仔细地看了看。 真的有红色点点。 柳掌柜掏出手帕来擦了擦,可是很奇怪,那些斑点不但没有被擦去,还仿佛更深了一点。 他又急忙命下人打水拿来皂角。 但是越洗,红色斑点越明显。 而且开始只是手掌心,逐渐开始蔓延,大有往上延伸的状态。 小厮也看见了,吓了一跳。 “掌柜的,你手上怎么长了这么多红点,要不要小的去请大夫来看看?” 柳掌柜刚要说好,立刻又改口道:“不用,不用,我没事。” 然后柳掌柜转身进了房间。 刚才姜云心说的话,一句一句在耳边响起。 他有点慌了,将窗子也关上之后,打开了柜子。柜子里还有个暗格,他又将暗格打开。 里面是一个锦盒。 第142章 致命贺礼,陨石 柳掌柜将锦盒拿出来,打开。 里面放着一块比拳头略小一些,黑黝黝的,看起来像是石头的东西。 柳掌柜长久地看着它,想要伸手摸一摸,但终究还是没敢。 他将盒子关上,皱紧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突然,外面响起一个稚气的男孩的声音。 “爷爷,我下学回来了。” 柳掌柜愣了一下,连忙应了一声。 这一声,让他仿佛做了一个决定,他匆忙地将盒子揣进怀里,打开门。 一个小男孩站在外面,习惯性地要往柳掌柜身上扑。 但是这一回柳掌柜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住小孩,而是往后退了两步。 “乖孙。”柳掌柜说:“你先去找你娘,爷爷有些事情,去去就回。” 然后柳掌柜快步离开了。 小孩莫名其妙,但还是转头去找娘了。 柳掌柜匆忙去了刑狱司。 此时,离众人回到刑狱司不过一个时辰。 荆风华的药就是这么立竿见影,一副奏效。 差役匆忙来报:“大人,兴和当铺的柳掌柜来找,要见大人。他神色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 姜云心和荆风华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对彼此的赞许,就差没击个掌了。 该怎么说呢,这办法缺德是缺德了点,但确实管用。 管用就行。 柳掌柜进来之后,便拍自己的脑袋。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柳掌柜说:“方大人,您走了之后我冥思苦想,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众人对柳掌柜也是佩服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在他这里也算是发挥到极致了。 “是吗?”方明宴并不拆穿:“所以,你现在承认,赖理全在你这里当了一件东西?” “是是是。”柳掌柜连忙走过来,从袖子里将锦盒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方明宴也不着急去看,只是说:“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柳掌柜擦着汗说:“前日凌晨,赖理全突然来找我,鬼鬼祟祟的,说得了个好东西。我看了,是一块很奇特的玉石,石料确实罕见。于是我就收了下来。然后赖理全就走了。” 方明宴冷冷淡淡地看他。 柳掌柜心里没底,但到了此时,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 “因为实在是太早,我又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还当是做了一场梦呢。刚才大人问起,我也没想起来。大人走了,我去一翻柜子,这才发现果然有这么个东西,想必就是大人要的东西。” 说完,柳掌柜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明宴。 方明宴的表情,好像不太好。 方明宴说:“柳掌柜,你家里,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啊。” “啊,啊?”柳掌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方明宴显然不是夸他,是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说:“你从赖理全那里收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了一千两白银。若不是富可敌国,这么花钱,你那当铺熬不了三天吧。” 柳掌柜一下子被问住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铺赚钱,靠的就是买进卖出,无论什么东西,到了这里,压价压得你怀疑人生。 你去看看当铺里记录的账本,全是破铜烂铁一件,破麻布一件,看了叫人只觉得可根本不是当铺,而是垃圾回收站。 当时赖理全肯定是很着急的样子,当铺能出一千两,那这东西说不定值十几万两。 “说吧。”方明宴拍了拍锦盒:“这里面是什么,有什么来龙去脉,你为何要高价收购?” 第196章 比起柳掌柜应该如何处理,大家对这件东西的秘密更感兴趣,莫非真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们回来之后,又审了一轮现在关在牢中的火雨族两人,但是他们一口咬定,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们就是来送礼的。 白玉球确实不是实心的,但是里面的,也是火雨族的宝物,是火雨族供奉多年的一块圣石。 至于那块圣石是什么,这可不知道,反正从记事起,就有这块圣石在。将此拿来送给云王,其实也是表明了火雨族想交好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还没和云王见上面,就因为猪队友的牵连,锒铛入狱。 毕安捶胸顿足,可惜他没和麻英喆关在一起,要不然的话,这会儿可能已经冲上去掐死他了。 柳掌柜在众人的注视下,知道今天是必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 “其实,小的也只是听说而已,没料到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此时,方明宴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 方明宴刚要伸手拿出来看看,姜云心突然挡住了。 “别碰。”姜云心说:“谁知道这石头是怎么回事。” 什么火雨族供奉的玉石,到现在都是毕安在说,也没人能证明。 方明宴果然收回了手。 众人端详了一下,也没见着这石头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石头就是块石头,安安静静地放在锦盒里。 “说吧。”方明宴道:“柳掌柜,你要是说不出一千两银子的门道来,今天刑狱司的门,怕是不那么好出的。” 一千两银子,值得一个更好的理由。 而不是听说很值钱。 柳掌柜一把年纪,万万没料到大半截子都要入土了,还可能招来一场牢狱之灾。 他哭丧着脸。 “大人,小的真的没有说谎。小的曾经从一本书上看见,说天降圣石,通体黝黑,常伴左右,可延年益寿。小的家里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有儿有女有孙子,日子过得也算舒适,这把年纪什么都不想,就希望能多活几个年头,看孙儿长大一些,若能成家立业四世同堂,那就再好不过了。” 除非是活不下去的人,谁想死呢。 柳掌柜说:“是以那日赖理全将盒子拿来我一看,就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像书里说的。他又说是非常宝贝的东西,值大价钱,问我识货不识货,所以我才会出此高价。” 旁人听着天上掉下来东西这些,还以为只是杜撰。但是姜云心上了心,凑过去仔细地看。 这天上掉下来的东西,不就是陨石吗? 第143章 致命贺礼,辐射 这么一想,姜云心立刻严肃起来。 这竟然是一块陨石,别说之前没联想上,毕竟隔行如隔山,可当柳掌柜一说从天上掉下来的,还真有些像。 众人看姜云心的表情,也觉得正常。 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谁见过呢,觉得稀奇也是在所难免。 只是谁都不知道,姜云心不是觉得稀奇,而是衍生出很多想法。 比如火雨族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火雨,字面上的意思,不就是下了一场着火的雨吗,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一场着火的雨,而是从天而落的陨石。 无论什么现代,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有憧憬和畏惧。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姜云心的年代,因为科技发达,对自然现象有了更多理解。可现在不行,现在的人认为下雨是龙王,打雷是雷公。 天降陨石,自是奇象,定有天意。 将姜云心发愣,方明宴低声道:“小姜……” “啊。”姜云心回过神来,却不回应方明宴,转身道:“龙哥,府里有金属箱子吗?还有,之前他们装这块石头的箱子在哪里?” “就在刑狱司里。”龙桥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叫人将箱子拿了过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箱子,都很沉,很厚实。 当时他们还笑话来着,什么宝贝要值得大一个箱子,小一个箱子的,至于吗? 如今看来,要如此密切防护,这个东西的副作用,毕安是知道的。 姜云心连忙将石头放进了小箱子,又放进了大箱子,将箱子盖好。 看着姜云心的做法,众人大概心里有数。 方明宴问:“这东西有害?” “有。”姜云心笃定道:“大人,去审毕安,他肯定知道什么。” 审不审毕安不着急,反正他在牢里也跑不掉。但是方明宴很感兴趣的是,姜云心本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笃定了。 “那你是否也知晓,这是何物?” 姜云心指了指天上:“天上掉下来的石头,我……” 她差一点就说出我老家来,可是转念一想不对,我老家就是姜云心的老家,说这个谎圆不过去。 姜云心立刻改口:“我以前有个朋友,她跟我说过一件家乡的事情。” 我有一个朋友……万能开场白。 毕竟姜云心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书院还经常会组织出去踏青采风什么的,所以她有多几个朋友,也很正常。 众人都饶有兴趣的听姜云心说。 姜云心开口就编:“我朋友说,她们村子里曾经就有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被当做神物供奉在祠堂里,全村人经常会去祭拜。” 第197章 “可是时间长了,村子里的人陆续开始生病,各种各样的病,大夫也查不出病因。他们还以为是有人给村里下毒,后来发现,去祠堂多的人,病的重。离祠堂住的近的人家,一家都病的重,根本就是那块石头的原因。” 众人都变了脸色。 姜云心的神色非常严肃,一点儿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姜云心说:“我朋友给我描述的那块石头,和这块石头非常的像。后来,他们将那块石头用铁箱子装着,带得远远的,埋在了荒山。村子里生病的人虽然没有康复,可是渐渐就没有人再生莫名其妙的病了。” 陨石有辐射,但是辐射两个字对这个年代来说无法解释,换成生病,自然大家都听懂了。 正常来说,陨石的辐射是微乎其微的,对人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凡事都有例外,毕安千里迢迢送来陨石,定有蹊跷。 什么异族归心这种事情,说实话,逼不得已才归心,若有能力,谁不愿意自己做大做强。 毕安他们出手阔绰,难道真的愿意寄人篱下,做小伏低? 柳掌柜纸上谈兵,翻来覆去的问,也说不出更多了,便先放回。 方明宴不理毕安,去找麻英喆。 麻英喆看起来比较蠢的样子,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开始真的害怕了。 麻英喆是火雨族大长老的儿子,虽然不是独子,却是非常受宠爱的小儿子,因此才养的我行我素的性子。根据他说,火雨族虽然不似锦明王朝繁华,但也不是林子里的小部落。 方明宴给的十分大方,给了一个允诺。 让麻英喆带刑狱司的人,回火雨族一趟,实地调查。如果他配合的好,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这个少数部族在锦明边界,是一个边塞小城。 一般来说,这样的边塞小城,只要安分守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朝廷是不会管他的,遇到困难还会给予援助,送粮送医,以显大国风范。 有些会象征性地派官员建府衙,有些甚至不会,让他们自管自治。 但是,如果一旦察觉他们有异动,也会毫不犹豫地镇压。 轻则铲除首领,扶持傀儡新首领,派兵进驻和在当地建立府衙,派官员统治。 重的话,也有全族血战,不止不休的。 在这千百年的土地上,有多少朝代更迭,有多少部落消失在时间长河。 如今的皇帝,虽然是公认的仁慈明君,可君就是君,再仁慈,没有铁血手腕,也不能稳定四海,特别是非我同族。 但此一去,也不是两三个差役就行的。 谁跟着麻英喆去,这大家还真商议了一下,最终无法决定。 方明宴和姜云天一起进了一趟宫,出来后决定,让姜云天带军队前往。 姜云心吓了一跳,这就带军队前往了? 方明宴说:“如果这黑石真的如你所说,对人体有害,可以让周围的人患病。那毕安将此献给云王,其心可诛。” 云王自然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可若真是稀世之宝,云王定会献给皇帝。 国家大事,总有死伤,姜云心不是胡乱仁慈之人,当然不会插嘴。 但是,她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若按照火雨族的计划,他们先将此物献给云王,云王得到之后,感受到此物的神奇之处,和当铺柳掌柜说的大抵相同。 比如延年益寿,心旷神怡,甚至返老还童,等等等等。 那这块石头,云王很可能会献给皇帝,放在皇帝寝宫之中,日日相伴。 姜云心说:“据我所知,这黑石是否对人有害暂且不提,绝对不可能有延年益寿,神情舒爽的功能。” 那么问题来了。 火雨族的人,凭什么认为,云王会将此献给皇帝? 第144章 致命贺礼,潜伏已久 云王和往日一样,正在府里研究棋局,用的是方明宴送的一套白玉棋盘。 他可真是整个京城过得最舒服的人了,什么都不用管,拿着最高的俸禄,一年无数赏赐。 唯一要做的,不时进宫,和皇帝表现一下皇家的脉脉亲情。 他对皇帝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姜云心有时候会酸溜溜地想,那可不,谁要是对我这么好,那我也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啊,我甚至要在家里给他立个长生牌,早晚三炷香。 方明宴一早就带人到了云王府,找到柴元良,两人商议之后,又急匆匆去找云王。 云王年纪虽大,却不糊涂,听着两人的话,只有一个字,查。 云王是不管事,可是他手下有可以管事的人,管事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云王府突然开始了整个王府的一次筛查。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从头到尾地审核了一遍。 筛查的人,不是王府自己的人,而是皇帝派来的毫不相干的人。 皇族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只眼睛盯着。这一变动自然也引来无数议论。 最多的,无外乎云王是否得罪了皇帝,说得有鼻子有脸,有声有色的,就好像云王府明天要被抄家一样。 但是云王府无人在意,下到洒扫丫鬟,上到管家,挨个查了过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还真查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负责云王屋里打扫的丫头,一个王府中的侍卫,从丫鬟的屋子里,找出一包药粉。 第198章 太医看了,说这药粉不是毒药,是一种用无数名贵药材配成的叫人精神愉悦,身心舒畅的药。 丫鬟被查出来后,连连磕头,辩解说:“奴婢没有坏心。奴婢进府之前,曾经遇过一个名医,这是他给奴婢的一个方子。都是些上好的香料,这香料沾着衣服枕头上,香味非常淡,却可以叫人心旷神怡,凝神静气。大人您若不信,可以请太医查验。” 太医就在一旁,点了点头。 “确实无害,是个好方子。而且此方温和,润物无声,不着痕迹。” 丫鬟松了一口气。 “是个好方子,就对了。”方明宴道:“既然是个好方子,为何不大大方方地拿出来献给云王?藏着掖着做什么?” 丫鬟愣了一下:“奴婢人微言轻,不敢。” “不是不敢,是还没到时候吧。”方明宴冷笑道:“等什么时候那颗赤阳白玉球被送进来云王的房间,什么时候,再把这药给云王用上。” 他们想害的人,自始至终还是皇帝。 让云王误以为赤阳白玉球果真对人有好处,送进宫里,长久放在皇帝身边。 方明宴道:“如此说来,火雨族的人也混进了皇宫,接近了皇帝身边。” 丫鬟脸色骤变。 就是这么看似复杂,却又简单的一个计划。 接下来第二轮,就是对皇帝身边的人的彻底清查,所有有可能进入皇帝寝宫,接触皇帝衣服和被褥,用品的,全部查了一遍。 查祖宗三代。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藏不住。 很快查出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 皇宫里的手段,可就没有王府这么温和了。 姜云心这几日都很闲。 查云王府的时候,她还跟去凑了一下热闹,出谋划策。等到查皇宫的时候,就彻底帮不上忙了。 姜云天带人去了火雨族,山高路远,就算是一切顺利,也要一两个月。 姜家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其实不想出远门。 但一来皇命难违,二来,功劳都是攒下来的,这个你不做,那个你不做,皇帝还怎么重用你呢。 姜云天知道自己想要在姜家站稳,就必须比姜建白在朝廷站得更稳,权利更大。 无论在家里,还是在朝中,在哪里都是一样。 权利大的那个,说话声音更大。 姜云天临走的时候,将姜云心交托给方明宴。 “方大人,我这一去,我妹妹就交给你照顾了。”姜云天道:“我们家情况复杂,我不在府中,能不回,还是不回得好。” 继母是死了没错,但继母也有子女。 以前的仇恨还是藏着掖着的,现在已经放在了明面上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姜云心也没打算回去。 “放心吧大哥。”姜云心说:“若是家中找来,非要我回去不可。我就喊薛哥龙哥陪我一起回去。” 姜云天感觉有点奇奇怪怪的,但还是点了头。 你和方明宴是这种关系,还对他的手下一口一个哥,似乎有点不合适。 但喊的听的,一旁的方明宴,都接受良好,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宫里查出来的太监,宫女。云王府的小厮,丫鬟。还有毕安,全部都送进了刑狱司,由方明宴统一调查。 这是查出来的,会不会还有没查出来的?火雨族在不知不觉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在京城中,在什么位置什么身份。 这是个大问题,皇帝十分重视,方明宴和几个官员一起负责此事,忙得脚不沾地。 姜云心就清闲了,这几日就算是有什么大案子也不会往刑狱司送。她作为刑狱司的仵作,旁的地方再忙,再有命案死人,也不必操心。 一个月就拿二两银子,谁也不是工作狂,乐得清闲。 于是她吃吃逛逛,可惜的是荆风华作为师爷,要跟着一起忙,她只好目送好友离开,差一点落下了鳄鱼的眼泪。 姜云心这一天睡到日上三竿,没去伙房吃饭,而是出门打算去一家喜欢的酒楼。 京城繁华,大小酒楼几十家,小吃铺子不计其数,姜云心立誓要一家家的吃过去。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唯剩下美食而已。 没料到刚出门,就看见刑狱司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小丫鬟打扮的人,正上前和门口的守卫说话。 守卫似乎和她是认识的,不知什么的说了两句,然后正见着姜云心出来,然后伸手一指。 “喏,这就是姜小姐。” 小丫鬟立刻眼前一亮,迎了过来。 姜云心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妙,这人是谁,怎么似有杀气? 第145章 互相吹捧一起快乐 然后眼见着小丫头脸上就堆起了笑,迈着小碎步跑过来,亲亲热热地说:“这位就是姜小姐呀。” 姜云心狐疑地点了点头,有些警惕道:“我就是姜云心,你是哪位?” 小丫鬟说:“奴婢叫环儿,是方夫人命奴婢来请姜小姐进府一叙。” 姜云心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方夫人是哪一位夫人,是这个身体以前的朋友或者长辈吗? 但是看见门口守卫和门口停着的马车上的车夫很熟悉地说话的样子,她的脑子一瞬间就转过来。 来了来了,终究还是来了,一个声音在姜云心脑中响起。 第199章 这方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传绯闻的顶头上司,方明宴的母亲啊。 传说中的给你一千两离开我儿子的经典片段,终于要出现了。想想还有点激动呢。 虽然姜云心现在不是那么缺钱,但是一千两对她来说还是挺有诱惑力的。 姜云心问:“你家夫人可是我家方大人的母亲?” “是的。”环儿说:“正是。我家少爷正是刑狱司提刑司方大人。” 姜云心的第一个念头是转头往刑狱司里面看去,她想一眼就看见方明宴出现在身后,然后脚踩七彩祥云过来把她给救走。 但是很遗憾,方明宴没有出现。 环儿还挺客气:“姜小姐,您别多心。夫人听说您这段时间在刑狱司十分辛苦辅佐大人,所以想请您吃顿饭,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姜云心心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鸿门宴,给你一千两离开我儿子,我懂得多了。 但是马车都已经堵在了刑狱司门口,姜云心觉得如果她就是不去,好像有点怂。 如此的怂,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方夫人就算是看她再不顺眼,应该也只能冷嘲热讽一番,不至于现场把她弄死。毕竟她也是堂堂三品大臣家的大小姐,弄死了不好交代吧。 姜云心定了定神,应下。 “好,那……我这也不能空手去,你稍等,我回房取些东西。” 就算方夫人什么都不缺,自己也要礼数周到才行。 环儿也不催,只说:“那奴婢在门口等着。” 她也不怕姜云心跑了。 姜云心回了房间,也不用挑拣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东西都太一般,送方明宴母亲有点寒酸。 她拿了一盒头面,这是她最好的一套首饰,是云王王妃送的。 云王王妃送的东西,是不会差的。云王妃这个年纪,对云王喜欢的小姑娘,早已经没有争风吃醋的心,都是投缘的晚辈,也愿意表现出慈祥和喜爱,讨云王的欢心,所以送起礼物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这是一套祖母绿头面,祖母绿被称为绿宝石之王,端方大气,贵气十足,在京城的贵夫人之中,是十分受喜爱的宝石。 姜云心还有点舍不得,摸了摸锦缎的盒子,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送! 然后姜云心就出了门,还不忘叮嘱路过的差役,去告诉方明宴一声,自己去方府赴宴。 方明宴对自己的母亲一定有所认识,如果他觉得有危险,也好及时去救人。 姜云心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好像也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 方家,离刑狱司并不远,都在京城中心。 马车停下,开了门,有下人放了脚凳,丫鬟扶姜云心走下马车。 姜云心莫名的觉得,好像方府的丫鬟态度还不错,不是那种颐指气使要给她下马威的。也对,方明宴斯文守礼,方家的家风应该是不错的。 就算是不喜欢,也会好好地说。 姜云心放心了一点,跟着环儿进了门。 方府宏伟大气,一见便不是姜府可以比。 当然方明宴的父亲也不是姜云心的父亲可以比。 方明宴的父亲方大人,是太子太傅,官居一品。方明宴年纪轻轻能胜任三品提刑司,也是虎父无犬子。 环儿带着姜云心一路走进方府,眼见着便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后院绿柳居,婆子已经挑首盼望,一看盼儿带着姜云心回来了,一溜儿小跑回去报信。 姜云心毕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然看得目不暇接,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样子。 端庄,大气,她在心里给自己定位。虽然配不上方明宴,但总不能让方夫人一气之下,把她从刑狱司赶走吧。 万万没料到,姜云心还没见着方夫人,就见到了另一个人。那日在云王寿宴上见过,但是没来得及说话的纪若萱。 纪若萱迎了出来,看着她便道:“姜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纪若萱笑容灿烂,一点儿没有阴阳怪气的样子。 姜云心便也笑了:“记得,纪小姐。” “是我。”纪若萱说:“那日在云王寿宴,也没机会说话,今天我正巧来看伯母,伯母说喊了你来吃饭,我一想这不是巧了,我就留下来蹭一顿饭,也好和你说说话。” 姜云心没有在纪若萱背后看见好大的一朵白莲花,她觉得这姑娘还挺讨喜的。 别的不说,在云王寿宴上怒斥吴子墨,那时候她和方明宴都不在场,就这,她就侠肝义胆,豪爽正直。 姜云心不是不想交朋友,只是不想被害。 若纪若萱是真性情之人,那当然好。谁想天天尔虞我诈,你来我往的呢。 当下,两人欢欢喜喜进了房间。 方夫人正在屋子里。 姜云心只看见堂屋正中,坐了一个温婉的美妇人。 保养得好加打扮得体,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的样子,和方明宴倒是像得很,一样看着,不是姐弟,就是母子。 方明宴的好皮囊,看样子是随了母亲的。 环儿走过去说:“夫人,姜小姐来了。” 姜云心入乡随俗,走过去给方夫人请安。 方夫人打量着姜云心,面色十分温和,没有刻薄尖酸挑刺的样子。 第200章 姜云心就静静站着,给她看。 我这皮囊,长得也不差。 只看长相,还是可以的。 果然,方夫人看了一会儿,笑道:“姜小姐,果然是个美人。” 这夫人说话还怪好听的。 姜云心一听觉得心里妥帖,也道:“夫人才是真美,我刚才进来其实心里嘀咕了一下,要不是丫鬟唤您夫人,我都在想,不是说大人的母亲找我吗,怎么来的是大人的姐姐?” 互相吹捧,大家开心。 第145章 夫人台词错了 谁不喜欢听人说好听的话呢,哪个夫人不喜欢别人夸她年轻呢,就算知道只是客气话,那也听着高兴。 而且姜云心不卑不亢的,一看就是个诚实的姑娘。 “就是。”纪若萱跟着说:“我就说吧,几年没见,伯母比我走的时候看着更年轻了几岁。” 姜云心麻溜儿接话:“去年二十,今年十八,年年十八。” 方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感觉有点吃不消,没想到大少爷相中的姑娘,是这么个风格。 其实姜云心是斟酌过的,她觉得方夫人不是一个古板的人,要不然的话,不会教育出方明宴这样的性格。 方明宴虽然办案的时候严肃,但私下相处也是很随意率性的,有时候还有点毒舌腹黑。 这绝对不是一个礼数苛刻的母亲教育出来的。要不然的话,早就被家法打死了。 方明宴回家一趟,出来心情不是很糟糕,可见这事情不是特别糟糕。至少他回家没挨打。 这个风格果然方夫人喜欢,嘴比蜜甜的晚辈,只要没安坏心,就算是刻意奉承,那又有什么不好。讨长辈欢心,让长辈心情愉悦,这本身也是一种孝顺。 难道要一个个板着脸,然后大眼瞪小眼吗,那多添堵? 姜云心来了方夫人吩咐传饭,一边吃,一边说。 吃饭前,姜云心连忙把带来的祖母绿送给方夫人。 “来得匆忙,也来不及准备东西。”姜云心说:“这一套首饰,送给夫人,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环儿将锦盒接了过去。 方夫人打开一看,眼前一亮。 云王夫人送的首饰,就算是方夫人看来,也是珍品。 “这一套祖母绿的首饰,十分珍贵。”方夫人欣赏了一下:“你送给我,这礼是不是重了点?” 姜云心实话实说:“是有点舍不得,这是云王妃送我的。但是我其他的东西都拿不出手,只有这一套,勉强配得上夫人。” 环儿和一众丫鬟瞪大眼睛,送都送了你说舍不得。这怎么弄,难道让夫人退回去? 方夫人果然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原来是云王妃送的,果然珍贵,放心,我不占你便宜,免得回去以后,宴儿笑话我小气。” 说着,方夫人转头道:“环儿,去把我给姜小姐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环儿应一声,进了内室。 竟然给我准备了见面礼,姜云心有点期待,而且听方夫人的意思,礼物还不薄。 环儿很快也捧了一个锦盒出来。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的手镯,那叫一个温润细腻,凝脂无暇。 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云心的眼神在上面盯了好一会儿,写满了喜欢。 又美又贵的东西,谁会不喜欢。 当下,宾主皆欢。 丫鬟轻声道:“夫人,可以入席了。” 一张桌子三个人,方夫人,姜云心,纪若萱。 姜云心原本以为是修罗场鸿门宴,但是好像没有杀气腾腾。 上的菜她有吃过的,也有没吃过的,方夫人给她介绍,有几道是方家厨子的拿手菜,外面做的都不正宗,或是没有。 姜云心特别喜欢吃其中的一道酸汤鱼片,感觉外面酒楼里吃过的味道截然不同。 方夫人说:“喜欢吃就多吃点,下次若是想吃了,就过来吃。若是没空来,就让丫头过来说一声,我叫厨子做了,给你送过去。或者刑狱司也有伙房,让厨子带着东西过去做也可以。” 这待遇,不得了啊。 姜云心隐约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方夫人对她那么好,天生热情?还是,笑里藏刀?总不能是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了吧? 姜云心奇怪,就问了出来:“夫人,我斗胆想问一声,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和蔼?不满您说,我这次来之前,是做了心理准备的,要是您想把我骗来打一顿,我转身就跑。” 方夫人那一口汤刚入口,差点被这话给呛着。 咳了两声摆摆手:“你说到哪里去了。” 姜云心用一副求知的眼神看着方夫人。 您给个爽快话,到底为什么? 方夫人放下筷子,说:“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 姜云心不明白。 方夫人说:“在听说了你和宴儿的事情后,我就叫人打听你的。” 方夫人倒是不虚,把跟踪监视调查说得坦坦荡荡。 “你的身世,我都打听清楚了。”方夫人说:“虽然从小坎坷,但是自己争气。虽然不是矜持闺秀,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小姐。让宴儿动心,云王欣赏,我觉得你定有不同之处。” 姜云心用心听着,感觉方夫人对他评价还挺高。 第201章 方夫人接着说:“我在刑狱司必经之路上看了两日,几次见你和晏儿出门。” 姜云心服了。 方夫人说:“你们并肩同行,说说笑笑。你既不献媚,也不做作,十分自然。晏儿与你说话,也十分自然,自他长大,我还从未见过他与哪个女子说话如此开心舒畅。” 有吗?姜云心苦苦思索。 难道不是每一次他们一起出门,都是她和薛东扬龙桥吵做一团,方明宴一脸,这几个傻子我不认识,离我远一点的忍耐表情? 被方夫人看在眼里,竟然是开心舒畅。 但这是好事。 见方夫人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姜云心索性就直说了:“方夫人,其实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 姜云心说:“我的家世远远配不上方家。至于名声,最近更是尴尬。您放心,您担心的事情我有分寸,不会让方大人因此受困的。” 姜云心要给方夫人吃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儿子的,这事情真是纯属意外,只是姜云心现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能立刻解释清楚罢了。 但是纪若萱看着姜云心笑。 方夫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因此受困,你和晏儿,难道不是两厢情愿,情投意合?” 姜云心无言以对。 方夫人恍然大悟:“你以为我要棒打鸳鸯?” 难道不是。 方夫人说:“当然不是,难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晏儿喜欢,我就喜欢。” 姜云心呆呆看着方夫人。 这不合适,这不合理啊。 你的台词不是这句啊! 第147章 无字碑 方夫人和纪若萱就一起看着姜云心一脸奇怪的表情。 “云心。”纪若萱伸手在姜云心眼前挥了挥:“云心。” 得,这次连姜小姐也不喊了,直接云心了。 姜云心回过神来,总觉得这事情奇奇怪怪。 也不怪她,哪个现代人没看过百八十本古言小说呢,什么替身梗,白月光,青梅竹马,后宅风云,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理论经验丰富。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事情很诡异。方夫人怎么能接受这亲事,纪若萱怎么不跟自己抢方明宴,都这么省事儿的话,一百万的小说不得二十万就完结啊。 再说,你们都不反对,也不横刀夺爱抢回青梅竹马,我和方明宴这戏,该怎么收场呢? 本来,姜云心还在心里盘算着,正好可以顺势而为,把她和方明宴这场戏给收个尾。 虽然郎有情妾有意,但奈何父母不允,棒打鸳鸯,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各奔东西。 姜云心这一顿饭吃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 临走的时候,还和纪若萱约了一起出去逛街,和方夫人约了一起去听戏,若是旁人不知,看着还以为是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女儿呢。 姜云心从方府出来回刑狱司的时候,方明宴正好忙完,两人碰个正着。 方明宴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姜云心眼前一亮,也不管上下有别了,赶紧拽住方明宴。 “方大人来来来,我有事情问你。” 然后利落地把方明宴拖进了房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身后薛东扬感慨道:“老龙,你说,我们要不要稍微制止一下。” “有什么可制止的?”龙桥不以为意:“大人要是不愿意,自己不会反抗吗?” 薛东扬一想也是,点头赞许。 幸亏这神奇的对话没让方明宴听见,不然肯定要扣两人的工钱。 姜云心将方明宴拽进房间后,便给她看了放在桌上的锦盒。 盒子里,是方夫人送的一双羊脂白玉的手镯。 然后在另一边的桌子上,还有不少东西,大盒子小盒子的。 这都是方夫人送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都是伯母送的。” 吃了一顿饭,姜云心已经在方夫人的要求下改了口。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叫着多生疏。”方夫人说:“跟若萱一起叫伯母吧。下次多和宴儿回来吃饭,回来看我。” 那一刻,姜云心感受到了方夫人的真情流露,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方明宴看着那一对羊脂白玉镯,也有些意外。 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沉声道:“你该不会是我走失多年的妹妹吧?” 这想法,姜云心看了一眼方明宴:“你们家丢过孩子吗?” “没有。” “……”姜云心认真说:“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我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你娘肯定要第一时间拆散我们。” 要不然,还得了。 方明宴一想也是。 方明宴说:“我回家那一趟,也挺意外。本来以为要据理力争一下,谁料父母说他们不反对,问我要不要找媒人上门提亲,还说……正好你如今在风口浪尖,若是我们家上门提亲,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姜云心嫁不出去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但是这悠悠众口,是靠方家的名声在堵啊。 姜云心不由的道:“大人,你当时听见,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方明宴都有更好的选择,无论家世和条件,公主郡主都可以考虑的,云王有一个孙女,就很中意他。 第202章 方明宴坦然一摊手:“虽然奇怪,但何必深究?” 这是什么意思? 方明宴说:“他们是我的父母,不会害我。我了解他们,也不会害你。既然如此,无论他们是何原因对你另眼相看,好意领着就是,若有原因,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若无原因,只是因为顺眼,那不是也挺好。 方明宴竟然这么接受良好。 姜云心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反驳。 既来之则安之,方明宴也是个挺看的开的人。 但方明宴都这么说了,姜云心也不好再说什么,第二日,方夫人约了她去登山的。 姜云心发现这个年代的人,还挺喜欢登山的。 方明宴约云王去登山,方夫人也约她去登山。 京城周边有大大小小数座山,方夫人登的这一座,是平平无奇的一座小山。 扶台山只有一座孤峰,在水中央。山上一座小庙,奉的不知是哪路神仙,香火寥寥。 方夫人出行,带着十来个丫鬟婆子家丁,和姜云心一辆马车,行至江边。 从车换船,这才山上。 一路上,姜云心话不多,倒是方夫人絮絮不停,说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姜云心恍惚觉得,方夫人这是将自己当做未来儿媳妇,已经在和谐相处了吗? 这态度,绝对不对。 方夫人不可能是如此见一个爱一个之人,要不然的话,方明宴后院早就已经妻妾成群了。 但是姜云心能感觉到她的善意,便也默默受着。 上了山,这庙当真是小,只有零星但散落在山路上的几座,香火零星,也没见着几个人。 方夫人一路往上走,一路和姜云心说话。 “我有一位故人,埋在此处。”方夫人说:“我们关系极好,若是她还活着,宴儿也要叫一声干娘。” 这是闺蜜好姐妹,姜云心点头。以前她也有,哦,现在也有,就是荆风华,不是闺蜜,胜似闺蜜。 方夫人接着说:“我每年都要来祭拜她,若是晏儿有空也会陪我一起来。” 姜云心接着点头。 方夫人说:“这几日晏儿忙,叫你陪我来,不会麻烦你吧。” “不会,不会。”姜云心连忙道:“怎么会呢,天气这么好,我也想出来走走。” 而且方夫人出门,吃喝交通工具一应俱全,丫鬟小厮一切安排妥当,再没有什么不满意。 不说别的关系,陪领导的母亲出门逛街游玩,这也是工作啊。 一路向上,终于,走到了一处向阳的山坡。 跟着方夫人的丫鬟始终挽了一个篮子,此时方将篮子放下,打开。 里面竟然是祭拜的用品,元宝香烛之类的。 姜云心明白了,方夫人是带她来祭拜朋友的。 有一种,我既然认可了你,就得把你介绍给身边所有人的感觉。 很奇怪,但是骑虎难下了。 林子里果然有一个小小坟茔,很简陋,一个土包一块碑,碑上连名字都没有。 但是坟茔打扫得很干净,面前一根杂草都无。想来是方夫人给了钱,叫人打扫看管的。 方夫人没有任何解释。 手下将祭品摆开,然后就退了下去,她们熟悉这一套流程,不用说的就退出了很远。 姜云心站在一边,心里觉得怪怪的。 或者说,从见到方夫人开始,她的行为就跟自己预想的相去甚远,不是坏事,可受宠若惊。 方夫人自己拜祭之后,转身朝姜云心招手。 姜云心眼尖地看见,方夫人的眼睛有点红。 她和坟里的这闺蜜,感情可真好。 姜云心走了过去。 方夫人柔声道:“云心,你和晏儿的事情,我和你伯父都是同意的,只是晏儿说,你们俩的关系和寻常的男婚女嫁不同,想要多相处一段时间。” 姜云心实在不知道方明宴跟家里怎么说的,所以她也不好乱说,免得两下对不上了穿帮。 但是这事情,现在确实尴尬了。 方夫人说:“都是从年轻过来的,你们的想法我都明白。” 礼教苛刻,但过来人谁不知道呢,少男少女那点心思。 方夫人接着道:“虽说京中官员嫁娶,更看重利益提携,但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若是不互相欢喜,难免叫人烦心。我做娘的,自然不愿意看儿子烦心。至于前程,让他自己去挣,自己挣不来,那就是他能力不足,怪不得别人。” 姜云心恍惚觉得。 一直担心门第名声的是我,方夫人却如此说,好像我是封建残留,方夫人才是穿越过来的一样。 不对,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本来我们也是演戏啊。 方夫人给姜云心吃了定心丸之后,步入正题。 “云心,你……来拜一拜她吧。晏儿干娘,也是你干娘,她若是在世,一定也疼你。她一定,也想看见晏儿娶妻生子,一世安稳。” 姜云心站在坟前,感觉有一些奇怪。 上一世的法医这一世的仵作,姜云心见多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简单奢华的坟墓。也见过无数亲友逝去,痛不欲生的人。 现在方夫人的周身,就弥漫着淡淡悲伤。 干娘干儿子罢了,至于有了女朋友也要带来给亡者看一眼吗?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肃了? 第203章 但是方夫人的眼神甚至有些哀求了。 姜云心走了过去,在无字碑前上了香。 方夫人握着姜云心的手,说:“你看看,晏儿的心上人,她叫姜云心。今年十八,亭亭玉立的一个大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还有本事,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让她和晏儿恩恩和睦地过一辈子。” 这一刻,姜云心差一点问出来。 这坟里的人,到底是方明宴的干娘,还是我的干娘? 第148章 困在雨中 姜云心心里的疑惑团团升了起来,但是她不好问的。 这怎么问,姜家和方家一贯没什么来往,这么一问,好像是拉关系给自己脸上贴金一样。 方夫人在无字碑前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会儿,大概就是方明宴和姜云心的事情。 让坟里的人放心,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人,两个人感情好,一定会幸福的。 等到方夫人说完之后,看见姜云心站在一旁,解释说:“我这朋友生前最疼就是晏儿,那时候晏儿刚才出生,她就想着他娶妻生子,其乐融融的画面。如今晏儿的婚事有了眉目,所以我想着一定要跟她说一声,让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姜云心点了点头。 方夫人的解释没毛病。 虽然整个事情有些奇怪,但你挑不出错来。 如果她的朋友是在方明宴出生的时候没多久就不在了,那这坟已经有十几快二十年了。 这些年她每年都会来祭拜几次,这事情家中也是知晓的,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祭拜之后,方夫人的情绪有些低落,姜云心安慰她几句,人死不能,九泉之下定能安心之类的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便慢慢往回走。 下了山上了马车。 方夫人今日累了,靠在车边便打起了盹。 姜云心毕竟年轻精神足,她在这年代也难得出一趟京城,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 于是她将窗帘掀开,看着路上的风景。 正看着呢,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了唢呐的响声。 唢呐可是号称乐器之王的狠角色。 正所谓,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初闻不识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 这荒郊野外的,附近连户人家都没有,这唢呐声响又是黄昏,估计是有人下葬。 果然靠得近了,唢呐声中还有人哀哀痛哭。 这条路窄,方家的马车便和对面送葬的队伍撞上了,必须有一边让到一旁,要不然谁都过不去。 方家的马车带着十几个下人,一看就是京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家。而对面穿着打扮都要差一些。 通常情况民不和富斗,富不与官争,对面是会主动避开。但是今天这情况特殊。 死者为大,任何人是都要为送葬队伍让路。 环儿跑了过来,请示道:“夫人……” 姜云心嘘了一声,低声道:“伯母睡着了。” 环儿明白,低声道:“姜小姐,对面是送葬的队伍,那咱们……” 姜云心点头:“让他们先过。” 环儿应着,走过去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让对方先过。 即便是愿意让路也不容易,路太窄,人让路可以直接走到一旁的山坡上,马车可不行。何况方夫人在马车上睡了,一品官员的当家主母,可不是想当然地去给她唤醒,叫她下车让路的。 方夫人脾气好,可能不会介意。但是没有一个下人敢。 姜云心倒是敢,但是她和方家也没有那么熟,干嘛要做这个不懂礼数的人呢? 所以车夫只能小心翼翼地将马车往一旁赶,尽量让马车靠边,空出一条足够送葬队伍通过的队伍来。 就在大家友好协商路面问题的时候,突然,一声惊雷打下。 变天了。 刚才还有一丝夕阳斜照,天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密布。 方夫人本来在马车上打盹的,被这一声惊雷惊醒,一下子坐直了。 这才发现姜云心不在车厢里了,马车也停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方夫人掀开窗帘,唤道:“环儿。” 天更黑了,一滴雨水落在姜云心的脸上,真的要下大雨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是下雨,真是连个可以躲的地方都没有。 送葬的队伍大约有二十几人,此时也在看天,他们也心焦的很。 昨晚看夜色还不错,今天白天也是阳光灿烂,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但老天爷就是那么炫酷,说变天就变天,谁也没办法。 环儿忙走到窗口,跟方夫人说了一下情况。 方夫人是好说话的,一听,便决定下车,让送葬队伍先过去。 有点晦气,但这没办法。 如果是遇到迎亲队伍,少不得要开开心心的祝贺几句,送葬的就算了,赶紧让人走吧,免得误了时辰。 开了车门,姜云心和环儿一起扶方夫人下了车。 车夫这下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马车了,很快将马车靠边,让出足够的通道。 送葬队伍一见,带头两人连声道谢,然后便招呼后面的人快速通过。 方夫人低声对姜云心说:“回去叫人给你摘点柚子叶,泡个澡,去邪祟的。” 第204章 姜云心好笑,但还是道:“没事儿,伯母,我是个仵作,不怕死人。” 说起来奇怪,姜云心顺口问道:“伯母,为什么你对我是个仵作,不在意呢?仵作也是常碰死人的呀。” 仵作也是个非常不受待见的活儿,要不一度是贱籍呢,不是迫不得已的底层,谁会做这活儿。 但是方夫人说:“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 方夫人说:“虽然是仵作,也是给朝廷做事,那都是正事。仵作是会碰着尸体不假,那晏儿在刑狱司,不也常见尸体吗,难道我连儿子也嫌弃吗?” 不得不说,方夫人在对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个人的问题上,一点儿都不双标,也不厚此薄彼。 送葬队伍继续敲敲打打往前走去,看得出来他们有一点着急。 因为大雨倾盆,落了下来。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雨点便大的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狂风呼啸,路两边上坡的树被吹得左右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 环儿连忙扶着方夫人上了马车,姜云心也上了马车。 虽然姜云心心里有点抱歉,但也没有办法。这马车不大,只能坐下两人,勉强可以挤四个,但是这个年代阶级森严,没人敢上车和方夫人挤在一起。 不过环儿是方夫人的贴身侍女,也被叫了上来。 然后马车继续前行,众人冒雨走在路上。 但也只走了一小会儿,马车又停下了。 等了一会儿,下人过来说,前面的路被堵上了。 又不是下了很久的雨造成了山体滑坡,怎么会堵上呢?姜云心有点奇怪,跟方夫人说一声,下去看看。 路上有一棵倒下的大树,乱七八糟的一堆泥土。看大树的根部有被烧焦的痕迹,可能是刚才的雷正好劈中了它,然后它倒下,带起了周围的石头泥土。 这就很尴尬了。 雨虽然比刚才小了一些,但还在下。 树干很粗,不是几个人可以抬得动的,树冠更是茂密。 虽然方夫人随行有十几个人,可都是小厮丫鬟,没有武林高手。京城周边一直是安全的,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贼人敢拦路抢劫,因此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也没有贼人,可是也没有他们需要的劳动力。 路只挡了一半,人是可以走过去的,但是马车过不去。从这里回去,若说走路,常在外赶路的人问题不大,可是让方夫人走上十几里,那不太现实。 也没到那么着急的地步。 姜云心想了想:“这路暂时是通不了了,你们有人会骑马吗?” 好几个小厮都会骑马,车夫更别提了,马术相当不错。 姜云心道:“这雨看样子一时不会歇,路靠我们自己也无法打通。这样,找个马术好的骑马回去报信,叫人来帮忙。” 这里离京城不过二十里路,走路是很要命的,骑马就不用多久。 进了京城,找去刑狱司,方明宴带人过来也不用多久。 要是姜云心一个人,是不好意思兴师动众地叫救援的。但是有方夫人在就不一样了,召唤方明来救母亲大人,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速去速回,注意安全。”姜云心看马术最好的小厮消失在风雨中,回到马车旁,却在下面站着,没上去。 雨还在下。 方夫人在上面等姜云心上马车,等了一下怎么还没见她上来,将窗子打开一些,就看见姜云心站在马车边。 “云心。”方夫人忙道:“快上来。” 姜云心摸了一下:“伯母你把窗子关好,雨还挺大的。我衣服都湿了,要是上去,把车厢也弄湿了。” 大家都在雨里淋着,她好歹还有人给打伞呢,又不是冬天也不冷,站会儿没事。 “弄湿了有什么关系。”方夫人一听那不行,立刻让小环打开车门,把姜云心拽了上去。 方夫人出行,虽然不多奢华,但是车上会有人准备好各种物品。比如零食点心,换的衣服,盖的毯子等等。 姜云心一上来,方夫人就让小环拿出衣服,换一身干爽的衣服,要舒服多了。 两人的身材虽然不太一样,倒是相差不大,穿也能穿。 姜云心推辞再三,还是换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雨从大到小,好在有十来个人在,也不必害怕。 车上有吃的有水囊,出来一整天,下人也都带了干粮,算着时间,如果一切顺利,一来一回也不用两个时辰。 雨,渐渐地停了。 方明宴还没来,倒是后面的山路上又传来了一串的声音。 众人借着最后一点光线一看。 是那支送葬的队伍回来了。 第149章 诈尸 送葬的队伍去是抬着棺材的,回来的时候,却是空着手,虽然脚步沉重,但是利落很多。 送葬队伍到了这里,看见马车和路边上的人,明白他们是因为大雨被困,所以暂时停下来的。 如果他们是为别的目的出来,还能上前问两句,是否需要帮助?但家里办白事,知道别人忌讳,因此只是遥遥的对众人颔首致意,然后匆匆继续往前走。 姜云心他们之所以过不去,是因为马车过不去。 倒下的树挡在路上,人是可以跨过去的。单独的马也可以过去。 第205章 但是马车过不去,方夫人又不可能徒步回京,所以大家只好一起等着。 又等了一会儿,雨小了一些。 姜云心算着时间,觉得方明宴差不多也该到了,于是她安抚方夫人,让她稍安抚勿躁,自己下去看看。 姜云心下了马车,只看见天色已晚。虽然他们出来带着油灯蜡烛灯笼,但是在雨天都不好使,光线也暗。 姜云心让环儿在马车里陪着方夫人,另有丫鬟扶着她。她打算去树枝挡路的地方看一看。 就算是方明宴他们来了,也必须把拦路的树搬开,要不然还是走不了,他总不能把他娘背回去。 到了拦路的地方,姜云心打着伞,点了小灯笼拎着,在摇曳忽闪的微弱烛光下查看路况。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声。 是方明宴赶来了。 早有下人在前面候着,看见方明宴一行十分高兴,连身道:“少爷,少爷,我们在这里。” 方明宴正在刑狱司安排事情,听府里的人来说,姜云心和方夫人一起困在回城的路上,二话不说带了十来个差役,亲自出来迎接。 一行人快马加鞭到了被堵的地方。 方明宴是习武之人,眼神自然比普通人好,虽然在这黑暗中也只能看个大概,但他还是看见了树桩边,弯着腰正在查看什么的人是自己的娘亲。 那人的姿势是看不见脸的,就算能看见脸,这光线也看不清。身材也看不全,他只是从衣服上判断,那是娘的衣服,自然就是娘。 于是方明宴大步走了过去。 “娘,您没事吧?” 姜云心听着方明宴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愕然抬头。 四目相对,一阵尴尬。 姜云心使劲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这才忍住没笑出声。 好歹方明宴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个便宜不占也罢。自己还小着呢,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凤方明宴一见,脸也有点黑。 姜云心用憋笑憋的有一点变调的声音说:“伯母在马车上,我衣服湿了,所以借伯母的衣服穿一下。” 方明宴尴尬地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大步走向马车。 方夫人虽然被这大雨堵得有些郁闷,但也没有受到惊吓。 下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身边又跟着这么多下人,没有什么变故。 见方明宴来了,更是彻底放心了。 方明宴带来的都是刑狱司里精壮的差役,带着兵器。和方夫人出行带的丫鬟小厮截然不同。 他们很快就将道路清理出来。 横在路中的大树确实很沉,可是再沉的大树也只是一棵树罢了,横七竖八地切成几段,自然也就搬开了。 大树搬开,泥土稍微清理一下,马车通行无阻。 方夫人在马车上喊姜云心:“云心,快上车。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姜云心应了一声,正打算往马车上爬,忽然听见一声凄厉喊叫从远处传来。 幸亏此时方明宴已经到了,要不然的话,这声音在夜晚的山中听起来真的怪可怕的。 那凄厉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由远而近。 姜云心侧耳倾听,微微皱眉。 那声音她听清了,但是没明白,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喊着,诈尸了,诈尸了! 众人面面相觑。 诈尸了是什么意思? 已经死去的尸体忽然活过来了,从棺材里蹦了出来? 方夫人和下人脸上都现出一点惧色。 “怎么回事?”方夫人有些犹豫道:“他在喊什么?” “没事。”方明宴连忙握着方夫人的手:“娘你别怕,有儿子在呢。” 看着方明宴高大的身影站在一旁,方夫人心里安稳一些,点了点头。 姜云心有一点羡慕,我要是有一个这么高大英俊又孝顺的儿子就好了。 “龙桥。”方明宴说:“过去看一下。” 那声音还挺远的,但是一声声地近了,可见是有人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跑的。 龙桥应着,带两个人迎了上去。 方明宴说:“娘,你们先走吧,天太晚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方夫人虽然有点担心,但是她也相信儿子的能耐,知道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留在现场,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拖方明宴的后腿。 当下方夫人便应了一声。 方明宴吩咐起程,让马车慢一点,一定要稳妥地把夫人送回府。 此时姜云心还站在马车边,方夫人连忙让她上去。 姜云心本都已经打算上车了,可是听见诈尸这一句却犹豫了。 虽然她博古通今,但是诈尸的事情还真没见过,也不相信。 以前的法医,现在的仵作,总是对尸这个字有格外的兴趣。 稍微犹豫一下,姜云心道:“伯母。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着大人,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方夫人本来想说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留下来做什么?让方明宴带着他的手下去干吧。 但是转念她又一想,哦,姜云心现在是刑狱司的仵作呢,眼见着有情况发生,让她抛下上司跑了好像是不太合适。 而且两人这种关系,也希望能多相处。不是非要谈情说爱,在一起哪怕只是干正事,也是甜蜜呀。 第206章 方夫人才不要做棒打鸳鸯的人,她立刻说好:“那你留下来陪着晏儿,晏儿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云心。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带着她就跑知道吗?” 不得不说方夫人真的是很接地气。 方明宴好好地应着,让她娘放心,然后叮嘱了车夫几句,看着她离开。 方夫人带走了她带来的小厮,丫鬟,车夫。方明宴又让四个差役跟随一起回去。 其实没有这个必要,这条路是很安全的,没有什么人敢拦路抢劫,做车匪路霸。只不过现在天黑,方明宴想要更稳妥一些罢了。 方夫人走了,没一会儿龙桥和两个差役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看男人的打扮,就是住在周边的村民。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就像是刚见了鬼一样。 “大人。”龙桥将那人往前一推:“就是他,一路喊着诈尸,一路往这边跑。” 男人睁着被雨淋的迷离的眼睛看着方明宴,嘴唇不停颤抖,吐出几个字:“诈尸啊!” 第150章 坟墓里的声音 “别诈了。”方明宴说:“怎么回事?仔细说。” 他是不相信有什么诈尸的,但如果真有,也得过去看看。 龙桥说:“这位是刑狱司方大人,你遇到了什么?都可以直说。” 村民一听他竟然碰上了京城里的官员,立刻缓了一口气。 他说:“小的是附近村子里的,出来办事,回去的时候遇见大雨,便在山边躲雨。刚才见雨小了,打算起身回家,路过一处坟场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动静。” 这话说得就有点可怕了。 黑乎乎的夜里,坟场里有动静? 方明宴道:“坟场里有动静,会不会是什么小兽在偷吃祭品?” 村民连连摇头:“小的也是这么想,所以壮着胆子过去看了一眼。谁知道那声音是从坟包里面传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就算有祭品也是在坟前,坟包里怎么会传出声音? 村民心有余悸地说:“那声音,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拍板子一样,就像是……地下的尸体在拍着棺材要爬出来。” 这村民还挺会形容的,没去天桥下说书可惜了。 方明宴本来想说无稽之谈荒唐可笑,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装的。 莫非真是出了什么邪罪? 方明宴道:“坟地在什么地方?” 村民往前指:“就在前方,不出二里地。” 那并不远,方明宴他们都是骑马来的,眨眼的事情。于是方明宴就让村民带路,前往一看究竟。 众人纷纷上马,村民也被龙桥拎上了自己的马。他虽然有点抗拒,不愿意回头。可是既没有反抗方明宴的勇气,又想想这么多人呢,不怕。 只有姜云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发现她没有马,这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方明宴十分体贴,说:“小姜,你在此稍候,我派两个人留下来陪你。” “不用不用。”姜云心连忙说:“不就是诈尸吗?我也去看看。” 众人都觉得十分无语,什么叫不就是诈尸吗?听起来好像姜云心是经历过多少妖魔鬼怪的人。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甚至还带一点跃跃欲试。 方明宴有些不确定:“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不害怕。”姜云心说:“人间有正道,妖魔鬼怪算得了什么,再说不是还有大人你吗?” 端的是一个正义凛然。 “行吧。” 既然不怕,方明宴也没有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道理,当下向她伸出手来。 姜云心愣了一下,还是将手交给了方明宴,然后感觉身体一轻,便落在了他的马后。 要是她和方明宴之间没有那些流言蜚语,谁带她都行。可是既然已经有了,方明宴在场的情况下,姜云心坐在别人的马后就有些不合适了。 就算他们俩不在意,别人也不敢。 谁知道姜云心以后是不是上司夫人了? 男女授受不亲,谁敢和上司夫人同乘一匹马? 众人都上了马,方明宴对姜云心说声抓好了,然后便纵马前行。 姜云心坐在马上,前面是方明宴宽厚的背。别说他虽然挺魁梧,腰还挺细。 姜云心看看,夜黑风高无人注意,偷偷摸摸地用手比划了一下。 嗯,这小腰确实挺细。 幸亏坐在前面的方明宴不知背后姜云心的这些小动作,要不然的话可能会把她扔下去,让她跟着大家后面跑。 两里路眨眼就到,村民远远地就喊:“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这是一片坟场,有无数的墓碑,无数的坟堆。一个接着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又有一定的秩序。 众人下马,村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耳朵都快要竖到了头顶上了。 他走了几十步,然后指着面前的坟堆说:“就是这里,我确定,这个坟堆里面有声音。” 此时雨已经基本停了,虽然到处都是潮湿泥泞,但可以点火了。 差役点起好几根火把,将坟堆照得亮堂堂的。 这一照亮,姜云心先啊了一声。 这里都是新挖的土,显然这是个新坟。 坟前放着几个碟子,有酒有菜有点心,这些点心和酒菜都是新鲜的,还没有变质。可见是刚刚有人放下的。 她顿时想到了刚才遇见的送葬队伍。 第207章 “大人。”姜云心立刻道:“我们在等雨的时候,有一个送葬的队伍刚刚下葬完回去,该不会是死者没死,或者是假死,下葬以后缓过来了,在里面求救吧?” 这一说众人谨慎起来,村民的表情倒是好一点了。那就不是鬼了,不是鬼就行。 可是目前的情况就很为难。 听见棺材里有声音,是村民的一面之词。 死者可能是假死,在里面求救,是姜云心的推测。 但挖坟是件大事,死者的家人又不在场,就算是刑狱司也不好擅自就把人从坟里挖出来。 如果真的是假死把这人救了,救活了,那也就罢了,是好事一桩。 如果不是,就这么把人挖出来了,算怎么回事儿呢? 挖掘坟墓这可是大罪。在锦明王朝,这和杀人放火是一样的重罪,是要掉脑袋的? 方明宴一时也有些犹豫,可万一里面真的是有人在求救,等他派人回京,联系死者家属再来开棺,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倒霉蛋,也死得不能再透了。 就在方明宴沉吟的时候,啪啪啪,忽然,坟堆里又传来了声音。 虽然他们胆子都很大,可这毕竟是坟场,毕竟是半夜,突兀的几声响让众人毛骨悚然。村民更是吓坏了,啊一声尖叫起来,一蹦老高。 蹦完了,只见大家都看着他,他略有尴尬,傻笑一下。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村民说:“我刚才就听见了。” 如此说来棺木里确实有东西,不管是活人还是什么。 此时方明宴也不犹豫了,吩咐差役:“挖坟开棺。” 万一是个人在求救呢?救命比天大。 死者重病假死,被当成尸体埋了,这是一个可能。 家人明知没死却仍然当他死了,把它埋了,杀人毁尸,这是另一个可能。 至于诈尸这种可能,方明宴暂时不考虑,仅凭前面的两种可能,已经足够他下令挖坟开棺了。 第151章 无头案,所葬非人 方明宴一声令下,虽然个别差役心中还有顾忌,但是也不敢违背上面的命令。 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卷袖子拿家伙开始挖坟。 在他们的当差生涯中,跟着方明宴抓人的事儿是做过不少。但是挖坟确实干的不多。 而且这坟里还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现在隔着棺材隔着一层土,多少还有点安全感。如果挖开了土打开了棺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忽然就扑了出来。 一边挖,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 但是也不敢停。 村民站在一边,虽然没有动手,但是他偷偷摸摸的两脚往外移了移,过了一会儿见大家的目光都在坟上,又往外移了移。 京城里当官的实在是太可怕了,说挖坟就挖坟,那真是一点都不含糊,也不知道这坟里有什么。 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大人,村民可不是。他要做好准备,万一从棺材里扑出个什么怪东西,撒腿就跑。 倒是姜云心艺不高人胆大,站在方明宴身边,探头探脑的看,面无惧色。 多大点事儿呀。 姜云心敢说挖坟开棺材这种事情,她是这里所有人中唯一做过的。 而且还亲手从棺材里把尸体搬出来过,百无禁忌,大吉大利。 刚刚填上的坟,土还是松软的,差役一个个如狼似虎,很快就把坟给挖开了,露出里面的棺材。 这是一具杉木的棺材,用料虽然普通,但是看着十分考究。再从墓碑和送葬的队伍来看,下葬的人虽不是达官显贵,但是在普通百姓中,应该也是比较富裕的,可能是商贾之类的。 “大人。”差役说:“坟已经挖开了。” 方明宴吩咐:“开棺。” 虽然在他们挖开坟之后,就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但刚才的声音实实在在是存在的,一个人可以幻听,这么多人不可能一起幻听。 虽然挖坟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挖都挖开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对开棺也就没有什么抵触了。 或者说破罐子破摔吧,想保住差事,不听领导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别找我们。 当下几个差役动作灵活,很快将棺材盖上的钉子起了,然后在一侧用力一掀,掀开了刚刚下葬的棺材。 一股腐臭的味道散了出来,众人变了脸色,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翻滚起来。 只有姜云心,早已经戴上了口罩,面不改色,不但不退,反而往前走去。 关键时刻,姜云心的专业素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姜云心一个女子,都如此大胆。众人也不好躲得太远,只能一起凑过去一看。 只见棺材里是一个中年人的尸体,中年人长的挺周正,大约三十来岁,穿着一身新衣服,整整齐齐。 就是天热,按照京城里的规矩,冬季七日,夏季可以三日下葬,此时尸体已经开始有腐败迹象。 众人见棺材打开,没有东西从里面蹦出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看这尸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假死。 姜云心也上前检查了一下,确实是死的不但是死的,而且已经死透了,从尸体的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在三天以上。 棺木盖上,埋上土,再过不了两天,腐烂的迹象就会很明显了。 第208章 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奇怪。 如果人不是假死求救的话,棺材里的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呢? 当下,方明宴让大家仔细检查棺材,可是棺材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沉默地围成一圈,看着棺木,不能接受大家一起幻听的可能。 最终还是那个村民打破了沉默。 “大人。”村民说:“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在这样一个黝黑的坟地里,还闹鬼,实在是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胡言乱语。”方明宴板着脸训斥道:“人死灯灭,何鬼之有?” 说得很有道理。 不管方明宴是否认为这里有鬼,但是他不能宣扬这种东西,要不然的话会造成恐慌,社会不稳。 村民被训了一顿,虽然心里并不认同方明宴说的话,但也不敢吭声,退到了一边。 姜云心还在研究棺材里的尸体,她多少也是有点职业病的,看见一具尸体,就想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 这个中年人的死因是什么呢? 这不是在职责范围内的验尸,姜云心也不好动手动脚,只能从外观上判断一下。 死者面色正常,身上也看不出明显创伤,当然他现在穿的衣服是死后家属给换上的,就算是有什么伤痕也遮挡在衣服之下,这样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姜云心看来看去,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尸体脖子上的粉,是不是抹的厚了一点? 尸体穿着一件领子挺高的衣服,几乎要盖到下巴。但是由于躺下来的角度问题,还是隐约露出一点脖子。 露出来的脖子上白花花的。 姜云心觉得这尸体不太对劲,问方明宴:“大人,我能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吗?” 方明宴立刻觉得姜云心话里有话。“有什么发现?” “不好说。”姜云心说:“我有一个猜测想要证实一下。” 坟都挖了,棺材都开了,检查尸体跟这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方明宴很爽快的就同意了姜云心的要求。 姜云心也没有做大动作,她只是从怀里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套戴上,然后解开了死者衣领的一个扣子,露出死者的脖子。 果然,死者的脖子上抹着厚厚的粉,似乎还抹一点胭脂,竭力向造成生前的样子。 人过世之后,为了给他最后的体面,让家属看着心里好受些,都是要化妆的。 死人装非常有讲究,不是随便谁都能画的。 一来大部分人觉得晦气,二来这也是个扎扎实实的技术活 但死者是一个中年男性,三十来岁,脸上也没见涂多少脂粉,脖子上涂那么厚做什么? 姜云心疑惑地伸手在死者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方明宴见她如此,知道有发现,并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 只见姜云心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给尸体擦起了脖子。 脖子上的胭脂和厚厚的一层粉擦掉以后,众人都惊呆了。 火把光芒的照耀下,能够清楚的看见尸体的脖子上有一条缝合的疤痕。 薛东扬不由道:“他的脑袋该不是缝上去的吧?” 这句话让大家只觉得毛骨悚然。 但是姜云心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那道缝合的疤从正面一直往后延伸,姜云心将尸体侧过来看了一下背后,向薛东扬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能就是你想的那样。” 当然如果要确定的话,需要将这环绕尸体脖子一周的缝合线给拆掉,看看他的脑袋是否会掉下来。 可是光从外表判断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而且这不是生前缝合的,是死后缝合的。 姜云心说:“死者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故,所以头掉了,为了下葬的时候体面,只能缝合上。” 竟然整个脑袋都掉了下来,这是一起多么大的事故。 方明宴说:“龙桥,你去看一下墓碑上的信息。找这户人家核实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死者尸首分离。” 如果只是一场意外事故,那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倒霉罢了。 如果不是,可就要追究了。 人命不是可以私了的事情,锦绣王朝立法规定,杀人就是杀人,就算死者家属不追究也要入刑。 要不然的话。就会有六亲不认的家人,将自己儿女,父母,妻子丈夫,推出去找人害死,然后谅解凶手。 人性险恶,除了自己对自己,旁人有几个是可以相信的。 龙桥应着走到了一边的墓碑上。 墓碑刻的满满当当,上面一般的信息是姓名,年龄,何方人氏。立墓碑的人,夫妻儿女。 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龙桥说:“这个人不对呀。” 众人都看过去如何不对。 龙桥指着墓碑上的死者生辰年月。 “你们看,按这个时间算,死者今年已经六十二了,可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六十二岁的老人?” “六十二?”当下就有差役说:“这怎么可能,你要说他二十六,还勉强可以相信一点。” 虽然尸体给大家的第一印象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但是有些年轻人长得急,二十六岁也是有可能像三十多的。 六十二就太扯了,三十岁和六十岁的人相差不是一点,不可能看不出来,就算鹤发童颜,那还有个鹤发呢。 第209章 村民在一边听着脸色发白,觉得这件事情自己不应该再旁听下去了。自己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小可怜罢了,不应该参与这么复杂诡异的案件。 朝廷官员是拿俸禄的,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去做吧。 于是村民忽然说头痛,头晕,好难受,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众人十分无语,方明宴让人将他抬到一边去休息。 让薛东扬按照墓碑上的记录找死者家属,这一点也不困难,因为墓碑上记录得非常清楚。 死者叫温鸿羲,儿子温嘉荣,后面是女儿,孙子,孙媳妇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有一具尸体,这人可能还不好找。但是一家名字都在上面,就再好找不过了。京城虽大,人口虽多,但是有户籍制度,一切记录在户部都清清楚楚。 当下方明宴吩咐,棺木运回刑狱司,把温家的人找出来。 以他多年查案的经验,此事必有蹊跷。 谁能想到呢,不过是出门踏青。野花野草没摘两朵,回来的时候运了具棺材。 第152章 无头案,都是报应 温家的人这段时间忙着办温鸿羲的丧事,忙得焦头烂额。全家人的黑眼圈都重了好几圈。 将温鸿羲下葬后,本以为这事情就过去了,大家可以好好喘口气了,我万万没想到,只安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刑狱司的人就上门了。 而且说出了一件炸裂的事情。 温家的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天晚上,他们下葬的尸体,被刑狱司的人挖了出来? 温嘉荣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脸我刚才听见了什么,我没听错吧? 面前这个人,是官府的人吧,我能不能打他?他不会是个疯子吧? 但是薛东扬非常严肃地对他说:“我问你,昨日你们下葬的是什么人?” 温嘉荣心想这也是个问题吗? 当然是我父亲温鸿羲了,家里办丧事,难道连下葬的对象都有疑问吗? 可他大概是被薛东扬吓着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父亲。” “你父亲今年多大?” “六十二岁。” 这下薛东扬心里有底了,也不怕被人拿扫把打出门了,他严肃说:“昨天晚上我们路过坟地,听见坟地里有动静,动静来自一处新坟,也就是你父亲的。我们将坟挖开以后,发现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而非六十岁的老者。” 虽然薛东扬没有见过温嘉荣的父亲,可是年龄对不上。 温嘉荣听了以后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任谁也不会相信,亲手下葬的父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但薛东扬的身份不是假的,他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温嘉荣立刻跟着薛东扬去了刑狱司。 温鸿羲的棺材昨夜连夜运回了刑狱司,此时正放在停尸房。 温家荣一看断然道:“这不是我父亲。” 大家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你要敢说这是你父亲,那就稀奇了。 方明宴让他仔细看这身衣服,以及装着温鸿羲的棺材。 看了一遍,温嘉荣说:“这件衣服是我父亲的衣服,这棺木也是我父亲的棺木,是我亲自去挑的,不会有错,但是这个人我不认识。” 温嘉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他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棺材里的这个人是谁,而是自己的父亲去哪里了。 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尸体丢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不能让父亲的尸体入土为安,那他就是大不孝,是以后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温嘉荣抬头问方明宴:“我父亲的尸体去了哪里?” 方明宴面无表情。 问的好,这个问题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 我还想问你呢,那是你父亲,是你们家自己下葬的可不是别人。 方明宴问:“你父亲的尸体是何人收敛的?今日下葬之前,没有再看他一眼。” 这不是细微的差别,这是完全不一样,无论谁多看一眼都一定能察觉。 温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颇为殷实。家中有兄弟三人,并未分家。 温鸿羲虽然妻子早逝,但是有好几个小妾,庶子庶女也有好几人,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竟然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尸体被人调换,说不过去。 除非核心的几人心知肚明。 温鸿羲的尸体丢了,刑狱司未必要管。但现在棺材里的这个人又是谁呢?他是如何死的? 温嘉荣说:“父亲是病逝,我们按照规矩将尸体收敛,供在灵堂,擦身换衣这些事情都是二娘三娘四娘做的。” 所谓二娘三娘四娘,就是温鸿羲的三个姨娘。 温嘉荣现在是一家之主,他能这么称呼,可见温家这几个姨娘和正房之间的关系尚可,至少脸面上是过得去的。 姜云心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这还不是大户人家,怎么有如此多的姨娘?而且姨娘是过了明路,有正经身份的。有三个姨娘的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些没有正经身份的通房之类。 时代的毒瘤,可惜她无能为力。 方明宴问:“最后一个见到温鸿羲尸体的人是谁?” “是我。”温嘉荣确定地说:“棺木上盖,我见了父亲最后一面,那时候棺材里绝对是父亲的尸体,没有问题。” 第210章 但是棺木盖上以后停在灵堂三日,这三日,是供亲朋好友悼念用的。这三日里棺木不钉死,但是棺盖是盖着的。 温嘉荣说:“棺材停在灵堂的三日,棺盖没有打开。” “这三日是什么人守在灵堂?” “大家都守了。”温嘉蓉说:“我,几个姨娘,还有弟弟妹妹们。” 毕竟是三日时间,白天又忙,谁不眠不休也吃不消,于是大家是轮班的。 方明宴道:“是不是有可能,某个夜晚只有一人在灵堂中?” “那绝无可能?”温嘉荣说:“虽不是时刻有人前来悼念,但灵堂中总有三五个人,就算是晚上,也绝不可能只有一人。” 尸体在棺材中,棺盖没有钉死,被人调换是有可能的。 这三日里,但凡是晚上值夜的都有可能。 但是调换尸体的意义何在呢?温鸿羲下葬的地方,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墓地,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若那人想葬,直接葬就好了,何况要抢他人的棺材? 方明宴让温嘉荣将家里所有人都叫来,一个一个地去认尸。 可是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看过了,没有一个人认识棺材里的人。 这就奇怪了,温家议论纷纷。 姜云心一直像是隐形人般站在一边,温家人在院子里等着,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的时候,她也顺便听了一耳朵,倒是听出些名堂来。 她听见有下人用非常非常低的声音说,报应啊。 报应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做了坏事得到了惩罚,这是报应。 如此说来这个温鸿羲做过什么?要不然下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下姜云心就走了过去。 小声在角落里说闲话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看见姜云心过来,吓了一跳。 姜云心摆了摆手:“别紧张,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 两个婆子心里七上八下,心道完蛋了,知道一时不注意说错话了,但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错也回不去了。 两个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们瞎说的,我们瞎说的,姑娘千万不要当真。” 虽然不知道姜云心是什么人,但是显然是刑狱司里能说话的人。她们这一把年纪,看人一般还是挺准,丫鬟和小姐,说话待人的语调态度都是不一样的。 姜云心将两人扶起来,然后拽到了一边,低声说:“没事儿,你们说,就算是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告诉旁人,是你们说的。” 两个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对姜云心说的话不太信任。 她们都在温家干了一辈子,眼见着下半辈子也就在温家养老送终了,这会儿要是说了什么被赶了出去,可是不划算。 但是姜云心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但是,如果你们说的话对破案有帮助,是有赏钱的,这赏钱,也会偷偷摸摸地给你们。不会叫人知道。” 财帛动人心。 两个嬷嬷一听有赏,立刻动了心。 “真的?”一个嬷嬷大着胆子问道:“小姐,我们是温家的下人,若是乱嚼舌根,被主家知道了,是要被赶出去的。” “我明白。”姜云心说:“你们看看这是哪里,这是刑狱司,正经的官府衙门。我们只要查出真相,怎么会为难你们两个不相干的人呢?何况又不是要你们说什么机密,只是一些温家的琐事罢了。” 实话实说,不算是卖主求荣。万一真有点什么,顶多算是大义灭亲。 何况连两个嬷嬷都可以谈论的事情,也不算什么机密,只不过是他们和温家没有来往,所以才一无所知罢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两个嬷嬷一想,也是啊。 不见兔子不撒老,姜云心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先拿了两吊钱出来,一人给了一串。 对她来说不眨眼的小钱,但这两个打杂的嬷嬷已经很开心了,拿到钱以后,她们对姜云心的信任明显又增加了不少。 于是其中一个嬷嬷说:“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府里上下都是知道的,不过他是老爷。大家也不敢多言,不过是私下里议论几句罢了。” 姜云心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她就从嬷嬷口中,听到了一个有钱好色,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连十五六岁刚进府的小丫鬟都打主意的温鸿羲。 嬷嬷说:“老爷旁的都好,只这一点。他年轻的时候便风流倜傥,唯一收敛的也不过是新婚那几个月。后来便接连纳妾。老夫人忍无可忍闹了一场。连已经过世的老太爷老太太都觉得老爷有些过了,也敲打过几回。” “但是温家家境殷实,这些年生意顺风顺水,虽不是大富大贵,可比寻常人家要好许多。老爷自然有心也有力。开始的时候还顾及老太爷和老太太,后来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老爷成了家主,家中便是老爷说了算,一发不可收拾。” 姜云心听着直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但这和温鸿羲的死有什么关系? 风流,在这个年代,对男人不是一种罪过,最多是一种形式作风。风流的好,甚至是一段美谈。 只要温鸿羲不强迫良家女子,就算是一年娶十七八个,旁人也只能私下议论几句罢了,说不定还有很多羡慕妒忌的。 姜云心问:“那温鸿羲和儿子们关系如何?他的正房夫人,是怎么过世的?” 第211章 “病逝的。”嬷嬷说:“老爷和大少爷的关系倒是不错,虽然老爷整日里换新人,庶子也有几个,但是这一点拎的清。家中生意,培养的还是大少爷,所以夫人和大少爷也没太怨恨,其他少爷知道自己是庶出,也能摆正位置。” 姜云心想想:“那你们说报应,是指什么事情?” 纳妾?还是具体的,和某个和纳妾有关的,作孽的事情? 第153章 无头案,换头 两个婆子有些支支吾吾,好像又不太敢说了,姜云心也不费劲,一人又给了两吊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说一八卦呼。 婆子说:“就在半年前,老爷看中了一个刚进府的丫头,叫梅香。梅香不过十六岁,新鲜水嫩,小葱一般。” 六十的娶十六的,何其丧尽天良。 但是这个年代,有钱人纳妾,不管是六十的还是八十的,都找十六七八的。 婆子说:“梅香是本地人,家里将她送进温家做工,想着多挣几个钱。梅香一看老爷这般年纪自然不愿意。但是老爷岂是两句话就能拒绝的,于是直接找了她爹娘,提出要纳他为妾。” 后面的剧情姜云心都能猜出来了,因为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太常见了。 温鸿羲给了梅香家里二十两银子做聘礼,轻轻松松就把她父母说服了。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只要同意,梅香自己的意愿就不重要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梅香抵死不从,乘人不备跳了井。 姜云心皱起眉头:“此事是否有报官?” 婆子叹气:“此事如何报官呢,梅香跳井也不是人逼的,是自己想不开。老爷又给了梅香家里二十两银子,她爹娘来把尸体收敛带走了,这事情就过去了。” 姜云心心里不舒服,但是毫无办法。 她只是立刻抓住重点:“梅香可有心上人?” 可惜两个嬷嬷都摇头:“并未听说。” 只是这事情旁观者,稍微有些良知的都是唏嘘,虽然温鸿羲做的事情不犯法,但是没道德。他不是凶手,却又是凶手。因此,两个嬷嬷才会有报应的感慨。 姜云心正问着呢,荆风华找了过来。 “云心,你猫在这儿呢。”荆风华说:“大人找你过去。” “来了。” 姜云心应一声。 姜云心给了两个婆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我这人说话算话,说不出卖你们,肯定不出卖你们。 这事情外面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但是温家的人一定是都知道的。特别是温鸿羲身边的人,一定知道得清楚,想要问清楚太简单了。 方明宴正在停尸房门口等着姜云心。 姜云心过去之后,方明宴便说:“云心你过来,温家无人认识此人,你详细地看一下,尸体的死因是什么。” 这是,要验尸了。 六十来岁的人可能是自然老死,三十来岁的人就未必了,不明尸体,先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头掉了,也要知道是怎么掉的。 姜云心应一声,然后将方明宴拽到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 方明宴听完点头。 “知道了,我来问。” 这不是瞒得住的事情,温家那么多人,不爆出来的时候,大家可以当做不知道。一旦爆出来,就是两回事了。 姜云心进了解剖室。 人已经从棺材里被抬了出来,姜云心走到尸体边,荆风华关上门,问她:“昨天,你们真的从坟墓里听见声音了?” “真的,骗你是小狗。”姜云心认真点头:“不是我一个人听见的,大家都听见了。” 荆风华点了点头,绕着棺材转圈。 看样子,他也不相信坟墓里有声音传出来这种话,觉得其中定有乾坤。 姜云心一边挽头发,穿工作服,戴手套戴帽子,一边说:“肯定是这棺材里有问题,但是薛大哥他们检查了一下,没查出什么,可能机关十分精细。大人说,他认识城中一个做棺材的手艺人,要找他来看看。” 隔行如隔山,别看是一具棺材,里面的门道也是很多的。 荆风华点点头,还是在看。 他虽然没研究过棺材,但是对各种机关暗器是有研究的。问题是他研究的东西太多太杂,以至于没有任何一项是非常精通的。 不缺钱的情况下,这其实挺好。 人嘛,自由自在,为了兴趣爱好活着,潇潇洒洒。 但如果想要成为某一个领域的大能,精力分散了显然不太好。就成了无数个半桶水。 这个问题,荆风华和姜云心深聊过,他也明白,不过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可以为之舍弃弱水三千的那一瓢。 姜云心用帕子沾了水,擦掉了尸体脖子上的粉。 都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这一擦,就不对劲了。 之前在坟地的时候,虽然也打着火把,但毕竟没有那么亮,只是随便一看,看得不太清楚。现在不一样,现在姜云心进入了正经的验尸环节,她要仔细地看一下这一条缝合伤的情况,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她又擦了擦,将沾着粉的帕子在水里洗一洗,继续擦。 脖子上这厚重的粉,温家的人说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而这一道疤痕,在没有查出端倪之前,方明宴还没有说。 第212章 不知道他们是心里有数,还是全然不知。 姜云心将尸体脖子上的粉清理干净之后,拿了一把小刀和剪刀开始拆线。 拆完之后,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拿起了尸体的胳膊,看他的手。卷起尸体的袖子,看他的胳膊。 将死者的扣子多解开一些,看他身体。 然后,姜云心叹了一口气:“风华,帮我把大人喊进来吧,我有一个很炸裂的发现。” 荆风华整个人已经钻进棺材里去了,他也是不忌讳。听着这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方明宴很快就进来了。 “有什么发现。” 姜云心已经将尸体的上身衣服都解开了,露出死者的胸膛来。 她叹了口气:“大人你看。” 方明宴一看,也愣住了。 甚至都不用姜云心多说。 姜云心已经将尸体脖子上的线拆开了,这一圈线果然是用来固定头颅的,拆线之后,头颅也掉了下来,就这么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十分诡异。 一边是一个脑袋,一边是无头的尸体。 脑袋,就是不知名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但是尸体……他的皮肤却苍白松垮,布满皱纹。 “这头颅和身体,是两个人。”姜云心道:“身体符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的特征,头颅只有三十多岁。这是有人砍下了温鸿羲的头,然后将另一个人的头颅缝合在了温鸿羲的尸体上。” 方明宴缓缓地点头。 是这个样子,但,这是为何?这事情也太诡异了。 方明宴缓缓道:“你继续验尸,我去问问温家的人,温鸿羲身上是否有什么特征,让他们确认尸体身份。” 本来没有什么好确认的,应该就是温鸿羲无疑。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脑袋,谁又能保证呢? 既然能多一个只有脑袋的人,那么也不是没有可能,多一个只有身体的人。 至于温鸿羲去了哪里,谁知道呢? 一切皆有可能。 方明宴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带着一脸苍白的温嘉荣,不但苍白,还有点哆嗦,薛东扬也跟在后面。 温嘉荣在看见地上的尸体和头颅的时候,腿一软,差一点就摔倒,幸亏薛东扬就在身后,一把抓住了他。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温嘉荣又想看,又害怕,视线躲躲闪闪,声音哆哆嗦嗦。 “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我问你吗?”方明宴道:“你说你父亲的左边肩膀上,有一块胎记,对吧?” 温嘉荣哆嗦着点头。 方明宴示意姜云心,姜云心将没有头颅的尸体左肩抬起来一点,果然,看见一块胎记。 “有胎记。”姜云心说。 温嘉荣终于缓过来了,嗷一声大哭出来,扑向了尸体。 “爹,爹,为什么会这样,谁那么狠心,让你死了尸骨不全。”温嘉荣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看着怪别扭的。 方明宴多少有点人性,让他哭了几嗓子之后,这才说:“别哭了,赶紧想想,你爹都得罪了什么人?在你爹死后,谁能够靠近他的尸体,并且,有可能将尸体带走?” 这是方明宴和姜云心商量过得出来的结论。 之前他们认为尸体被换了。 温鸿羲的尸体被人偷走,换成了现在的中年男人。 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要知道,只换头颅,那可比整个换尸体要难得多得多。 中年男人是怎么死的,这单从头颅上看不出来。但是温鸿羲是病死的,他的尸体是完整的。 想要给一具完整的尸体换头,那就需要先将这具尸体的头砍掉,然后,再将另外一个头颅给缝上。 缝合都不是最难的。 最难的是砍,那可不是简单轻松的事情,而且一定会有血,就算是尸体也会有,只是不像活人那样喷溅罢了。 尸体在灵堂三天三夜,白天不定时有人上门,不可能做如此大的动作。 只有晚上。 晚上灵堂也一定会有至少三人,这种大动作,不可能有人可以偷偷摸摸完成,不叫旁人看见。 “把你家三天夜里守灵堂的人都叫来。”方明宴说:“一组一组的,每一天晚上的分开。” 哪一天晚上出的问题,那三个人,必然都有问题。 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里应外合,而且,是在温家相当有地位,能说得上话的人,才能做到。 第154章 无头案,神婆之女 温鸿羲的灵堂搭了三天,守了三天的夜。第一天晚上是长子温嘉荣带着两个小厮,加上管家。 第二天晚上,是温鸿羲的二儿子温衡,和他的生母,三姨娘林氏。 第三天晚上,是温鸿羲的三儿子温礼,和他的生母,二姨娘周氏。 这基本是按一房一房来排序的,而且只有生了儿子的姨娘,才配晚上给温鸿羲守灵。 白天也是如此,有名分的跪在灵堂里哭一哭,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之类,就连在灵堂里哭的资格都没有。 阶级森严,无可奈何。 当然她们哭得真心实意也不是因为温鸿羲死了,而是因为温鸿羲一死,她们在府里的生活就会大受影响。 几个有名分的姨娘,又有儿女,温嘉荣可能还会养着,顶多缩减一些生活开支。 第213章 那些无名无份无儿女的,可就悲惨了。 温嘉荣看着顺眼的,可以分配到别处继续伺候别的主子。温嘉荣看着不顺眼的,直接发卖了也无人能说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年代的女子嫁了人之后,头等大事就是要赶紧生下一儿半女。母凭子贵,不管是谁生的儿子,都是自家血脉,会被留下来。而生了儿子的母亲,地位也就不同。即便抬不上身份,通常也不会被赶走,有一个地方可以容身养老。 温家虽然殷实,但也不算什么大户。 温嘉荣的两个弟弟,方明宴都见过问过,倒是没有特别的破绽。但是问起梅香一事,两人都支支吾吾。 问得急了,温衡说了一句:“大人不是我不想说。可自古以来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父亲做的事情,大哥都不开口。我们又能说什么?” 温鸿羲虽然风流胡闹,但是在长子继承这件事上没有一丝动摇。温嘉荣的弟弟妹妹可以吃好喝好,但确实没有什么地位,更没有说话的资格。 荆风华已经照着头颅的样子,把中年人画了出来。方明宴让人将画像送去梅香家里。问问梅香父母,左右邻居是否认识。 虽然现在不能证实两件事情有所关联,但只要是近期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很可能都是有牵扯的。 三组守夜的人,互相作证,都说当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很快,这些人的详细资料都放在了方明宴的桌上。 管家是在温家待了大半辈子的管家,丫鬟小厮基本是卖身在温家的。也有家生子,就是爹娘本就是温家的下人,主子赏赐成了婚,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温家的下人。 众人都围在一起看,荆风华说:“这温鸿羲,眼光还挺杂啊。” 怎么说呢? 资料上明白地写着,温鸿羲的二姨娘周氏,是一个孤女。父亲早亡,从小跟着母亲讨生活。而她的母亲,是个远近有名的神婆。 神婆是做什么的,简单说就是跳大神。 普通老百姓请不起名医,若有小病痛就自己扛过去。若是生了什么大病,抗不过去了,就请神婆。在床边跳一个谁也看不懂的舞,驱魔驱邪。 没用就认命,万一有用呢。 神婆收费便宜,有多少给多少,实在是没钱,给点米面肉,能吃两顿也行。 周氏从小就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后来她碰见温鸿羲,被温鸿羲一眼看中,给了她母亲十两银子,就把她带回了家。 这个现代,女子嫁娶,就是这么身不由己。根本没有你说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余地。 即便是姜云心,也算是个三品官员家的大小姐,退一个婚都几乎被扒了一层皮,何况周氏只是一个神婆的孩子。 周氏那时候不过十六,青涩懵懂,自然不会喜欢足以当她父亲的温鸿羲。府里也没人看得起一个神婆的女儿,那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入流的行当,所以对她也不好。 这种情况一直到周氏生下儿子,这才好转一点。 这些消息,都是薛东扬打探来的,薛东扬说:“我觉得这个周氏,很有嫌疑,她儿子温礼,也有作案的时间。” “动机呢?” 周氏开始的日子不好过,但现在儿子长大成人,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日子过得很安稳。虽然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可是吃穿不愁。 她如今年纪也不小,温鸿羲不论三十还是六十,都只喜欢二八年华的女子,因此久不进她的院子,也没有什么矛盾。 她能有什么动机?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动机。”薛东扬说:“但是,这个案子不是温鸿羲被害那么简单,这个案子的重点是换头。给尸体换头,一听就很诡异,定是什么邪术。周氏跟着跳大神的母亲长大,肯定懂这些。” 说得也不无道理。 温鸿羲的身体常年请了大夫问诊治疗,府里人都知道,是年老体衰的疾病,不是谋杀。 所以现在这案子,查的不是命案。而是盗尸辱尸。 方明宴说:“去一趟温家,查一下周氏嫁进温家之后,是否还有神神叨叨,厌胜之术。” “厌胜”意即“厌而胜之”,系用法术诅咒或祈祷以达到压制人、物或魔怪的目的。 这在锦明皇朝是明令禁止的,属于歪门邪道,一旦发现,要抓起来进大牢的。 周氏万万没想到,刑狱司第一个搜查的是她的院子。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温家的案子查了,而是为了不让民间的厌胜之术流传开来,要将任何的可行性,扼杀在摇篮中。 周氏的房间里倒是没查出什么,但是一个小丫头举报,说有一天半夜,曾经看见周氏在花园里埋过什么东西。 一瞬间周氏脸上血色全退。 在小丫鬟的指引下,刑狱司的人挖出来一个香囊。 这个年代的女子,都会些针线女红,条件越好的,女红越好。 周氏会女红,但是很一般。小时候跟着母亲讨生活,缝缝补补必不可少,但是没有时间研究那么精细的。进了温家以后,有丫鬟了,也没人要她做手工,只是闲得无聊的时候,一年半载慢吞吞地绣一块帕子,绣一个荷包。 土里挖出来的这个荷包,正是周氏绣的。 每个人刺绣的手法习惯都不一样,针脚走线都有不同。外行大概看不出来,可是内行一看,便一目了然。 第214章 荷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黄纸剪出来的小人,小人上写着生辰八字。 正是温鸿羲的生辰八字。 第155章 无头案,香囊杀人 众人哗然。 温嘉荣怒不可遏,荷包拍在周氏面前,怒道:“周氏,我爹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如此咒他。” 周氏的儿子温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娘,你糊涂啊。” 周氏一辈子在温家谨小慎微,从未对谁大声说话,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憎恶温鸿羲。 事到如今,周氏也没有什么好抵赖的,她突然就往前走了几步,跪在方明宴面前。 “大人,我要报案。” 众人愕然,不是你害人吗,你报什么官。 周氏给方明宴磕了个头,说:“我娘禹惠然,是被温鸿羲害死的。” 这又是哪一出。 温府的人都莫名其妙。 周氏的母亲禹惠然,死了很多年了。 周氏嫁进温家的时候十六,现在儿子都已经二十五了。她的母亲禹惠然,在她嫁进温家的第三年,就已经去世。 是病死的,温家的老人都还有印象。温鸿羲当时还宠进门没几年的周氏,不但给请了大夫,周氏死后,念着她就这一个女儿,还出钱出力将人安葬,算是尽心尽力了。 当下温嘉荣怒道:“你胡说什么,府里谁不知道你娘是病死的,与我爹何干?” 虽然当时温嘉荣还小,但是内宅八卦听得可多了。周氏的来历身世,身为大少爷的温嘉荣,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他娘未过世的时候教导的。 想要掌控全家,不仅仅要知道前厅也要知道后堂。特别是有儿子的姨娘,都是可能的竞争对手。 如果周氏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神婆之女,万一是清白人家,或者家中也有些能量,温嘉荣的地位就未必那么稳当。 周氏缓缓道:“我以前也认为我娘是病死的,也感激温鸿羲为娘下葬,所以心甘情愿地为温鸿羲生儿育女,可是后来,我有一次去给祭拜我娘,遇见了当年的大夫。” 那个大夫,是温鸿羲请的。 周氏说:“他也是去祭拜我娘的,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跪在那里。但是我就奇怪,一个大夫,手下治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为何要去祭拜我娘?就算他没治好我娘,又有什么可以愧疚的?” 周氏说得条条理理,竟然不像是胡编乱造的,众人都听得认真。 姜云心拿着那个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在想什么,似乎神游天外。 周氏继续道:“我心里疑惑,就躲在暗处,听那大夫会说什么。” 方明宴道:“他说了什么?” 周氏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只是翻来覆去地说,我对不住你,你不要恨我,我也是没办法。” 温嘉荣忍不住道:“那你如何能证明,她是我爹害的?” 一旦受害者变成害人者,周氏的行为就变成了复仇。 复仇动私刑,还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厌胜之术。这当然不合法。但是整个事件就变成了,虽然法不容情,但是情有可原。 一个孤女,手无缚鸡之力,为母亲报仇,你让她手握一把杀猪刀杀人满门,这也不现实。 官府审理此案,结果就会大为不同。周氏要受刑罚,虽然温鸿羲已经去世,但是温家也一样会被罚,比如赔钱什么的。 周氏说:“但是我就想冲上去,仔细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紧跟着就有其他来祭拜,我只好忍着。等回府之后,我好容易再找到机会出门,去找大夫,却发现他全家都已经搬离京城,说是回乡去了。” 简直就是死无对证。 在这个年代,无权无势,想找一个搬家的人,谈何容易。 有人忍不住道:“既然怀疑你娘是被害死,为何不报官?” “无凭无证,如何报官?”周氏说得心酸又真实:“报官又该如何说,说了,官府会信吗?他们可能凭我的一句话,去找离开京城的大夫吗?我自己都弄不清前因后果,如何对别人说。” 只是一点怀疑。 但是这一点怀疑,一旦起了,就再也按捺不住。 “所以我只有忍,慢慢地打探。”周氏说:“终于,有一天晚上,温鸿羲喝多了,跟我说了真心话。那时候,礼儿已经出生,他对我应该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了。” 温嘉荣皱眉道:“所以我爹,到底为何要害你娘?” “因为我娘找他要钱。”周氏苦笑一声:“温鸿羲喝得醉眼朦胧对我说,你比你娘好,你娘太贪心,她若不是贪得无厌,又怎么会死呢?” 周氏叹息道:“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嫁进温家之后,我娘为什么穿金戴银,燕窝鱼翅,不是因为温鸿羲对我多喜欢,而是我娘威胁温鸿羲,找他要钱,越要越多。” “开始温鸿羲觉得无所谓,给就给了,给了几次之后,我娘的胃口越来越大,他忍无可忍,因此将娘杀了,还买通了大夫,伪造成我娘病死的假象。” 万万没想到,温鸿羲的死,还牵扯出这样一桩陈年旧案。 温嘉荣开始觉得这简直是胡扯,但听着听着,觉得像是真的。 毕竟这么详实炸裂的经过,也不是随便可以编出来的。 方明宴道:“温鸿羲就算偶尔喝多说漏嘴,也不可能跟你说得如此细致。你又是如何得知。” 第215章 “我猜的。”周氏说:“后来,我回了一趟我家的老房子,房子里有我娘留下一个放各种杂物的箱子。我从箱子里,找到了我娘做法的一些旧物,其中有一件上面,有我和温鸿羲的名字。” 众人听周氏解释了一下,明白了。 这神婆是真神,胡扯也是真胡扯。 她有一种神奇的法术,在温鸿羲和自己的女儿洞房之后,就可以用周氏来害温鸿羲,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女儿的生辰八字,当母亲的,自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温嘉荣这几日大约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问话的时候还挺淡定。 “既然我爹知道此事,为何还要容你在府中?那不是将仇人的女儿,留在身边吗?” 周氏咬了咬牙:“因为当时,是他先玷污了我,以此逼我委身。他对不起我。怕我若是离开,会将这丑事抖露出去。” 而母女二人先后出现意外,就有些明显了,温鸿羲就算是胆大,也不敢一次杀两人。 而且那时候,周氏已经有了孩子,平日里表现出的性格,又和她娘完全不同,温和柔软。 温鸿羲一犹豫,日子就过去了,周氏在府里循规蹈矩,没有给他半点威胁的感觉,他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 而周氏,也确实胆小,优柔寡断,虽然恨温鸿羲,也恨自己母亲,儿子又小,她也一犹豫,就是这么多年。 周氏垂眸道:“我不护短,我娘确实是一个坑蒙拐骗之人,她勒索不成被杀,自有责任。这么多年,温鸿羲虽然一个又一个地纳妾,对我和礼儿也还算过得去,这事情,我本已经慢慢放下了。” 直到梅香自杀。 周氏道:“温鸿羲看上了梅香,梅香不愿意,可还是被他强迫玷污。第二天一早,梅香投井自尽。我看着从井里捞上来的梅香的尸体,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以为早已经忘记的事情,又上心头。 第155章 无头案,棺材大师 周氏说:“我这几年身体不大好,大夫说,大约没多少日子了。那天晚上,我梦见了梅香,看见她在温鸿羲身下挣扎,第二天一早,我就做了决定。” 周氏从小跟着神婆母亲讨生活,神婆会的那些,她有什么不会的呢。 于是绞了一个纸人,写了温鸿羲的生辰八字,放进香囊里,埋在了花园中。 温鸿羲的身体莫名的差了下来,终于一病不起。 说完这些,周氏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人,我都说完了。”周氏道:“这香囊和纸人,我承认是我所为。至于他的头颅为何不见了,我确实不知。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害人,要他头颅何用?” 周氏仿佛放下所有,说完之后整个人不见惧怕,反而轻松起来。 倒是温嘉荣的表情很纠结。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诅咒杀人,这里面有许多纠缠。 周氏是有问题,但温鸿羲也有问题,这事情若摊开在阳光下,只怕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周氏是破罐子破摔了,她只有温礼一个孩子,还是温家的人。 温家不一样。 温家是做生意的,有那么多人,要脸要名声。 用温家的名声来换周氏的命,温家换不起。 方明宴沉吟片刻,也觉得这事情温家未必愿意深究,但周氏行厌胜之术一定要带走审查,于是便想让人将周氏带走。 果然温嘉荣见了,简直比她亲儿子还要着急,甚至给她说情。 这事情,两边都有错,能不能官府高抬贵手,让他们家自己处理吧。 “自己处理?”方明宴看一眼温嘉荣:“你要对周氏动私刑吗?”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温嘉荣连忙道:“只是此事,此事时隔多年,周姨娘的母亲已经过世,我父亲也已经过世,恩怨情仇,都是周姨娘听说,也没个证据,怕是会有误会。而这一个香囊,一个纸人……我父亲确实是病逝,可若说是因此而病,哪有这么神奇。”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和大家的想法一样。 就算周氏有要温鸿羲命的心,但她做的这个事情,在地上埋一个香囊和纸人,真的就能要人命吗? 只怕是心理作用,多过现实作用吧。 “此事我自有安排。” 说完,方明宴就让人将周氏压走了。 周氏一副视死如归模样走了,温嘉荣郁闷不已,仿佛被抓的是他一样。本来这几天就没睡好,今天晚上跟睡不着觉了。 这一出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姜云心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直到周氏被压走,这才过来跟方明宴说话。 “大人,我有一个想法。”姜云心还拿着从地上挖出来的香囊:“我想把这府里,所有会女红的人绣的香囊,都看一下。” “恩?”方明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 姜云心低声说了一句,方明宴点头。 方明宴立刻吩咐,让府里所有会刺绣的人,无论是姨娘还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姐,就算是个男人,只要会刺绣的,每人拿一件自己的绣品交过来。 温嘉荣不解。 从地里挖出来的香囊不是已经找到主人了吗?这又是在干什么? 不过方明宴没有跟他解释。 第216章 温嘉荣不敢多问,连忙吩咐下去。 他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已经有一点后悔了。 为什么要把父亲埋在那个地方呢,早知道会惹出那么多事端,就换个地方埋了。 只要换一个刑狱司没有路过的地方,就不会被发现,父亲不会被从地下挖出来,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人都已经死了,生前的那些事情越挖越深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让温家深陷泥潭。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没有如果。 很快,方明宴的命令就传到了温家的每一个角落。 丫鬟婆子也就罢了,未出阁小姐的女红,可不是轻易能拿给外面的男人看的。 好在有姜云心,姜云心男女通杀,百无禁忌。 她坐在房间里,一个一个地看。 为了更直观,也没有让她们直接把香囊都拿来,那哗啦啦的一大片,看着可能会眼晕。 姜云心让温家的女眷按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分好。 比如二姨娘的院子,三娘的院子,大小姐的院子,二少爷院子里女眷,厨房里厨娘和丫鬟。 管家在外面呈上来温家的花名册,所有人都记录在册。 来一个勾画一个,不允许一个漏查。 姜云心这一个下午眼睛都要瞎了,看完了温家所有女眷绣的香囊帕子。 最后,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没有。” 方明宴有些失望。 姜云心没有找人,她在找绣工。 每个人刺绣的手法,就像是写字的笔迹,说话的声音一样,乍一看差不多,仔细看,都不相同。 姜云心牢牢地记着将脑袋缝合在身体上的那一圈缝合的痕迹,那一圈缝合得非常牢固,每一针的距离都一样,针脚细密,一定是一个女红绣工非常好的人。 这个人,一定有大量的女红绣品存在。 只是这个绣品不会轻易见人。 温家不差钱,小姐夫人的绣品是不会卖到外面的,都是内部自己人使用,若能找到相同绣工的人,就是线索。 但有一说一,缝脑袋和缝绸布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姜云心看着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姐姨娘,觉得如果是她们中的一个,也怪可怕扭曲的。 哪怕是个丫鬟,那是个多彪悍的丫鬟啊。 查了一圈,一无所获。 眼见着天也黑了,今天也不知算有收获,还是没收获。 倒是他们收工回到刑狱司的时候,有客人上门。 是方明宴派人去请的,结果出门去了,这不,人一回来,听说方明宴来请,就忙过来了。 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者,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老者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见方明宴进来,站起身。 老者拱手道:“方大人。” “游掌柜。”方明宴很客气,走了过去。 老者说:“我前几日出门去了,今日方才回京,听说,方大人找我?” “对。”方明宴说:“碰着一桩案子,有一件事情,想请游掌柜帮忙看看。” 姜云心顿时想起来了。 他们一直觉得温鸿羲的棺材有问题,因为地下发出声音,绝对是需要一个解释的。这个解释不可能是温鸿羲的冤魂作祟,问题一定就在棺材里。 但是那个棺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就差一块木板一块木板的拆开了,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问温嘉荣,说这棺木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城里一家普通的棺材铺里订的,方明宴叫人去查了一下,也没查出什么异样。 “这位是游掌柜。”方明宴介绍说:“游家世代在京城开白事铺子,祖传的手艺,做的棺木是京城一绝。若说棺材里的门道,再没有比游掌柜更懂行的了。” 游翰学谦虚道:“不敢,不敢。方大人过奖。” 姜云心看着两人寒暄,十分无语。 虽然每个人都会死,死的人都要棺材,但是棺木这种京城一绝,就很难评。毕竟这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不太会当做一个特色来宣传。 第157章 无头案,接木无痕 方明宴和游翰学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方明宴带着游翰学便往停放棺材的停尸房去。 温鸿羲的身体和不知道谁的头颅都放在了一边,棺材空荡荡的,在另一边。 打开门,方明宴说:“游掌柜你看看,就是这具棺木。昨天夜里我路过城外坟场,听见里面有人敲击木板的声音。于是我命人开坟,打开之后,尸体已经死去多日,棺材也无任何异样。所以我实在不知这声音是从何处发出。” 游翰学认真地听着方明宴说话,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将袖子挽起来,走上前去。 他先看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木板连接的地方,又看了几处细节,恩了一声。 这恩了一声,是什么意思? 游翰学说:“这个棺木,不简单啊。” 竟然不简单,方明宴忙道:“如何不简单?” 温家也就是个普通的经商人家,能有多不简单。 游翰学说:“要是我没看错,这棺木出自鄂家。” 方明宴没听过:“鄂家,是何方神圣。” 虽然他们都没听过,但是游翰学一眼就能看出来,还说不简单,可见这个鄂家是有来历的。 第217章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顶尖人物,白事一行自然也有。游翰学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能被他说出不简单的,必然不简单。只是不在其中,所以不知罢了。 游翰学道:“早些年,锦明皇朝,干我们这行的,有一南一北两大家族,南边,是我们游家。北边,就是鄂家。” 虽然荆风华号称自己博学多才,姜云心也自认为博古通今,方明宴也认为自己见多识广,但是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听过棺材铺的两大世家。 大家特别认真,洗耳恭听。 游翰学说:“我们游家,以京城为中心,世代都在京城,甚少外出。鄂家正好相反,到处跑哪儿都不停,跟个猴子似的满山窜。” 万万没料到游翰学竟然这么形容鄂家,众人心道,估计以前是闹过别扭的。 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如此看来,这个鄂家的人,也是男的。 游翰学道:“我认识的鄂家当家人,叫做鄂良工,比我稍微年轻几岁。早些年他来京城,还在我那住过一段时间,十分投缘。” 投缘,还叫人猴子? 众人真的无力吐槽。 游翰学接着道:“鄂良工的本事,就在做棺材上。你们看这个棺材。” 游翰学指了棺木的底:“你们仔细看,有没有发现,这个棺材的底下的板子,是一块整的板子?” 众人随着游翰学的指点看过去,一起点头。 但是检查的时候,他们就奇怪过。 棺材的底部是一块完整的板子,没有拼接的痕迹。他们一直很奇怪,哪里来这么宽的一块完整的木板,这得是一棵多粗的树啊。 也正因为底下是完整的,四边也没有机关,所以他们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可能藏在棺材里,在坟墓中进出。 “其实它不是完整的。”游翰学说。 大家都不相信,这不可能啊。 即便是之前已经巧夺天工的白玉球,在从镂空大球里取出来之后,凑在眼前仔细地看,也能看出非常浅的结合痕迹。 游翰学点头:“鄂家的绝技之一,就是接木无痕。” 游翰学现场演示,只见他让人将棺材架起来,自己钻进了底下,也不知在里面怎么弄了一下,啪嗒一声响。 原本完整一块的板子,果然变成了两半。 游翰学拿着一块板子转出来,将板子递给方明宴看。 没有任何破损,毛躁的痕迹,边缘非常平滑。剩下的一半,边缘也一样的平滑。 很是神了啊。 众人都凑过来看了一下,姜云心忍不住道:“游掌柜,那你能再安上去给我们看看吗?” “那可安不上。”游翰学两手一摊,抱歉道:“这接木无痕是鄂家的绝技,我可不会。” 游翰学竟然是个管拆不管装的,那他怎么能毫不犹豫地把人棺材给拆了呢?不怕别人让他赔吗? 但是方明宴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刻道:“龙桥,你带人再去一趟墓地,把土挖深一些,看看是否有动土的痕迹。” 龙桥立刻去了。 但是坟堆挖开之后,他们检查了棺材,没有在棺材里发现任何异常。 将棺材抬上来后,也检查了地面,也没有发现什么。 但那时候是半夜,视线太差。棺材是密封的,所以没想太多。 可如今棺材底部是可以活动的,那么就非常有可能,有一个人开始躲在棺材里,然后在里面敲击发出声音。在他们挖坟的时候,打开底板,进入地下早已经挖好的洞里躲藏。 这个洞不用太大,只要能够一个人容身就行了。 棺材埋在哪里,这不是突然决定的,是要请风水先生看地址,早先就准备好的。放棺材的墓坑,也不是临时挖的,也是提前挖好的。 如果有人有心,那么就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有一点很奇怪。”薛东扬说:“如果这个人只是想要在坟墓里发出声音,让外面的人听见的话。没必要折腾一个接木无痕的棺材,只要直接在棺材底下挖个土坑,躲在里面敲棺材底不就行了。” 而且这个躲在土中的人,身上一定会沾着泥土而棺材里是干干净净的,也就是说,无人进去过。 “只有一个可能。”方明宴说:“里面发出的声音,并不是这人想要被外面的人听见,而是他想要进入棺材做什么。他以为送葬的队伍走了,坟地就无人了,他可以在里面慢慢地折腾。没想到正巧有人路过。” 那么晚了,又在坟地,有人路过躲雨,真的是一件很小概率的事情。 更小概率的是遇上了一群胆大包天的他们,不然村民最多也就是被吓得一口气跑回家,是绝对不可能过去挖坟的。 众人一想,很有可能。 那人在棺材底下捣鼓什么,开始村民被吓唬住了喊救命,他都没当一回事。后来方明宴带人过去,他听着那么多人说话,甚至开始挖坟,所以一动不敢动了。 可是这棺材里也没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地挖坟进去找? 众人仔细想棺材刚打开的时候,除了一具尸体,其他一点东西都无。 “这温家也挺小气的。”姜云心不由地道:“不是挺有钱的吗,也不给放几件陪葬。” 荆风华和薛东扬一起点头。 虽然不知道陪葬是不是能给死者带到阴曹地府,但是这么个有意思,就像是烧纸钱元宝一个意思。 第218章 方明宴想得比他们周到一些。 “游掌柜,你说这接木无痕的技术,只有鄂家能做。那么你是否能看出,这棺材是早就做好的,还是刚做出来不久的?” 这鄂家,是否现在在京城中,如果在,只要找到他们,就知道棺木上的秘密。 游翰学皱眉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据我所知,这鄂家,已经没有后人了啊。” 第158章 无头案,临时工 游翰学拿起棺木上的板子反反复复地看:“这棺材不是现做的,但是,底下的这两块板子,是新装上去的。” 所以这棺材被改造过,为什么改造,因为有人想要进去。 方明宴道:“游掌柜,你为何说鄂家无人?” “因为鄂良工没有儿子啊,自然也没有孙子。”游翰学非常认真地说:“我们这一行圈子小,有名的总共就那几家,互相消息都灵通。鄂良工只有两个女儿,还有两个外孙女,三代之内未出男丁。” 姜云心懂了,这是一门传男不传女的技术。 就像是在这个年代,如果一个孩子父亲过世母亲尚在,也被称之为孤儿。 所以,鄂良工没有儿子,便是无后。 游翰学说:“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因为常接触墓地棺材之类阴气重之物,所以男丁稀少,不可强求。若是一代无子,可以给女儿招婿。若是二代无子,说明天意如此,这一门就不该延续下去,因此接木无痕的技术,鄂良工是最后一个传人,不该再有人会。除非……” 除非他不顾老祖宗的规定,将此传给了外人。 对此,姜云心只想说一声,封建糟粕。 但是这个年代就是封建社会,她也没有一力扭转的本事,因此默不出声。 旁人虽然觉得绝技就此失传有些可惜,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别说绝技,就是朝廷世袭爵位,若是家中无男丁,也是要收回的。 方明宴不对这一行的规矩评价,断然道:“如今看来,这绝技肯定是传下来的,而且这个传人,可能参与了这件事情。” 只是不知道他在棺材里到底要找什么。 “游掌柜。”方明宴问:“你们是同行,你能找到这个人吗?” 这真是个难题,游翰学陷入了思索。 “我试一试。”最终,游翰学还是道:“我找朋友打听打听,看看是否有人知道,鄂家这一代,到底是有什么变故。” 有一个内行去打听,比他们瞎猫去抓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死耗子,那要靠谱多了。 游掌柜走后,方明宴让人又去了一趟温家。 人不好查,东西好查。 温鸿羲的棺材是哪里来的? 温家立刻给了地址,还派人带路,就是京城里一家规模还不错的棺材铺。 虽然不是什么金字招牌,但也是个大店。虽然棺材是人人觉得晦气,避之不及的东西,可出生入死,谁又能不死呢? 众人进了门,宽敞的大堂里,整整齐齐摆了一排排的棺材。 棺材铺里除了掌柜还有一个小伙计,伙计将客人上门,便迎了过来。 在棺材店就是这一点要注意。 生意上门不能笑,要严肃,要沉重。就算是赚了再多,也要拉着脸一副悲痛的样子。要不然就不是生意能不能成的问题,而是可能会被打的问题。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无论你赚了多少,前往不要说欢迎下次光临。 可能会被打死。 小伙计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声音低沉道:“几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方明宴往里看了看:“我找你们掌柜有事。” 掌柜一听找他,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他打量了一下进来的人,感觉来者不善。 方明宴开门见山:“前阵子,是不是有一个姓温的客人在你这里买了棺材。” 这才没几天的事情,掌柜都不用回忆,直接道:“是有,请问你们是?” 顾客隐私,也不可随意对外泄露。 薛东扬表明身份。 掌柜的立刻肃然起敬。 他从柜台里,拿出账本,上面有详细的记录。 “这里。”掌柜的说:“您看,四天前,确实有一户姓温的人家买了一口棺材,还有物品若干,要的急,是拿的现货。” 现货,就是摆在店面里的这些。 若是猝死,死得毫无防备,怕来不及就拿现货。 也可以定做,很多人家,都是提前很久就开始制备棺木寿衣的,就是害怕到时候措手不及。虽然不太吉利,这也是人之常情,时间充足,就有更多挑选的余地。 温鸿羲虽然已经病了些日子,但是病得不重,所以谁也没料到说走就走了,因此拿的是现货的棺木。 方明宴看了一眼店里:“你店里,就这一个伙计?” 掌柜点头。 方明宴道:“在温家来买棺材的时候,也就是这一个伙计?” 掌柜立刻点头,但是点了一半又停住了。 “店里确实只有这一个伙计。”掌柜说:“但是温家来买棺材的头天晚上,来了个少年。是一个来京城投靠亲戚的少年,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他说给我干活儿,让我给口饭吃,我看他可怜,就收留他一夜。” “他在何处?” “哦,第二天就走了。”掌柜说:“其实我这里一般人就是要饭都不敢来,但是那小子胆子挺大,晚上就睡在一堆棺材里也不怕。第二天给我帮了一天忙,晚上就走了,说回乡去了,他嘴甜,说话也好听,我还挺喜欢的,还给了他一点盘缠。” 第219章 这也太巧了。 方明宴道:“温家第二日来定棺材的时候,他在?” “在的。”掌柜说:“但是温家要得急,买的是这做好的成品,付完钱就直接运走了。这棺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但是不对啊,就算是那个少年有问题,他也没有机会在棺材上动手脚。” 棺材铺子里好几十副棺材,都摆在大厅。 温家来买棺材,这是突发事件,除非人就是少年弄死的,要不然怎么知道温鸿羲什么时候死? 再除非他在所有的棺材里都动手脚,要不然,怎么知道温嘉荣会买哪一副。 这是一个不停的有不同选项的无数岔路,想要让温家一步步走进他设定好的答案,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漏洞,还是出在温家。 在温家的那三天,才是最好的时间。 方明宴让掌柜和伙计好好的描述一下,那个只干了一天活儿的少年长得什么样子。荆风华将这个画出来,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他与此事有关,但是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 留下荆风华画像,方明宴让薛东扬去找给温鸿羲看病的大夫,问问他温鸿羲临死前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病,是死得猝不及防,还是早有迹象。 查案就是那么麻烦。 看起来最后一刻指着凶手揭露罪行无比潇洒帅气,但过程繁琐复杂,无比枯燥。 凶手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出现在案件中,甚至没出现在案件中的人都有嫌疑。 真真假假,无比烧脑。 第159章 无头案,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看着大家各自领了任务去干活儿,姜云心便想,那我该干点什么呢? 想来想去,我是个仵作。 所谓仵作,就是在遇见尸体的时候,上前去验尸。 现在这案子里的尸体都已经验过了,那我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毕竟我也不领两份工钱。 于是姜云心说:“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方明宴还以为她有什么好的提议想法,欣然点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姜云心说:“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回去休息了。” “……”方明宴万万没想到,姜云心竟然要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算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姜云心被看得有点心虚,但是仔细想想,也不知道心虚的点是什么,我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一旁差役离着几步,远远看天。 我们什么都听不见,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只是身份低微不是傻,之前还不觉得,自从方明宴的母亲找了姜云心几回之后,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姜云心有什么法力不知道,但是,反正她被方明宴的母亲看对了眼。这是她和方明宴爱情道路上最大的阻碍,这个阻碍没有了,那还不一往无前一帆风顺? 关于这一点,姜云心自己也很奇怪。 不过昨天到现在都在忙案子,也没机会和方明宴说一说。问一问,昨天去祭拜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方明宴和姜云心对视片刻,方明宴终于认输了。 “你昨晚没睡好,不比我们会武功的,也确实该去多休息。”方明宴说:“这也中午来,我陪你吃个饭,吃完饭送你回去休息。” 姜云心一见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 我自己回去啃个饼就行,哪里用你陪我吃饭,还送我回去,你娘又不在这里,做给谁看? 但是姜云心还是被方明宴拉走了。 就近找了家酒楼,大堂一桌给跟着的差役吃,包房里一桌,方明宴和姜云心吃。 来都来了,那就吃吧。 关了门,姜云心立刻道:“大人,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说。” 姜云心将昨天陪方夫人去祭拜的事情说了。 “你知道这个墓吗?为什么你娘要带我去一趟,在这个墓前,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个地方方明宴显然知道,但是他说:“我没去过。” 方夫人这么重要的一个朋友,竟然没带他去过? “不过我娘每年都要去两回。”方明宴说:“我听她说起过,是她的一位闺中密友,可惜过世得早。她确实说过类似的话,若是她还在,是要给我做干娘的。还开玩笑说,两人差不多时候成亲,说若是到时候生下孩子是一男一女,要定个娃娃亲。” 姜云心看着方明宴,有种荒谬的想法。 方明宴显然也想到了。 再奇怪的念头,一旦出现,就控制不住,就连面前香喷喷的板栗烧鸡,也没能让两人转移注意力。 为什么方夫人对如今名声不太好的姜云心那么接受良好,良好之后就带去祭拜故友,姜云心偶尔看见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如果姜云心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呢,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姜建白对他们兄妹两人仿佛有深仇大恨,由着继母磋磨,不闻不问。 姜云心整理了一下各种思绪,终于道:“这不大可能吧,我是有娘的啊。” 这话让方明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 姜云心是有娘的,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正在寻亲,她是姜家的嫡女大小姐,这一点所有人都是认可的。 第220章 而且,府里人人都知道,姜云心的生母对她很好,是亲生女儿的好。那时候,真是和乐融融。 可惜人有旦夕祸福,姜云心生母过世。然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要不然的话,她还是京城里最幸福的大小姐。 最终,姜云心终于忍不住道:“难道我真的是被抱来的?” 方明宴想安慰姜云心一下,但是在心里最深处,竟然认可这个说法。 但是又解释不通。 若姜云心是抱来的,那她哥哥姜云天呢? 若这兄妹俩都是抱来的,那真正的孩子呢?姜夫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总不能从头到尾是用枕头塞在肚子里吧? 姜云心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我娘生产时,接生的稳婆还在不在?” 十几年过去了,这就相当于一个悬案,不好查。 姜云天也是要查这事情的,但尚无头绪。 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明宴说:“这事情你别着急,就算是查,也要慢慢地查,偷偷地查。” 毕竟若姜云心真的不是姜家人,或者,是她娘用了什么手段换得真假千金,名声受损的,还是自己人。 一顿饭,吃得姜云心心里愁肠百结。 恨不得再跑一趟方家,把方明宴的娘摇一摇,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方明宴果然送姜云心回了刑狱司,然后再去了温家。 温家,必有蹊跷,必有内鬼。 姜云心回房间后便回去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看着外面天色还亮,便想着,再去一趟停尸房。看一看大半具尸体和那个头颅。 仵作的工作就是这样,在案件没有查清楚之前,如果一遍没有验出结果,很有可能会二检,三检。 很多线索,藏在细处。 姜云心有心事,慢慢地往停尸房走,还没走到,就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说。 “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的声音十分惊慌:“差役大哥,我走错了。” “没事儿。”差役很和气:“这里是停尸房,没事儿不要往这里走,免得吓着了。” “好的,谢谢大哥。”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姜云心在刑狱司待了这么久,不说熟悉,但是每个人她都见过,没说过话的,也听过他们说话。 而且刑狱司里的女性屈指可数,大部分是男人,只有厨房厨娘,打杂,还有几个婆子丫鬟,帮着洗衣洒扫什么的。 这个小丫鬟的声音怎么如此陌生,没听过。 第150章 无头案,奇怪的丫头 姜云心走了过去,只看见一个小丫头迎面走来。 小丫头看见姜云心后,立刻垂眸往侧边让了一步。 大户人家,皇宫衙门,很多地方都是有规矩的,下人在路上走,看见主子过来,要恭敬让到一边。 姜云心虽然没见过这个小丫头,但是一看穿着打扮,便知道身份不同。 在刑狱司里,女子不多,丫鬟婆子虽然穿得整齐,但都是粗布衣,没有什么首饰,最多带一个银簪子。看着就是干活儿的人。 姜云心却是再过得不好,也有一衣柜的锦绣衣裳,也有可以天天换着戴金簪银钗。就这,昨天方夫人还唠叨了好几次。 云心,你怎么穿得如此朴素,花一样的年纪,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知道你家…… 哎,不提这个,等我回去告诉晏儿,让他陪你去买衣服,买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你别跟他客气,差什么就直接说,说了,他就懂了。 方夫人的意思,方明宴只是对这方面不懂,不是傻。你说了,他就懂了。 如果你说了他还是很不懂,那也不是傻,那是没上心。 不得不说,方夫人在男女感情上,还是相当明白的。 只要不是傻子,没有不能懂的事情,只有不想懂的事情。那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男性的掌柜也很多,人家还不是把每个颜色每种用法弄得清清楚楚吗?无他,上心罢了。 姜云心也不知方夫人为何如此喜欢自己,但喜欢就喜欢吧,被人喜欢总不是坏事。 此时,小丫头退到一旁,显然是看出姜云心是小姐,给她让路的意思。 但是姜云心反而觉得奇怪了。 因为刑狱司里,真的没有这么讲究。几个丫头见了自己,也只会开开心心的打招呼。 这个丫头,哪儿来的? 姜云心不走了,反而站住问她:“你是新来的吗?” “是。”丫鬟应着。 “你是在哪儿干活儿的?” “伙房。”丫鬟说:“我是今日才来的。” 伙房?姜云心想了想,伙房缺人吗?不应该啊,刑狱司里下人的活儿一直都不重,前几日伙房有个打杂的扭了腰要休息几日,她去吃饭的时候,还顺口说了一句,那现在是不是忙不过来,要找个临时工呢。 可是伙房的人两声拒绝,说忙得过来,完全忙得过来。 难道都是客气话? 就在姜云心这一晃神的时候,丫鬟可能担心她多心,于是解释道:“我是滨州的,家中出了事故,父母都过世了。临终前,他们让我来京城投奔亲戚,可是我来了才发现亲戚早已经不在,又没有盘缠。” 这一套说辞,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丫头继续道:“我在集市碰见了崔婶,她见我可怜,好心收留我两天,在伙房帮忙干点杂事。让我攒一点盘缠回乡。” 第221章 姜云心想起来了,刚才的棺材铺里,掌柜的就是这么说的。 在温家去买棺材的时候,店里来了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人,也是这一套说辞,然后掌柜可怜他,留了他一天一夜,他就走了。 那个少年,这个丫鬟……是不是都出现得巧了一些。 而且这丫鬟刚才在停尸房附近徘徊。 停尸房是刑狱司里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又要安静,也怕被人乱闯,也怕吓着人,因此安排在拐弯抹角一个很僻静的地方。 正常人,就算是你给他说了方位,都不太好找。 这个在厨房里帮工的丫鬟,怎么会在刚来的第一天,就走错路跑到了停尸房呢? 而且,被点名后,她虽然竭力表现惊慌,但惊慌不是惊恐,这种害怕浮于表面了。 姜云心各种想法涌上心头,不过面上不动声色。 “知道了,你不用那么紧张,刑狱司里,大家人都很好。”姜云心温和道:“你去忙吧。” 丫头连忙应着丫头。 “对了。”姜云心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说:“我叫小翠。” 姜云心点点头。 小翠一溜烟跑了。 小翠,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姜云心想,她见过的一百个丫鬟里,至少有八个叫小翠。 小翠离开之后,姜云心立刻出去一看。 方明宴还没回来,荆风华倒是回来了。 姜云心赶紧去找荆风华,他是从棺材铺里给那个可疑的要饭少年画像回来的,一见着姜云心便道:“咦,你没跟方大人出去吗?” “没有,我补觉呢。”姜云心忙道:“你给棺材店那人画像画的如何?” “画好啦。” 姜云心伸手:“像呢,给我看看。” “给薛哥拿走了。”荆风华说:“他去找几个画师,然后临摹出来。” 荆风华画的这个是原版,但是贴通缉令找人一张可不够,至少也要十几张几十张。 不能都让荆风华一个人画,就算是手下累不死,也不能可着一个使。因此荆风华只负责最难的根据口述画像,后面临摹就简单了,是个会画画的人都行。 “那你跟我来。”姜云心拽着荆风华就走:“我跟你说厨房里来了个丫头,我怀疑她有问题……” 荆风华一路被拽着走,很奇怪。 “丫鬟有问题,你喊我看什么?你怀疑她哪里有问题。” 姜云心停下来,正色道:“我怀疑她就是棺材铺子里的那个要饭的少年。她刚才还差一点走错路,走到了停尸房。” 荆风华意外了:“啊?” “啊什么。” 荆风华说:“可是棺材铺子里,那是个男的。” “那又怎么样?”姜云心说得很有道理:“少年人长得精致的,男女差别不大,换一身衣服的事情。而且那个掌柜不是说了吗,他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爱说话,你说是不是可疑?” 被姜云心这么一说,荆风华也觉得是有那么一点奇怪了。 主要是太巧。 当下两人风风火火就到了伙房。 果然看见小翠正在院子里洗菜。 井水虽然冰凉,但是夏天洗菜也不是什么苦活儿,姜云心拽住要冲进去的荆风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两人也不出声,偷偷摸摸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地看了起来。 姜云心指了指小翠,略一抬下巴,那是问荆风华。 怎么样,长得和你画出来的人像吗?是一个人吗? 荆风华皱起了眉。 这怎么说呢?好像是有点像。但是那毕竟是根据掌柜描述画出来的,他也没见过真人,这一下子男变女,有点不能确认。 有点像,又不是很像。 姜云心差一点踩荆风华一脚,你这专业水平,要扣工钱。 荆风华还在研究,姜云心看小翠洗菜,越看越觉得别扭。 不能说她敷衍,不能说她不认真,但是很笨拙。有一种,仿佛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所以非常不熟悉的感觉。 可如果这丫头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洗菜做饭,应该是最常见的活儿才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都是在豪门大户里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会做事起就要干活儿,洗衣,做饭,带弟妹,缝补,都是再常见不过的,怎么会做不惯? 第151章 无头案,为了碎银几两 虽然不能肯定小翠到底是不是在棺材铺里待了一天的少年,但肯定有问题。 当下,两人低声商议几句。 姜云心叫人去找差役,直接把棺材铺掌柜喊过来辨认。 同一张脸,只要没易容,只是男装女装的问题,见过的人一定能认出来。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出来。 荆风华不走了,他换了一身衣服,进了伙房。 伙房的人看见穿着一身小厮衣服的荆风华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刑狱司这个地方,能人辈出,精彩不断,但是一时也没明白,荆风华这是整的哪一出。 但是也不敢问。 刑狱司和别处不同,这是一个要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地方,角色扮演这种事情,虽不天天有,但以前确实有。 下人都是打过招呼的,如果某天在外面,看见刑狱司里的差役,或者谁谁,比如薛东扬或者龙桥,穿着一身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不要奇怪。 第222章 就打个比方吧,某日出门,看见龙桥在天桥底下要饭,看见薛东扬在街上卖艺,都不要表示惊讶,更不要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为了麻痹敌人,乔装打扮在演戏。 你上去一问,那不就出露馅了吗? 因为伙房众人看见穿着粗麻布衣的荆风华进来的时候,心里好奇,但都没开口。 荆风华开始和没他们串词,这会儿他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应景,因此都在等着他的第一句话。 荆风华说:“崔婶,今天院子里有什么活儿可以干吗?” “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崔婶愣了一下,然后茫然无助地看了看院子:“今儿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儿,你跟以前一样,看着干吧。” 荆风华说:“行。” 崔婶是会接戏的。 我也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那你就自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荆风华就卷了卷袖子,开始劈柴。 众人回到厨房继续做晚饭。 然后不时有一个小丫头凑在窗子边上,偷偷摸摸地往外看,一边看,一边捂着嘴巴笑,还不敢笑出声音来。 荆风华作为刑狱司的师爷,成日里穿得斯斯文文,扣得严严实实。在大家心里是玉树临风,英俊儒雅的形象。 难得竟然有撸着袖子,卷着裤腿,穿一个露出一大片脖子胸膛的布褂子干活儿的时候,怎么不叫小姑娘们多看两眼。 “荆师爷好白啊。” 这是伙房给荆风华最后的评价。 可惜荆风华不知道,不然肯定会多摆几个造型的。 荆风华干了一会儿活,累了,然后就走到了水井边,坐下,打了一桶水上来,用手捧起桶里的水,泼在脸上清凉一下。 此时,小翠还坐在井边洗菜。 荆风华洗完脸之后,就在旁边坐下,开始搭讪。 “以前没见过你啊。”荆风华打量着小翠:“你是新来的啊……” 小翠显然不想搭理荆风华,但是新人一个,又不好不搭理,只好点了点头。 等姜云心带着棺材铺老板过来的时候,小翠差一点都要报官了,虽然这个伙计长得不错,但真的太烦人了。 院子门开了一个小缝,掌柜的做贼一样往里看了半天。 又把他店里的伙计拽过来,让伙计也看了一下。 关上门,两个人一起点头。 没错了,虽然男装脸上还涂了灰,但就是这张脸,长相没错。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方明宴也赶了回来。 谁能想到呢,他们到处找,还打算发通缉令的人,竟然敢光明正大地进了刑狱司。 方明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笑了,他觉得刑狱司的名声最近可能是太好了。所以才让对方觉得,这地方我可以出入自由。大约是,她没想过他们会找去棺材铺子,也没想过,荆风华会画出她的脸吧。 好在对方只是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让众人多少可以有一点怜悯之心,要不然的话,可以当场就冲上去揍她一顿。 小翠已经是瓮中之鳖,众人倒是也不着急抓起来,反倒是打算先养着,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小丫头去棺材铺子干了一天一夜的活儿,又跑来刑狱司,目标还是停尸房。她到底要找什么? 众人莫不出声,这一天,刑狱司还像往常一样。 但是荆风华和小翠闲聊的时候,说起他晚一点还要去打扫院子。 小翠很奇怪:“这里不是有专门洒扫的人吗?” “是呀,但是有些地方,没人愿意干。” 小翠不明白。 荆风华一笑:“你以为这是哪里,这可是刑狱司。这里的人,就算是个厨娘打杂,都是有关系进来的。有些脏活儿苦活儿不愿意干,还得请单独请人。” 小翠明白了。 拿钱的人可以挑活儿干,挑剩下的活儿,还得请人干。难怪崔婶收留自己的时候挺爽快的,看来是有点权力的。 荆风华就掰着手指头算给小翠听。 刑狱司里到底有多少地方是大家平时不愿意打扫的,都是不太好的地方,比如死牢,茅房,停尸房。 小翠听着荆风华唉声叹气,十分同情,自告奋勇愿意帮忙。 “我在京城一个人都不认识,你是第一个跟我说了那么多的人。”小翠说:“那么多地方都要打扫,岂不是要大半夜,那你晚上不睡觉啦?” “没办法。”荆风华又叹一口气:“为了碎银几两。” 小翠毅然说:“我帮你。” “不用不用。”荆风华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那么晚,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要紧的,我不怕。”小翠认真说:“你别看我是女孩子,在我老家,我们家就住在坟场边上,我们几个兄妹常在里面玩耍。死人可怕,但我从没见他们跑出来,也没见他们伤人啊,那有什么可怕的。” 小翠说得很有道理,荆风华无话反驳。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就在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姜云心和方明宴几人,已经又将棺材给检查了一遍。 到底小翠要在这里找什么? 可惜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入夜,刑狱司安静下来,除了固定路线巡逻的人,就剩下苦哈哈的荆风华。 第223章 还好,今天有小翠陪他一起。 第152章 无头案,漂亮的男人会骗人 刑狱司里确实有专职负责打扫的人,毕竟那么大的地方,但他们绝对不可能在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去打扫什么房间,只有今天晚上。 荆风华拿着扫帚抹布。 自己拿了一份,给了小翠一份,然后领她到了停尸房门口。 “这里就是停尸房。”荆风华说:“你真的没问题吧?我没有办法陪你,要是我陪你一起打扫的话,别的地方我就来不及了。” 停尸房里黑子静悄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没问题,相信我,我真的不怕。”小翠说:“荆哥你放心吧。” 荆风华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小翠表现出特别诚恳的样子,他也就将信将疑地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小翠。 “停尸房只要把院子和外面的房间打扫一下就行了,里面有棺材和尸体,那是仵作的地方,你千万不要进去。现在有案子还没有审理清楚,那些都不能碰的。” “我明白。”小翠爽快地说:“这要是库房,还担心我会偷东西,这是停尸房,我闲得慌碰他们干嘛呀?怕不够晦气吗?” 小翠说得非常有道理,荆风华无话反驳,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荆风华走后,小翠推开了停尸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手里拎着一个灯笼,发出幽幽光芒。 不管她别的话说的是真是假,胆子大不怕鬼,这是真的。 陌生地方的停尸房,一片漆黑。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算是一个胆大的男人,也会觉得非常可怕。 但是小翠一点紧张的样子也没有,她非常平静,就好像是进了自家的后院。 小翠快步走进了房间,将手里的扫把抹布往地上一丢,进了里面的停尸房。 停尸房里放着拆开的棺材和两个半具的尸体。 其中身体是温鸿羲的,脑袋是不知何人的。 小翠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尸体上。 只见她两眼放光,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候的黑暗中有无数眼睛一眨一眨,他们屏住呼吸,动也不动。仿佛夜空中的小星星,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小翠。 只见小翠走到温鸿羲的尸体面前,一点也不害怕没有脑袋的尸体。 她伸手就解开了温鸿羲的衣服,然后将灯笼拎得更近,看起了他的身体。 正面看完了,显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于是又把人翻了过来,背面也看完了,依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小翠似乎犯了难,歪着头开始思考,众人依然不动。他们想知道小翠在找什么,可是现在小翠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小翠看了一会儿之后,将尸体抛下,又去看那个头颅。 她没有对尸体的头和身体分离表现出深惊恐,但是当她把灯笼靠近头颅的时候,突然哎呦了一声,来了一句:“这谁的脑袋!” 众人无语,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小翠不知道温鸿羲的尸体上,不是他自己的脑袋? 这就不对劲了。 他们一直以为,温鸿羲的头颅被换这件事情,就是小翠干的,至少,也和她脱不了关系,可如今看她的反应,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小翠看见那头不是温鸿羲,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哗啦一下就丢在了地上,然后还跺了跺脚,使劲儿地抹了抹胳膊,像是被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样。 然后小翠转身就走,扫把抹布不要了,灯笼也不要了,这样子,是打算直接走了。 大家是不想打草惊蛇的,但是肯定也不能让蛇走了。 只见小翠出了门,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来到了一堵矮墙边。 这是一个平时无人来的僻静院子,围墙有一人多高,围墙边有几块大石头,只要踩上石头,就能翻过去。外面就是京城的街道。 这个地方也不算是漏洞,毕竟刑狱司那么大,不可能盖上盖子。而且刑狱司又不是金山银山,就算是小贼强盗,通常也不来。 小翠卷起袖子,踩上石头,两手攀住围墙,正要往上使劲儿,突然,围墙的那边出现一张脸,那张脸对她微微一笑。 啊! 小翠猝不及防,被吓得一身惊叫,手上没抓稳,脚下踩着的石头一滑,人便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哎呦了一声。 那人从围墙那边跳了过来,正是此时应该在另一边扫地的荆风华,荆风华笑眯眯地在小翠身边蹲了下来。 “小翠,你打算去哪儿啊?” 小翠一脸惊恐地看着荆风华。 “你,你会武功?” “会一点。”荆风华说:“你打扫完停尸房了?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小翠脸色骤变,她猛地反应过来,上当了。 “起来吧。”荆风华说:“要我扶你一把吗?我们大人在等你呢。” 小翠的脸色顿时垮塌下来,很是懊恼。 但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她怕了起来,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荆风华走。 薛东扬从黑暗中走出来,把一瘸一拐的小翠带走了。她刚才从石头上摔下来的扭着了腿,看来挺痛的,忍得眼泪汪汪。 荆风华迫不及待地去换了衣服。 第224章 等他再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又是风度翩翩的一个俊朗公子哥。 小翠正在狡辩,看见荆风华后,呆了一呆。 “怎么了?”荆风华拍了拍袖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换了一身衣服,不认识了?” 荆风华觉得,她一定是被自己的英俊潇洒给迷住了。没办法,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白天那一身和现在这身,当然不一样。 正好这是夏天,于是荆风华非常得意地摇了摇折扇。 然后小翠喊道:“你这个骗子,果然我娘说得对,好看的男人都是骗子,没有一句真话。” 荆风华的动作僵了一下。 略有点尴尬,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渣男。 好在方明宴板着脸道:“说,你到底在找什么?” 少扯那有用没用的,别以为自己是个长得水灵的小姑娘,就可以插科打诨,撒娇卖萌。 行不通! 第153章 无头案,恶狗杀人 在刑狱司这个地方,只有一群差役铁面无私,如狼似虎,其他统统都没有。 姜云心不由的想到自己刚来的那段时间,方明宴也是一个好脸都没给过自己,虽然也没有刻意的吓唬自己,但是浑身散发的气息就是,我很凶。 估计都是为了遮盖自己那张帅气的脸。 不然脸皮嫩年纪小,再不威严一点,怕是镇不住下面的人。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对待同僚,大家都是春天一样的温暖。 小翠说:“我不叫小姑娘,我叫鄂灵薇。” 鄂这个姓可不多见,众人立刻想到了游翰学所说的鄂家。 方明宴道:“你是鄂良工的外孙女?” 难怪这丫头对停尸房,棺材,尸体一点儿都不害怕。一个做棺材世家的人,怕这个早就饿死了。 不得不说,方明宴对辈分是算得清清楚楚的。鄂良工的年纪和游翰学差不多,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他的女儿现在应该也有三四十岁,不会这么小。 女儿又生了女儿,不就是外孙女。 鄂灵薇意外道:“不是,鄂良工是我爷爷,你们认识我爷爷吗?” “不认识。”方明宴说:“只是听过鄂家名号。据我所知,你爷爷没有儿子,你为何是他的孙女?” 鄂灵薇撇了撇嘴:“因为我爹是入赘的,所以我们都喊爷爷。” 非常有道理,而且跟着鄂家姓。 方明宴点了点头:“你会接木无痕?” “不会。”鄂灵薇像是脱口而出,然后看了一眼方明宴的严肃表情,改口:“好吧,会,我偷学的,家里都不知道。” 众人无语,所以游翰学的怀疑是对的。 鄂家的绝技应该已经失传了,之所以没有失传,是因为来了一个不按规矩办事的人。 一屋子的男人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姜云心从心里觉得这个事情挺好的。什么年代了,传承竟然还分男女,这不是要失传吗? 方明宴对鄂灵薇是不是偷学了家里的技术不关心,他也不会管得那么宽,把鄂灵薇绑起来送回家。 方明宴道:“据我所知,鄂家从来不在京城,你来京城,潜入温鸿羲的坟中,你在找什么?” 去墓地的人已经回来了,重新又检查了一遍温鸿羲的埋葬之处,果然有发现。 温鸿羲的坟地提前被人动了手脚。在地下挖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洞,洞口上盖着木板,木板上盖了土。 在那天晚上,想必鄂灵薇就是躲在这个洞中,打算等送葬的人都走了之后,就将木板打开,进入温鸿羲的棺材中去。 夜晚的坟地,又是大风大雨,就算弄出点声音来,也不会有人听见。听见了,也会吓跑。 谁知道那么倒霉,碰见了一群不怕鬼的人。 鄂灵薇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我在找一个胎记。” “什么胎记。” 鄂灵薇这下说得没那么爽快了,她皱起眉犹豫了半天。 方明宴非常温和地说:“知道这是哪儿吗?” 鄂灵薇知道:“刑狱司。” “对,这里是刑狱司。”方明宴说:“进了刑狱司,只有死人可以不开口。” 小丫头脸色有点白。 这个看起来那么好看的大人,怎么这么凶。 但方明宴就是这么凶。 “但是你放心。”方明宴打一棍给一颗红枣:“只要你没有为非作歹,害人性命。你若是有什么苦衷,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放任不理。” 鄂灵薇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方明宴坦然道:“我堂堂提刑司,岂会欺骗你一个小姑娘。” 鄂灵薇差一点脱口而出,我娘说了,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 这句话让大家喜忧参半,也不知道她是骗人的,还是夸人的。这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教育女儿,就不怕女儿以后虽然不会被漂亮的男人骗,但是会被丑男人骗吗? 那还不如被漂亮地骗呢。 方明宴让人给鄂灵薇搬个椅子,坐下来说。 鄂灵薇说:“我在找一个,身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的人。” “这是何人?” “仇人。”鄂灵薇说:“其实我母亲上面,之前还有一个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可是他尚未满月,就被害死了。若是我舅舅还在,我家的手艺也不会失传,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 第225章 这别说大家不知道,就连游翰学恐怕也不知道。毕竟不是在一个地方,离得那么远,打听起来也是颇费周折。 鄂灵薇说:“我哥哥满月的前一天,按照我们家的习惯,要去种生机。因为家里做的生意与别处不同,阴气盛阳气衰,所以每有男孩出生,便要在满月前两天,带去一处朝阳山坡祭拜太阳。其实就是带着婴孩坐着马车出去转转,晒晒太阳,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仪式。” 大家一直将此当做是一次踏青游玩,非常轻松。 可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山路上突然冲出恶狗,扑向众人。虽然鄂家有家丁跟随,但十几只恶狗冲来,一时之间难以躲避。那狗很邪门,直扑几个女眷去,奶娘吓得失了手,孩子落在地上,脑袋撞到了石阶上。 那些恶狗最终被打死两条,剩下的四下逃窜。 可是孩子,却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事情叫鄂家的天塌了,但是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自始至终,也只有那些恶狗出现,后来就消失不见,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后来鄂家又派人数次上山,再没见着这些狗。 真是无处去说理,就算他们心里认定这不是意外,可是却一点证据都无。 众人听着,也觉得唏嘘。 方明宴道:“但是,这和你进温鸿羲的棺材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那些狗是温鸿羲养的。”这下鄂灵薇说得很干脆:“因为后来,有人看见了一个牵着黑狗的男人,男人的身上,有一块胎记。” “在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方明宴奇道:“既不知道位置,如何知道他有胎记?” 胎记这东西,不是看见才知道吗? 鄂灵薇面色沉沉道:“因为看见他的人,死了。我家见到他的时候,奄奄一息,他撑着用最后一口气说出红色胎记几个字,就死了。” 第154章 无头案,胎记 鄂家在此事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男丁。按照他们那一行的规矩,这祖传的手艺,就到此为止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鄂灵薇略抬起下巴说:“我才不相信女孩子不能做棺材这样的话呢,什么阴气重,重就重呗,我行得正做得端,靠手艺赚钱,怕什么?”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姜云心甚至想给她鼓掌。 这小姑娘不但手艺好,胆子大,而且三观正啊。 不仅仅是姜云心,其他人也都对鄂灵薇刮目相看,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怎么说,不容易。 方明宴道:“那你来到京城,找到温鸿羲,是什么意思?” “我得到消息,温鸿羲很可能就是当年用黑狗害我家的人。”鄂灵薇说:“从那次事情之后,我爷爷一病不起,我母亲郁郁寡欢,我就想,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们家的人,不能白死。”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很坚定。 “别看我今年只有十六,我从十岁开始,就在查这件事情。”鄂灵薇说:“我家本是业内翘楚,日子过的十分宽裕。可自那之后,便江河日下,无心经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将偷偷学了手艺,我想要我们家重新站起来。” 如果这丫头说的是真的,当真叫人敬佩。 “可惜我来到京城的时候,温鸿羲已经死了,我看见他们家在办丧事,只是管得严,我进不去灵堂。所以想着,在他的棺材上做手脚,等他下葬以后,进去看一眼。” 荆风华不明白:“就算你要躲在他坟里,开他的棺材,为什么要把棺材底换了呢?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时候换的? 鄂灵薇认真地说:“若不换,就要破棺,这在我们这一行是忌讳的。如果他是我要找的仇人,那就罢了。若不是,那就作孽了。” 众人这才明白。 至于那棺材底是何时换的,更简单了,就在铺子里。鄂灵薇五两银子,买通了铺子里的小伙计。她的动作很快,就在将棺材送去温家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就换了底。 换得有讲究,她能弄开,别人弄不开。 鄂灵薇说着,叹了口气:“没想到在坟地里,我还没来得及,棺材就被你们挖出来了。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混进刑狱司,找机会看一下温鸿羲的尸体。” 只是很遗憾,当晚就被抓了。 众人听鄂灵薇说完,对这姑娘也是佩服。 如果她说的是假的,她可真能编。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可真能干。 方明宴听她说完之后,便命人将她先行收押。 什么罪先不说,此事需要核查,不是鄂灵薇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刑狱司里,从来也不听谁的一言一语。 鄂灵薇走后,众人讨论起来。 薛东扬道:“大人,若温家真的干过纵容恶狗杀人的事情,即便温鸿羲已经死了,这事情也要追究。” 温鸿羲确实已经死了,没法偿命了。但是,温家还在,不用温鸿羲的子孙偿命,但是要赔钱,有多少,赔多少。 “自然要追究。”方明宴看了看外面:“今天晚了,明天去查一查温家的产业,养有数十条恶犬,且犬能被人指挥,这可不是随便养的。去查一下温家靠何发家。” 本来以为鄂灵薇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可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温鸿羲的死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迟到的复仇者罢了。 第226章 还有可能是报复错了人,因为温鸿羲身上绝对没有红色的胎记。 至于丢失的头颅,整个脑袋都是暴露在外面的地方,若是温鸿羲脸上有胎记,家人一定知道。 “不对。”姜云心道:“不是这么说。” “是如何说?” 姜云心道:“不论男女,人在外面裸露皮肤的机会并不多。目击者看见对方身上有胎记然后被灭口,除非他们俩是在澡堂子里遇见的,要不然,身上的胎记如何看见呢?” 这一说还真是,薛东扬立刻又去牢房问了鄂灵薇几句。 这事情对鄂家是头等大事,虽然鄂灵薇没有亲眼见着,可是当时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忆犹新。 她可以确定,那是在一个冬天,最冷的季节,荒郊野外的一个破庙。 时间地点人物齐全,众人想来想去,那就更不对了。要是夏天,还有可能下水泡个澡什么的,冬天的荒山,附近又没有温泉,脱衣服做什么? 凶手是个男人,报信的也是个男人,没有脱衣服拉扯纠缠的道理。 方明宴赞同的看了一眼姜云心:“小姜说的有理,红色的胎记,可能在非常显眼的地方,这个地方,也未必是脸上。” 如果温家和温鸿羲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他身上有红色胎记,那么还有一个地方。 头上。 头上的胎记,是可以用头发遮掩的。 但是这个温鸿羲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一个光头的造型,莫非他以前是个和尚?这个年代可不流行剃光头,都是有特殊原因的。 众人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方明宴便派人去了鄂家,顺便,以鄂家为中心,走访周围的寺庙。 一个光头,带着十几条恶狗,这特征非常显著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一定能找到。 第二天大家一起来,温嘉荣便被找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父亲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想到刚坐下来,方明宴便问:“你家养狗了吗?” “啊?” 温嘉荣一愣,不太明白。 “狗。”方明宴说:“你家养狗没有。” 方明宴回忆一下之前去温家的情况,倒是没看见狗。 没想到温嘉荣点了点头:“养了。” “在府里?” “不在。”温嘉荣说:“在郊外的一个庄子里。” 果然养狗了。 “养了多少?” 温嘉荣想了想:“有……七八条吧。” 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方明宴道:“看家护院,一两条即可。你家养这么多狗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温嘉荣说:“都是我父亲养的,他喜欢狗,养的都是大狗,在家里怕吓着人,所以都养在庄子里。” 第855章 无头案,斗狗 温嘉荣很坦然地说家里养了狗,但是问那些狗是哪里来的,却不知情。他记事起,温家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开酒楼做起了生意,家中的下人,也都是在京城聘用的。 温嘉荣的母亲和温鸿羲其他的妾室,也都是京城人。也就是说,温鸿羲是突然出现在京城的,来了,身上有一笔钱,然后就在京城里置了宅子,开始做生意,然后生意做的还不错,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温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经营了这些年,也挺有钱的了。 “你父亲,来的蹊跷啊。”方明宴道:“他来京城之前的遭遇,就从未对你们说过?” 温嘉荣摇头。 一个人对自己的过去缄口不言,这过去一定有问题。要么,是需要保密的,要么,是见不得人的。 只可惜温鸿羲已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的,一点儿假死的可能性都没有。 温嘉荣将众人带去了养狗的庄园,这庄园不大,果然养着八条狗。 刚靠近庄园,就听见犬吠声一片,只听这声音,这就绝不是京城里人家当作宠物养的小狗。 果然,温嘉荣带着众人走到狗舍。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散养着七八条狗,都是全黑的吐着猩红的舌头,面目狰狞,每一只有半人高。 看见有生人进来,纷纷警觉地朝他们叫了起来。 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方明宴将姜云心顺手拽了一把,让她站在自己的后面。 虽然这些狗看起来是被关着的,但这么多大狗总是凶猛。如果当初鄂家一行人正说说笑笑往山上走,冷不丁地冲出这么一群狗,还只冲着女眷扑过去,那确实吓人。 虽然最终它们没咬人,可别说狗,不会说话只会叫,你根本不知道它们要做什么? 就算是冲出来一群人,一边喊着我不杀人,一边拿着刀冲过来,谁不害怕,谁会相信他们是真的不会伤害人? “乖乖,这些狗,能咬死人吧。”荆风华顺口说了一句。 温嘉荣连忙说:“不是的,不是的。这些狗都是养在庄子里,不会放出去的,每日吃的肉和其他粮食,都是从外面买了喂的,也不用它们自己去捕猎。” 院子里有几个盆,里面放着尚未吃完的肉,血淋淋的。 看来这几条狗的日子,过得比人好。 姜云心看着狗盆,突然说:“大人,我想进去看看。” 众人吓了一跳,温嘉荣忙道:“姑娘,这里面……” 第227章 看狗的伙计也忙道:“姑娘,使不得。这些狗虽然没放出去过,但毕竟是畜生,万一拽不住吓着姑娘……” “我不看狗。”姜云心说:“你们把狗拴好不就行了。” 可别说这几条狗,自家主人也抓不住管不住。要是这样,那这几条狗就不应该存在了。 这庄子虽然不是在京城人口密集的地方,但也不是蛮荒无人区。庄子所在的村子里也是有人的,村民来来往往,这些狗甚至没有关在铁笼里,若是主人管不了,跑出去伤人怎么办? 狗是群居动物,还懂得捕猎。 一只狗会袭击比较幼小的生物,比如小孩子。三只以上的狗,就敢袭击大人。这八只大狗若是放跑了出去,只怕是就敢横扫村子了。 方明宴看向温嘉荣。 温嘉荣一个激灵:“是是是,来人,把这几条狗都栓起来。” 一时又来了几个庄户汉子,他们都是平时喂养这几条狗的,和狗很熟,当下一片狗叫声中,将它们都拴了起来。 姜云心走了进去。 她倒不怕,有一群会武功的站在身旁呢,别说几只狗,就算是几只老虎,也没什么可怕的。 姜云心走了过去,只看见四五个盆,里面是一些碎肉残渣,饭,还有乱七八糟的菜。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狗粮,寻常人家养狗,就是吃剩饭剩菜,人吃什么狗吃什么。人有剩下的狗就吃点,人自己都不够吃的情况下,就吃狗。 有钱的人家,狗吃得精细一点,能吃饱。当也就是多点肉,再没有其他什么了。 姜云心蹲下身,找了根树枝,挑了几下狗吃剩下的肉。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地方,多适合毁尸灭迹啊。把人切切碎了,往狗盆里一装,神不知鬼不觉,唏哩呼噜一顿吃,骨头都给你嚼烂了,谁也找不出来。 但是这些肉都正常,里面也没有碎骨头。 姜云心正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职业病犯了的时候,方明宴突然道:“把狗松开。” 温嘉荣愣了一下。 “啊?” 方明宴重复了一遍:“把狗松开。” 这下温嘉荣听懂了,但是不明白。 “大人,把狗松开?”温嘉荣犹豫道:“这狗凶的……万一……” 只见薛东扬抽出了刀。 “……”温嘉荣有点被吓着了。 莫非是这些狗实在是太吵了,所以方明宴生气了,要给弄死吗?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温嘉荣对父亲养的这些狗也没什么感情,而且挺烦的,一年在这些狗身上的支出就不少,弄死就弄死吧,总不至于为了这些狗得罪刑狱司。 于是温嘉荣让下人将狗放开。 姜云心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众人身后,确保自己背后是围墙,前面和左边,右边,都有人挡着。 开什么玩笑,那些大狗在会武功的人面前小菜一碟,要是扑过来一条,她可挡不住。 但是方明宴说:“不要弄死。” 大狗被放开后,果然对方明宴这几个外来人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狂叫着冲了过来。 但是方明宴一行人,岂会惧怕这几条恶狗。 因为方明宴说了一句不要弄死,所以其他人也没下狠手,一人找了根棍子,迎面就抽。 狗毕竟是狗,就算再凶狠,也不是对手,顿时被抽得嗷嗷直叫。 终于,有一条狗退缩了,夹着尾巴往后退去。 其他的也觉得不对劲,凄厉惨叫声中,纷纷掉头往回跑。 这地方虽然用围栏挡住了,但是围栏不过到腰的高度,那有什么用,狗只要轻轻一跳,就跳了出去。 第155章 无头案,回家的路 八条大狗一起往外冲,这场面也挺壮观的。 温嘉荣一看着急了,连忙喊人去抓,把这些畜生都抓起来。 “别喊。”方明宴制止了温嘉荣。 温嘉荣不理解地看着方明宴,有些为难道:“大人,这些狗凶猛无比,成群结队,若是不抓起来,跑了出去怕是会惊着,伤着旁人。” 养狗不犯法,可是如果自家养的狗没有看管好,跑出去咬伤咬死了人,那可就是犯法的事情了。 这些狗的杀伤力有多大,看来温嘉荣心里是明白的。 可是方明宴说:“你这庄园又不是没有墙,只是跑出了狗圈,把门关好,它们怎么会跑出庄园呢?” 这话也无法反驳。 方明宴吩咐手下:“去,帮着把庄园门关好了,不要让这些畜生跑出去。” 差役连忙应着,去了两个人。 温嘉荣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明白方明宴这是什么意思。 把狗放开,但是又不让它们出门,他想干什么呀? 被方明宴这么一阻止,本来想要上去抓狗的庄户汉子都不敢动了。 他们脸上有些焦急,身体有些蠢蠢欲动,可是方明宴手下的人那是真带着兵器的,可不是斯斯文文和你说道理的。 官府办案若有阻拦,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格杀勿论。谁也不敢和方明宴硬碰硬。 就这么一耽搁,八条黑狗已经都冲了出去。 方明宴说了一声跟上。 薛东扬和龙桥带着人便跟了上去。 既不抓也不打,只是跟着,不时吓唬一下。 第228章 姜云心这会儿看出了点端倪,这些狗往前跑,好像是有方向一样。 众人都跟在狗的后面。 狗群被打溃散逃跑,也不是稀里糊涂地乱跑,它们像是有目标一般,往庄园的另一处跑。 就在此时,刚才喂狗的汉子中有一个脸色苍白。他跟在人后,忽然转身想要离开。 但是在刑狱司的眼皮底下,谁能跑得掉? 方明宴似乎没看他,不知怎么一抬手,一道黑影从袖子里出去。 只见那人痛呼一声,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抱着腿在地上打起了滚。 “往哪儿跑?”方明宴说:“跑去干什么呀?” 那人还在地上打滚,说不出话来。 温嘉荣和几个庄户汉子脸色都变了。 方明宴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此时那群狗已经跑到了一个院子门口,那院子的门紧锁着。八条狗都挤在门口,冲着门里面狂叫。 方明宴看着温嘉荣:“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嘉荣结结巴巴说:“就是一个荒废的院子。” “是吗?”方明宴说:“打开。” 院子门口挂着一把铁锁,狗想进去,但是进不去,急得在门口一边团团转一边拼命叫,仿佛院子里是什么狗间天堂一样。 几个差役手里拿着棍子步步紧逼。 温嘉荣脸上冒出一点汗来,努力解释:“真的,只是一个废旧的院子,里面没有东西。这钥匙,钥匙也找不着了,很久都没有进去过。” 方明宴的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龙桥。” 龙桥应了一声是,走上前去。 拔刀,收刀。 哐当一声巨响,院子门上的大铁锁已经一刀两断。 狗被吓了一跳,叫得更凶了。 温嘉荣一见方明宴竟然如此干脆利落,脸色更难看了,可是他又做不了什么。 在这个宅子里,他和他手下几个庄户汉子,战斗力是最低的。真要说起来,那八条大狗都比他们要强一些,可是八条狗在差役的棍子下瑟瑟发抖。 狗终究是狗,只能欺负弱小的手无寸铁的人,面对刑狱司会武功的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自然只有挨打的份。 龙桥推开了院子的门。 一阵难闻的味道涌了出来,那味道有着常年养牲畜的臭和刻意遮挡的香。 刚才隔着门,其实就已经能闻到那难以言说的味道,如今打开门,更是明显。 香味和臭味,是不可以相互抵消的,只能让味道变得很奇怪。 本来狗是在门口拼命喊着叫着要进去的,但是门开了,味道散出来后,它们反而有些犹豫了。 狗嗅觉黏膜的面积是人类的四倍,其黏膜内大约有两亿个细胞。是人类的三十到四十倍,在理想状态下它们能闻到二十公里以外的味道。 人觉得刺鼻的味道,对狗来说可能就逆天了。 但是它们依然在门口徘徊,不肯离去,显示出非常犹豫和纠结,既想进又不愿意进。 方明宴走到门口,便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你不是说这是个废弃的院子吗?为何会有这种味道?” 温嘉荣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是方明宴问话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本来确实是一个废弃院子,我也不知为何里面会有味道,这庄园是我父亲用来养狗的,我并不常来,一年也来不了两回。” “是吗?”方明宴似笑非笑:“我看庄子里的下人和你挺熟的。” 绝对不是一年只来一回两回的,比较陌生的少爷的拘谨。 温嘉荣无话可说。 差役在后面又挥了挥棍子。 一群狗受了惊吓,连这难闻的味道也顾不上了,冲进了院子里。 温嘉荣不自觉地往后看了看,那样子似乎想跑。 但是有差役站在了他身后,暂时大人没有开口,不会抓你。但是跑,你今天也跑不了。 不光是温嘉荣,这里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姜云心捏着鼻子走进院子。 只看见这院子的地上满地斑驳,狗毛,狗粪,食物残渣,冲洗过的痕迹,浓重的味道。 角落里点了好几个,已经熄灭的柴草堆。香味就是从那里散出来的。 因为已经熄灭,已经没有飘出烟雾,但是走近了,能闻到味道。 除了这几个草堆,其他地方的味道就更明显了。 比起刚才的犬舍,这里更像是一个养了很多年的犬舍。 八条大狗进了院子,远离散着香味的草堆,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角落里。 姜云心也跟了过去,只见角落的地上散着一些骨头,肉,还有米饭。 这也是温家养狗的地方,而且这是温家原本养狗的地方,刚才那个地方,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常年养狗的地方必然是脏乱的,八条大狗吃喝拉撒,就算是打扫得再整洁,也一定有非常大的味道和痕迹。而刚才的犬舍干净得有些过头了,虽然也有痕迹,可是都是新鲜的,没有陈年去除不掉的污渍。 方明宴道:“这个地方,才是你们家养狗的犬舍吧?” 温嘉荣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是,应该也是吧。”他含糊道:“这么多狗可能会找好几个地方轮流养。” 第229章 “是吗?”方明宴冷笑一声:“不是来回轮流养,是这个地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所以刻意把他们往新的犬舍带。 那个地方,就像是做旧的假冒古董,虽然用心了,可是总有眼尖的人能看出破绽。 正因为此,方明宴让众人将狗驱逐出新犬舍,狗群受到打击,夹着尾巴逃跑,寻求庇护的时候,就自然想要回到它们住习惯的地方。 这样也不用逮着谁严刑拷打,狗群自然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八条狗又被控制起来拴在了,院子边,姜云心走过去,看地上的骨头。 之前那个犬舍里,地上也有骨头和碎肉,姜云心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次就不同了。 这里的味道实在是重,姜云心拿出随身携带的口罩戴上,又戴上了手套,找了个棍子,拨弄地上的碎骨。 第185章 无头案,碎骨 温嘉荣一看姜云心拨弄起地上的残渣碎肉,连忙说:“姑娘,姑娘,那个脏。” 确实是脏,又是泥土,又是碎肉碎骨头,剩饭。在这个季节,散发着腐烂腐臭的味道。 但是姜云心面不改色:“我是仵作,尸体我都不嫌脏,这算什么?” 就冲这一点,刑狱司上下都对姜云心佩服不已,谁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 能够面不改色面对尸体,解剖尸体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何况还是个女子。 这个年代,世人对男子太宽容,对女子太苛刻。所以一个女子想要有一番成就,学一番本领,在同样的情况下,比男人要多花许多的心血,顶住更大的压力。 温嘉荣只好不说话了,站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姜云心。 姜云心拨弄了两下。 地上的碎骨都是喂狗剩下的,但是这些骨头没有什么问题。应该都是猪骨,至少没有特别的标志。 但是温嘉荣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避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只见地上还有一些新鲜挖土的痕迹。 方明宴看了一会儿说:“把这个院子彻查一遍。” 如果这个院子有问题,温嘉荣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清理痕迹。 但是清理痕迹不一定可以彻底干净,所以清理完之后,他思前想后还是不稳妥。 最稳妥的就是不要让刑狱司的人看见这个地方。 于是他们干脆又建造了另一个犬舍,直接将方明宴的人带到了新的犬舍,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本来也许温嘉荣是想要索性换一个庄园的,但是想想那样不合适。 这么多条狗不是悄无声息就能养住的,如果换一个地方,只要刑狱司的人向周围的庄户稍一打听,就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养了这么多狗,常年没有发出过狗叫的声音,这不可能。 只怕是那么做,适得其反,反倒是方明宴起疑。 只是温嘉荣万万也没想到,方明宴的观察能力比他想得更仔细。他新造出来的犬舍并没有瞒过方明宴的眼睛。 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搜索犬舍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 看地上的痕迹,这里的狗也是散养的,并不拴绳,也不放在笼子里,而是散在这个院子的每一个地方。 你可以保证你喂食的每一块肉都放在指定位置,但是这么多条散养的狗,你没有办法保证,他们不会叼着肉和骨头满院子撒欢。 温嘉荣脸色苍白,微微发颤。 虽然他已经令人仔细地检查了这个院子,可是那么多草丛,角落。怎么想都让人不安。 最终,在方明宴吩咐的掘地三尺下,一个差役找到了一棵树下有被刨过的痕迹。 狗有时候也会刨坑,埋起自己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差役将这个地方给挖开,果然在下面找到几块骨头。 “大人,有发现。”差役喊道:“这里。” 姜云心快步走了过去,看着那几块粘着泥土的骨头,面色沉沉。 姜云心用棍子扒拉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方明宴。点了点头。 方明宴瞬间明白了姜云心的意思。 扑通一声,温家荣忍不住跪了下来。 完了。 龙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温嘉荣的后领,直接就拽到了姜云心面前。 然后压着他低头:“说吧,这是什么?” 姜云心将那几块骨头拨来拨去:“我可是仵作,我见过的尸体比你见过的人还多,这几块骨头,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猪牛羊身上的。” 姜云心这话有些吹牛的嫌疑了,就算大家都承认她确实经验丰富,但是见过的尸体比温嘉荣见过的人还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拆穿她,也没有人笑话她。 温嘉荣腿发抖,身子打颤,他连连摆手:“跟我没有关系,这跟我没有关系,都是我爹做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父子也一样在,这个时候温嘉荣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他爹。 当然他爹已经死了,出卖不出卖,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把活人也给搭进去。 “说吧。”方明宴还是很讲道理的,并没有一棍子就把温嘉荣打死。 温嘉荣说:“这些狗真的是我爹养的,我记事起他就喜欢狗,而且喜欢大狗,因为这些狗太过凶狠,怕误伤。所以没有养在自家院里,而是找了一个人少的庄子。小时候我常和爹过来。” 第230章 “这些狗凶猛,我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后来我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忙了起来,就不怎么来了,我爹反倒是来得更勤了。” “前几日,我爹忽然病重,他忽然跟我说,让我放下手里一切事情。到庄子里来。把庄子里的狗处理掉。” 方明宴道:“那它们为何还在这里?” 温家荣叹了口气。我没敢处理。 “为何不敢?” 温嘉荣说:“我爹脾气暴躁,凡事不合他意,非打即骂。我知道这些狗是他的心肝。当时他确实身感重病,可是那只是病,也没有过世,我想着他虽然叫我处理狗,可万一后面他的身体又好起来了呢?如果他身体好起来,知道我真的把狗处理了,一定会后悔,会将这事儿怪在我身上。” 不得不说温家荣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他的顾虑非常有道理。 人在重病垂危的时候,觉得可以千金散尽了,就像是有癌症晚期的病人,吃喝玩乐花光积蓄。 然后转头挺过来了,没死。 那肯定是要后悔的。 后悔,又不能怪自己,总要找个人迁怒一下。 温嘉荣叹口气:“所以我想先应着,反正爹病入膏肓,也不能亲自来看,又没要我把狗打死带给他看。他万一好了后悔了,我就说还没来得及。若是真的过世了,我再来处理这些狗也不迟。” 谁能想到后面出了那么多事情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明宴听完温嘉荣的话,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而是看向已经被控制住的几个农庄里的庄户汉子。 “把他们带走,一个个审,分开审。”方明宴说:“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应该什么都知道吧。” 姜云心已经将几块骨头完全清理出来了,确定是人体手肘的一截。 但是整个院子,只找到了这几块骨头,其他的,只怕都已经进了狗肚子。 荆风华摸着下巴说:“他们总不至于敢去外面抓人喂狗,这具尸体,有没有可能是停尸房里那个没身体的脑袋的?” 这话说得多奇怪,但是大家都点头。 很有可能。 众人一起看向温嘉荣,温嘉荣那么大一个人差一点要哭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温嘉荣说:“这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当时都吓傻了,完全不知这人是谁啊。” “几条狗罢了。”方明宴说:“想处理,一句话的事情,宁可大费周章地换地方,怎么不直接打死,就地埋了呢?” 打死埋了,一了百了。 “就是怕,本来养得好好的,突然处理,会让大人怀疑。”温嘉荣解释得也合情合理。 事出反常,也是妖。 第158章 无头案,抑扬顿挫 从温鸿羲死开始,温嘉荣陷入的就是一个两难的局。无论遮掩还是不遮掩,最终都要暴露在阳光下。 方明宴索性没有将庄户院里的人带回刑狱司,而是就地审问,一人一个房间。 没一会儿,个别房间里就传出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龙桥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 “大人,他都招了。” 根据庄户汉子的说法,喂狗的这具尸体确实没有头,但他们也不知这是什么人。 就在三日前,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忽然出现在狗舍里,他们是早上喂狗的时候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撕得支离破碎,啃得骨肉不全。 众人当时都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立刻提出赶紧报官,但是有人阻止了他。 阻止他的人是庄户的管事,他说得也很有理。 这一具不知从哪里来的尸体,又不是在普通人家发现的,在这种地方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大家惊吓之后商量了一下,报官是不能报官的,万一牵扯上说不清,那就索性毁尸灭迹好了。 每一天,这八条狗都要吃许多肉骨头。人它们虽然没有吃过,可是对它们来说,人的尸体和猪牛羊的尸体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大家狠下心来,将尸体切开喂了狗。 “你们胆子真大呀。”龙桥不由地道:“一具尸体,不知来处,也敢这样喂狗?就不怕他是什么大人物,找了出来诛你们九族吗?” 庄户汉子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磕头撞得地面咚咚直响。 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当时他们看见尸体的时候,尸体丢在狗圈中,已经被啃得不成人形。他们觉得,如果死者家属看到眼前这一幕,已经会把他们碎尸万段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可惜这具尸体如今只剩下这两块残骨,尸体没有脑袋,大家只能猜测,也不能确凿地说,这具尸体就是刑狱司停尸房里的那个头颅的身体。 方明宴皱眉看着躁动不安的狗群问管家:“这些狗晚上吵吗?” “不吵的,不吵的。”管家忙说:“其实它们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吵闹,大人不信的话可以问一问周边的住户,若是从早到晚叫个不休,周边的住户也不愿意。” 可是刚才方明宴他们进去的时候,这些狗立刻就表现出非常大的敌意,叫个不停,并且有冲上来扑咬的迹象。 方明宴问:“在发现尸体的那天晚上,你们可曾听见狗叫没有?” 众人想了想,互相看一眼:“没有,若是听见狗叫,我们一定会过来查看的。也不至于早上才发现尸体。” 第231章 方明宴说:“所以,那天晚上往狗圈里扔尸体的人,是这些狗熟悉的人。要不然的话,为何它们没有发出声音?” 众人一听顿时僵硬,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和这些狗熟悉的人,那可就好查了,这个范围非常小。 第一,就是在这个庄园里日常饲养照料这些狗的人,也就是这些庄户汉子。 第二,就是经常陪同温鸿羲来看狗的人。 这些人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个。 刑狱司只要锁定目标,问话的时候可没有那么温情脉脉。很快他们便锁定了一个人,是一个之前没有进入视线的人。 温鸿羲身边的一个老仆从,怀兴思。 据庄园里的人说,温鸿羲每一次来看狗,他几乎都在。而且温鸿羲非常重视他说的话,虽然他始终低眉顺眼,谦卑的样子,可是那些狗对他很恐惧。 狗也是会看眼色的。所以说狗眼看人低,他知道谁是可以欺负的,谁是不可以欺负的? 庄园里的人私下就议论过这个怀兴思,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劳,或者手里有温鸿羲的把柄?要不然的话,哪来如此地位? 怀兴思现在还在温府之中。 其实温鸿羲过世之后,怀兴思便向温嘉荣提出,跟了老爷一辈子,如今老爷过世,他伤心过度,也想回乡养老去了。 温嘉荣也不想留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家里是温鸿羲说了算,温鸿羲身边的人,就算是温嘉荣也要给几分面子。 现在爹不在了,当儿子的掌管家业,当然不希望有功高震主的老人。 他对怀兴思自己提出要走,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只不过觉得如果一口就答应,在旁人看来,有些人走茶凉的凉薄。 所以假模假样的挽留了一阵,实在挽留不了,退步说无论如何要等温鸿羲的丧事全部办完,他会给怀心思一笔钱,让他回乡。 所以怀兴思目前还在温府之中,没来得及走。他被抓进来的时候非常惊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方明宴问温嘉荣:“守夜的时候,此人可在?” “在的。”温嘉荣说:“他是跟着我爹的老人,我爹过世后,他寸步不离,非常伤心。灵堂里三夜,他全程都在,白天才偶尔回去歇上一歇。” 怀心思在堂上哭得阴阳顿挫的。 “我伺候了老爷几十年,主仆情深,他骤然离世,我伤心难耐。想着能在他身边多守一时是一时,少爷你不能人走茶凉,老爷一走,就翻脸无情了。” 温嘉荣板着脸。 他一直看怀兴思不顺眼,只不过有爹挡着,怀兴思又不跟自己对着干,所以没有起什么心思罢了。 姜云心一直在旁边看着怀兴思,听他在堂上哭诉,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专业哭丧的人,他们在坟前哭的时候,内容和语调都是设计好的,抑扬顿挫就像唱歌一样。 怀兴思这番哭诉,也给了姜云心这种感觉,但是和专业哭丧的又不一样。 姜云心闭上眼睛,将他哭喊的那些词去掉,只剩下曲调在心里,反复琢磨。 忽然,姜云心心里一亮,睁开眼睛。 难怪这么熟悉,就说在哪里听过。 姜云心快步走过去说:“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看一下。” 怀兴思愣了一下,看着姜云心不太明白。 姜云心重复了一遍:“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一下。”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姜云心是什么意思,但是方明宴知道她不是胡闹的人,既然要看怀兴思的手,一定有一个正当理由。 方明宴说:“把你的手伸出来。” 怀兴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伸出了右手。 姜云心说:“左手。” 怀兴思又伸出来左手。 第159章 无头案,戒疤 姜不寒毫不犹豫地抓住怀兴思的左手,只见他的左手拇指和户口上方一些的位置,有一层老茧。 “怀兴思。”姜云心问他:“你这老茧,怎么来的呀?” 习武之人,很多虎口有老茧,是握兵器磨的,但是大拇指上的茧,这可不多见。 怀兴思止了哭声,说:“我是粗人,手上自然是有茧的,不像少爷小姐那般精细。” 姜云心叫过跟着温嘉荣身后的几个小厮仆从来,也伸出手,手上大多有茧,但是几乎都在掌心。 “你看看人家。”姜云心说:“你不觉得,你这个老茧,位置很奇怪吗?” 怀兴思脸上,有一闪而逝的不安。 但他还是镇定说:“每个人用力的习惯不一样,所以老茧的位置不一样,这也是正常。” 姜云心随便给他个东西:“来,你试试,我看你平时怎么干活儿,才会在指腹留下老茧?” 怀兴思伸手接了姜云心给的杯子,但一时间,却有些不知怎么弄,他平时还真没注意这个,现在被大家盯着,都不知道要怎么用力才好了。 方明宴也盯着他的手,这手,这手上的茧,倒是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一位高僧。 因为常年拨佛珠,所以拇指上有一层茧 怀兴思,曾经是个和尚? 顿时,方明宴想到了温鸿羲,如果温鸿羲是一个和尚,没有头发,那么他头上的胎记,就可以轻易被看见了。 第232章 怀兴思是温鸿羲的亲信,他们俩是什么候认识的?旁人一概不知,好像忽然就那么认识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人都是和尚的。 想辨认是否和尚这个就简单了,锦明王朝的僧人进入寺庙之后,剃发受戒,头顶都是要有戒疤的。 因为再是太平盛世,老百姓的日子也是辛苦,很多贫苦人家发现成为僧侣也很多好处,于是出家人的数量剧增,同时身分比较复杂。 有一些人为了逃避徭役而加入僧人队伍,甚至犯罪为了躲避刑罚冒充僧人,于是为了整肃僧团,主持传戒的大德议定了受戒燃顶的作法,作为终身之誓。 这样,不是一个人剃了头发,穿上袈裟,就可以冒充僧人。 出家人受戒时,所燃香疤之数目一般有一、二、三、六、九、十二几种。点数越多,戒律越多。 方明宴一挥手:“来人,检查一下怀兴思的头顶是否有戒疤。” 若是有,他和这事情的牵扯,便又多了一分。 怀兴思面色骤变,挣扎不已,但是在刑狱司里,方明宴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差役仔细检查了一下,怀心思的头顶上,在密集的发间,果然有三点旧疤痕。 “你果然曾经是僧人。”方明宴道:“这么说,温鸿羲也是僧人?” 怀兴思想要辩解,但是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辩解。 荆风华在一旁偷偷地戳了戳姜云心。 “神了哈。你怎么知道他是和尚,之前你也没看见过他手上的茧啊?” 姜云心低声道:“我不是看见他手掌上的茧才想起来的,我是听见他哭温鸿羲的调调,那个调调我以前听过,庙里和尚念经就是那样,只是换了词而已。” 一个人如果很长时间都做同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就会深入骨髓刻进记忆。 怀兴思在庙中待了很长时间,念经的语调在他心里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就算哭丧的内容和经文没有任何关系,那语调也会不自觉地靠近。 “厉害。”荆风华朝姜云心竖了个大拇指。 姜云心很得意。 这案子里,如今明白内情的人总算是找着了一个活的。 怀兴思已经不是僧人,就算是牵扯在命案中,也要依法审理,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有什么宽容。 姜云心又跑了一趟停尸房,停尸房里有一个至今他们也不知身份的受害者的头颅,她仔细地拨开头颅上的头发,果然和怀兴思一样,也有三个戒疤。 温鸿羲,怀兴思和这个只有脑袋的人,他们三个很可能都是某间寺庙的僧人,并且相识。 方明宴说:“我已经派人到了凉城,询问各个寺庙,你就算现在不说,这秘密又能熬多久?” 一听到方明宴说起凉州,怀兴思顿时就软了下来。 锦明王朝那么大,有无数寺庙,大的小的,城里的山里的,想要全部排查一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为什么方明宴偏偏去了凉州? 他有明确的目的,他知道的比自己以为的一定更多。 方明宴看他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喝了口茶淡淡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过的事情,无论有多隐蔽,总是要见天日的。你们不会以为杀人放火也是一件可以过去的事情吧。” 这话说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不明确说自己知道什么。 如果是在平时,怀兴思一定能冷静,但是今天他确实乱了阵脚。 “刑狱司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进,那么容易出的。”方明宴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考虑考虑,是舒舒服服的说,还是剩下半条命再说。” 方明宴在这一点上的做事方法,姜云心确实不能赞同,但是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特色,方明宴也不是抓来就打。 正常情况下,他也只是吓唬对方几句,除非证据确凿,而对方又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徒,才会真下狠手。 入乡随俗,姜云心对此的决定是,我不参与,我不看,我不看就当做没有。 当下方明宴命人将怀兴思送进牢房,让他仔细地想一想,那无数过往该怎么说。 而方明宴在等凉州的人回来,好做最后的决定。 凉州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也就是一日多的功夫,方明宴派了好几拨人过去,分散行动,速战速决。 第三天的时候,人虽未回,飞鸽传书已经送到方明宴手里。 果然,在凉州一家寺庙里,问出来一件事情。 几十年前,曾经有过三个僧人被逐出庙门,这三个僧人的真名不知,法号山寂,松崖,静亭。 听起来都很斯文,但是寺庙里僧人的法号,一个是按辈分排列,还有一个,便是前辈对僧人的期许。 众所周知,人一般缺什么,就盼什么。 因此叫这样名字的,一般闹腾又不老实。 此三人是因为犯了庙规被逐出庙去,他们受不了庙中饮食清淡,乘人不备,偷偷在山上打猎开荤,还将流浪狗带回寺庙偷偷养起来,宰杀以供食用。 第170章 无头案,恶人还要恶人磨 这个事情自然是藏不住的,很快就被寺庙里其他的僧人发现了,然后便被逐出了庙门。 和他们一起被赶走的,还有他们养着的七八条狗。众人看的时候,都觉得这三个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脑子也未免蠢了些。 第233章 寺庙清净地,平时连喧哗都不许,养那么多条狗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当年被赶走的三个和尚,山寂的头上确实有一处红色胎记。这一点有好几个僧人都还记得。 因为胎记是在头顶,在庙里大家都是光头的情况下,就特别显眼,叫人记忆深刻。 方明宴将调查出来的资料扔到了怀兴思面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时隔多年,庙里的人已经不记得他们三个人是什么长相,但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如果怀兴思还是抵死不认,只要将他带到庙里,让几个上了年纪的僧人,一看便知。 凭空想象,可能想不出来,也不好描述。但当时他们进庙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长相已经定型,和如今的样子不会差太多,只是年轻和苍老的区别罢了。 故人一定可以相识。 怀兴思本来还想着死不开口,但是当他看见纸条上写着三个法号,便彻底地绷不住了。 隐藏一件事情,真的太难了。即便他们已经背井离乡,留起了头发,也还是藏不住。 怀兴思说,当初他们三人确实是被赶出了寺庙,本以为寺庙是可以不用干活,只要坐在那里念念经就有饭吃的地方。可万万没想到,不但要干活,劈柴挑水,而吃的还是粗茶淡饭。 于是三个人受不了了,想要吃香的喝辣的。 离开寺庙之后,三人发现他们一无所有,跟着他们的只有养了一些日子的狗。 这也算是天分吧,山寂也就是温鸿羲,忽然发现自己在养狗这件事上有特别的天分。 他训出来的狗,凶狠听话。 于是他们就将这些狗驯养出来,靠着狗干起拦路抢劫的勾当,只是不敢做大。 三个人此时总算有点脑子,知道树大招风,物极必反。你小打小闹地弄点钱也就罢了,一旦名声传出去,成了绿林好汉,势必要被朝廷围剿,到时候死路一条。 就这么过了些年,三人的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养狗的名声渐渐出去,便有一个人找上了门。 怀兴思至今还记得那人开口,就是两千两百银,让他们做一件事。 就是对付鄂家。 鄂家在当地,是颇有名望的大户人家。 也不用对鄂家赶尽杀绝,那人提供了时间和地点,说鄂家会带新出生的孩子山上种生机,只要把这个孩子弄死就行。 这开始让他们犯了难,狗毕竟是狗,就算再通人性也不是人,你没有办法跟它准确地描述,我让你去吓唬谁,我让你去咬谁。 可是三个人又舍不得两千两白银的诱惑,这笔钱实在太多了,比他们这些年的总收入还要多,若有了这笔钱,他们就不用再拦路抢劫,靠那三瓜两枣过日子了。 每个人都可以分到可观的一笔,离开凉州,从此逍遥自在。 当下三个人做了详细的安排,他们调查了鄂家,偷偷溜入鄂家,在婴儿衣服上放了特殊味道的药粉。 所以当鄂家一行人上山的时候,十几只狗从山上狂奔而下,闻着那药粉的味道,就扑向了孩子。 鄂家人最终在猝不及防地受惊吓,孩子落地,撞击而亡。 狗群没有停留,继续往下奔,因为温鸿羲就在不远的地方吹起口哨,召集狗群。 狗哨是一个特殊的工具,吹出来的声音,狗可以听见,但是人听不见。 之后那人果然给了他们两千两。 为了安全,三人分道扬镳。 狗是温鸿羲养的,他拿大头一千两,剩下两人各分五百了。 温鸿羲觉得这是人生翻身的机会,拿着钱到了京城开始做生意,没料到十分成功。没多久碰见了已经将五百两银子挥霍一空,流浪到京城的怀兴思。 既是朋友一场,也怕他出卖自己,温鸿羲便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好在当时三个人一起的时候,怀兴思也觉得温鸿羲有本事,愿意听他的,所以如今再给他做跟班,能吃香的喝辣的,便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时间便怎么过去。 久到他们都已经快忘了这将事情。 怀兴思说:“谁料到半个月前,来了一个人,叫做终承嗣。他说自己是松崖的儿子。” 这个人,就是停尸房里的头颅。 难怪他的年纪比怀兴思和温鸿羲小上这么多,原来是第二代了。 方明宴道:“他说他是,你们相信?” “不得不信。”怀兴心思说:“他虽然长得和松崖不像,可是当年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找我们要钱,如果不给就要把我们的事情都说出去。” 怀兴思还好一点,他这辈子没有成婚,光棍一个。属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状态。 温鸿羲就不一样了,如今他是正当商人,家大业大,有儿有女,差一点四世同堂。 他自然不愿意被曾经的事情拉下水去。 “所以终承嗣只能死。”怀兴思说:“这种人我最了解,他不是一笔钱就可以打发得了的。你给了他第一笔。就会有第二笔。给了第二笔。就会有第三笔,永无止境,一直到你承受不了为止。” 坏人对坏人的了解,比好人对坏人的了解要深刻得多了。 反正也不是没做过杀人犯火的事,怀兴思和温鸿羲两人一商量,便打算将他除掉。 第234章 人确实除掉了,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他们毕竟上了年岁,这些年养尊处优,不如当年那般狠辣。虽然设计杀了终承嗣。可是温鸿羲也死在终承嗣的手上。 姜云心奇道:“温鸿羲到底是怎么死?” 虽然温家的人说温鸿羲是病死的,大夫也这么说,但是姜云心始终没有见到温鸿羲完整的尸体,只从他的身体来看,看不出他的死因。 怀兴思指了指脑袋:“半个头都没了。” 众人愕然。 “他是被打死的。” 第150章 无头案,假戏真做 温鸿羲是被他昔日的好友的儿子终承嗣打死的,或者说,他们俩自相残杀。 两人死后,怀兴思一看,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能让两人的事情暴露出来,一旦暴露,他自然也跑不掉。 其实众人都是不解。 其实处理一具尸体没有那么麻烦,直接荒郊野外埋了就是了,天大地大,无处可寻。为何要特意去一趟庄园,将尸体喂狗? 怀兴思认真说:“我们三人,但是靠一群狗过日子,十分不易。当时便起了誓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生前,狗养了他们。 死后,便以身饲狗。 虽然终承嗣不是当年的同伙,但是同伙的儿子,父债子偿,也是理所应当。 怀兴思说:“但是我不能让大哥下葬尸首不全,他如今有这么大家业,跟我们不一样。” 众人匪夷所思。 “所以你用终承嗣的头,换了温鸿羲的头?”方明宴差点说出,你的手艺还挺好的,你怎么想起来的? “我大哥一向恩怨分明,说到做到。”怀兴思说:“他临终前,让我将他的尸体拿去饲狗。可是他不能空棺下葬,也不能便宜了终承嗣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子。” 所以怀兴思简直是灵光一现。 他用终承嗣的头,代替了温鸿羲的头,凑出一个完整的人,放进来棺材。 然后将剩下的,温鸿羲的头和终承嗣的身体,一起丢进了狗舍。 姜云心不由地道:“人的头颅十分坚硬,按理说不可能一点残骸都没留下。” 可是在庄子里,狗舍的院子他们几乎掘地三尺,也只找到两截被狗藏起来的腿骨。 怀兴思说:“头颅……我知道有点难处理,我事先处理过了的,所以没留下什么。” 姜云心心里咯噔一下。 人的颅骨是很坚硬的,而且也没什么肉,庄园里的狗又不缺吃的,不是那种饿了十天半个月,将一切能吃的都吞下肚的饿狗,它们却把温鸿羲的头颅啃得一点不剩。 如果是真的…… 姜云心看向方明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怀兴思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我什么都说了,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是他们两人自相残杀,换尸体的事情,温嘉荣也是知道的,他若不知,温家来来往往,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 所以温嘉荣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能说,一旦说了,温家定会遭受巨大动荡,可能会一落千丈。 逝者已矣,若没有鄂灵薇,这事情就过去了。 “我就是个跟班。”怀兴思说:“在凉州的时候,我也是走投无路没办法了,才跟着温鸿羲混一口饭吃。只是找路过行人要上几两银钱,从不敢伤人。” 方明宴收回和姜云心对视的目光,淡淡说:“你撒谎。在凉州的时候,没少拿人喂狗吧?” 怀兴思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 方明宴继续道:“要不然的话,怎么知道如何处理头颅,才能让狗啃食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只是跟班,这是骗谁的鬼话呢? 方明宴将鄂灵薇从牢里放了出来,让荆风华给她写状纸,状告温鸿羲,终承嗣的父亲终正豪,还有怀兴思,纵狗杀人。 还有背后,花了两千两银子买凶杀人的人,那人也被怀兴思供了出来,正是凉州现在一户商家,也是做这一行的,竞争无可非议,只是这竞争的手段,太过凶残了。 方明宴又派了人去凉州,张贴告示,寻找当年可能被怀兴思三人所害之人,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若有财产损失,是可以赔偿的。 怀兴思难逃一死。 温嘉荣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温家家产悉数被查,用来赔偿鄂家和其他被害的人家。 虽然多少钱财也不够赔那些被害的性命,可如今也只能如此。有总比没有好。 鄂灵薇从凉州接来自己的父母和祖父,看着怀兴思和买凶杀人的对手当庭被判斩首,秋后行刑。 鄂家的人哭成一团,鄂灵薇一把年纪的祖父老泪纵横:“我那可怜的小孙儿,总算是可以瞑目了。” 只是虽然凶手找到,可是鄂家,却终究没有了传承。 一个古老手艺的消失,是非常可惜的。方明宴等人还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姜云心却觉得不仅仅是可惜了。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不起千秋万代的后人。 鄂灵薇虽然偷偷学了手艺,可是不敢拿出来用,久而久之,这手艺要么失传,要么变味,慢慢地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姜云心此时颇有一种,我既然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年代,就应该尽力守护中华艺术传承的感觉。 第235章 她偷偷地找到方明宴。 “什么事情?”方明宴看姜云心那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姜云心觉得方明宴到现在大龄未婚,也是有原因的,谁家姑娘能接受这么聊天。 姜云心正色道:“我一身正气,从不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当然我心里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那是真见不得人,天王老子也不能说。 “那就好。”方明宴松了一口气,给姜云心拽开椅子:“虽然娘说,让我有什么事情都要纵着你,但是为非作歹的事情,也不太合适。” 姜云心眨了眨眼:“伯母真的这么说?” “对。”方明宴给姜云心倒茶,拿过一旁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四格小盒,一格果干,一格蜜饯,一格甜点心,一格咸酥小饼。 姜云心虽然不饿,但也觉得精致。 方明宴和自家比起来,确实有一点不同。 好像吃喝衣着,都要讲究得多啊,而且那种讲究是不动声色,理所当然的。 有钱,真好。 方明宴道:“我也不敢问得太明白,这几日旁敲侧击的打听,我觉得,你可能是我娘流落街头,失散多年的亲女儿。特别亲的那种。” “……”姜云心愣了一下,反驳:“不可能,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是伯母亲女儿流落街头,那你就是捡来的了。” 方明宴一瞬间呆住。 “是不是?”姜云心说:“要不然的话,伯母能同意我们俩在一起吗?” 那就是亲兄妹啊,要是在一起,法理伦理,天理不容啊。 “还真是。”方明宴脑子又动了,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万万没想到,英雄救美解个围,差一点把自己方家大少爷的身份给搭上去,差一点就流落街头了。 而且现在这事情有点骑虎难下了。 本来嘛,他们都觉得方夫人是第一个不同意的,需要耐心劝导,然后劝导不成,最终不得不分开,也算是给广大的吃瓜群众一个交代,顺理成章遗憾收场。 可现在最大的阻力变成了最大的动力。 方明宴想着前几天他娘问他,既然你们两情相悦,虽然不着急成亲,要不先把亲定了?我和你爹说,让他去姜家提亲。 你放心,这事情肯定办得体面风光,咱们方家嫡长子娶媳妇,要办得热热闹闹,给足姜家面子,叫谁都不能说一句闲话。 母亲竟然那么着急,方明宴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今天,温家的案子结了,本来他也打算找姜云心商议一下,现在怎么办? 他们若是过些日子感情出了问题,分开了,怕是方夫人第一个受不了。 谁能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第172章 一条路走到黑 两人面面相觑,姜云心拧着眉头,想着这事情该怎么办?怎么能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圆回来。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吃东西的声音。 方明宴不知又从哪里端出了一盒瓜子,两人对坐着,咔咔咔咔地吃了起来。 很快桌子上,就堆里一堆瓜子皮。 瓜子太干,开始喝水。 姜云心饱了。 她从没挨过饿的人生里,第一次吃瓜子喝茶喝饱了。 嗝…… 姜云心打了个饱嗝,吃不动了。 但是办法还没想出来。 “如今,也只能先拖着了。”姜云心说:“不过大人你放心,你要是有了心仪之人,我肯定不拖着你。到时候,你就跟他们说,是我移情别恋,喜新厌旧,肯定不坏了大人的名声。” 方明宴不满意:“那就能坏了你的名声吗?” 姜云心本来想说,我也没打算嫁人,问题不大。但是看方明宴那脸色,将话咽了下去。 方明宴当时挺身而出的目的是英雄救美,不能不但美没救成,还把美给害了,他的尊严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最终,他们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只好还是先拖着。 姜云心总算腾出空来,说自己的事情。 “我觉得鄂家的手艺失传,有些可惜。”姜云心说:“虽说传男不传女是老规矩,可是,规矩是人定的,人也可以改啊。你看鄂灵薇,她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就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啊。” 本来偷学了手艺,鄂灵薇是要被上家法的,但是因为此事她确实立了功劳,因此才免除家法。只是让她光明正大地学习家里的手艺,也是不行。 鄂家上下如今都承认,鄂灵薇确实天资聪颖,智勇双全,不输男子。但是,又都纷纷摇头叹息,虽然不输男子,可谁叫她不是男子呢? 这话,听着只叫姜云心觉得心里堵得慌。 女子在世,真的就那么艰难。 方明宴听姜云心如此说,也有些感慨:“鄂灵薇,确实不错,若是男儿身,定能将鄂手艺流传发扬。” 但是方明宴也没办法,虽然他是朝廷官员,可也不至于用身份压人,逼老百姓改变家规吧。 但是姜云心用鼓励的眼光看着方明宴。 方明宴被看得发毛。 “你有什么想法?我知道你想给鄂灵薇出头,可此事,我也没有办法。” 方明宴可不是毛头小子,被大姑娘看一眼,就魂不守舍什么原则都丢了,这事情确实不好办,也不能一口答应。 第236章 “我知道你不好办。”姜云心道:“但是,肯定有好办的人。” 当然有好办的人。 这世间,除了规矩,还有一个大于一切的规矩的,叫皇帝。 方明宴想了想:“是个办法,但为此事去找皇上,有点小了。” 皇帝日理万机,忙的都是国家大事,堂堂刑狱司提刑事,也不至于为了这个,特意去上个折子。 姜云心说:“大事有大事的找法,小事有小事的找法。” 不但可以找,而且可以不让方明宴去找,方明宴找,那不是要搭人情吗? 当下,两人关门在房间里商议了一下。 第二天,街头巷尾的茶馆里,天桥下,说书人就多了一段故事。 忠义双全的女娇娘,巾帼不让须眉,力挽狂澜千里追凶的故事。 这是京城,皇帝手眼通天,京城里的风吹草动没有他不知道的。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故事,而且还知道了,这个故事并非杜撰,而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上位者,就喜欢手下的人忠肝义胆,无论男女。 皇帝了解了鄂灵薇的事情之后,身边的公公察言观色再一夸,也觉得小姑娘很不错,非常不错,若是这样有情有义,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落的一个委屈收场,是非常不应该的。 若是这样,以后谁还愿将如此有情有义呢?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皇帝考虑的并非一人一事,而是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影响。 于是皇帝大笔一挥,给鄂灵薇亲提一块匾额,命人送去凉州鄂家,以资赞许。 上书五个大字,巾帼不让须眉。 还赏赐了一些金银。 皇帝的赏赐,那可绝不止金银本身的价值。 鄂家一个做棺材的人家,这辈子也没和官府打过交代,这一下被皇帝赏赐简直是欢喜得昏了头,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醒悟。 皇帝的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就看你会领悟不会领悟了。 当下鄂家老太爷开了祠堂,特事特办,直接将多少代人流传下来的规矩,传男不传女,改了。 有德有能者,皆可继承家业。 鄂灵薇,成了鄂家第一个进入族谱的女子,一时间,风光无二。 姜云心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方明宴培养感情,十分无奈。 入夏,烟雨湖荷叶袅袅,荷花盛放,风景美轮美奂。 方明宴的请柬是从家里被送来的,拿到之后,皱着眉头,把请柬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的看,好像请柬上有什么密函暗文一样。 送请柬的小厮说:“少爷,夫人说了,这几日公事若不忙,让您和姜小姐一同前往。少年人不要整日拘在府里,要常出去走动。姜小姐内向,您也该多带她见见京中的夫人小姐。” “我……”方明宴就来得及说一个字。 小厮又说了:“夫人说了,她已经问过了薛东阳和龙桥了,知道这几日,刑狱司里不忙。” 方明宴再找不到理由。 母亲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的。龙桥和薛东扬,也不敢在她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 “好,我知道了。”方明宴只好说:“回去告诉母亲,我会带云心一起去的。” 小厮圆满完成任务,心满意足地走了。 然后方明宴就拿着请柬去找姜云心了,英雄救美没问题,但是既然已经救下来了,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方明宴敲开姜云心的房门,说:“你伯母给你送请柬来了。” 姜云心正在看书,一时脑子竟然没转过来,没明白这是一层什么关系。 最近这段时间,方明宴有点偷偷摸摸地吃醋。 方夫人心疼儿子,隔三岔五就要从家里给方明宴送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搞得好像方明宴是去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工作一样,其实提刑司和方府总共也没有多远,方明宴一个月有半个月也不住在提刑司,都是要回家住的。 但就这,当母亲的还是不放心。 不过如今,她已经开始送什么都送双份了,还有姜云心单独的。 当方明宴第一次看见家里小厮送来,单独给姜云心的吃食之后,很是消化了一会儿,才接受这个无情的现实。 姜云心直到接过请柬才看明白,也几乎是立刻明白。 烟雨湖的荷花宴,是当朝太师严乐贤的夫人,一品诰命严夫人举办的一场宴会。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看最近荷花开得好,请大家赏花。 烟雨湖也不是严家的,但是要有一个有身份的人牵头,这才能成会。 参加的无外乎京城里上层官员家中的夫人,小姐,少爷。吟诗作对,谈天说地,联络一下感情。顺带着,可以让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夫人,相看相看,挑选挑选。 这种夫人外交,闺蜜外交,什么时候都是有的。 方夫人让她和方明宴一起出席这样一个聚会,等于是对外广而告之。 姜云心和我们家的方明宴,两个年轻人看对眼了,家里也同意,给你们看看,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要瞎说了。 方夫人,她不是在姜云心面前说客气话,是真心的认可姜云心,做方家的儿媳妇。 姜云心很惶恐。 这样下去,这事情更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她抬头看方明宴,方明宴无辜地看着她。 第237章 “怎么办?”姜云心说:“现在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怎么办,要不就实话实说吧。” 方明宴微笑道:“我母亲对你有情有义,你是想气死她吗?然后再看她把我打死,你要给我殉情吗?” 这都是什么话! 姜云心一拍桌子。 “去!” 多大点事。 反正她也没有母亲需要交代,父亲那边,姜建白就当没她这个女儿,她不回去,他也不来多问一句。 只有哥哥,姜云天外出之前,已经接受了方明宴这个妹夫,他们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阻碍。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第173章 苟富贵,勿相忘! 两人关上门纠结完了,决定,去! 刑狱司里,众人却对两人一起去荷花宴,感觉再正常不过了。 有什么毛病吗?没有啊,你们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吗,那出去成双成对,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姜云心这一天不得不换上了美美的衣服,戴上了美美的首饰,跟着方明宴出了门。 烟雨湖如今,确实是最美的时候。 整个湖面几乎全是摇曳的荷花荷叶。 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座长桥从湖的这一头延伸到那一头,走在桥上,整个人像是隐在花海之中。 “还有小船。”方明宴指给姜云心看:“想不想坐一下,可以划船去摘荷花。” 不过今天来的都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一个个斯斯文文的,不太会去划船。只有几个年纪小的,觉得好玩,有下人护着,划船去转一转。 但是姜云心觉得很有趣。 “好呀,但是我看那船那么小,只能坐下两个人吧。我不会划船,你会吗?划船容易,转弯难啊。” 可别上了船,直线出去之后,就开始打转,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又不会转弯,又没法掉头。 那可就丢人了。 这种丢人,可不是信口开河,她曾经和一群同事出去划船,两人一组,就有两个人一艘船,在河里转了十分钟,进退两难,就在原地转圈,最后还是靠人拽了一把,不然的话,估计要转到天荒地老。 方明宴果然愣了一下。 显然,他也不会。 堂堂方家大少爷,又不是长在水边的渔民家孩子,从小接触水的机会便不多,偶尔出去游湖,也有一堆仆从伺候,没有让他划船的时候。 姜云心无奈两手一摊。 所以咱们还是别丢人了,免得成为大家的笑话。 方明宴心里十分郁闷,但也觉得姜云心说得对。今天来的人太多,丢不起那个人。 方夫人没和他们一起,自己带着丫鬟先来了,此时正在和别家夫人聊天,一边聊,一边不动声色地四下看。 这两个孩子可是答应了我要来的,不能连长辈都骗吧。 正看着,有个和方夫人关系好的夫人便道:“琬茵,晏儿和你未来儿媳妇呢,今儿说是要来的吧?怎么还没到?” 方夫人的闺名叫做阙琬茵,能直接唤她名字的,自然是关系极好的,从做女儿家的时候,便关系好的闺蜜。 所以她也叫方明宴一声小名,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方夫人说:“嗯,说是要来的,应该一会儿就到了吧。他们俩忙,这几日刑狱司有案子,我也几日没见了。如今刚忙完,正巧有这聚会,我便想着叫他们出来,也介绍给大家见一见。” 这个年代,不太有女强人这种人设。女人一生,未嫁从父,嫁人从夫,夫死从子。丈夫的尊荣,就是他们的尊荣。 而丈夫往往不是那么靠得住,即便是正室发妻,有时候也不可避免要陷入后院的争风吃醋之中。若是碰上丈夫色迷心窍,也不是没有宠妾灭妻,休妻再娶的事情。 当然这是不被认可的,特别是男方飞黄腾达,若是不能善待发妻,会被当作无情无义,德行有亏。若是被言官参上一本,就算是你有滔天的才能,皇帝也不会用无德之人。 只是在后宅,即便不休弃你,若是看你不顺眼,磋磨你的方法多的是。 而此时,一个出色的儿子,就可以让母亲立于不败之地。孝道,这还在夫妻关系之上。 夫妻关系可以说是家庭内部问题,外人未必会管。但是若有子女不孝,在这个年代,那可是犯法的。 方夫人在这一点上,很被其他夫人羡慕。 方夫人说着,正好看见方明宴和姜云心走了过来。 “来了。”方夫人高兴道:“云心,这里。” 姜云心立刻挂上十二万分乖巧的笑容,走了过去。 方明宴跟在后面,感觉母亲眼中似乎没有自己。 爱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啊。 “伯母。”姜云心乖巧叫人。 说起来也是可怜,像她这么大的小姐,哪个没去过大大小小的京城上层夫人小姐的聚会,不熟悉也混个脸熟。只有她,跟养在深山一样,无人见过。 但是继母贡凝梦的几个女儿,那可就不一样了,大小宴席,都是带出去过的,可惜贡凝梦死得早了一些,还没给她们找到合适的人家。 “这就是云心。”方夫人给自己熟悉的几个姐妹介绍:“我当时见着云心的第一面,就喜欢她。又有能力,又有孝心,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 第238章 至于家里,算了,家里就不说了,说了糟心。反正方明宴也不指望攀龙附凤借助岳家的势力,不拖后腿就行。 各位夫人给方夫人的面子,当然是有的没的一通夸奖,没哪个脑子不好的出来说三道四。 方夫人在夫人圈里,也不是温婉柔和的名声,再加上还有一个刑狱司老大的儿子,要是有没眼力的出来说三道四,可能会当场挨骂。 但是心里,大家心知肚明。 寒暄之后,方夫人放姜云心和方明宴自己去一边儿玩去。 两人走到一边,姜云心有些担心:“大人。” “大人?” 在这个场合,你叫我大人,是不是不合适?你以为你是来加班的吗? “……明宴……”姜云心从善如流不计较这些细节:“其实我倒不怕什么,就怕自己的名声,连累了你和伯母。” 名声这种事情,很麻烦。 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无处不在。你也不能把人的嘴巴捂住。 方明宴沉吟了一下,说:“其实这事情,娘跟我商量过。” 方夫人终究还是在意的吧,就算她自己不在意,也要考虑方家。方家不仅仅是她自己和方明宴,还有其他的同父异母的庶子庶女,都是她要顾虑的。 姜云心道:“怎么说?” 方明宴说:“母亲说,让我努力一点。” “嗯?” 这是什么发展? 方明宴说:“你现在名声不好,是被之前马修能连累了,明明与你无关,偏偏说是你的责任。” 姜云心心里妥帖,方夫人明白事理。 方明宴说:“娘说了,只要我努力,上劲,做出一番成绩来,自然就能破了之前的风言风语。旁人就会转变口风,说你是有福之人,旺夫旺家。是马家无福,所以承受不起。” 旺夫这个词虽然对姜云心来说不是什么好词,但是她明白,在这个年代,那绝对是夸你的,是褒义词中的褒义词。就像是对称的最恶毒的贬义词,说她克夫一样。 但是,方夫人竟然不要求她什么,而是鞭策方明宴,让方明宴上劲来给她攒名声,确实叫她想不到。 这一波,方夫人真的高瞻远瞩,反向操作,高明至极。 姜云心本来心情还挺沉重,这一刻突然感觉不该那么沉重。 这么麻烦的事情,都已经有人给你想得那么周到了,自己再不知好歹,就不应该了。 “伯母说得对。”姜云心狠狠点头,并且给方明宴画大饼:“明宴,我觉得你特别厉害,能文能武才能出众,你肯定前途不可限量。苟富贵,勿相忘!” 方明宴脸色一片空白。 “我觉得你,只有刚进刑狱司那几天是个老实人。”方明宴点了点姜云心:“然后就……” 方明宴话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有人落了水。 第174章 溺水救援 落水的人就在不远处,上面一阵慌乱。有人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还有扑通扑通人往水里跳的声音。 太师夫人组局聚会,今日亭子上小姐夫人众多,丫鬟婆子也多。自然还有侍卫,也有各家的公子,不怕没有救他的人。 此时跳下水的,就有好几个不知哪府的家庭和公子,还有小船也划了过去。 这个年代会水的人不多,一般来说生长在河边的人才会。京城里的人,一年也见不着几回河,更没有人像是姜云心那个年代,到了夏天满大街都是游泳馆。 哪个年代的人都喜欢看热闹,古今中外没有区别,听见有人落水,大家都往这里赶来。 姜云心离得近,自然跟着人群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姜云心隐约听见有人喊:“是纪小姐,纪小姐落水了。” 纪小姐? 她脑子里叮的一声,莫非是纪若萱? 姜云心之前对纪若萱的刻板印象是佩服。才女嘛,谁不佩服呢?但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的矜持感觉。 可是上一次去过方府,在方夫人院子里看见了正好在那儿季若轩,这才发现,才女光环下,纪若萱是一个很活泼可爱,敢爱敢爱,讨人喜欢的姑娘。 一点没有包袱,也没有她以前看的小说里那种,冷艳,白莲,绿茶各种婊。 她确实曾经喜欢方明宴,但那都是儿时的梦幻,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青梅竹马变成了兄妹之情。而且她看不得人背后嚼舌根,颠倒黑白,要不然的话,上次在云王生辰,也不会为她怼人。 姜云心在这个年代认识的人不多,一听是熟人,立刻上心了。 “是若萱。”姜云心拽着方明宴:“快去看看。” 姜云心急走两步,到了围栏边,果然看见纪若萱正在水中扑腾。 不过姜云心不是很担心,因为已经有两位公子游了过去,虽然看起来水性也一般,但是其他的下人和船都在往那边靠。 岸上这么多人,还有会武功的,还能看着一个姑娘活活被淹死吗? 但就在此时,纪若萱在扑腾中喊了一声:“姜云心救我。” 纪若萱也不是全无水性,并不像秤砣一般进了水就咕往下沉,还会扒拉几下,但是这些扒拉并不足以让她游上岸。 姜云心顿时觉得很奇怪。 救她的人已经往那边游了,还有人也已经下水了,只不过看着有人过去,所以动作慢了一些。 第239章 为什么偏偏要喊她?而且是喊出了名字,证明不是乱喊的,她是看见自己才喊的。 姜云心没有一点重男轻女的意思,但是在这个年代,或者说在任何年代。和体力相关的事情,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大家默认第一个选择的肯定还是男性。 如果是她,在这里没有认识几个人,可能会喊出她唯一熟悉的。可纪若萱认识的人就多了,看见了她,也一定看见了方明宴,为什么不喊方明宴喊自己? 短短一瞬,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姜云心突然想起,前几天在方家他们俩闲聊时的对话。 纪若萱是才女,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有几个很是死缠烂打。纪若萱对他们非常厌烦。 但都是京中官员之女,父亲都在前朝为官,也不好撕破脸,偶尔见着,还要保持表面上的敷衍。 纪若萱抱怨了几句,然后告诉姜云心。 若是碰着这种人,千万躲远点,世道不公,男女有别。有时候一不留神,让对方逮着机会,就像附骨之疽,甩也甩不掉。 比如说,纪若萱落水,有人跳下去救她。这好像很正常,但水中救人一定会有身体接触。 大庭广众,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从水中救上来,两人衣服浸湿,搂搂抱抱,这就是失了名节。这女子若是不嫁给这个男人,就会有许多风言风语,也不会有人再敢上门提亲。 所以纪若萱喊她,因为她不愿意被这些人救,而纪若萱知道她是会水的,水性很好。 这是她们聊天时,她吹过的牛。 当然也不是全吹牛,姜云心的水性确实很好,在穿越来之前,还拿过单位举办的游泳冠军呢。 姜云心不认识那两个扑过去救纪若萱的男人,但是方明宴认识、 方明宴也想到了这事情不好。 虽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但他和纪若萱确实是童年很好的玩伴,当然不愿意看她陷入困局。 方明宴微微皱眉,刚要说话,便听姜云心说了一句。 “我去救她。” 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的,就冲纪若萱在云王寿宴上挺身而出为自己说话,姜云心就不能无视这一声喊。 方明宴愣了一下,但姜云心已经抬腿迈过了围栏,他连忙一把抓住。 “放心,我水性很好。”姜云心给了方明宴一个安心的眼神,纵身入水。 现在是夏天,湖水虽然凉却能接受,就是身上的衣服多了点,姜云心还从没有穿得那么整齐,鞋子都没脱的情况下游泳呢。 她扑通一声下水后,迎来了周围更多的惊呼。 烟雨湖边,失足落水不是什么新鲜事,有水的地方,自然难免有不小心掉下去的人,还有想不开跳湖的人呢。但是一个千金小姐下水救人,这可从未有过。 不说有没有心,京城里,能有几个千金小姐有水性的。 纪若萱落水的时候,方夫人就已经很紧张的在看了,当看见她一声喊,姜云心真的跳下去救她的时候,方夫人简直吓呆了。 “晏儿,晏儿。”方夫人连忙喊儿子,你傻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救人,姜云心都下去了,难道你站着不动。 一时间又一阵混乱,龙桥也下了水,薛东扬却连忙去拿衣服。 夫人小姐出门聚会,总是要随身带件衣服的,万一身上的弄脏了,好随时替换,不失体面。 方明宴此时确实有点进退两难,他不是不能下去救,也不是不愿意下去救,如果只是姜云心在水里,他就直接下去将人抱上来了。 可问题,姜云心是下去救纪若萱的,他现在把人捞上来有什么用。他不是不能救纪若萱,也是一样的顾虑,救人难免肌肤相亲,怕是会影响纪若萱的名声。 当青梅竹马和所谓心上人都在水里,他要是无动于衷,也是说不过去的。 方明宴略一犹豫,也跨过栏杆跳了下去。 很尴尬,和姜云心下水如游龙相比,方明宴不但不会划船,还是个旱鸭子。 是的,他不会划水。 京城少水,会水者寥寥无几。 但是方明宴会武功,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临下水时,借了身边一位夫人衣服上的绸带,长长的一条,是找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借的,旁人没有闲话可说。 他打算用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最简单的办法,用绳子把纪若萱的手捆住,拖上船去。 姜云心水性好,等他把纪若萱拽上船,再去救姜云心,不过看姜云心的样子也不像是要人救,反而,他恍惚觉得姜云心游的很轻快,有一种非常如鱼入水的自在。 小船离纪若萱还有几米,但是姜云心的动作没想到那么快,她虽然后下水,但是很快就超过了前面的两个公子,转瞬间就快到了纪若萱身边。 纪若萱也在努力往她身边游,虽然那扑通的仿佛随时都会沉下去,还喝了几口水,但是她努力让自己镇定。 在落水的时候,镇定是非常重要的,人本身有一定浮力,如果足够镇定,就算不能瞬间学会游泳,也可以延缓下沉的时间,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救援机会。 方明宴纵身跳下,用轻功掠过河面,瞬间改了主意。 如果姜云心能把纪若萱救上去,那当然更好。 于是方明宴继续往前,落在最近的一艘船上,跟着船向纪若萱靠近。 第240章 姜云心已经到了纪若萱面前。 在水中救人,是有讲究的。 姜云心伸手抓住纪若萱的胳膊,然后说了一句:“别慌,你别用力抓我。” 纪若萱愣了一下,然后姜云心就转到了她的背后,用一只手从背后抱住她的头颈,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 “放松,顺着我的力气,不要挣扎。” 溺水者害怕慌乱,往往会看见什么抓什么,若是没有经验的救助者被抓住,不但不能将溺水者拽上来,反而很有可能被缠住,双双遇险。 纪若萱应了一声,乖乖听话。 人,在自己的领域要大胆发挥。但是碰到不擅长的,不要逞强,不要拖后腿。 第175章 推下河 姜云心曾经参加过溺水救援的专门培训,不敢说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将纪若萱救上船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在路上划着地,想着天赐良机的两个公子哥,都十分郁闷地停了下来。 纪若萱已经被救了,还被一个姑娘救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戏刚开场,已经唱不下去了。 两人懊恼郁闷地对视一眼,转身往一旁接应的船上游去。 方明宴站在船边,等姜云心和纪若萱靠近一点,将绸带扔出去,正好一圈缠住了姜云心的手臂,他用力往后一拽,便将人拽到了船边。 这船比往荷花池深处划的小船要大一些,纪若萱带出门的丫头也在上面,赶忙把纪若萱拉上船,裹上衣服。 方明宴也把姜云心拉上了船。 但是姜云心没有丫鬟,纪若萱的丫头也没想到她会召唤另一个姑娘下来救命,就随身带着一件外袍。 聪明机灵的薛东扬虽然已经去拿衣服了,但没赶上,现在还在长桥上,手里拿着衣服。 夏天穿得少,衣服遇水都贴在了身上,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来,姜云心往船上攀了一下,上半身出水一些,然后也觉得似乎不妥。 她倒是妥,当要关心看客心里觉得妥不妥,现在这名声啊,可不仅仅是自己的名声,方夫人还站在岸上呢。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缩回水里去的时候,方明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上来。”方明宴说着,左手抓住姜云心的胳膊,右手却一扯自己的腰带。 然后一声咔嚓响,腰带落地,方明宴右手肩膀略沉,胳膊已经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外袍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在姜云心身上。 一气呵成。 姜云心从水中被拽上来的时候,方明宴的袍子已经裹在了她身上。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纪若萱喝了不少水,正被丫鬟扶着,弯着腰在干呕,眼角余光看见这一幕,简直啧啧啧,本来想要冲过去抱住姜云心好好的感激一番,现在对丫鬟直挥手。 走走走,不要打扰人家。 影响小情侣腻歪,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还好她这次回来,敏锐的发现青梅竹马已经移情别恋,早些年过家家的甜言蜜语果然是假的,人啊,长大了,就变了。 差一点让她成了棒打鸳鸯的坏人。 方明宴扶着姜云心,给她把衣服整理一下遮好。 “没事儿吧。”方明宴低声说。 “没事儿。”姜云心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放心吧,我水性好着呢。就是你……” 她指了指方明宴,现在就剩下一件白色里衣,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年代,男女都是很重视形象的,何况现在岸上亭子上有那么多女眷。 “不要紧。”方明宴说:“有人准备衣服。” 要是这么长时间,换的衣服都没准备出来,跟着来伺候的一群下人就办事不力了。 姜云心放了心,然后移开视线。 不是她恩将仇报,趁人之危,实在是美景就在眼前。 夏天啊,里衣都是很单薄的,就那么薄薄透透的一件,方明宴身上虽然没湿,但靠那么近看,还是十分养眼。 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还不是那种厚重的肌肉,精瘦有流畅线条。 姜云心没好多看,怕被发现。 幸亏方明宴不知道姜云心刚才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不然说不定恼羞成怒,又把她给推下去。 姜云心裹着方明宴的衣服走到纪若萱身边:“若萱,你没事吧。” 方明宴看一眼姜云心,估计在想,你喊得挺亲热啊,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纪若萱摇了摇头。 方明宴开口一副大哥的样子:“怎么那么不小心?” 但是,纪若萱却看着方明宴,微微的摇了摇头。 两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纪若萱这是什么意思? 船上有船夫,还有纪若萱的丫头,不知道她在防备谁,但是既然纪若萱不说,他们也不能问。 船很快到了岸边,太师夫人和方夫人都等在上岸的地方,丫鬟婆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人都扶了上去。 薛东扬本来是拿了一件女眷的衣服站在岸边等的,中途发现不对劲,赶忙又换了件男装。方明宴一上去,连忙给他披上衣服。 方夫人才不管自己皮糙肉厚的儿子,怜悯握住姜云心的手,嘘寒问暖,确定她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姜云心和纪若萱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肯定不能再继续聚会了,就算是有干衣服换,这湖里的水总不干净,需要沐浴更衣洗头发。 第241章 方夫人说:“刑狱司和纪府都离得远,晏儿,你叫马车过来,让两位姑娘去家里沐浴更衣,照顾着点。” 虽然是夏天,但姑娘们身娇体弱,也是要注意点不要着凉的。 方明宴应着,让母亲放心。 姜云心自然不是外人,纪家和方家也走得近,要不两人也不会是青梅竹马,自然都是常来玩的,不必拘着。方明宴也有和两人年纪相当的庶妹,换洗衣服什么的都不缺。 纪若萱可能是吓着了,有些神情恍惚,当下两人向诸位夫人告辞,便想走了。 他们离开后,太师夫人笑着对方夫人说:“晏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觉得这孩子虽然长得俊俏,但是太严肃了,也不会讨姑娘欢心。如今看来,不是不会讨姑娘欢心,是没碰着心仪的姑娘。” 太师夫人一说,自然许多人附和。 当然依然有从心里看姜云心不顺眼的,但是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罢,这会儿谁能说出半点不好来,要是敢说,方夫人真敢抽她。 方夫人在这女眷圈子里,那可不是温软柔和的脾气。 方夫人也笑盈盈的。 虽然今天出了点意外,但是,她挺满意的。姜云心有情有义,看见朋友求救愿意帮忙。方明宴也很体贴周到,十分的好。 姜云心和纪若萱上了马车,门一关,气氛立刻就不对了。 纪若萱拧了一把滴水的头发,说:“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姜云心吓了一跳:“谁把你推下去的?”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推人下水,肯定有人下去救。这个人不是为了要纪若萱的命,那是为何? 还没想明白,纪若萱突然扑了过来。 姜云心吓了一跳,啊里一声。 窗帘哗啦一下掀开了,方明宴一脸紧张在外面:“怎么了?” 然后就看见姜云心和纪若萱抱在一起。 方明宴无语地放下帘子。 这俩姑娘,搞什么呢? 两个人衣服都是湿透的,抱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舒服。 纪若萱很感动:“云心,谢谢你救我。今天要不是你,我就有大麻烦了。” “没事儿。”姜云心安抚地拍了拍纪若萱:“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要不然叫什么朋友。” 纪若萱点了点头。 “我看人一直都准。”纪若萱放开姜云心,认真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值得交往的人。” “那可不是。”姜云心夸她:“看人真准。” 方明宴就骑马跟在外面,一窗之隔,里面说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不由得连连摇头。 这两姑娘,脸皮真厚,可能是刚才在水里被泡发了。 但是纪若萱被人推下水,此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无论对方是什么原因,今日这亏也吃得太大了。 姜云心道:“是谁推你下水的,你看见人了吗?” “没有。”纪若萱道:“那时候我站在桥边看风景,背后一直有人走来走去,或者停下。所以我也没注意都是谁,但是我能感觉到,突然有人在我背上一推。” 而且是特别挑了时间的。 纪若萱也是带了丫鬟的,本来丫鬟应该是站在她身后,正巧,那会儿丫鬟去拿东西了,她是一个人。 对方就是在这个空子里,把她推了下去。 第175章 三个人的火葬场 当时虽然方明宴和姜云心离得不远,但是两人看着另一边在说话,确实也没注意到纪若萱。 纪若萱虽然身在京城,可是随父亲外派外出了几年,如今回来,昔日伙伴都已经长大,虽然有故友重逢的熟悉,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 而且,干这种事情的肯定不是正主。 谁会亲自上啊,肯定是派了丫鬟小厮,偷偷摸摸地,乘人不备。 “刚才我问了一下。”纪若萱郁闷道:“丫鬟也没注意有谁靠近,等我落水,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我身上,那人一定偷偷早就跑了。” 说话间,马车到了方府。 早就已经有人提前一步通知,府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用品,换洗衣物。 方明宴回自己院子去换衣服,姜云心和纪若萱都去了方夫人的院子。 大户人家不缺衣服,虽然方夫人的衣服不太适合两个两个年轻姑娘,但是方明宴是有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府里也有年轻姨娘,新衣服少不了。 姜云心动作快,沐浴更衣洗头发,等方明宴换了衣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晾了。 “唉……” 姜云心叹出第十口气。 在没有吹风机的年代,留这么长的头发,真的是非常非常麻烦。 还好现在是夏天,不冷,晒晒太阳也干得快。 方明宴走过去坐下,厨房送来几碗姜汤。 毕竟是落了水,夏天也是怕着凉的。 姜云心捏着鼻子喝了,辣乎乎的。 方明宴摆了摆手:“我没着凉,不必喝。” 方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虽然是丫鬟,但是比旁的丫鬟要有身份些,在方明宴面前也自在些,听着这话真要劝一劝,姜云心先开口了。 “你也吹了风,水边的风冷。”姜云心说:“喝一口吧,来,姜汤驱寒,活血养颜。” 辣的要死,必须一起。 然后姜云心毫不犹豫地把姜汤塞进了方明宴的手里。 第242章 丫鬟忍着笑,可算是有一个能制住大少爷的人了。 方明宴只好喝了,确实辣。今天厨房大婶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抖,生姜放多了? 然后纪若萱就出来了。 纪若萱刚坐下没说话,便见两人一起看她。 纪若萱被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脸,没洗干净? “来,喝姜汤。”姜云心将剩下的一碗塞进纪若萱手里:“喝,喝完说话。” 纪若萱还以为姜云心是关心她,爽快咕嘟咕嘟都喝了,面不改色。 姜云心想想自己喝得撕拉撕拉的样子,有点奇怪。 “辣吗?” “不辣啊。” “?” 方明宴呵呵一笑:“若萱从小喜欢吃家里四川厨子做的菜,一碗菜里,辣子比菜多。她不怕辣。” 纪若萱茫然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姜云心被打败了。 看不出纪若萱斯斯文文一个姑娘,竟然是喜欢吃辣的。 纪若萱完全不明白这两人的暗流涌动,她的心思都在自己今天落水的事情上。 “到底是谁要害我呢?”纪若萱百思不得其解:“我回京城也没多久,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姜云心想想:“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姓吴的?” 就是在云王生辰上被纪若萱怼的人,十分跌了面子。 “不可能。”方明宴说:“这是太师夫人的聚会,吴家只是商贾,进不来的。” 云王交友不拘一格,不在意对方身份,要不然以吴家的身份,只是一个开绣庄的,如何能够搭的上话。 “而且吴家能在京城这些年,出一个不知好歹的后辈也就罢了,不可能一家都是如此。因为一时失了面子,就如此报复,他不过是个生意人,若如此不知好歹,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方明宴做事比姜云心想的仔细,一直留着人盯着吴家动向,知道前些日子,吴子墨已经被远远的送走了,说是去历练历练,给了几个地方的商铺让他学习管理。 但是那几个商铺都在很远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吴子墨,彻底的被放弃了。 虽然儿子是心上宝,可除非仅此一宝,不然的话,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吴家最近出来管事的是吴子墨的哥哥,偶尔见了刑狱司的人客气的不得了。他这滔天富贵,一半是靠吴子墨蠢自己送人头,另一半,也多亏了刑狱司的打压。 不是吴子墨,那还能是谁? 众人苦苦思索。 然后纪若萱眼前一亮。 “哎呀。”纪若萱说:“你们不是刑狱司的人吗?你们不是专管冤假错案吗,我这就是案子,我要喊冤,我要昭雪啊。” “……”姜云心真的怀疑纪若萱的才女名头,是花钱买来的。 沉冤昭雪四个字,是这么用的吗? 纪若萱才不管。 之前她觉得自己跟方明宴青梅竹马,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感情,还有点矜持。现在那若有若无的情丝噼里啪啦都被砍断了,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人啊,对着喜欢的人才愁肠百结,进退两难呢。 但是对着不喜欢,又非常熟悉的人,就可以任意妄为了。不必客气,客气就是不把对方当自己人。 纪若萱毫无道理看着方明宴:“要写状纸吗,要写的话,那我就去写一个。” 方明宴叹了口气:“不必了。” 别写了,笔墨纸砚都是钱啊。 姜云心只觉得好笑,她拿了个糖安抚今天明显有点恼羞成怒的纪若萱。 “别急,别急,这事情刑狱司肯定管。”姜云心说:“对吧,大人。” 方明宴只好点头。 他任提刑司到现在,真是从未处理过如此,大……的案子。 但是也很扑朔迷离。 方明宴沉吟道:“一般来说,无论什么案子,我们最先怀疑的人,就是既得利益者。” 无财谁肯早早起,没有天大的好处,谁会杀人放火。 就算是懦弱之人被逼到绝境奋起反击,一眼是天大的好处。好处不一定是不义之财,能够摆脱悲惨境地,或者报仇雪恨,都是同样道理。 纪若萱陷入二轮沉思:“把我推下水,谁有好处。” 第一,这不是血海深仇,对方不是纪若萱的命,不然的话,就不会挑这么多人的时候。 第二,纪若萱自己说,这又不是报复,她最近也没得罪什么人。 纪若萱回京之后,虽没有深居简出,可大家闺秀,除了非常熟悉的闺中姐妹,就是去了云王寿宴,给几个长辈请安。无论怎么看……纪若萱认真地说。 “要说我唯一得罪了谁,那只有云心你。” 姜云心愕然。 纪若萱无奈道:“毕竟谁都知道,我和方大哥青梅竹马,都以为我回京,是非方大哥不嫁的。” 这尴尬的三人之间,真真假假,似有若无,复杂纠缠的感情啊。 一时间,小风吹过树叶落,空气都扭曲了。 好在纪若萱接着道:“但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强扭的瓜不甜,方大哥对我无心,我也不能来硬的啊。” 姜云心这一瞬间觉得,纪若萱比她更像是穿越来的。 感情一事,多少人陷在里面,困扰纠结,无论男女。若都能有她这般清醒,这世上命案都要少一半。 第243章 只有方明宴的脸有点黑,他觉得纪若萱这是去了什么民风彪悍的地方住了几年,昔日温婉才女,现在开口说的这都是什么。 难道姜云心和她心心相印,引为知己,真是不靠谱到一家去了。 “所以对方大哥有意思的人家,肯定不是恨我,而是恨你。”纪若萱下结论:“这个猜测方向不对。” 争风吃醋,划掉。 但是姜云心一拍桌子。 “不对。”姜云心说:“谁说感情一事,只有女人争风吃醋,还有男人呢。” 第177章 见不得人的秘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纪若萱说:“刚才方大哥说,一个案子里,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得到利益最大的。” 所以在纪若萱落水这件事情里,谁的利益最大。 纪若萱咬牙道:“要说谁利益最大,就是特别积极跳下来救我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当时姜云心也看见了,但是没往深处想,主要是不认识。也不知他们和纪若萱有什么关系。 纪若萱年纪正好,家世不错,美貌又有才女名声在外,是很多公子追求的对象,有人跳下去救她,再正常不过了。 当如果刻意将人推下去,再英雄救美,这就过分了。 纪若萱说:“那两个人我都知道。一家叫水鸿卓,一个叫屈昊穹,他们家前几日托人来我家,试探过我母亲,想要提亲。但是我母亲没有答应,因为我看不上他们。” 京城里的婚姻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不能上来就提亲,要是对方不同意多丢人。 一般来说,男婚女嫁,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高嫁低娶,不会差太多,比如说,方明宴和姜云心。虽然姜家不比方家,但姜云心父亲也是正经三品,算大户人家。 姜云心也是姜家嫡女,就算生母早逝,身份不会变。何况哥哥已入仕途,眼见着得到朝廷重用,年轻有为,前途不可估量。 所以只要姜云心这名声扭转,也不是配不上方明宴。方家的人虽然暂时觉得不妥,但是方夫人坚定支持一意孤行,旁人也没有特别反对。 反正又不是那么快就要成亲,棒打鸳鸯是容易让鸳鸯产生逆反心理,不但拆不散,反而情比金坚,要是再闹个为爱私奔,离家出走什么的,那就更要命了。 方夫人眼光一向很好,娘家也给力,在家里是有说话权力的。 这两家,也都是京中官员之子,回去对自家母亲说了想法之后,自家父母觉得挺好,于是便委托了和纪家熟悉的人,先上门探探口风。 若是行,再亲自上门。若是不行,谁家也不至于跌了面子。两边老爷在朝堂上,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上是要过得去的。 同意和拒绝,都很正常,各家有各家的考量,还要考虑子女的意愿。 但如果用如此恶劣的方法逼婚,这就欺人太甚了。 “你说他们俩?”方明宴道:“我倒是知道他们两人是有私交的,私交甚笃,还经常一起……” 方明宴开始说得顺畅,但是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姜云心和纪若萱都看他,等他接着说。 “还一起干嘛?”姜云心奇道:“说呀。” “没什么。”方明宴莫名其妙地略有尴尬:“还经常一起喝酒吃饭,若是说他们私下有勾结,倒有可能。” 姜云心觉得方明宴没说实话,至少有所隐瞒。 只怕这个喝酒吃饭,不是单纯的喝酒吃饭,要不然的话,方明宴至于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吗? 但是方明宴能怎么办呢,难道能在两个姑娘面前说,这两个男人常一起去青楼喝花酒吗?姑娘家不适合听这个。 既然有了怀疑,那就好办。 秘密之所以能成为秘密,是因为只有自己知道。 但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不是秘密。 更别提今天的事情,不但有第二个人知道,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两个合作的凶手,还有具体办事的人。 水鸿卓和屈昊穹是在纪若萱下水之后,毫不犹豫地紧跟着就下水了,从他们下水的位置来看,和纪若萱离开了一定距离。 这十有八九是为了避嫌,不是怕说闲话的避嫌,而是嫌疑的避嫌。 也就是说,就算这是他们的计划,动手的也另有其人。 三个人的秘密,如何保守。 三人正说着,丫鬟进来了。 “大少爷,姜小姐,纪小姐。”丫鬟说。 她倒是挺分得清主次顺序的。 方明宴说:“什么事情?” 丫鬟说:“夫人命人回来问,今晚太师夫人在家中设宴,让少爷小姐若是无事,就去坐坐。” 方夫人还是希望他们能尽量多露露脸。 “好,我知道了。”方明宴说:“告诉母亲,我们会准时去的。” 丫鬟退下了。 然后院子门关上,三个人商量起来。 这不是巧了,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正好,揭穿水鸿卓和屈昊穹的干的龌龊事情,就在今晚。 过了一会儿薛东扬先离开了方府。 进入去烟雨楼的人,都是有数的。 烟雨湖今日有那么多有身份的夫人小姐,不能让什么人都上去,这些夫人小姐磕着碰着谁都麻烦。肯定是要清场戒严的,因此进了什么人都有迹可查。 第244章 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个人进了烟雨湖,带了几个下人,就算不用登记,但一定会被人看见。 这种缺德的事情,左右不过是跟着两人的几个亲信罢了。就像是方明宴,如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也一定是让薛东扬和龙桥去做,别人没有那么值得信任。 这两人的亲信,就是天天跟在身后的小厮。一般都是从小挑选出来,跟着少爷一起长大的,少爷读书就是书童,少爷出门就是小厮,像方明宴来了刑狱司,薛东扬和龙桥自然也跟着来了。 女子也是一样,小姐也会有年纪相仿的丫鬟,贴身伺候,小姐嫁人,丫鬟也跟着陪嫁,和私人物品没有什么区别,生死都在主子一句话中。 三人商量妥当,收拾收拾,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欣然赴宴。 在太师府中,果然又看见了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 他们两人也是今日的客人之二,是随着自己母亲一起来的。 不过白天在外面热闹,大家都在一处说笑,晚间设宴,终究是男女有别。 宴会分成两处,女眷在里面,男人在外面,中间隔着一扇屏风。 里面是太师夫人为首。外面招待的,是太师的嫡长孙,一个和方明宴年纪相仿的公子。 虽然只是一场私下的聚会,可是这么多人如何坐,也是有讲究的。 和家里关系好的,受到长辈看重的,如今在朝中有官职的,自然都是往前坐。但水鸿卓和屈昊穹这样,只是父辈荫庇,可是自己一事无成,在外面可以耀武扬威,到了这种场合,就不太被看得起了。 两人心里也明白自己不受待见,其实不太想来,但是太师夫人邀请,家中又不愿意他们错过一个结交的机会,于是不情不愿地来了,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 此时,两人坐在一张矮桌后面,一边喝酒,一边低声地说什么。 他们也是回家换过衣服的,虽然没有能将纪若萱救上来,但是这种英勇的行为还是值得称赞的,当然质疑他们是为了讨好纪若萱才那么利落的跳下水的声音不是没有,但大体是夸的。 纪若萱的母亲,还特意去给二人道了谢。这一点,让两人虽然很郁闷没有顺利完成计划,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得意的。 此时人来人往,他们不好商议,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旁的事情。 此时,他们身边的小厮,也都在外面候着。 房间就那么大,斟茶倒酒自有侯府的人,要是每个客人身边再带几个下人的话,就太挤了。 但是,也不能让他们都在门口等着,所以侯府里另外准备了一些吃食,在一个边角的院子里,让随从休息。 等吃完喝完,宴会散了,再各自去接自家的主子。 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的小厮,罗宝和田盛也坐在一旁,一边和人闲聊,一边吃。 天色渐暗,这里就没有人挂那么多灯笼了,很快整个院子都暗了下来。 有人走了过来,低声在罗宝耳边说了几句话,罗宝听了,便起身跟了出去。 第178章 方法简单粗暴 罗宝走出去没一会儿,又有人进来,将田盛也喊了出去。 推纪若萱下水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罗宝还以为是自家少爷找,也没多想就出去了,七弯八转的,竟然过了一个小门。 门外,就是太师府外了。 停着一辆马车。 罗宝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正要转身,腰上抵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匕首? 罗宝顿时不敢动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敢在太师府门口掳人,但是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匕首抵在腰上,要是不听话,对方一激动,那可是一个血窟窿。 罗宝不敢出声,一步一步地,乖乖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是有人的,但是太黑了,罗宝只看见有人,但是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人。 然后他就被兜头套住了一个麻袋。 罗宝一惊,真要喊救命,麻袋已经扎了口子。 但是,抵在麻袋上的匕首没有离开。 “别吵,吵就直接捅死。”罗宝听见一个压低的声音冷冷地说:“走。” 然后马车就动了。 罗宝这下是真的慌了,这一走,可就不知道走去哪里了,刚才那个昏暗的环境,谁把他带走的也没人看见,等少爷再过一两个时辰出来找他,找不到,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他都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大爷,大爷。”罗宝在麻袋里不敢大声,小声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外面的人冷笑一声,似乎凑了过来,就在麻袋边,贴着他的脑袋说话:“今天的事情,你装什么傻?” 今天什么事情,没干过的人不知道,干了的人,可就心知肚明。 “就是他。”另一个人说:“我看着他推的。” 麻袋里的人一下没声音了。 “知道了。”开始的人说:“把他丢到护城河去。” 麻袋一下子不扭动了,似乎是僵住了。 外面的人也有点意外:“直接丢?” “不然呢?”第一个说话的人有点嫌烦:“这种人都是心腹,问也不会说,省得麻烦了。” 罗宝惊呆了,他顿时道:“你们是纪家的人?” 第245章 外面的人冷哼一声:“你还挺聪明,能猜出我们的身份,这样也好,死也死得明白。你们算计我家小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是我,不是我。”罗宝连忙喊道,刚喊了一声,就被敲了一下,连忙放低了声音:“是田盛,不是我。” “我知道这事情跟你们两个都有关系,他也跑不掉。”外面的人说:“放心,他一会儿就来陪你。你们两个小子,胆大包天,竟想要杀我家小姐。” “没有,没有。”罗宝一听见杀这个字,立刻就慌了:“不是的,借我们一个胆子,也不敢杀人。” 有人踢了他一脚。 “那为什么要推我们小姐下水?” 一把匕首透过麻袋刺下来,正好贴着罗宝的脸,刺在地上。 “因为我家少爷爱慕纪小姐。”罗宝虽然没被扎着,可是贴着脸颊的匕首,几乎吓破了他的胆。 一阵难闻的味道,从袋子里蔓延开。 “因为我家少爷爱慕纪小姐,想要英雄救美。”罗宝一口气不带喘地喊了出来:“屈少爷也爱慕纪小姐,他们俩说好了,把纪小姐推下水,两个人一起下去救她,谁把人救上来了,就娶纪小姐。” 真是脸有那么大,这算盘珠子崩得大家一脸。 罗宝又挨了一脚:“他们愿意娶,纪小姐就一定愿意嫁吗?” 罗宝的声音带着哭腔:“少爷说,纪小姐要是被他们救了,搂搂抱抱的,失了名节,就只能嫁给少爷了。” 边上有点吵,边上有点吵,但是罗宝被死亡的恐惧笼罩,不太分辨得出来,是什么声音。 这时候,咚的一声,又一个麻袋被丢在一边。 是田盛,田盛听着罗宝说出人是他推的,立刻不愿意了。 “是我推的,但是你望风的,难道你没有责任吗?”田盛立刻道:“难道我一个人能干这事情吗?” “别喊了。”外面的人说:“想活吗?” 田盛和罗宝一叠声地说:“想想想……” “那我要你们当面指认自家少爷,说出真相呢?” 两个小厮顿时没声音了,半晌,罗宝哭丧着说:“少爷一定会杀了我们的。再说了,少爷也是因为爱慕纪小姐……没有什么坏心的……” 这个时候,就听见哐当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翻的声音。 纪若萱忍不住站了起来,伸手抄起一旁的茶壶,看那样子就要上去揍他们。 身边的姜云心眼明手快一把抱住纪若萱。 “冷静,冷静。” 大家闺秀,在大众面前抄起茶壶砸人,这样是有损形象的。当然这样做没错,但是,形象也很重要。 麻袋里的两个人一听有女子说话的声音,顿时懵了。 这不是马车上,去护城河的路上吗?怎么有女人说话? 而且,好像也不摇晃了,也没有听见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两个人刚才是吓呆了,所以没注意那么多,这会儿突然发现不对劲,怎么空气中,除了臭味,还有香味。 淡淡的各种香味,好像是在胭脂水粉的铺子里。 但是,当然不可能在胭脂水粉的铺子里,有人上来给解开了麻袋扎着的口子,光线从外面透了出来。 两人挣扎着探头一看,惊呆了。 这里灯火通明,分明是严太师府的堂上,除了身边站着两个男人之外,上面坐着严夫人,左手边坐着几位夫人,右手边坐着纪若萱,和姜云心。 事关纪若萱的名声,方明宴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两个男人真是龙桥和薛东扬,并没有假手于人。 但是,也因为纪若萱的名声,这事情也不能就这么过去,该知道的人,还是要知道。 今天是严太师夫人做东,纪若萱就算是意外落水,她也是要担一些责任的。就好比你请客,上门的客人出了事,不管跟你有关系没关系,主人家是要连带责任的。 可若是有人故意为止,那可就是不把太师夫人放在眼里,是不把严太师放在眼里了。 这还得了! 太师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她沉声说:“水夫人,屈夫人,这事情,你们怎么说?” 太师夫人的宴不会单请男人,来的年轻公子哥,都是跟着母亲来的。长辈聚会,晚辈相亲,当然相亲不能说得那么明白,但是懂得都懂。 水鸿卓和屈昊穹这两人,在外面也是人模人样,斯斯文文的,谁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两个夫人坐在椅子上,被众人目光注视,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田盛和罗宝是两个少爷的贴身小厮,最亲信的那种,又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问的话,她们就算是想,也没办法厚着脸皮说这事情跟她们儿子无关。 毕竟今天在烟雨湖推人下水真的不要命,而且前两天,她们也确实请人去纪家提过亲。 在座的夫人小姐谁都不是傻的,强行否认,只能叫人更看不起。 第179章 表面和解 很快,水鸿卓和屈昊穹就被带来了。为什么不叫别人,偏偏叫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心里是有数的。 但是,忐忑虽然有,更有一点期盼。 莫非是今天两人毫不犹豫地下水救人,所以要被夸赞? 但是当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带路的嬷嬷神情太严肃了,完全没有对待客人的温和笑意。 第246章 不对劲,这不对劲。 两人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但是现在忐忑也来不及了,总不能转头就跑吧,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 到了一处小厅门口,嬷嬷说:“两位公子,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在里面等着,二位进去吧。” 说着,门口的丫鬟掀起门帘。 两人都没走进去,只是一眼,顿时吓傻。 只见屋子里好些夫人小姐,严夫人在,两人的母亲也在,纪若萱也在。 更可怕的是,两人的小厮跪在厅中,身边还放个麻袋? 虽然不知道麻袋是干什么用的,但看他们俩哭丧着脸,看一众夫人的表情,这不是好事。 不是好事,就是坏事,两人脑子飞快转着,难道东窗事发了? 两人有些害怕,在门口略一犹豫。 水夫人脾气比较急躁,前几日水鸿卓和她提出,想要娶纪若萱的时候,她就觉得希望不大,纪若萱未必看得上自己的儿子。但是儿子殷切得很,她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所以答应找人打听打听。 一打听,对方果然不愿意,半句茬都没有接。 这也没什么,她也没放在心上,还安慰了儿子几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京城里大家闺秀多的是,有的是好人家的女儿,父亲母亲一定会为他留意,找一个好媳妇的。 万万没想到,转天水鸿卓就干出这胆大包天的糊涂事情。 水夫人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一巴掌拍过去,把水鸿卓那点心思彻底给打死,也不会出现在的事情。 水鸿卓和屈昊穹在门口要进不进的,水夫人当场就忍不住了,她哗啦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一巴掌就朝儿子脸上拍了过去。 水夫人这暴脾气,姜云心很是意外。 啪,清脆一声。 然后水夫人一把揪住儿子,就直接给拽了进来,一推,水鸿卓扑通跪在了地上。 他也不敢躲,也不敢捂脸。 低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厮,知道事情暴露了。 他还不太明白,怎么这就暴露了,但是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敢问,只能低着头,看情况再说话。 屈昊穹一见情况不对,脑子也转了,也不用娘过来揪耳朵了,两步冲上前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了。 这一刻姜云心还是很佩服的。 怎么说呢,这些世家子弟,不一定多有才,不一定多英武,但是能屈能伸,能站能跪,俗称脸皮厚,这一点还是很不得了的。 耀武扬威惯了的人,又能立刻低头,这真不容易。 她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小说,还以为这两个人会负隅顽抗,抵赖到底,死不承认,然后再推脱都是下面人干的呢。 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点儿磕绊都没有的,就打算承认了? 两人这一跪,显然就是承认了。 水夫人厉声道:“今天的纪小姐落水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水夫人是聪明的,有些事情,躲不了的,自己人骂比外人骂好,自己人教训,比外人教训好。 “是。”水鸿卓当下就认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纪小姐原谅。我实在是爱慕纪小姐,一时迷了心窍,才犯了错误。” 两人态度这么好,倒是叫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意外,颇有种一拳头打进棉花的感觉。 说着,两位夫人押着两个儿子,去给纪若萱赔礼道歉。 纪若萱是很生气的,并不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十分僵硬。 这种情况有点尴尬,虽然做错事的是两个男人,但是女性天生就吃亏,无论是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最终会被人扭曲。 最经典的就是,要不是她狐媚勾引,那么多小姐,怎么偏偏被人挑中了她? 有道理吗?没道理,但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是姜云心身上的无妄之灾,百口莫辩。 两位夫人一见这样子,还没等旁人劝说,先是要跪了下来。 “纪小姐,都是我管教无方……” 纪若萱可以让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跪,但是,不能让两位夫人跪。她们是长辈,若是跪了,旁人会说闲话。 纪家虽然也是官宦世家,但是纪若萱有一点和姜云心同病相怜。 姜云心生母早逝,纪若萱生母也早早的去世了,可是纪若萱的父亲没有再娶,因此也没有继母。纪若萱的父亲虽有侍妾,但侍妾地位也就是仅仅比丫鬟要好一点,不敢对嫡小姐指手画脚。 但即便如此,纪若萱在此时,也不如水鸿卓和屈昊穹,有长辈可以出头。 女性的亲戚是有的,但是比起亲生母亲,要差一截了。 纪若萱是懂进退的,知道这事情现在自己占理,可如果让两位夫人跪了求情,就不占理了。 就算是她很生气,绝对不是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说几句对不起,磕两个头就可以消气的,但是,现在她若是再咬住不放,就会从受害者,变成不讲情面,不懂礼数的女子。 当下,纪若萱连忙将两位夫人扶了起来。 纪若萱说:“能得两位公子垂青,我愧不敢当。今日之事,我不计较,但望日后,千万不要再有。” 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连连说不敢。 当事人和解,太师夫人出来当和事佬,说几句好话,这事情,便算过去了。 第247章 两个小厮,各打二十大板。二个公子,禁足三个月。 这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今日起,今日止,就不要传出去了,对谁都不好。 一场宴会,本来其乐融融,被这事情闹得,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大家心里,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散场后,各自回家。 姜云心虽然有家但不想回,还是回刑狱司去。 方明宴扶着母亲上了马车,走了过来,也上了姜云心一辆马车。 姜云心感觉有人上车,看了方明宴一样:“你不送伯母回去吗?” “不用。”方明宴说:“十几个下人跟着呢,也没多远的路。” 说着,方明宴命令出发。 马车晃晃悠悠的,吱呀吱呀的,走在漆黑的夜里。 姜云心望着夜色沉沉,没说话。 离开了太师府一段路,方明宴说:“心里不舒服?” 姜云心叹了口气。 方明宴说:“不必不舒服,这事情,还没完。” 姜云心不太明白。 方明宴笑了一下:“你以为,纪若萱那暴脾气,是受气的性格?” 第850章 谢礼 姜云心眼前一亮:“这么说,还有后招?” “我不知道。”方明宴沉吟了一下:“也许会这样这样,也许会那样那样。” 姜云心叹为观止,这个时代,竟然也有这种说法。 “但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方明宴不在意道:“水鸿卓和屈昊穹两家,都不是什么大户,一般人家罢了。今日所占的便宜,不过是纪若萱要脸,姑娘家要名声,所以不好在大庭广众纠缠不休。” 但是大庭广众褪去之后呢? 就算纪若萱肯,纪家也不会吃这亏。 方明宴笑了一声:“若萱虽然母亲早逝,但是她父亲一直未再娶妻,府里仅有的几个小姐,都是侍妾所生。她在府,十分受宠,她爹不会让她受这委屈的。” 姜云心听了之后,既放了心,也有点心酸。 人家的爹,自己的爹,怎么区别就那么大呢? 自从前些日子离家,自己就像是没有家一样,姜建白从未叫人来说过一星半句,从未送过一点半点东西,就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女儿一样。 没有这个女儿,就罢了。姜云心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真要是刑狱司也不待见她了,还有哥哥兜底。 现在怕就怕,姜建白不但不待见她,还会对她不利。 之前的杀手到现在也没有找出幕后真凶,到底是谁要她的命,至今也只是一个不敢去猜的猜测。 方明宴却后悔了,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子里。 这不是当着和尚说秃子吗?明知道姜云心的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却还在她面前说人家父女情深,这叫姜云心听着,心里是何滋味。 姜云心过的,一直是,不是孤儿,却胜似孤儿的日子。说起来,真是叫人心疼。 车厢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明宴说:“抱歉。” “啊?” 方明宴说:“我没想到你家的情况,实在不该说那些话,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姜云心这才明白,然后大度摆了摆手。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反正姜建白又不是她的亲爹,不疼就不疼吧,疼了还要孝顺,不疼正好,可以顺势断了关系,免得以后麻烦。 方明宴自然不知姜云心的想法,只以为她是强颜欢笑,更加内疚。 就这样内疚回了刑狱司。 内疚的送姜云心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就闻着外面阵阵香味。 姜云心飘了起来,看见方明宴从外面拿了食盒进院子。 堂堂方大人,这是做什么,姜云心很好奇,赶紧洗漱出去。 “醒了?我估摸着你也要醒了。”方明宴抬了抬手上的食盒:“过来尝尝这个,我今日晨起出门办事,路过文昌巷,买的鸭油烧饼。” 姜云心唔了一声,赶紧走过去看。 这个鸭油烧饼她听说过,现杀活鸭做的,招牌老字号了,导致十分的贵,而且限量,每天就早上就那么多,不但要去早,还要排队,还限购,而且为了让大家都能吃到,公平起见,还不预定。 要不然的话,京城里有钱人和当官的那么多,普通老百姓想要吃一口,就难如登天了。 方明宴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样一样地往外拿。 果然一个盘子里四块烧饼。 方明宴说:“一个人只能买四块,多了不卖。” 上层是一盘四块的烧饼,中间是一盆焦脆的煎饺,下面是两碗小馄饨。 都是姜云心爱吃的。 “来,趁热吃。”方明宴说:“要醋吗?” 姜云心怎么敢让顶头上司动手,赶忙自己动手。 她又不傻,虽然方明宴说是路过买的,但是这鸭油烧饼的生意她是知道的,可不是路过能买到的,必须提前去排队,而且,说不定要排半夜的那种。 方明宴恰好路过,恰好摊子上没人吗,那不可能。 肯定是他觉得昨天晚上说了姜云心的伤心事,觉得不好意思了,所以专门买来,当做赔偿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所以就说是路过。 当然了,这也不是他自己去排了半夜队的,刑狱司里这么多人,连个能帮大人排队的人都没有么?有的,而且连龙桥和薛东扬都用不上,多的是。 第248章 不管是方明宴买的,还是方明宴吩咐买的,姜云心都领情。 好吃是实实在在的。方明宴有这心意就行,人家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是必须亲力亲为的。 她老老实实地吃了一碗馄饨,四个煎饺,两个烧饼。然后长长的呼出口气,在院子里慢慢地走来走去。 吃多了,消消食。 姜云心没转一会儿,纪家来人了。 姜云心听着差役说纪家来人了的时候,还以为是纪若萱来了,正好想问问她打算怎么对付水鸿卓和屈昊穹呢,没想到方明宴一把拽住了她。 “问仔细了。”方明宴说:“纪家谁来了?” “是纪家的老爷。”差役说:“纪老爷,带着纪若萱小姐,一起来了,还带来了不少东西。” 这下姜云心就纳闷了,纪老爷是纪若萱的父亲,他若是来了,就不是找自己的了,没准是找方明宴谈什么事情。 那不着急,等他们正事谈完,自己再去找纪若萱。 姜云心正打算继续散步消食,没想到差役接着道:“纪老爷是来找姜小姐的,说是,来感谢姜小姐的。” 姜云心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纪若萱的父亲,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来道谢的。 不至于不至于,多大点事情。 姜云心连忙进屋去换了一件正式一点的衣服,出去见他。 到了会客厅中,姜云心惊呆了。 纪家这是真够意思啊,不但家主亲自来了,而且带了厚礼。 到底是多厚的礼她没拆开看还不知道,但是会客厅中,有好些用红色绸缎扎着花的担子,大致一数,大约有十几担。 姜云心走了进去。 纪若萱的父亲和姜建白年纪相仿,也就是四十左右,但是看起来,纪父比姜建白要魁梧壮实很多,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姜云心恍惚响起方明宴说的话,纪若萱这暴脾气,看来,这是家学渊源啊。纪若萱虽然是才女,可是他们家,看来不是书香世家。 第851章 暴脾气 纪若萱看见姜云心来了,扯了扯爹。 “爹,这就是云心。” 姜云心连忙走进会客厅。 对长辈,特别是朋友的长辈,姜云心还是非常懂礼貌的。 纪若萱说:“云心,这是我爹。” 姜云心行礼:“伯父好。” “好,好。”纪父虽然五大三粗很魁梧,但是笑起来很和气:“姜小姐,我今天来,是特别来道谢的。昨天在烟雨湖,特别感谢你挺身而出,救了若萱。” “应该的,应该的。”姜云心连忙说:“我和若萱是知己好友,她有麻烦,我自然应该挺身而出。” 纪若萱站在父亲身后,笑眯眯的。 纪父道:“话虽如此说,但你一个姑娘家,那个时候能下水救人,真的非常不易。也多亏了你,要不然的话,昨天被那两个混账占了先机,若萱就麻烦了。” 听纪父的意思,即便是昨天纪若萱真的被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救了,也不会让她嫁地。就是比较麻烦一点罢了。 这才是心疼女儿的爹啊。 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论是否有名誉相关,女儿不喜欢就不行,就不能嫁。 这事情要是换做姜建白,只怕是巴不得的赶紧将人给推出去,只要不连累自家的名声,什么都好说。 当下就是一阵寒暄,你来我往的客气。 好一会儿之后,跟着进门的方明宴才得空和纪父打一声招呼。 纪父也听说了方明宴和姜云心的事情,他说得坦诚:“本来以为,方大人有可能做我纪家的女婿,我是十分高兴的,没想到没有这个缘分。不过,方大人和姜小姐,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日后你们成婚,我一定要准备厚礼。” 纪若萱戳了戳她爹,这都在说啥,你没看见姜云心都不好意思了吗? 姜云心确实低下了头,不过不是不好意思,是无言以对。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这下好了,这事情要怎么收场? 难道真的像是大家说的那样,不结婚很难收场。 苍天啊大地啊,这可怎么办,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了便宜? 好在纪父被女儿戳了之后,就换了话题。要不然的话真的聊不下去了。 方明宴今日无事,他和纪父虽然不是一个辈分,但是同朝为官,还是有话题的。 当下,方明宴便留纪父下来吃饭,也没有外人,不讲究男女有别,一张八仙桌,四个人一人一边。 纪若萱在自己爹面前,果然不那么拘束。姜云心在方明宴面前,就更不拘束了。 于是吃着喝着,大家都放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明宴便道:“昨天的事情,若萱是吃了亏的,这事情,伯父打算如何?” 看样子,方明宴和纪父当真是熟悉,要不然的话,不会问得这么直白。 只听纪父冷笑一声。 “自然不能当作没有发生。”纪父说:“不过,我尚未想好应该如何。” 不好光明正大,需要暗中计划。 姜云心说:“要不然,拐到巷子里,套上麻袋打一顿?” 方明宴和纪父面面相觑,纪若萱说:“好办法。” “是吧。”姜云心也觉得不错。 简单粗暴但是有效。 第249章 一顿若是还不解气,就再打一顿。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理亏,只要别让他们揪着人,就算是心里怀疑,也不敢声张。 纪父摇头,感慨。 “现在的姑娘家,怎么如此暴脾气?” 开口闭口打一顿。 刚来的时候,纪父对姜云心客客气气的,一口一个姜小姐,大恩人。这会儿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关系也熟悉了,开始评头论足了,当然带着自己女儿一起评论。颇有一种长辈的感觉。 方明宴只是觉得好笑。 “要不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纪若萱很高兴地说:“爹,我和云心,一见如故,她和我性格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人若对我好,我就对人好,人若对我坏,我就比他更坏。” 纪若萱在外地多年,刚回京城。纪父也一度担心她这些年没有和京城女眷来往,难免独孤,见她如今有能交心的朋友,也很高兴。 “暴脾气好,暴脾气不吃亏。”纪父说:“人生在世数十年,吃什么都不能吃亏,吃亏不是福,吃亏是傻子。” 姜云心其实很欣赏纪父,也真的有点羡慕纪若萱,有这样的父亲,即便母亲早逝,她也一定很幸福,没人能欺负她。 纪父将姜云心和自家女儿一起一顿夸,然后说:“套麻袋打一顿是个办法,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办法是有的,众人最后商议出的办法,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不是踩低捧高,想要攀高枝吗?今日他们对纪若萱没有得逞,来日,就未必不会再对别的女子用同样的法子。 纪若萱是遇着了姜云心,侥幸逃脱。可若但是没有姜云心呢,若日后,他们又对旁的小姐动了龌龊心思呢? 纪父说:“这两人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我去给他们说两门亲事,保管他们满意。” 水家和屈家,纪若萱是看不上的,但也是朝廷官宦世家,看得上,想要高攀的也大有人在。只是这些人家的女子,这两人又未必看的上了。 但是纪父去说媒,看得上也要看,看不上也要看,左右就这几家的小姐,都是彪悍泼辣的,选一个吧。 若是不选,那么我女儿的事情,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两家知道自己理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得不接受了纪父的做媒,在他们本看不上的人家里,挑选了两个。而且,这是纪父保的媒,新媳妇进门,不满意还不敢磋磨,不然的话,纪父那暴脾气,说不定会替人出头。 方明宴自然也收到了请柬,欣然带姜云心去参加水鸿卓的订婚宴。 锦明皇朝订婚的风俗是在晚上,水家院子里打着红灯笼,方明宴带着姜云心坐着马车到了水府门口,马车停下,两人下车。 看见前面也有一辆马车,没有车夫,没有丫鬟小厮,只有水府的下人探头探脑,似乎在看什么。 走近两步,姜云心皱起了眉,她似乎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第852章 没心没肺,死不足惜 血的味道,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闻得太多,深入记忆。 姜云心一把拽住了方明宴的袖子。 “大人。”姜云心看了一眼轿子里。 方明宴点了点头,他也闻到了。 水家此时络绎不绝仍有客人上门,门口红色灯笼高挂,贴着大红喜字。 恭喜贺喜的声音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一片。 这辆马车,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入侵者,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水府的人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没有车夫,也没跟着丫鬟小厮的马车,真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今日上门的都是客人,是有头脸身份的人,是否有人到了门口,然后发现拉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差下人回去取了? 方明宴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水德元就走了出来,他是水鸿卓的父亲。 今日这婚事,女方不过是六品小官人家,他以前是看不上的,但是,这在纪父给的几个选择中,已经是好的了。 他明白得很,这事情水鸿卓不占理,不但不占理,而且非常不占理。若是被纪家说破,不但水鸿卓娶妻会成大问题,还会连累兄弟姐妹。 婚配一事,一个府里兄弟姐妹都有牵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甚至表亲堂亲,都是如此。 京城无论哪家小姐,可以选择的成亲对象也不止一个。为何非要选无德人家。 所以水德元这一次订婚宴办得格外重视,就是要让旁人看看,我们水家,是很重视新媳妇的,免得再生风言风语。 下人在门口看着这无人的马车,就连忙去禀告水德元,让水德元出来看一下。 等水德元走出来后,就看见方明宴站在马车前。 这次事情,动手揪着自己儿子的,就是方明宴的人。水德元心里有数,但是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能拿方明宴怎么样,京城人人都知方明宴和纪若萱青梅竹马,关系极好,方明宴为纪若萱出头,一点儿也不稀奇。 水德元连忙走了过去。 “方大人。”水德元说:“这是……” 小厮在一旁说:“老爷,就是这马车,停在府门口,也没见着人,里面也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方明宴可以拉开门查看情况,小厮可不敢贸然开门。万一里面是哪家夫人小姐唐突了,他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第250章 水德元也奇怪,侧耳听了听,觉得里面好像没人。 离得这么近,无论如何也能听见呼吸声才对。 要么对方是个绝顶高手?可自己也不认识什么高手啊。 方明宴道:“水大人,你后退一步,我开门。” 他倒不是想保护水德元,但在诡异的现象面前,不会武功的人往后站,这是基本的责任感。 水德元连声道谢,往后退了一步。 龙桥和薛东扬走了上来。 方明宴拉开了车门。 一阵血腥味从狭小的空间里,扑鼻而来。早已经有人拿着灯笼站在一旁,打算照看清楚车厢里是什么,这一照,只吓得一声惊叫,倒退两步,灯笼险些脱手。 一时间,惊呼声纷纷。 有鼻子好使胆子又小的,当下就掩住了鼻子,有些反胃,脸色不大好看了。 就在刚才方明宴和水德元说话的时候,陆续有要进门没进门的客人,也觉得奇怪,在一旁看着热闹。 不管什么年代,不管当官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不管夫人小姐还是哪家的老爷少爷,看热闹嘛,人之常情。 马车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马车里是一个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身下一片褐色暗红,方明宴道:“灯笼。” 下人忙将灯笼递过去。 方明宴将灯笼探进马车里一看,男人身下的一摊,果然是血。 龙桥跳上了马车,蹲下身看了一下,脸色一变。 “大人。”龙桥说:“是屈昊穹。” 众人哗然。 “已经没气了。”龙桥说。 灯笼的光芒下,屈昊穹的一张脸苍白,白得不似人样。姜云心注意到,马车里的血,还在动。 屈昊穹是趴着的,血从他身下慢慢的流淌开,人才死,而且他身上的伤口,应该不小。 众人一听竟然是屈昊穹,立刻想起一件事情来。 今天水家办喜事,大家要么给水家的面子,要么给纪家的面子,京城里的官员,来了七七八八,屈昊穹爹娘,来了吗? 方明宴也想到了,转头看水德元:“屈大人可在府上?” 没想到水德元连连摇头:“不在,不在,我这就命人去喊。” 本来水鸿卓和屈昊穹两人关系极好,兄弟娶妻,不但是要来,而且是要忙前忙后,喝彩挡酒的。 为什么今日不但屈昊穹没来,他的爹娘都没来呢,主要是为了避嫌。前几日刚出了那事情,两边家长都觉得颜面不好看,而且都觉得是对方的儿子,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做爹娘的,大部分觉得自家的孩子好的天上有地下无,怎么会突然不学好,那一定是跟好的学好,跟坏的,可不就学坏了。 所以水家根本就没邀请屈家,当然邀请了,人家也不一定来。 方明宴说:“不必,龙桥,你带人去把屈大人找来。” 不管屈昊穹是为什么死的,朝廷命官家的公子,这事情,刑狱司是要查的。既然刑狱司要查,就不能让别人,还是近期有关联的人插手了。 龙桥立刻去了。 围观众人一听死的竟然是屈昊穹,都惊讶不已,但是除了少数和屈家交好的人以外,其他人跟注重的显然是八卦。 屈昊穹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在水家办喜事的时候,还被送到了水家门口。 难道是纪家报仇,还是又得罪了什么人? 纪若萱看着水家的人就烦,今日没有前来。但是纪若萱的父亲纪煜城已经到了,毕竟这婚事还是他当的中间人,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还要走个过场。 纪煜城本来已经在水府里面了,听着外面有事情,也走了出来。 纪煜城高大威猛,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怀疑的眼光落在他身上,也不敢久留。 虽然说屈昊穹前几日是得罪了纪家,但是罪不至死,而且同朝为官,纪煜城也不至于这么疯。敢在京城里动私刑,杀人报复。还把尸体耀武扬威一般地送上门。 怀疑他的人倒是也不多,而且都是条件反射的看一下,反应过来后,就移开了目光。 姜云心说:“我上去看一下。” 龙桥已经在马车里了,闻言便把姜云心也拽上了车。 命案现场不宜轻易移动,马车里可能有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但是,他是如何死的,必须第一时间验明。 龙桥帮忙将人翻了过来,在旁边举着灯笼。 只见屈昊穹的上半身全是血,衣襟是敞开的,乍一看看不清伤口在哪里,但是,衣服上似乎写了字。 姜云心将他的衣服拽开一些,只见上面用血写了八个字。 没心没肺,死不足惜。 第853章 没心没肺,活取 水家今天的这个订婚仪式,注定是没办法热热闹闹,安安稳稳地办了。 方明宴看着屈昊穹的尸体,转头对水德元说:“水大人,我将尸体带走,你先把府上的订婚宴给完成吧。” 毕竟是水家的大事,又来了那么多宾客,总不能就这么散了。 方明宴很体贴,水德元本来想对他笑一笑,说两句客气话的,但发现眼下别说笑,简直是哭不出来。 虽然命案不是在水府内发生的,但是凶手将屈昊穹的尸体特意送到了水家门口,这和在水府内发生命案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251章 而且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赤裸裸地恐吓了。 这么一折腾,水鸿卓也听到了动静,急忙跑了出来。 他跑到马车前看见屈昊穹全身是血的尸体,愣了一下,然后腿一软,要不是身后的人动作快,差一点就摔倒了。 水鸿卓今日订婚,虽然娶的新娘不是自己满意的,但是被家里耳提面命过,也不敢耍性子给脸色。他穿得很是精神,正在院中接待来往客人,倒也十分妥帖。 此时此刻,水鸿卓脸色惨白,就像是一瞬间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 方明宴看他的表情,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如果是在平时,就直接将人带走了。但现在毕竟是他订婚的日子。同朝为官,多少要留些情面。 于是方明宴又说了两句,并干脆不让尸体下马车,直接将马车赶到刑狱司。 不过方明宴一行自然就不参加了,跟着回了刑狱司。 水德元定了定神,向众人拱手,用略有颤抖的声音向大家道歉,今日惊扰大家了,订婚宴继续,请大家进府吧。 众人给面子,陆陆续续进了水府,但是私下里却难免一直讨论,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什么恨。 水鸿卓和屈昊穹关系一向好,屈昊穹得罪人被杀了,水鸿卓会不会也遭记恨? 要不然的话,何至于在今日把尸体放在他面前。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猜测不透。 方明宴一行回了刑狱司,马车直接赶进去,到了院子里。四周都点上灯笼,这才将尸体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姜云心回房间拿了一身装备,戴上手套,穿上罩衣,她刚才在路上一直盯着的屈昊穹尸体看,只觉得这尸体的伤口和流出来的血有些蹊跷。 不需要看尸体的死亡时间,从血液流淌的新鲜度看,人是刚死的。凶手将屈昊穹杀死之后,就一车运到了水府门口,然后弃车离去。 水府今日人多热闹,马车也是一辆接着一辆,在夜晚的昏暗中一个人的离去,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刚才,刑狱司的人也问了门口的来往人员,都说没注意到。他们今日忙得脚不沾地,来来往往,哪里能一个个都放在心上。 姜云心伸手按了按屈昊穹的伤口,然后将袖子卷起来。 一直卷到手肘的地方,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众人看见她这动作,不但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反而觉得伤口没有那么简单。 姜云心抬头看了一眼方明宴,伸手在屈昊穹的伤口边缘按了按。 这是一条细长的伤口,从心口一直到腹部,简直有一种要把人从中间一分为二的错觉。 但是,外面的衣服是完好的,也就是说,凶手先解开了屈昊穹外面的衣服。杀了他,然后再将外面的衣服掩上。 血流了那么多,这和他趴在地上的姿势有关,如果是仰面躺着,血不会全部流出来。 姜云心伸手进伤口,摸索了一下,抬头看方明宴,那表情十分沉静。 方明宴心里咯噔了一下。 姜云心见多识广。 好吧,他们并不觉得姜云心有机会见多识广,顶多是博览群书。但是姜云心自己这么认为,他们也不好反驳,只好承认姜云心见多识广。 绝大部分事情她都见怪不怪,面对尸体那更是镇定得不能再镇定。但让她有如此表情,这伤口不是简单的一条血口。 方明宴问:“如何?” 姜云心轻轻地呼出口气。 “屈昊穹的衣服上写了八个字,没心没肺,死不足惜。这八个字,是凶手对他的批判。”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 姜云心的手就在屈昊穹尸体心脏的部分,她如此说的意思莫非是,屈昊穹的心脏消失了? 姜云心点了点头:“对,屈昊穹的心脏被拿走了。” 屈昊穹的胸膛里空荡荡的,心脏已经不见。 姜云心看了看衣服上的八个血字,又有另一个念头。 她继续检查,过一会儿,姜云心说:“他的肺也不见了。” 没心没肺不是一个形容人品的词,而是凶手告诉他们,屈昊穹是怎么死的? 姜云心看屈昊穹的脸,他的脸上还保持着一副恐怖的表情。双眼圆睁,仿佛看见了无比恐怖的样子。 姜云心拿起他的手看了看,只见手指已经扭曲,指甲撕裂,像是狠狠地抓在了地板上。 姜云心说:“凶手取出屈昊穹心脏和肺的时候,他可能还是活的。” 夜色沉沉,这句话甚至比刚才发现的死因更可怕。 从尸体上取走两个部分,这就已经够残忍了。活取,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痛苦会到什么地步?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凶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云心说:“凶器是一把锋利小巧的刀,刀刃不长。根据伤口里面脏器的损伤,刀刃应该只有一寸不到,非常的精致小巧。凶手的力气也一般,伤口不是一气呵成,中间有好几处转折。是凶手行凶时力气不济停顿所致。” 屈昊穹的尸体没有显现出中毒的迹象,凶手力气不够。 力气不够,但是却能制服屈昊穹,现场可能不止凶手一个人。 一个人治住他,另一个人动手。治住屈昊穹的人,力气应该相当的大。 但要确切的知道屈昊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痕,需要进一步查验,是不适合在大庭广众? 第252章 方明宴让姜云心稍微等一等,屈昊穹的父母要来了。 验尸在这个年代总让人觉得是对尸体不敬。若是路边碰见的无名尸体也就罢了,找不到家属,不能耽误案情。 可是屈昊穹的父亲也是朝廷命官,正在赶来的路上,说什么也要等他们到了,知会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程序。 第854章 没心没肺,老马识途 屈昊穹的父母很快就赶来了,他们也没睡,正在家里郁闷着呢。 水鸿卓娶妻,对屈家来说,就是看见了自己的明天。是喜事,但不是那种从心里由衷高兴的那种喜事。 而且还不敢表现出来,表现出来,那是对即将成婚的女方的不尊重,到时候又要闹事。 所以今晚,屈家没有人去喝喜酒,只是送上了贺礼,算是这么回事。他要是去了,说不定和水家四目相对,越看越觉得自己委屈,一个忍不住,要抱头痛哭。 屈昊穹父母万万也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当听见屈昊穹遭遇不测的消息后,两人都惊呆了。屈夫人当场晕了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冷水,好容易才救醒。 两人跌跌撞撞地搀扶着,跟着龙桥去刑狱司。 在看见屈昊穹尸体的时候,屈母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屈昊穹不但死了,而且死得太惨,一时间,儿啊心肝啊的哭声响彻刑狱司。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确实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但是在刑狱司里,这是常见的。众人沉默站在一旁,等待最痛苦的时刻过去。 姜云心和荆风华却不在,他们在隔壁的院子,研究马车。 京城里富贵人家云集,马车很多,每一户人家的马车,都各有不同。就算是马车的款式相当,马总是不同的。 官员的马车,根据品级高低,有一定的规定,这个好分辨,走在街上,熟悉的人,一眼便可看出是谁家的马车,也要避让。 民间的马车就没有那讲究,只要不超规格,随便个人爱好,不可能看得出是谁家的。 马车出现在水府门口的时候,车上除了一个死人,剩下的活物就是拉马车的马。 姜云心和荆风华已经将车里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凶手没有在车里留下任何痕迹,这是个空荡荡的马车。 姜云心一人多岗,又是法医又是痕检,但她一无所获的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目光盯上了站在前面的马。 “风华,风华。”姜云心说:“我有一个想法。” 荆风华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什么?” “不是有一个说法,叫老马识途吗?”姜云心说:“虽然这马看起来不老,但是京城就这么大啊。就像是之前庄子里养的那些狗,在遇到袭击的时候会回家,你说这匹马,如果我们放开它,它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荆风华的目光也盯在了拉车的小黑马身上。 “这还真不好说,可以试试。” 众所周知,马是活的,用来当坐骑也好,拉车也好,都是要驯养的。要不然的话,你让往东它不会往东,你让往西它不会往西,主打就是一个叛逆,可能会撒欢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狂奔。 当下,荆风华就将马从马车上解了下来,然后将马牵出了刑狱司的门。 龙桥对马有研究,也跟了出来,在马屁股上拍了拍,让它走。 马儿果然往前走去,众人都跟在后面。 马儿走得越来越快,渐渐跑了起来。 姜云心感觉不太对劲了,除了她,其他的人都会武功啊,她跟着荆风华和龙桥出来追马,是脑子哪里进了水吗? 她怎么可能追得上马,一会儿大街上就要出现一幕奇观。 马在前面跑,身姿矫健,得儿哒,得儿哒。 龙桥和荆风华一人走在一边,气定神闲。 只有她,像是风一样的女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死要活,还是跟不上。 姜云心想到这一幕,看着马儿开始加速,脸色有点黑。 还没想好怎么办,突然荆风华问她:“你能不喊吗?” “什么?” 姜云心还没明白过来,突然荆风华和龙桥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人抓住她一边胳膊,然后,嗖……追上了奔腾的骏马。 姜云心瞪大眼睛,心里十分无语,这也太缺德了,一人抓一边胳膊,连捂嘴的手都没给她剩下。 幸亏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她见过的高速,比这高多了,什么也不怕。 三人就这么跟着马,马儿果然识路,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终于,停了下来。 这已经是京城的边缘了,虽然还没有出城,但已经有些荒凉。 风吹来一阵不太好闻的味道,远远地看,是个院子。 院子里亮着灯。 马跑到院子前,进不去了,就在门口叫,跟狗似的。 三个人停下来,仔细听,院子里还有声音。 院门一会儿就开了,一个人走出来,显然是和马很熟悉的,马儿上去蹭了蹭他。 他牵住缰绳,摸了摸马,然后四下看了看。 也没看见什么人,就牵着门进去了。 离得远,又是夜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这人的脸,只能看个大概。 “这院子……我来过。”龙桥说了一声,带头走了过去。 第253章 走近了,味道更重了,里面应该养了不少动物,听着声音,都是马匹? 姜云心低声道:“这不是个养马场吧?” 不应该啊,养马场难道不需要很大的地方吗?这么点大的院子,马儿也跑不起来啊。 “差不多。”龙桥一边敲门,一边说:“这不是养马场,这是个租车的地方。” 姜云心恍然大悟。 这是个租车公司。 她那个年代的租车公司,出租的是汽车。这个年代的租车公司,租的是马车。 凶手的马车,是租来的。 门很快就开了,还是刚才那个人出来开门,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布衣,身上有很明显的味道,院子里,亮着灯的一排,果然养着十几匹马。 而院子里,停着十几辆马车。 是一目了然。 男人一看龙桥,果然是认识的,便道:“龙爷,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龙桥虽然是方明宴的手下,但是在外面,也是大爷一般的存在。在老百姓心里,也是当官的,而且是有实权的官,说抓你,那是真能抓你,抓了还没处说理去。 “王掌柜”龙桥开门见山:“刚才是不是回来一匹马?” “是。”王掌柜指了指一旁的马:“可奇怪了,单单回来一匹马,车不见了。” 第855章 没心没肺,女扮男装 王掌柜指的马,正是他们放出来的那匹马。 这么看来,凶手的马和马车都是租的,并不是自己的,所以即使老马识途,马也没有回到凶手的地方。 龙桥说:“这匹马是怎么回事?” 王掌柜一脸懵:“我也不知道。我们往外租的都是马和马车一套的,如果需要的话,我这还有车夫可以干活。这辆马车是今天早上租出去的,说好了明天还,租两天。他们自己有车夫,不用我们提供车夫。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匹马跑回来,可是马车不见了。” 王掌柜的样子倒不是很急,姜云心忍不住问他:“这车要是丢了,损失很大吧?” 虽然马很贵,可是一辆马车也不便宜,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也买不起的。 “那倒没有。”王掌柜很实在地说:“我们要了押金的,如果马车丢了,要从押金里扣钱的。” 看样子押金可不便宜,反正王掌柜没吃亏。 做生意的人嘛,吃什么都不能吃亏。押金总是要比典当物贵一些才行。 龙桥问:“一辆马车押金多少?” 王掌柜知道龙桥身份,实话实说,一点儿也不带隐瞒的。 “一百两。”王掌柜说:“我不从押金上赚钱的,但是也不能亏。我们这儿的马和马车加在一起的成本大约在百两左右,所以有人上门租车也要一百两押金。若是回来的晚了,或者马和马车有什么损伤,酌情从押金中扣除赔偿。” 姜云心很是意外,别看王掌柜穿的非常粗糙,半夜还要起来喂马。这院子也不在什么好地方。可这院子里十来匹马和马车,这就是上千两银子。 再加上租出去的,王掌柜身价不俗啊。貌不惊人,家有千金。 龙桥道:“我要租这辆马车的人的所有消息。” “这个啊,好好好。”王掌柜应着,转身回去找账本,一边问:“龙爷,这马车,是出什么事了吗?” 龙桥想了想,含糊道:“你那马车没丢,现在就停在刑狱司。不过牵扯到一起案子,暂时不能还给你,等着案子结了,我叫人通知你去领。” 王掌柜还挺高兴,连声道谢。 能不高兴吗? 马回来了,马车没丢,龙桥找上门,说明这人可能不会回来退押金。那他这不平白无故地捡了一百两银子吗? 事情确实是这么个事情,王掌柜想的也不能说不对,但是这马车他有没有胆子领回来,领回来之后还敢不敢用,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王掌柜带几人进了房间,拿出了账本。 果然,账本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今天中午,租借马车一辆,约定明天还,押金一百,马车租一天,一两银子。 租金倒是不贵,就是押金挺多的。 王掌柜说:“其实我们也不是都要这么多押金的。比如认识的,知根知底的,或者我们车夫一起跟着的,这都随便收点押金,或者根本不用押金。只有陌生人,又不要车夫跟车,才要一百两。不然若他驾车跑了,我岂不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所以今日来租车的,是个陌生人?你仔细说说,是什么人?” “是一个男人,挺秀气的,比我要矮一点。”王掌柜说:“说话细声细气的,我觉得吧……” 王掌柜皱眉道:“我觉得他是个女人,穿着男装。” 果然大部分人都不是瞎子,男扮女装和女扮男装,是能看出来的。 龙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我可不知道,他没说,我也不好问。”王掌柜说:“哦,不过,这个账本上有签字,姓柳。是不是真姓柳就不知道了,这个咱们不好核查的,钱没问题我们就租了。” 姜云心但是心里就有点嘀咕。 也是女子,也是杀人,该不会是之前要杀她的那一波凶手吧?红袖一伙的?可最后的消息,是他们暂时撤出来京城,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第254章 龙桥问:“他长得什么样子?” “没看清楚,他来得早,天还很黑。”王掌柜说:“我只记得她大概的样子。” 人家王掌柜就形容了一下。 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脸型。 龙桥和姜云心一起看向荆风华,到你发光发热的时候来,来吧,荆师爷。 但是荆风华觉得有点为难,因为王掌柜描述的实在是太含糊了,他沉吟了一下,说:“可以试一试。” 既然可以试一试,那就必须试一试。 当下,龙桥让王掌柜跟他走一趟,详细描述一下今天早上来租马车的人。再有,把对方租车的钱拿过来看一下。 一百两,无论是银票还是银子,都好分辨。就算王掌柜财大气粗,家里也不会有太多现银。 果然,王掌柜很快拿出了钱。 是两个老大的银元宝。 王掌柜试探着道:“龙爷,这钱您看……” 龙桥说:“会还给你的。” 王掌柜松了一口气,看起来,龙桥在他心里,还是非常有威信的,说话算话。 王掌柜相信龙桥会把钱还给他的,他也不等这钱买米下锅。而且,马车也找到了,案子完了可以领回来。就算是银子是赃银不还了,那也没损失。 姜云龙桥将两锭银子拿了,带王掌柜回刑狱司。 所幸这次不用再走了,王掌柜当下非常熟练地套了一辆马车,咕噜咕噜地往回赶。 刑狱司里,方明宴已经安抚了屈昊穹父母,让差役将两人扶到了房间里休息。 然后,方明宴让屈夫人好好休息,要单独和屈父说话。 夫妻俩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因为男主外女主内,有什么外面的事情,肯定是要和屈父说的。 屈父安抚了夫人一下,跟着方明宴走了出来。 方明宴这才告诉他,屈昊穹是怎么死的。 刚才他没说,他怕说出来以后,屈夫人会当场被吓死。所以看着身上一片血迹还有伤口,两人都以为是被匕首刺死的,万万想不到,竟然有如此波折。 屈父好歹是个官场上混过的男人,比起内宅夫人,要镇定许多。 但是,就算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也差一点被吓死。 第855章 没心没肺,熟练工 屈昊穹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是一定要和屈家的人说清楚的,没有办法隐瞒。 隐瞒死者的惨状,可能是因为好心。 但是,一旦后面被发现,无论是被屈昊穹家人发现,还是被其他人发现,都有可能被揣测成别的目的。 和你关系好的,当然相信你是懂了恻隐之心。和你关系差的呢?风言风语,足够让你名声尽毁。 方明宴唯一能为屈父做的,是让身边下人注意点,万一他撑不住要倒,及时扶住别摔着了。 屈父一脸的空白:“你,你说我儿子,他……他的心没了。” “是的。”方明宴说:“初步检查是这样,心和肺,都被取走了。具体情况,还需要仵作进一步的尸检。” 屈父张开嘴,使劲儿地呼吸,方明宴看他的情况有点不好,连忙让人扶坐下,喊大夫。 大夫刚才就已经来了,正在给屈夫人开宁神的方子,所以这会儿来得快,立刻进行救治。 刑狱司里这种事太多,大夫也是固定的那几个,熟门熟路,熟能生巧了。 屈父缓过一口气,老泪纵横,伤心之后,一把抓住方明宴的手。 “方大人,小儿死得实在是太惨了,你一定要找出凶手,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啊。” “屈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方明宴说:“不过还需要屈大人协助才行。” 屈昊穹不是大富大贵,别人杀他,图财说不上。他平时也没那么嚣张跋扈,就算和什么人有矛盾,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没心没肺,这更像是一种抱怨。 他又是死在水家订婚的日子,死在水家的门口,众人商议,这事情,像是情杀。而且,可能是和水鸿卓有关系的情杀。 今日订婚的确实是水鸿卓,可是屈昊穹订婚的日子,也就在几日之后。 当然现在不用订了,之前的准备都白做了。 屈父听着方明宴的话,连连点头。 “一切都听大人的。” 他也不舍得儿子的尸体再被动来动去,可是比起逝者清静,找出凶手更重要。 何况不找出凶手,屈昊穹也是尸身不全,找出凶手,可能还能将他丢失的心肺找出来。 姜云心他们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方明宴已经安抚好了屈父,平日里常跟着屈昊穹的小厮丫鬟,都已经被叫了来,在屋子里跪了一排。 对屈父来说,儿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有问题,也是本性纯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是被下人带坏的。 其实和屈昊穹最亲近的,是田盛。 但是田盛被方明宴揪出来,是推纪若萱下水的凶手之一。 屈家必须做点什么,平息纪家的怒火。按照管理,是要推一个罪魁祸首出来的。儿子不能推,那就推儿子身边的人,动手的人,名正言顺。 田盛虽然从小就在屈昊穹身边,但是这一次,屈昊穹也护不住他,被打了二十大板,赶出了屈府。 出了屈府之后去了哪里呢?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厮,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死活,也许在街边乞讨,也许在某个角落里死去,田盛不会再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第255章 这都是好的,有些人家,因为不想落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一般不会直接打死。将人赶出去,但转头就派人悄悄灭口,以免他在外面胡言乱语,带来麻烦。 京城虽然繁华,可街头巷尾死一个流浪汉,是不会有人管的。 方明宴扫了一眼:“田盛不在?” 提到田盛,屈父就十分郁闷。 纪若萱的事情,屈家和水家在京城颜面尽失,成为街头巷尾的一个笑话,还不得不被迫娶一个看不上的女子进门。 这事情就是方明宴出人出力的,但是动手的人,就是方明宴身边的人。 但是他没有办法,也说不出指责的话。 谁叫自家不占理呢,再说京城里谁不知道方明宴和纪若萱青梅竹马关系好,都以为这次纪若萱回来是要和方明宴再续前缘的,谁能想到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两人一点儿涟漪也没有,方明宴莫名其妙和姜府的小姐好了起来,纪若萱还一点儿芥蒂都没有,和姜云心搂搂抱抱亲亲热热仿佛是亲姐妹一样。 那些暗中想看热闹的,想要嘲讽的,想要挑拨离间的,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暂时不知如何下手。 “田盛,已经被赶出府了。”屈父有些迟疑说:“确实不在。” 方明宴毫不犹豫地说:“把他找回来,如果屈昊穹有什么事情,他一定是知道的最清楚的那个人。” 要不然推纪若萱下水的这种事情,他也不会谁都不告诉,只安排田盛去做。 屈父皱紧眉头,沉吟半晌:“方大人说得对,我这就命人去找田盛。” 屈父说完,也不等天亮,也不用刑狱司的人,当下就喊了自己府上的小厮,亲自带着去找田盛。 方明宴知道这里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是也不干涉。 根据他的经验,十有八九,屈父知道田盛在哪里,可能不在什么好地方,现在也比较惨。他要先去捂嘴,若是叫刑狱司的人先找到了,说出点什么来,到时候就难收拾了。 屈父走后,方明宴命令将屈昊穹的尸体送进停尸房,等仵作回来二次验尸。 姜云心这就回来了。 非常给力,他们带回了和凶手接触过的马车租赁的王掌柜。 龙桥以前办案的时候,和王掌柜打过交道,虽然他没见过方明宴,但是知道这是龙桥的上司。 龙爷的大人,这是一个多么大爷的存在啊。 王掌柜对方明宴十分恭敬,方明宴也很大方。 他拿走了王掌柜收的一百两定金,但是也不必太等案件完结再拿回去,自己先垫了一百两给他。 “做小生意的,养家糊口不容易。”方明宴说:“不必叫人损失。” 王掌柜非常感动,恨不得把脑袋敲开,把昨天见到的那个人的画像从脑子里扣出来。 但是这也做不到,他只好精神抖擞地和荆风华去画人像。 至于像不像,那就看命了。 姜云心进了停尸房。 屈父已经放了话,屈昊穹现在已经尸首不全,只要对找出凶手有用,他们都同意。 把儿子大卸八块都可以。 当然,他没说得那么直白。 姜云心看着外面一片黑暗,感慨又是加班的一夜,就戴上了口罩手套。 屈昊穹的死因是非常明显的,谁的心脏被拿走了,也活不下去。更何况他被摘了两个器官。 姜云心仔细地检查了伤口,得出一个结论。 “凶手,对人体内部,有非常丰富的了解和经验。” 方明宴道:“怎么说?” 姜云心说:“心脏,我们都知道在哪里,大约也知道长得什么样子。摘心好办,只要心狠手辣就行。” 武林高手最喜欢干的,一箭穿心,一剑封喉,那都是身体要害。 “但是肺。”姜云心说:“虽然人人都知道,可是,未必那么清楚地知道在什么位置。” “这……”薛东扬想了想,比划了一下:“不是在这个位置吗?” “对,是这个位置没错,但这只是个大概的位置。”姜云心说:“人体不像是我们看见的那样,好像这一层皮撕开,底下整整齐齐放着心肝脾肺肾的,这些器官各在各的位置,而且是在一团血肉中,凶手非常准确地取走了心脏和肺,几乎没有误伤其他的血肉皮肤,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正常人就算是足够心狠手辣,也只会像是之前剖腹藏珠的人一样,一通胡乱搅和。 第857章 没心没肺,血书 要不仵作是个需要丰富经验的行业呢,不止是仵作,大夫,甚至屠夫,都需要。但凡是挡着一层皮,看不见内里的地方,都不是仅靠感觉能分辨的。 这么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很小了。 就算是整个京城都算进来,仵作,大夫,屠夫,又能有几个。 而且还非常有可能是个女子。 姜云心又检查了屈昊穹的外伤,他的脸颊两边,有明显的指印,呈现出青紫的颜色。 肩膀上,也有一处伤痕。 姜云心按了一下,用刀剖开了面上的皮肤。 “骨头竟然裂了。”姜云心也很意外,她又检查了一下屈昊穹的口腔:“有两颗牙齿松动了,这个按住屈昊穹的人,力气很大。” 姜云心小心翼翼地,测量了屈昊穹脸颊上的指印。 第256章 这个年代指纹提取比对的技术还不太行,因此作案的人也没有戴手套的觉悟。之前的案子,有些也留下了破碎的指纹,但是没有什么用,姜云心也就没底。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因为凶手之一为了控制屈昊穹的挣扎,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因为用力过大,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三个比较清晰完整的指印。 人的生长是有一定规律的,身体各部位的生长和发育是相对均衡的。 尽管每一个人的生长发育情况,受遗传的后天营养等均不相同,但就每一个个体而言,只要是在正常的发育条件下,其身体的各个部分是按一定的比例生长的。 例如人高手长、人高脚大。 这个年代,也有“立七坐五盘三”之说。 即以头长(或脚长)为单位,身高与头长(或脚长)的比例为七比一。双手平肩伸直,左右两手中指顶点之间的距离大致与身高接近。 姜云心计算了一下,说:“凶手的身高,大概在七尺左右。” 尺,是古代的标准长度单位,但是历朝历代的“尺”的长短是不一致的,基本上年代越早,“尺”越短。 在锦明皇朝,七尺,大概也就是一米六的样子。 对一个男人来说,七尺绝对不算高,但是在这个年代,矮的也不是那么可怕。算是一个中等偏下的常见身高。 姜云心刷刷几笔,画出一个人物的雏形。 她不会画五官长相,但是对人体把握得很准,虽然是缩小的比例,但是,除了两上一团是空白,一个矮装,五短三粗的男人便出现在了画纸上。 方明宴将画纸拿起来看了看。 “有几分把握?” “不好说。”姜云心也很实在:“按死者脸上的手指印推断,这人就是如此身高体型,但凡事有例外,我能推断的,只是正常范围内的。” 如果一个人天赋异禀,两米的个子长着婴儿的手,那也推断不出来。 方明宴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 如果一个人长得正常,那么可以凭借姜云心的推断找人。如果一个人长得不正常,那么他本身就是一个目标。 似乎两者各有好处。 众人忙了半夜,屈父还没将田盛找回来呢,水鸿卓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今日订婚,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时辰,估计是刚将府里的事情给处理好,眼睛都没合一下,就直接赶来了。 只把外面的一身衣服换了,身上还有淡淡酒味。 “方大人。”水鸿卓急匆匆的,连基本的寒暄都没心思,直接便问:“方大人,屈昊穹的死,查得如何了?” “暂时没有什么线索。”方明宴也不瞒着他,大致地说了一下:“目前只知道,凶手疑似有两人,租的马车。屈家的小厮说今日屈昊穹是一个人出门的,并未和任何人说。而他的亲信田盛,至今尚未找到。” 说完,方明宴看着水鸿卓。 “你们两人常在一起,是否知道什么?”方明宴也不怕吓唬他:“对方将屈昊穹的尸体停在你家门口,算是对你的一种警示,他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 水鸿卓面色发青,一点儿都没有订婚的样子。 “是,是。”水鸿卓说:“大人,此事确有原因,我连夜赶来,就是要告诉大人内情。” 太好了,终于有知情人士来说话了,众人都挺高兴。不然的话,前期的大海捞针,是一件太麻烦的事情。 水鸿卓说:“我和屈昊穹,曾经救过一个女子。” 这是一个非常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根据水鸿卓的说法,他和屈昊穹,曾经在一次出行中,救了一个可怜的女子。当然,他也不否认,之所以会救她,因为她年轻美貌,楚楚可怜。 女子自称叫做宋囡,是商户家的小妾,被主母妒忌,寻了由头赶了出来。 两人见她可怜,便将她安置在京城中的一个宅子里,是屈昊穹租的宅子,之前用来安置外室的,现在正好空着。 宋囡就住了下来,屈昊穹还给请了个丫鬟。 宋囡十分会哄人开心,没几日就迷得屈昊穹五迷三道,说要娶她。正妻是做不了的,但是说了,等他娶了正妻,纳她为妾。 这个现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情,但是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都要先娶妻,再纳妾。 还有的,要求正妻进门生下嫡子,才能纳妾。避免嫡子不是长子,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争夺。 屈昊穹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没什么问题。宋囡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有这个安排,就已经很满意了。 但这事情,有什么问题?而且这问题,和水鸿卓有什么关系? 水鸿卓沉声道:“可是,就在屈昊穹决定订婚的那天,宋囡消失了,她在桌上。” 众人听到这里,还是觉得跟今天的事情没有什么牵扯。 消失了,又如何? 宋囡从开始就知道屈昊穹要订婚娶妻,难道不应该希望他早日娶妻,自己才能早日进门吗? 这个时候,水鸿卓哆哆嗦嗦的,伸手在怀里拿东西。 因为太过紧张,两下手都没能伸进衣襟中,第三下,才伸进去,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 方明宴接过来打开,只将上面用鲜艳的红色写着八个字。 第257章 没心没肺,死不足惜。 众人立刻去看屈昊穹的衣服,这八个字,和屈昊穹衣服上的那八个字一模一样,笔迹也是一样,同一个人写的。 水鸿卓几乎要哭出:“这张纸条,是晚上有人塞给我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水鸿卓颤抖着说:“今天我家来了很多人,都带着下人,不认识的丫鬟小厮很多,又是晚上。我根本不知道谁塞了一张纸在我怀里。” 但是这张纸的意思,却非常明白。 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水鸿卓。 方明宴拿着写了血纸的纸条看了看,直接问:“你和这事情,有什么关系?” 如果只是朋友,如果只是朋友,为什么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杀人也是件费劲儿的事情,就算是杀手,也要有足够的筹码才杀人,不至于见一个弄死一个。 水鸿卓连连摆手:“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大概是……因为我们俩常在一起,所以她迁怒与我?” 方明宴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 但是水鸿卓咬死了就是如此。 “水鸿卓。”方明宴说:“你最好想清楚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现在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可是你。” 水鸿卓连连点头。 “就,就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水鸿卓说:“大人,我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可以画下来。” 京城里的公子哥,多少都会有些琴棋书画,这是从小必受的教育,只是兴趣爱好不在此地,学得好不好的区别罢了。 第858章 没心没肺,动机不明 既然水鸿卓都这么说了,方明宴也不拦着他。当下让人取来了笔墨纸砚。 水鸿卓果然不是说说而已,他毫不犹豫的挽起了袖子,认真的画了起来。 水鸿卓的画工其实不怎么样,他也不是以画艺见长的。 但是基本的人形能画得清楚,五官也能画得清楚,他的笔下是一个鹅蛋脸,柳叶眉,双眼皮,樱桃唇的美人。这姑娘长得非常漂亮,身材也婀娜多姿。难怪能让屈昊穹动心,偷偷摸摸的养在外面。 方明宴和众人看过之后,让人去问王掌柜。 荆风华就在隔壁房间,按照王掌柜的描述,绘制上门租马车的人的样貌。 水鸿卓是自己见过,并且不止一次见过这个女子的,所以画的比较轻松。但是隔壁就要进展艰难很多。 王掌柜只见过租车人一次,而且是在昏暗的晨光中,就那么看了一眼,说了几句话。 他不擅丹青,要描述出来给荆风华画,这就等于难度的叠加了。他印象中的人是模糊的,描述出来又模糊了一遍。荆风华听完,画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现在这事情就简单多了,水鸿卓已经将那个女子的样貌画了出来,只要直接把他画出来的人像拿给王掌柜看,就可以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这个女子。 如果是就不用再画了,如果不是,少不了荆风华还要苦哈哈的继续画。 众人都满怀期待的看着王掌柜。 王掌柜将那张人像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半天,口中喃喃说:“有点像,但又不是很像。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众人听着十分无语。 “别慌。”方明宴说:“你仔细看,慢慢看。” 王掌柜定了定神,又专注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下了结论。 “有点像,但也不是特别像。” 这结论跟没有,没有什么区别。 众人无语,水鸿卓更是崩溃:“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什么叫……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这不就是没说吗? 王掌柜两手一摊,无奈道:“那每个人都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睛,不就是有点像吗。” 水鸿卓要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看得出来他想把王掌柜打一顿。 方明宴对水鸿卓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只是刑狱司职责所在,必须要管这件事情罢了。 水鸿卓画的人像,自己可能觉得像,那是因为他见过宋囡,宋囡在他的心里是有一个具象样子的。 可是别人没有见过,没有见过的人看他画的人像,是不是能想象出宋囡的样子呢? 那未必,说来说去,方明宴觉得姜云心和荆风华琢磨出来的画法要更写实准确的多。 没有办法,还是让荆风华按照王掌柜的回忆和描述继续绘图。 方明宴看水鸿卓两眼通红的样子便说:“水公子也不必太过焦虑,事情已经发生。屈昊穹显然是在外面被害的,据府里的人说,他今天一早便急匆匆的出了门,一个下人都没有带,不知道去做了什么。正是因此才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这段时间你注意些,不要一个人出门,最好待在家里。如果非要出门,多带几个手下。凶手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敢做出当街劫杀的事情来。” 水鸿卓连连点头。 方明宴说:“人像绘制还需要一些时候,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也好好安抚家人。等到这边绘制完成,我再派人去找你。” “好,多谢大人。”水鸿卓的样子就差抱住方明宴使劲儿感谢了,他再三的说:“方大人你一定要尽快找出凶手,凶手实在是太凶残了。”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方明宴这话说的也是肺腑之言,不能因为受害者是他看不惯的人就纵容凶手行凶,公是公私是私,这是两回事。 第258章 好在虽然屈昊穹和水鸿卓都得罪了纪家,但是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人怀疑纪家。 如果他们俩在出门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说不定大家都会认为是纪家干的。但是如此凶残的杀人,之前那一点矛盾真的不至于。 纪家一向奉公守法,就算要杀人报复,有一千一万种办法,绝对不会用最傻的这一种。杀敌五百,自损一千,这两个人还不配纪家如此不顾一切。 水鸿卓走后,方明宴道:“龙桥,带人跟着他。” “怎么了?”姜云心奇怪道:“大人,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方明宴说:“我觉得他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情。”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所说,凶手是屈昊穹收留的一个外室。因为屈昊穹订婚的事情,让她恼羞成怒决定杀人。 那么在这件事情中,水鸿卓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呢? 他只是屈昊穹的朋友罢了,外室不能上位,愤而杀人,为什么要给他送‘没心没肺,死不足惜’的血纸条? 凶手杀屈昊穹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如果两个人又是认识的,那确实比较好下手,但屈昊穹死了以后,整个京城一定会进入一个戒备状态,。 官员之子被杀,还是以如此凶残的方式,京城的官兵一定不会听之任之。 从今天晚上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处于被通缉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之下,她不但还打算继续杀人,而且毫不遮掩,特别嚣张的发出了死亡通知。这说不过去。 除非有什么血海深仇不杀不快。 可是,水鸿卓坚持他只是参与了最开始的救助,后来宋囡成了自己兄弟的外室,虽然偶尔见面,但就要避嫌了。 那他们不会有什么来往,没有来往,何谈仇恨? 姜云心听着点了点头,想了想说:“有没有可能,宋囡觉得之所以屈昊穹会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水鸿卓从中挑拨?” 说到这儿又有些奇怪,宋囡只是一个被搭救的落难女子,能在屈家做一个侍妾,已经是很好的安置。难道她真的幻想成为屈昊穹的正妻吗? 要不然的话,屈昊穹和别的女子订婚,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就算他这次的订婚对象是个听说比较泼辣的女子,但这也没什么。就算再泼辣的女子,也拦不住丈夫纳妾。只要她把屈昊穹哄好,不怕进不了门。 而为此杀人,那才是真的毁了一切。 “如此说来,确实蹊跷。”姜云心说:“宋囡杀人动机很是不明。” 龙桥带了两个人去跟踪水鸿卓,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回来了。 “水鸿卓没有回府。” 这就奇怪了,在这个凶手出没的危险时候,他不回家,躲着去了哪里? 差役说:“看他的方向去了城东。” 城东既不是水家的方向,也不是屈家的方向,也不是刚才水鸿卓所说,包养宋囡的宅子。” 薛东扬猜测:“难道水鸿卓在外面也养着外室,他今天受了惊吓,心情不好,所以想去温柔乡解解闷,散散心。” 这个理由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只能说他的心也太大了。 方明宴说:“继续跟。” 一方面可以弄清楚水鸿卓的去向,另一方面也算是保护他。当然一个水鸿卓死不作息,可是凶手如果真的迫不及待的要对他动手。他们在暗处跟踪,说不定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差役领命又去了。 众人也睡不着,一边等着荆风华画像,一边等着差役回来。 第859章 没心没肺,婴儿尸 又等了一会儿,差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看样子是有什么发现。 “大人。”差役说:“很奇怪,水鸿卓一路往东,出了城区,到了一个偏僻的林子里。他让跟着的手下在林子外面等着,然后一个人进了林子,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水鸿卓身上果然有古怪。”方明宴道:“你们有没有跟进那个林子?” “没有跟得太近。”差役说:“水鸿卓让他的小厮都在林子门口站着,我们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跟进去。但是,我们从侧面进入了林子,林子里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应该是没有别人在的。” “知道了。”方明宴略一沉思:“过去看看。” 现在天还没亮,屈昊穹刚刚横死,水鸿卓有什么理由要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这种行为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方明宴一声令下,薛东扬带着几个人,便要跟他一起去林子里看看。 姜云心想了想说:“我也去。” 方明宴看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半夜没睡有些不忍心。 “你就别去了。”方明宴说:“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去休息吧。” 不会武功的姑娘可不能和他们比。熬夜伤人。 “没事儿。”姜云心说:“我不困。” 她倒不是特别积极地想干活,主要是荒郊野外的林子,这几个字听起来就不吉利。 在法医仵作的认知中,这是一个绝佳的藏尸地。 方明宴在她有麻烦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惜把自己也牵扯进麻烦,如今有了案子,她怎么能只想着自己休息,不跟大家共进退呢。 姜云心坚持,方明宴也没再说什么,一行人出发。 第259章 差役在前面领路,众人跟在后面。 毕竟没有出京城的范围,远也有限。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跟着差役站在了那片林子前,众人下马,将马就拴在路边,跟着差役走进了林子。 这个年代人们对地球的开发有限,即便京城已经是最繁华的地方,也还有不少荒山树林。 这种林子平常没什么人来,地上的脚印便格外明显。 差役点起火把照亮,跟随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便看见远方也有光亮,是龙桥。 龙桥站在一个小土坡前,听见脚步声抬头:“大人,小姜,你们来了?” 姜云心四下看了看:“水鸿卓进了林子,就是来了这里?” “对,我跟着脚步一路进来,脚步在这里断了。”龙桥指着指面前:“这里有一个土坡,大人你看。” 只见土坡前有三个凹陷的土坑。 这里的土十分松软,踩上去会有脚印,坐上去也会有印子,而这三个凹下去一些的痕迹,就很奇怪了。 姜云心说:“有人跪在这里,两个对称的是膝盖,上面那个是脑袋。” 有人跪在这里磕头。 龙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个痕迹是新鲜的。” 水鸿卓进了林子,是来磕头的。 是什么原因让受到死亡威胁的水鸿卓大半夜跑到这里来磕头?这土里该不是埋着尸体吧? 一个差役说了一声:“会不会是他们俩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死了人,把尸体埋在这里,现在这尸体的家人朋友来复仇了?” 什么都有可能。 方明宴果断道:“挖开看看。” 谁也没有透视眼,隔着一层土猜测是没有意义的。 就算是现在去质问水鸿卓,把他带到这里来。他不承认,也一样要挖开。 水鸿卓已经回家,现在派人去找,一来一回又是大半个时辰。而凶手,随时可能动手。 众人听了便开始挖,熟能生巧。 很快有人一声惊呼:“有东西。” 这土包很低,那东西埋得也很浅,只是随便埋一埋,连一块牌子都没有立。 如果这底下是一具尸体的话,这尸体要么是见不得人,要么是特别的敷衍。 放下手里的兵器,大家蹲下来,用手捧开上面的泥土。 土堆下果然埋着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已经有腐烂迹象,爬满蛆虫。众人吸了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将位子让给姜云心。 姜云心也很意外,因为这尸体小小的,只有成年人的小臂那么长。 这是一具婴儿的尸体。 姜云心戴上手套,小心拂开尸体上的土。 “这是刚出生的婴儿,还连着脐带。”姜云心说:“出生不会超过一天。” 人死后很短的时间内身体是软的,然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会变得僵直,再过五天到一周尸体又会变软。 一般情况,埋在土里的尸体,八九天后开始腐烂,两个多月就会腐烂成白骨。 天气炎热的地方,尸体更容易腐烂。寒冷干燥的地方,尸体腐烂程度会慢一点。 现在是夏天,尸体腐烂的速度会快一点,而这具尸体还没有腐烂。可见下葬的时间很短。也许就是这两三天内的事情。 “是个男婴。”姜云心说:“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明显的缺陷,看起来很健康。” 婴儿是非常脆弱的,不像是成年人,只要轻轻地在他们脸上盖一层衣服,就能让他失去生命。 即便是姜云心,也没有办法判断这个婴儿的死因是什么,但是他被埋在土里的时候显然已经死了。 “为什么水鸿卓要给一具婴儿的尸体磕头?”薛东扬低声道:“你们说这个婴儿和水鸿卓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我觉得是因为内疚。”姜云心说:“而且这个婴儿是不该存在的,这样的荒山野岭,一个墓碑都没有,也不会有人祭拜。如果是一个有正当身份的人,即便是生下来就夭折,也不至于如此见不得光。” 方明宴说:“将他的骸骨收敛带回刑狱司。龙桥和我去水家,薛东扬带人去一趟宋囡的宅子。问一问周围邻居,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伺候他的丫鬟,打听一下情况。” 如果这个婴儿是宋囡的孩子,屈昊穹不愿意让自己的庶子先出生,所以杀了他。宋囡见自己的孩子被杀,自然恨之入骨,想要报仇,这就说得通了。 至于水鸿卓来这个地方磕头,也许是参与了此事,帮着自己兄弟毁尸灭迹,处理尸体。若是如此,这一切事情就连得上了。 当下兵分三路,众人各自去做事。 姜云心留在林子里,带着几个差役,一起收拾婴孩尸骨,毕竟她是仵作,这方面是内行。 因为婴儿下葬的时间很短,还没有来得及腐烂。他身上的东西也都还在,姜云心在他的襁褓里翻到一个银锁包。 银锁包是空心的,现在已经压扁,下面挂着四个小铃铛,正面写着长命百岁,另一面写着永保平安 长命锁制作得很精致,用一根红绳穿着,握在手里冰凉的。 姜云心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出生也是被期盼,被爱的。所以才有这个小小的长命锁,只可惜长命锁没有保他长命百岁,也没有能保他平安。 第260章 他可能都没有睁开眼看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这样也好,姜云心低声说:“宝贝。你再去下面等一等,一定会有一个爱你的人家等着你的到来。” 就算刑狱司的差役们见多了生离死别,见惯了尸体,可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做这方面准备,也没有带合适的棺材,一个差役干脆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在地上,姜云心将婴儿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用衣服裹上,就当是一个小小的襁褓。 等到回去之后再置办一口棺材,请人做一场法事,替他安葬。 刑狱司里每年有不少无名尸体,大部分都送去了义庄统一下葬,一切从简。但也有个别,比如说今日的婴孩尸体,他们会格外重视一些。 第119章 没心没肺,灭口 姜云心拿着已经擦干净的锁包,仔细端详,这锁包虽然不大,但是做工精巧,工艺精湛,一定出自名门。 她让差役把火把拿近一些,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锁包底部看到了一个印记。 京城里但凡是有些名声的工匠,都有自己的招牌和独特的印记。他们出品的首饰都会刻上自己的记号。 这个锁包是从一家叫做颖记银楼的店里买来的。 姜云心当下便带着锁包回了城,天还是黑的,她也不逞强,迅速回房补了一会儿觉,打算等到天亮,银楼开门,再过去问一下。 此时,水鸿卓刚刚回到家里没多久,虽然非常困倦也睡不着,一个人坐在书房,靠在椅子上发呆。 他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眼前出现的就是屈昊穹满身是血的样子。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他全身一抖脱口而出:“谁?” 小厮在外面说:“少爷,刑狱司的方大人找你。” 水鸿卓立刻站了起来,快速往外走,碰到了脚边的椅子也顾不上扶。 打开门,果然方明宴站在门口。 水鸿卓满是期待地说:“方大人,是不是抓到凶手了?” “没有。”方明宴一句话,让他跌入冷水。 方明宴道:“不过有一些新的发现,想和你核对一下。” 水鸿卓连忙将方明宴请进了书房,紧张得连让手下端茶倒水都忘了,方明宴也不计较,坐了下来。 水鸿卓还没坐稳便道:“方大人,有什么发现?” 方明宴开门见山:“城东小树林里埋的婴儿骸骨是怎么回事?” 水鸿卓愣了一下,脸色煞白:“你,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方明宴说:“水鸿卓,现在凶手盯上了你,如果你还不跟我们说实话。抓不到凶手,最危险的是你自己,你也不想像屈昊穹那样,被开膛破腹挖走心脏吧。” 方明宴其实是默认了,是的,我跟踪你了,但是那样怎么样呢?在案件未彻底查明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你说你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寻求保护,我还说你和凶手联手,血字纸条是自导自演转移视线呢? 一切都有可能。 水鸿卓连连摇头,在方明宴冷冷的目光中,他终于说那个孩子:“是宋囡的。” “宋囡和屈昊穹的?” 水鸿卓点了点头。 “孩子为何埋在那个地方?” 水鸿卓叹了口气:“屈昊穹尚且没有正妻,怎么能让外室生下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有庶子在前,日后还能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不光是女子在意名声,想要一个好姻缘,想找一户好人家,男人也是一样。名声败坏了,家里事情多,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婚姻除了儿女之情,更多的是两个家庭的联姻,利益高于感情。 “就因为如此?”方明宴不禁道:“那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即便屈昊穹不想认,也不至于要他的命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且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害怕影响了婚事,藏起来就好了。 虽然很缺德,但是这种事情京城常有,正妻进门好几年了,外室带着已经七八岁的私生子上门,那时候木已成舟,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若是不认,方明反倒是有人指责你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外室可以不认,可是孩子是血脉,怎么能流亡在外。 水鸿卓吞吞吐吐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那是屈昊穹的孩子,我也做不了主。而且我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我只是帮他把孩子运到了林子里,然后埋了。” 一个杀人,一个埋尸,真是好兄弟。 水鸿卓连声喊冤。 他一口咬定自己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他只是耐不住兄弟请求才帮忙处理尸体。就算宋囡恨他,他确实有错,但也罪不至死。 虽然水鸿卓说得情真意切,但众人对他的话也只相信一部分。一面之词,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只能参考。 但是这件命案幕后的原因,已经一点点露了出来。 屈昊穹的父亲半夜带人找田盛,可惜找到的时候,田盛已经死了。 屈父看见田盛在一处水沟里漂浮的时候的时候,脸色比看见自己儿子的尸体还难看。 田盛是溺水而亡。 不是自己掉进去的,是被人推进去的。他的前胸,下巴都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腿断了,两只手也呈现出扭曲的角度。脖子上有深深的指印,是被人按住了脖子,活生生在水里淹死的。 第261章 不是什么干净的水,这水沟里满是污浊,垃圾,还有虫蚁。 要说血淋淋的视觉冲击力,那肯定是屈昊穹。但要说惨,不好说谁更惨,田盛体验死亡的时间长度,估计比屈昊穹要长。 姜云心一觉没睡醒,就被叫醒了。 “田盛死了。”差役说:“姜仵作,大人喊你去看看。” 验尸是分内之事,姜云心赶紧起来洗漱。走出门感觉有点饿,快步跑去伙房。 饿着肚子干活儿也是不行的,容易老眼昏花。 但是也没有时间坐下慢慢吃,于是姜云心看正好伙房蒸了大肉包子,啃着一个就走了。 一边啃,一边走。 伙房大娘一边给姜云心拿包子,一边还顺口搭了句话。 “小姜起这么早,有活儿啊?” “是啊。”姜云心说:“刚送来一具尸体。” “……”伙房大娘很佩服,一边看尸体一边吃包子,仵作不愧是仵作。 对一般人来说,这确实难以想象,但那是对姜云心来说,这又算的了什么。她曾经碰见一桩大型投毒案,法医室连轴转了一个星期,要是看见尸体吃不下饭,那早就都饿死过了。 姜云心走到停尸房,包子也吃的差不多了,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随便在一旁的抹布上擦了擦手。 新鲜运来的尸体,就停在房间中心。 方明宴见她来了,说:“田盛找到了。” 显然,不用说姜云心也看见了。 田盛找到了,但是是以这种形式找到的,他开不了口,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姜云心叹了口气,戴上口罩穿上罩衣,上前检查。 屈父带人站在一边,神情严肃。短短的一夜,他好像老了好几岁,满是疲惫。 方明宴命人搬了椅子给屈父坐下休息,一群人也不走,就在院子里等着结果。 新鲜的尸体,死亡原因一目了然,姜云心这次很快就开门出来了。 “田盛是被人按在水里溺死的,口腔鼻腔中都有污渍,有血色泡沫,人下水之前是活的。”姜云心说:“他的脖子上有被人强行按住留下的手印,这个手印和屈昊穹脖子上的一模一样,是同一个人所为。” 田盛是屈昊穹的跟班,屈昊穹做的事情,一定少不了田盛出谋划策,跑前跑后。所以屈昊穹既然该死,那田盛也该死。 “凶手对田盛也非常憎恨,他的两只胳膊都被折断了。死前是受过折磨的,而且……”姜云心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方明宴。 有些话,不好在这里说。 她习惯了办案过程是要保密的,就算这是受害者的父亲,也不是什么都能说。 方明宴明白,毫不犹豫地说:“小姜和我进来一下。” 两人就这么进了停尸房,还关上了门。 屈父急得抓耳挠腮,但是毫无办法。旁的他不知道,但是刑狱司办案,他知道自己插不了手,也命令不了谁。 方明宴说:“还有什么发现,你说。” 姜云心低声道:“我怀疑田盛生前,对宋囡有过侵犯行为,因为他的尸体……那里也是血肉模糊的,被人用力碾踏过。” 方明宴顿时僵住了。 第191章 没心没肺,慈善家 有些尴尬,但姜云心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表示方明宴听的没错,她说的那里,就是那里。 而且她还做了一个往下压,然后拳头转了一圈碾压的动作。 方明宴看着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两腿之间感觉一阵抽痛,姜云心这也太形象了,叫人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当仵作的姑娘,果然是不一般,不能当做一般的姑娘。 方明宴当下和姜云心说了去水家,水鸿卓说的那些。 “水鸿卓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真一半假一半,肯定有问题。”姜云心果然和方明宴想的一样:“发生在宋囡身上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她是凶手,杀人的理由只怕水鸿卓也不敢明说。现在屈昊穹死了,田盛死了,凶手找不到,只有水鸿卓一个知情者,还不是他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起田盛,姜云心突然想起来:“不是还有一个罗宝吗?他也许也知道点什么?” “已经派人去找了。”方明宴哼笑一声:“还用你说。” 好吧,方明宴身为刑狱司老大,做事还是很细致周到的。刑狱司人也不少,只要是有嫌疑的就去查,在案件初期,各种真假线索消息如一团乱麻,只能每一条线都跟,每一条线都查,然后慢慢梳理,挑出其中可用的。 只是虽然找了,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 田盛的尸体上,有新鲜的伤,也有不那么新鲜的伤。新鲜的伤是凶手留下的,不那么新鲜的,是被赶出屈府的时候留下的。他的腿,也是那个时候断的,动手的是谁不言而喻。 田盛从小就跟在屈昊穹身边,可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屈家没有留一点情面,把他一顿好打,打断了一条腿,赶出了府。 大概没有要他的命,对屈家来说,就觉得还挺仁慈了。至于作孽的事情,到底是自己儿子做的,还是小厮教唆的,这不重要,因为自己的儿子,总是好的。 姜云心看完尸体,拿着从婴孩尸体上拿出的银锁包来,交给方明宴。 “大人,这是从婴儿尸体上找出来的,上面有颖记银楼的标记。叫人去银楼看看,这锁包会不会是宋囡买的。” 第262章 也许银楼的人对她会有一些影响,也许她不止买了长生锁这一件东西。 从来到京城,再到认识屈昊穹,生下孩子。这中间满打满算也要一年的时间,她不可能一年时间深居简出不见人。 这个人只要存在,就会被看见,金屋藏娇也不可能藏得完全不被人发现。 果然,很快两边的调查都有了消息。 伺候宋囡的丫鬟被找到了,银楼的老板也认出来自家的长命锁,并且确定,买这个长命锁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荆风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画出了王掌柜描述的租车人的样子,拿去给几个人都看了一下。几个见过宋囡的人一看,纷纷摇头。 不是一样的。 “宋囡比这漂亮多了。”大家一致认为。 再拿出水鸿卓画的那张来,虽然大家也觉得不像,但是感觉接近一点。 姜云心听着心里直叹气。 看样子,荆风华画的这个,确实是人的问题,凶手不是宋囡,可能另有其人。但是水鸿卓画的那个,就可能是画的问题了。 水鸿卓不是专业的画师,他画出来的美人儿,可能长的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征。 这是姜云心对这个年代画像的最基本观点。 就是看上去差不多,除非这个人有特别明显的特征,要不然的画,每一张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 在宅子里伺候宋囡的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都是京城人。她们俩是屈昊穹花钱雇的,但是在三天前,宋囡给她们放了假。说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一人给了点钱,让她们回家休息几日。 所以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刑狱司的人找去,还在家里享受假期呢。 “少爷死了?”两人听见这消息后,如五雷轰顶,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 方明宴让她们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这才道:“屈昊穹死了,现在正在追查凶手。我问你们,宋囡是否有什么亲戚朋友来往?” 两人都摇头。 宋囡不是京城人,在这里举目无亲,哪里有什么亲戚。 “朋友的话……也没有什么人上门来过。”丫鬟说:“但是夫人心地善良,常会给周边贫寒的人家送吃喝,送钱,送医药。” 宋囡竟然是一个如此善良的人? “都送过什么人?” “不固定的。”丫鬟说:“夫人看见有人要饭会给点,看见有孤儿寡母也会给,看见有人残疾,也会给。没有固定说送过什么人。” 方明宴说:“宋囡这一年都是如此?” 丫鬟婆子都点头。 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容易,做一辈子好事难。如果宋囡是如此心善之人,那在这件事情里,就更像是一个受害者了。 而且她人呢? 被埋在林子里的孩子,根据姜云心推测,被埋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这如果是宋囡的孩子,那么宋囡是个刚生产完,非常虚弱的妇女。就算有人协助,她想要东奔西跑的杀人,可能也没那么容易。 姜云心突然道:“宋囡是否怀了身孕,你们知道的吧?” “知道。”丫鬟婆子都说。 几个月挺着肚子,这个是怎么样也没办法瞒得住的事情。 “知道她什么时候生产吗?” “知道。”丫鬟说:“算日子,就在这几日了。” 姜云心说:“既然知道宋囡这几日就生产,你们不但不严阵以待,还回家休息?这是宋囡平时太好说话了,让你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吗?” 丫鬟和婆子一听,脸色都变了。 “身怀六甲,即将生产。”姜云心说:“而身边下人一个都不在。你们就不怕她突然发动,有什么危险?” 丫鬟和婆子都被问住了,半晌,婆子说:“那,那夫人不让我们留下,有什么办法?我们也是听命做事。” “是吗?”姜云心毫不客气的说:“可据我所知,每个月给你们发钱的,不是宋囡,是屈昊穹吧。你们听谁的命令?夫人的,还是少爷的?” 第192章 没心没肺,避孕药 丫鬟和婆子,毕竟只是两个从未经历过什么事情的普通人。开始还能保持镇定,但是被往刑狱司一拎,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确实不是宋囡让她们走的,而是屈昊穹。 就在宋囡可能生产的前两天,屈昊穹突然跟她们说,让她们回去休息,还给了点钱,说是这段时间辛苦了,给几天假。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是挺奇怪的。”婆子说:“但是少爷是主子,他这么吩咐,肯定是有别的安排。我们拿了钱,还有假,难道还能赖着不走吗?” 这话说得多冠冕堂皇,但是谁也不能说她不对。 在其位谋其事,一个丫鬟一个婆子罢了,一个月都没一两银子,不至于叫她们管天管地。 众人没什么说的。 但是,刚才说谎了,就大有名堂。 如果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为什么刚才不直说呢。明明是少爷给的钱,少爷让避开,第一次问的时候,却要说是夫人给的钱,夫人要避开。 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不能说实话,那其中也是有猫腻的。 何况是一件看着就反常的事情,那问题就更大了。 屈昊穹想要做什么,才需要将贴身伺候的人都赶走?那在这之前呢,如果一个计划已经计划了很久,在之前一定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第263章 “你们想清楚说话。”方明宴说:“现在牵扯到的是一桩命案,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屈昊穹已经死了,而且,还有一具婴孩尸体被发现,这个婴儿的身份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就是宋囡生下的孩子。” 丫鬟婆子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确实没想到屈昊穹已经死了。 姜云心一边说,一边注意两个人的脸色。 当说出屈昊穹死了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骤变,这确实是不知情。但是,但说出又发现一具婴孩尸体的时候,她们却没有更吃惊。 可见,这个孩子的死,她们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个孩子,到底为什么非要死不可? 这就更奇怪了,这个年代没有b超,就算是再有经验的妇科医生,也只能对腹中胎儿有一个大概的检查。 什么男孩女孩,缺胳膊少腿,先天性的残疾,都是很难确定的。 根据姜云心对婴儿尸体的检查,这是一个健康完好的男婴,也不存在生下来后发现有什么疾病被抛弃的可能。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儿子,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丫鬟和婆子,在纠结了良久,看过了屈昊穹的尸体之后,终于开了口。 “少爷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婆子说:“他虽然没有跟我们说,但是,我们有一次听见他和水公子商量,要……要处理掉孩子。” “为什么?” 两人连忙一起摇头。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婆子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若是让我们知道,就不会在夫人要生产的时候,赶我们走了。” 让一个婆子去处理孩子,跟简单一些。 方明宴问:“宋囡和屈昊穹,平时在宅子里相处如何?” “还算不错吧。”婆子说:“开始的时候,是很恩爱的,屈少爷常来。水公子也常来,后来不知怎么了,可能是时间久了,就来的少了,再后来,夫人有了身孕,就来得更少了。” 外室都是如此,哪有这么多恩爱多年不减的。 男人养外室是为什么,那不就是图一个风流快活。有了身孕,不但不能快活,还有各种孕期反应,浮肿恶心,谁还愿意来伺候你不成。 一般这个时候,有钱,有丫鬟婆子伺候,这就够了。 等到生下了孩子,抱着孩子认祖归宗,就算是家里不愿意,看在孩子的面上,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把你赶出去了。 丫鬟婆子站在屈昊穹的尸体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什么都说了。 屈昊穹藏外室的宅子,水鸿卓却是常客。 按照丫鬟婆子说的,屈昊穹在的时候,水鸿卓会来。屈昊穹不在的时候,水鸿卓也会来。 她们私下都说,水鸿卓对宋囡,肯定也有想法。毕竟那么漂亮一个姑娘,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丫鬟就罢了,婆子这一把年纪了,大户人家里混的,眼神心思都是人精一样,有什么是看不出来的。只是知道如何装死罢了。 但是现在,她知道不能装死了,装死的结果,很可能会真死。 婆子沉吟许久,像是破釜沉舟一样的说:“其实少爷,不想要这个孩子。” “为何如此说?” 婆子说:“少爷以给夫人调养身体为由,抓了叫人不易有孕的药给她喝。我虽然不是大夫,可是之前见过,我确定是那味道。” 屈昊穹到底是多害怕宋囡生下孩子,至于吗? 方明宴说:“可是这孩子还是生下来了。” “是。”婆子说:“虽然夫人喝了几回药,还是有了身孕。少爷知道的那天,有点烦躁,但却也没有让夫人拿掉孩子,夫人也不知道这事情。” 然后,就到了宋囡生产的日子,屈昊穹让两个下人都走了,也不知道是谁给宋囡接生的,难道是她自己生的?这事情真是从里到外,透着古怪。 方明宴道:“去,把水鸿卓带来。再查一下,在宋囡生产那天,水鸿卓在什么地方。” 水鸿卓刚回家不久,就又被请来了刑狱司,而这一次,方明宴的态度比前几次要严肃多了。 水鸿卓心里有些忐忑。 “方大人,是否查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确实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方明宴说:“水鸿卓,之你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水鸿卓愣了一下,犹豫道:“刑狱司……” “不错。”方明宴道:“刑狱司里,一视同仁。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员富商,只要和案件相关,在我这里,就要说真话。要不然的话,我就会用一些手段,让他说真话。” 手段不太好,导致刑狱司的名声不太好。 但是不要紧,管用就行。 水鸿卓张了张嘴,显然不明白方明宴态度突然变化为哪般。 方明宴开门见山:“你和宋囡,关系不一般吧?” 第193章 没心没肺,千刀万剐 水鸿卓愣了一下,一时不敢回答。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确定方明宴说的关系不太一般,是怎么样的关系不太一般。 方明宴道:“据婆子说,你对宋囡也颇有意思。屈昊穹在的时候你去,屈昊穹不在的时候,你也去。兄弟的外室,屈昊穹不在的时候,你去做什么?难道不需要避嫌吗?” 第264章 水鸿卓硬着头皮道:“我和屈昊穹情同兄弟,宋囡就是弟妹一样的存在。所以不在意那么多。” “哦。”方明宴道:“我知道了。” 水鸿卓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方明宴会刨根问底,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松地就相信了他。 “你可以走了。”方明宴说。 水鸿卓有点疑惑;“方大人,我……这就可以走了?” “对。”方明宴说:“可以走了,来人,送水公子。” 水鸿卓还有点不相信,总觉得方明宴这次来势汹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可只是问了一句,就放他走?像是有什么隐情一样。 水鸿卓心里反而不踏实了。 但差役过来请他,要送他出去的时候,水鸿卓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方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方明宴淡淡道:“有一句话,相信你一定听过。” “什么?” 方明宴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水鸿卓一时愣住。 方明宴说:“屈昊穹被害,心肺被挖。田盛被人按进臭水沟溺亡,关键部位被碾碎。他们俩都死的很惨,死亡之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在这件事情里,有四个可能出现的人。 屈昊穹和小厮田盛。 水鸿卓和小厮罗宝。 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了,而且死的都非常的惨。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就是罗宝,然后剩下一个水鸿卓。 水鸿卓甚至收到了死亡的血书威胁。 如果他害怕,就该说。 如果他不怕,那他就可能是凶手。 如果他不是凶手,又为了面子或者什么死也不说,那就死吧。 方明宴挥挥手:“送客。” 差役说:“水公子,请。” 但是水鸿卓突然抓住座位把手:“大人,大人你要保护我啊。” “我觉得不必保护你。”方明宴正色说:“我想来想去,你既然和宋囡没什么关系,就算是她要报复屈昊穹,也不会报复你,完全没有理由,塞在你手上的血字,大约是塞错了吧。” “不是,这怎么可能塞错。”水鸿卓胡乱说:“那纸条是放在我手里,不可能错的。” 方明宴盯着水鸿卓:“那你们到底是有什么怨恨呢?”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或者说,你到底和屈昊穹一起,做了什么? 水鸿卓被方明宴盯着心里发毛。 方明宴冷哼一声。 此时,龙桥从外面跑了进去,看了一眼水鸿卓,没理他,而是跑到了方明宴耳边,低声迅速说了句什么。 方明宴脸色一变,起身便往外走。 水鸿卓忙道:“大人……” 还有我呢,你别忘了我。 方明宴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了水鸿卓一样,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找到罗宝了,你要来看看吗?” 水鸿卓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不太妙。 如果是正常的找到,难道不是把人带上来吗?可方明宴却要亲自去看一看,只怕是这人,不太方便带上来。 罗宝虽然也已经被水家赶出了府,但好歹是从小侍候水鸿卓的,水鸿卓立刻道:“要。” 然后他就跟上了方明宴。 刑狱司的停尸房最近有点拥挤,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姜云心都打算找方明宴要加班费了。 上一个还没处熟悉呢,又来一个。 “大人。”姜云心一身的血,扎着双手:“水公子,你来了,正好要让大人去请你呢,过来认一下尸。” 水鸿卓心里七上八下的。 为什么要他认尸? 罗宝不是他们都见过吗,那日在太师夫人举办的晚宴上,姜云心也在,也看见了人,难道还不能确认? 姜云心带着他们走进停尸房,只看停尸房最外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了一块布。 之前这块布应该是白色的,因为停尸房给尸体盖的布都是白色的,从来没有盖过杂七杂八的颜色。 但是现在,这块布几乎成了红色。 全部是下面渗上来的血,染红了白布。 水鸿卓还没见尸体,就开始心慌。 他以为的死亡,轰地倒下,没了呼吸。 事实上的死亡,挖心挖肺,臭不可闻,血流成河。 “他,他是怎么死的?”水鸿卓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失血过多。”姜云心说着,抓住白布的一角,哗啦一下掀开。 罗宝的尸体出现在大家面前。 水鸿卓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罗宝穿着一身血衣,几乎看不见原来布料的颜色。 众人也惊呆了。 姜云心介绍说:“罗宝被人用锋利的小刀,在身上割了无数个伤口,我没有一个一个的数,但是根据我的估计,至少在三百刀之上,他是因为无数细小的伤口导致的失血过多死亡。” 罗宝的衣服如果现在从身上扒下来,连布条都不是,那就是一个筛子。因为还穿在身上,所以还能保持一个基本的形状。 他的脸也是一样。 姜云心无奈道:“我虽然见过罗宝,但只是一面罢了,并不熟悉。他的脸毁坏得太厉害,所以还需要一个和他熟悉的人,好好的辨认一下,确定身份。” 罗宝的脸,和他的身体一样,也被刀割了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之多,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挨着一个,简直数也数不清。这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外表。 第265章 有种一层一层,一片一片的感觉。 但这些伤口又不深,可以看出对方对他的恨,因此尽力在延缓他的死亡,加深他的痛苦。 但水鸿卓看清楚罗宝的脸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显然不是给罗宝跪的,只是因为腿软罢了。 “水公子。”姜云心说:“你仔细看看,这是罗宝吗?他是从小跟着你的小厮,你对他的脸,应该是最熟悉的吧?” 水鸿卓哆嗦着点头。 “是……是……” 没杀错,没死错。 第194章 没心没肺,丧尽天良 “好。”方明宴说:“水公子确定了人没错就行,送他回去吧。” 差役都烦了,已经请了半天了,你咋还不走呢。 水鸿卓刚才还想要硬撑一下,但现在真撑不住了。一波一波的死亡,让他腿软。 而且不仅是死亡,是非常残酷的死亡,差役扶着他站了起来,但是全身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方大人,方大人,我不能走。”水鸿卓道:“我,我都告诉你。” 方明宴一点儿都不惊讶。 “那就说吧。” 方明宴转身往外走,带着水鸿卓去坦白从宽。 姜云心留在停尸房,研究起了罗宝的尸体。 一刀毙命,是一种手法。 千刀万剐,也是一种手法。 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且不说胆量,就说手法,姜云心仔细地看了后发现,罗宝身上的每一刀,竟然都不重复,不挨着。 密密麻麻的伤口,都是独立分割的,她甩了甩手上的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找了找感觉。 别说一般人,就算是她,都不敢保证三百六十刀,刀刀见血不挨边。 这种刀工,什么人才能练出来? 之前杀屈昊穹之人,怀疑是仵作,大夫,屠夫之类。现在杀罗宝的人,只有厨子了。 只有厨子,才能有那么细的刀工。 姜云心突然站起身走出去,侍候宋囡的婆子和丫鬟,都还在刑狱司里关着呢。虽然她们已经说不出什么,但是案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姜云心匆匆去了牢房,找到两人。 “我问你们,你们伺候宋囡,每日的饮食,是怎么解决?” 婆子说:“不固定的,有时候自己烧,有时候出去吃,有时候,从外面买进来吃。” “可有比较常买的酒楼?” “有。”婆子说:“就是离宅子最近的富贵酒楼,夫人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特别喜欢吃里面酸甜,酸辣的菜。” “可有特别欣赏的厨子?” 婆子想了一下,迟疑点头。 “有一个叫做昝成双的,夫人最喜欢他做的菜,开始的时候,是我们去买。后来他家遭了难,幸得夫人救助,他感激,经常会做了菜送来。” 一个感恩的厨子。 姜云心转身去找方明宴。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厨子的刀工更好呢。 姜云心来到会客厅,方明宴也刚听水鸿卓说完,水鸿卓不知道去了哪里,方明宴的脸色十分凝重。 身边的人,薛东扬和几个差役,脸色也很凝重。 “怎么了?”姜云心不由地道:“出什么事了?” 莫非是水鸿卓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刑狱司的人,那可都是见多识广的,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觉得震惊? 方明宴道:“水鸿卓都说了。” “等一下。”姜云心道:“先听我说。” 抓人要紧,听故事往后推。 方明宴道:“你说。” 姜云心道:“罗宝身上被割了无数刀,每一刀都见血,但是一刀不挨着一刀,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什么屠夫大夫都不太可能,仵作都未必,最有可能的就是厨子。” 仵作比如姜云心,刀工是练过的,但是他们更常做的是开膛剖腹,密密麻麻的这种刀法,更像是切菜的。 什么切土豆丝儿,切豆腐,片鸭子,薄如蝉翼,连绵不断,这种绝活儿,都是厨子的。 姜云心说:“宋囡宅子边有个富贵酒店,有个厨子叫昝成双,宋囡有恩与他,他经常上门给宋囡送菜,派人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方明宴立刻就让薛东扬带人过去。 薛东扬去了之后,姜云心这才道:“水鸿卓呢,他去哪儿了?” 方明宴道:“暂时收押了。” “啊?”姜云心挺意外的:“他说什么了,怎么就抓起来了。” 姜云心一问,房里的人都露出鄙夷的表情来,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方明宴说:“有悖人伦,荒唐至极。” 这八个字,非常的严重了。 看来水鸿卓是真吓坏了,要不然也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之后进了刑狱司的牢房,那地方,应该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方明宴简单给姜云心说了水鸿卓的事情,姜云心也惊呆了。 开始,确实是屈昊穹收了宋囡做外室,没人知道,就养在宅子里,雇了丫鬟婆子伺候。 可是宋囡实在漂亮,楚楚动人,不但屈昊穹喜欢,水鸿卓也动了心。 而这两人,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去青楼花天酒地的时候,为了新鲜刺激,甚至找同一个姑娘,大被同眠。 第266章 水鸿卓就把主意打到了宋囡身上。 可是宋囡虽然是屈昊穹的外室,可不是青楼女子,她原来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清清白白,正常正经。 于是水鸿卓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趁着天黑,给宋囡喝了点酒,穿上屈昊穹的衣服,冒充屈昊穹。 屈昊穹开始对宋囡的新鲜过去了,后来也就无所谓。一个外室,他也不想让宋囡进门,打算过上一两年彻底厌倦了,找个理由弃了。 所以水鸿卓越加嚣张,宋囡却一直蒙在鼓里,完全不知。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让宋囡怀上孩子,于是偷偷买了避孕的药给她喝。 谁料那药没起作用,宋囡还是有了身孕。 这下两人都懵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生出来,到底是屈昊穹的,还是水鸿卓的? 两人商议了一下,这孩子不能要啊,谁都不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本来在孕期弄掉一个孩子,太容易了。一碗汤药,摔一跤,轻轻一撞,有一千种办法。 但是宋囡有了身孕以后,丰盈白皙,更加迷人,两人都不舍得起来。 他们咨询了大夫,大夫说,堕胎是一定有生命危险的。无论如何堕胎,都不安全。 这个年代没有特别好的堕胎方法,无论吃药还是用什么土法子,都是九死一生。而生产虽然也是鬼门关,但是和堕胎相比,又稍微好一点。 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等她生下孩子,再将孩子处理掉。 刚生下的孩子,那可比处理肚子里的要简单多了,还不会伤害母体。 第195章 没心没肺,黑市稳婆 听完之后,姜云心就算见多识广也惊呆了。她知道屈昊穹和水鸿卓是纨绔子弟,但是纨绔子弟也是有限度的,娇妻美妾多娶几房也就罢了,竟然能荒唐到这种地步。 屈昊穹竟然能愿意自己的侍妾去伺候别的男人到底是真的把水鸿卓当兄弟,还是真的不把宋囡当一个人。 恐怕是后者,他只当宋囡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 玩物而已,给朋友玩玩,那有什么要紧。 而且,如此看来,即便在宋囡怀了身孕的时候,也没被他们放过,反倒是觉得有了身孕的宋囡更加的迷人。 方明宴道:“那孩子,水鸿卓说,不是不想要。其实那孩子是个男孩,很健康,长得粉雕玉琢的,两人都觉得十分招人喜欢。” “那是为何?” 无论水家还是屈家,都不缺这一口吃的吧。 姜云心这么一想,然后忽然明白了。 关键就是,这一口饭,到底谁给? 她脱口而出:“这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不错。”方明宴道:“这个孩子之所以没被留下,是因为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孩子。有可能是屈昊穹的,也有可能是水鸿卓的。小小一团,谁也不像,无法鉴定。” 这就带来一个非常麻烦的后果。 无论谁养,或者一起养,或者送人,都会很麻烦。 为了避免这种麻烦,两人商议了一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孩子罢了,他们现在虽然都没有,可是以后都会有,并不在乎。 宋囡刚刚生产,精疲力尽,昏睡不醒,他们只说孩子是抱出去给了奶娘,她也无法。后面再告诉她,孩子早夭,她又能怎么样呢? 刚出生的孩子本就体弱,即便是皇宫富豪家,夭折也不计其数,想来她也不会多心。 有时候就是如此,一个孩子的孕育到诞生是漫长的,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九死一生的。 可是天下不公,孩子出生被冠以男人的姓,被认为是男人血脉宗族的延续。可是整个的过程,所有的痛苦危险,都由女人承担。 一个东西,你千辛万苦得到了,才会去珍惜。 若是轻易就到手,又能有多少感情。 只会觉得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可惜是可惜了,内疚不安是会有的。但是只会有一瞬间,很快就烟消云散。 所以水鸿卓和屈昊穹对这个孩子,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水鸿卓想,这估计是屈昊穹的孩子,没了就没了。 屈昊穹想,这估计是水鸿卓的孩子,没了就没了。 这么想,能让他们迅速推卸责任,扔掉心里那一点点的内疚和良知。 姜云心消化了一下这事情,缓缓道:“我觉得,说不定……罗宝和田盛,也参与了其中。” 要不然的话,他们俩为什么死的那么惨?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厮,根本就管不了少爷做了什么,宋囡对他们的恨,最多也就是要他们的命,不会如此残虐。跟别提田盛的下半身还遭到了毁灭性的碾压。 这种虐杀,可以算是有特定的原因了。 你恨一个人的手,就想毁了他的手。你恨一个人的腿,就想毁了他的腿。 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可惜田盛和罗宝都死了,水鸿卓没说这个,估计自己也不知道。恶奴欺主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田盛罗宝这种主子身边的亲信,虽然也是奴才,也是在奴才里却是一等的。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之所以从犯的罪行没有主犯重,并不是因为他们心思善良,很可能,他们只是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在大宅门里,不受宠的妾,甚至不受宠的少爷公子,被下人欺负的不计其数。 第267章 在这里,水鸿卓和屈昊穹对宋囡做了什么事,田盛和罗宝一定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也没有将宋囡当做是屈昊穹的侍妾,而且当做了一个两人豢养的娼妓。 这样的话,他们无论对宋囡做什么,就都可以理解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在无人的时候威胁宋囡。 比如,如果你不听话,我们就弄死你的孩子之类。 宋囡本就不是泼辣的性子,加上怀了孩子,自然更加的胆小软弱,心里害怕,予取予求。 婆子和丫鬟,也许知道,也许真的不知道,所以凶手并没有对他们下手。 这事情荒唐扭曲至极,难怪连刑狱司的一干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姜云心不客气地说:“若是这样,这几个人真是死得活该。” 虽然凶手还要抓,但是姜云心的这句话,没人反对。 去富贵酒楼的差役很快就回来了。 昝成双果然不在。 差役禀报说:“富贵酒楼的掌柜说,昝成双已经离开酒楼有三日了,说是老家来人,带了消息,说家里出了急事,就匆匆走了。连这个月的工钱都没结。” 方明宴点了点头。 又等了一会儿,又回来一波人,带回了一个婆子。 这婆子姜云心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人。 差役说:“大人,人找来了。给宋囡接生的,就是这个婆子,叫做她姓毛,都叫她毛婆。” 这毛婆看起来就有点阴森森的感觉,瘦瘦小小,缩成一团。 姜云心的鼻子挺好使的,她觉得这婆子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好像是药的味道,又像是血的味道,很淡,但不太好闻。 方明宴打量了一下毛婆。 “你就是给宋囡接生的稳婆?” 姜云心恍然大悟,宋囡生孩子,不但本来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支走了,听说也没找接生婆。 那这孩子是怎么生的?难道是宋囡自己生的?这也太危险了。 要不是水鸿卓几个大男人接生的,不是看不起他们,他们会吗?而且这个年代的人是非常迷信的,觉得女人生孩子是一件非常血腥晦气的事情。 女人生产的时候,男人是不允许进入的,生怕染上了晦气,水鸿卓几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给宋囡接生。 但是,他们也不敢请正经的接生婆。万一孩子死了之后,事情暴露出来,接生婆一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很健壮啊,怎么会死了呢?那事情就不好说了。 毛婆吞吞吐吐的说了自己的身份。 第195章 没心没肺,罪有应得 她确实是稳婆,但她不是名正言顺的稳婆,有一点黑色的性质。 她平常做的事情,给人接生是少数,大部分的,是替人堕胎。 她有独家方子和办法,那些青楼女子有了身孕,不能留下孩子。或者是有难言之隐的,与人私通的小姐,勾结了外男的有夫之妇,京城这么大,礼教再严苛,这种现象也是难免。 孩子有了,不管能不能生下来,不能请大夫,更不能请稳婆。必须要偷偷摸摸,便有了毛婆的生意。 水鸿卓也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给了银子,让她给宋囡接生。 毛婆看见方明宴后,浑身哆嗦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毛婆连连磕头:“草民也是受人指使,才那么说的。” 方明宴不动声色:“怎么说?” 毛婆说:“那日接生的小公子,其实十分健壮,哭声洪亮。但是,付钱的公子说,说……让小的去给产妇说,孩子难产,已经死了。” 方明宴道:“你说了?” “那位公子给了我十两银子。”毛婆挺实在的:“我就按他的话说了,而且他说,他是孩子的爹。我想,大约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找了门第不够的女子生的孩子,孩子认祖归宗,母亲身份不合吧。” “然后呢?”方明宴问:“你说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告诉产妇之后,她很痛苦,昏死过去,不过按小的经验,并无大碍,只是生产累的狠了,睡一觉就会醒。”毛婆说:“然后公子让我走,我就走了。” 所以孩子,不是毛婆杀的。她也没见着水鸿卓和屈昊穹杀人,但是,她确定,两个人让她转告宋囡,孩子死了。 这对一个刚生产完的母亲来说,是比死还痛苦的事情。 杀人挖心不过如此。 事到如今,一点一点的,整个事情几乎都已经理顺了。 水鸿卓和水鸿卓两人,因为不能确定宋囡肚子里的孩子身份,所以决定弄死,他们也确实这么干了。 孩子弄死后,为了稳妥,两人决定把孩子埋远一些。也是为了安心,自己做的孽,要是就埋在身边,怕是会做噩梦。 当下,水鸿卓带人去埋婴儿尸体。屈昊穹临时有事,回了一趟家。 等水鸿卓和屈昊穹再回来的时候,宋囡不见了。 房间里床铺上的血迹还历历在目,可是宋囡不见了。 一个刚生产过的妇人会去哪里,他们也很奇怪,但就是找不到。 宋囡的身份本来就上不得台面,他们自然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而且两人都在忙着家里订婚的事情,本来就忙,这边也只好暂时放下。 这一放,再见就是死期。 薛东扬说:“凶手该不会已经离开京城了吧。杀了三个,他们一定知道藏不住的,说不定已经带宋囡走了。” 第268章 这一刻,姜云心真新希望薛东扬说的是对的。 凶手,那个被宋囡帮助过的厨子昝成双,已经带着宋囡,远远的离开了京城,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一步。 这个年代的交通虽然不发达,但是通讯也不发达,一个人除非是犯的欺君大罪,要不然的话,铁了心的跑和躲,也不那么容易被抓到。 屈昊穹和两个小厮的命,死的还不那么光彩的三条命,不至于让皇帝下命令全国贴通缉令。 这命案有违伦理道德,是一桩丑闻。估计皇帝知道了之后,会将水家和屈家两家叫进宫去斥责一番。 若非家风不正,教育不周,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这两个爹都落不到好。 还抓凶手,凶手那简直不是凶手,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 但是姜云心还是摇头。 “我觉得,他们不会走的。” 有个差役忍不住道:“为什么?” 姜云心说:“因为前面的三个人,都死的太惨了。从他们的死,可以看出凶手的狠,恨意滔天,在这么大的恨意中,怎么可能放过水鸿卓。” 水鸿卓不死,只怕宋囡这辈子都睡不着觉。 而昝成双,能为她杀三个人,也能为她杀四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当自己死了。 众人一想,也是如此。 而且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姜云心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因为姜云心是女子,以后总有一天,会成为母亲。所以更能共情失去了孩子的宋囡。 幸亏这个想法姜云心不知道,要不然的话,也不知要如何怼回去。 但她确实觉得宋囡更可怜,这和是否是女子无关,只是因为她是个人。 宋囡如果已经离开了京城,天大地大,确实不好找。可如果她在,一个刚生产完的女子,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目标就很显眼了。可能还不止两人,还有第三个,就是去租车的女扮男装的女子。 一共三个人,有两个知道长的什么样子,有一个知道疑似的样子,若是这样都找不到,刑狱司的人可以一起去跳烟雨湖了。 姜云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突然说:“大人,要是没有活儿,我去休息了。” 姜云心是仵作,活儿就是验尸。 现在没有新的尸体出现,自然没有她的活儿。 于是在众人差异的目光下,姜云心施施然的走了。 她才不想出谋划策,费劲力气去找宋囡。 找不到,是白费力气。找到了呢?算什么?助纣为虐吗? 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在很多时候,凶手的苦衷,真的让人动容。让人觉得,你为受害者出头,那不是在伸张正义。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的背影,对手下说:“有一个地方,很有可能知道宋囡的消息。” 薛东扬忙道:“哪里?” 方明宴道:“我一直在想,凶手能找到屈昊穹不奇怪。可是,罗宝和田盛,他们已经被赶出府去了,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找到了?” 薛东扬恍然大悟。 “大人的意思,这两个府里,有凶手的人?” 所以,田盛和罗宝被赶出去后,他们的行踪立刻就暴露了。 第850章 没心没肺,左手 方明宴说:“是不是有凶手的人不好说,但是一定有人给凶手通风报信。” 所以在刑狱司还在苦苦地寻找罗宝和田盛的时候,他们两人早就已经被凶手控制杀死了。 薛东扬道:“同时在两家有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很厉害啊。” 这倒是,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屈昊穹金屋藏娇这么久,府里有人得到消息并不奇怪,好歹是个少爷,在府里也是有亲信的。 也许有亲信良心未泯,虽然表面上服从,但是内心不齿这种行为,所以偷偷摸摸地透露了两人的行踪。 可是一个府还说得过去,两个府都是这样,就很奇怪了,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众人在议事厅商量,姜云心回到房里,想来想去,也觉得此事蹊跷。 案件未破,她也没有办法专心休息,坐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去了证物房。 证物房里,有水鸿卓收到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红色的字迹写着,没心没肺,死不足惜。 八个字血淋淋,阴森森。姜云心后来仔细地研究过,这八个字,确实是用血写出来的,是人血。 字迹和屈昊穹尸体衣服上的字迹是一样的。 但是这个纸条上的血迹,和屈昊穹尸体衣服上的血迹,是不是同一个人的血,那就不好说了。这个年代没有这么先进的仪器,没有办法查得那么细。 姜云心将纸条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水鸿卓死气沉沉,了无生趣地坐在牢房里,望着屋顶发呆。 他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上半辈子过的都是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日子,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成了阶下囚,十分唏嘘。 水家听说少爷坐了牢,水德元立刻就赶来了。 这几天他也是心力憔悴,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眼睁睁耳朵老了好几岁,头发都白了一些。 这种孩子,真是来讨债的啊。 水德元来了,方明宴也不能不理,只好接待了一下,大概的说了一下情况。 第269章 水德元都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求情。 在家里看着也是谦逊恭敬的儿子,怎么在外面,竟然会做出这样荒唐胡闹的事情来。 水德元的脑子还没把这件事情理清楚,姜云心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水大人。”姜云心一见水德元,还挺高兴:“你在就最好了,我正要去找你。” 水德元莫名其妙:“找我?你是姜家的小姐?” “是,我是刑狱司仵作。”姜云心说:“我想请问一下水大人,令郎水鸿卓,会不会用左手写字?” 姜云心这话一说,方明宴立刻看向她,又看向了他手里的纸条。 那纸条,是水鸿卓收到的没错,但是,他害怕吓着家里人,因此没有对其他人说。只悄悄交给了方明宴。 所以水德元也看见了写着血字的纸条,但是他不知道这和他儿子有什么关系。 当下,水德元说:“阿卓小时候,确实是左右手都会写字的,但是随着年纪增长,渐渐就只用右手了。他现在是否会用左手写字,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水德元说:“他不是在刑狱司吗,去问问便知。” 正好,他也要去看看儿子。 但是方明宴坦白地说:“水大人,你觉得水鸿卓现在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水德元一下子被问住了,然后从心里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哀。 不知不觉的,他儿子已经不是配合查案的知情者了,在方明宴心里,他已经是一个疑犯了。 之所以方明宴对他还客气,那只是因为他们同朝为官,多少还给他一点面子罢了。 “哎……”水德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几岁。 如果方明宴说的这些事情如实,水鸿卓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最多最多,也只能靠家里庇佑,做一个富贵闲人。什么前途仕途,想都不要想了。 “方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去阿卓的书房里搜一搜,再问一问他院子里的小厮,他们或许知道。” 除了罗宝,水鸿卓身边还有好几个小厮,不过没有那么信任罢了。也还有丫鬟,负责院子里的洒扫整理,铺床叠被。如果水鸿卓可以用左手写出这么端正的字,一定自己在书房里练习过,很有可能被下人看见。 那些练习的纸,也未必都会及时销毁。 方明宴让水德元就在刑狱司稍事休息,自己带着人去了水府。 水府里刚办完定亲宴,红喜字还贴在墙上,红绸缎还挂在门上,按理应该是阖府都喜气洋洋的,可是恰恰相反。 方明宴进了门,从管家开始,心情都很沉重。 “方大人。”管家说:“我家老爷出去了,不在府里。” “我知道,水老爷在刑狱司,我过来找点东西。”方明宴道:“水鸿卓的书房在哪里?” 管家愣了一下,不太明白。 方明宴脚下不停往里走去。 “再把所有水鸿卓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找来。”方明宴看着管家还是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沉下脸来。 “你是要阻碍刑狱司办案吗?” 管家一个激灵,不敢,不敢。 没有人敢阻碍刑狱司办案,如果这会儿管家敢点头,相信立刻就会被方明宴拿下。 管家带着方明宴去了水鸿卓的院子,进了书房。 小厮丫鬟七八人,一字排开在院子里。 薛东扬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见过水鸿卓,用左手写字?” 这奇怪的问题。 小厮丫鬟们面面相觑。 薛东扬道:“好好想想,有,还是没有?” 水鸿卓也不是才子,不会天天在书房里读书写字,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更不是个个都有资格进书房去伺候的。 就在院子里丫鬟小厮冥思苦想的时候,姜云心和荆风华都在书房里翻找。 水鸿卓的抽屉里,乱七八糟的,放着许多练过字的纸,有些还揪成了一团。 姜云心将这些纸一个一个地摊开看,上面写的多是些不着四六,狗屁不通的诗,估计是水鸿卓自己做的。 明明是个纨绔子弟,还有种文人酸臭,真是叫人无语。 第198章 没心没肺,超出预期 终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纸里,姜云心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姜云心顿时激动起来,连声道:“大人,大人。” 方明宴快步走过去。 这是一张冬天的时候,画的寒梅傲雪,不是成稿,只画了一大半就揪成一团随手塞在抽屉里。 姜云心不明白这些少爷为什么画又不画完,不画完也不扔,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没画完的画上,是题了诗的。 一首读也读不通的诗。 而这首诗的字迹,和水鸿卓接到的纸条上的血字,非常的像。 姜云心立刻拿出了揣在身上的纸条,将纸条打开,放题诗边做比较。 字迹鉴定,如果有同样的字当然是最好,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同样的笔画就行。 每个人写字的笔迹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和字好看不好看没有关系。甚至不用会写字,画画也行,画圈圈也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众人都围在桌子边看,方明宴点头:“确实是一样的。” 水鸿卓身上没心没肺的纸条,就是他自己写的。屈昊穹衣服上的没心没肺几个字,也是他写的。 第270章 姜云心道:“莫非人是水鸿卓杀的?为了什么,争风吃醋?” 不好说,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宋囡是个大美女,让屈昊穹和水鸿卓都迷得神魂颠倒,这一点肯定没错。要不然的话,水鸿卓也不会在明知道这是自己兄弟的外室的情况下,还对她起了非分之想。 薛东扬问完了院子里的小厮丫鬟,推门进来。 “确实有人看见过水鸿卓用左手写字,但是用得很少,只是偶尔一见。而且,他日常所有的字都是正常右手写的,偶尔用左手写一张,也都撕毁了。” “诺。”方明宴说:“这里有一张没撕毁的。” 薛东扬一看,拿着出去给小厮辨认一下。 但是小厮也不能确定,毕竟之前也没怎么见过。 “但是这画,确实是少爷的。”小厮说:“这是今年年初大雪的时候画的。” 画是,那字十有八九也跑不掉了。 当下,方明宴便让人将那幅画拿着,回刑狱司去。 如果说,有一个人可以将罗宝和田盛的行踪打听的清清楚楚,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被赶出了府,出府后去了哪里,那这个人,必然是水鸿卓无疑。 谁都会被人怀疑,只有水鸿卓不会。他打听,旁人知道了,只会觉得他念及旧情,心中仁慈,不舍得从小跟着的小厮罢了。 “水鸿卓确实是有动机的。”姜云心说:“现在只剩下一个奇怪的地方了。” 如果杀死屈昊穹,罗宝,田盛这几件事情,水鸿卓都参与了的话。他为什么要将这将事情的原因说出来,把自己牵扯进去? 难道不应该死也不说才对吗? 只是对宋囡起意,甚至参与了处理婴儿,这些都还有救。虽然名声尽毁,但只要运作的好,下半辈子还能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富贵闲人。 可如果被查出参与杀人,那就是要掉脑子的事情啊。 方明宴想着水鸿卓承认时候的模样,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在看见罗宝尸体的时候,水鸿卓的害怕,不是假的。” 这话给了姜云心一些启示,她突然一拍巴掌。 “我知道了。” “你说。” 姜云心说:“因为他真的害怕了。虽然他知道屈昊穹会死,田盛会死,罗宝会死,但是罗宝的死,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不是死这个结论,而是死的这个过程。 如果说屈昊穹的死亡惨烈程度是三十,田盛的死亡惨烈程度是二十,那么罗宝的死亡惨烈程度就是九十。 他虽然没少一个器官,但这是千刀万剐,临死前受的罪可是大了。 姜云心说:“他们很可能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关系,虽然是同盟,却没有多少信任。水鸿卓不是正人君子,他也曾经做过欺辱宋囡的事情,也许后来,他表示出了一片痴心,认为宋囡会因此倾心。可是在看见罗宝之后,他突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宋囡的恨,不是水鸿卓想的那么简单可以消散的。要不然的话,罗宝不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所以水鸿卓开始怀疑,自己就是下一个目标。 他不得不多透露出一些消息,让刑狱司尽快抓住宋囡。至于宋囡被抓住之后,会不会把他供出来,那还可以挣扎一下。 宋囡是凶手,就算是她供出自己,一个阶下囚杀人犯的供词,又有多少可信呢?而现在,必须把他们控制起来,他才能安全。 水鸿卓此时正在牢里纠结,看见方明宴一行人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纠结过。 既希望刑狱司尽快抓住宋囡,又害怕刑狱司抓到宋囡。既希望方明宴能放他走,牢房里可不舒服,又闷又难闻,他一辈子都没在这样的地方待过。 但是,他又害怕方明宴说他可以走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囡如此心狠手辣,若是出去,他会不会也和罗宝一样? 各种矛盾情绪的撕扯,简直要把水鸿卓给撕碎了。 方明宴进来,没有说放,也没说不放。没说别的,直接拿出来他的画。 水鸿卓顿时呆住了,一瞬间寒凉从脚底升上去,全身僵硬。 他万万没想到,方明宴会找到这个。 “这是你的画吧,也是你题的诗。”方明宴说:“用左手写的,和没心没肺,血债血偿八个字的字迹一模一样的。” 水鸿卓条件反射就要否认。 “不用否认了。”方明宴说:“你院子里的小厮已经指认了,这画,是看见你亲手所画。你父亲也说了,你是从小左右手都可以写字的,不过长大后,左手用得少了。” 水德元根本不是这么说的,方明宴只是做了小小改动,只要能糊弄住水鸿卓就行。 水鸿卓果然被糊弄住了,他死死的盯着画上的字,仿佛要盯出一朵花来。 “说吧。”方明宴替水鸿卓下了结论:“为什么要杀了屈昊穹,屈昊穹跟你不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吗?就为了宋囡,兄弟也不要了?” 第199章 没心没肺,最后一个 水鸿卓看着从自己书房里搜出来的,和血字一模一样的寒梅傲雪图的时候,终于无话可说。 “我不想杀屈昊穹的。”水鸿卓哭道:“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情同手足,怎么会杀他。” 第271章 方明宴精准地找到关键点。 “这么说,屈昊穹的死跟你是有关系的?” “我没想到他们会杀人。”水鸿卓说:“他们明明跟我说,只是吓唬他一下。” “仔细说说吧。”方明宴示意师爷拿笔拿纸记录。 水鸿卓确实没想杀人,更没想杀屈昊穹。但是他确实对宋囡十分喜欢,也找屈昊穹讨要过宋囡。 可是屈昊穹不给。 外室,小妾,虽然是肌肤之亲的关系,但是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物品,互相送过来送过去,拿出来招待客人,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但是屈昊穹不愿意,他对宋囡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十分喜欢,舍不得。 另一方面,嫌弃,看不上。 这两种情况的拉扯,就带来了一个结果,屈昊穹既不愿意放手,也不愿意善待宋囡。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默许水鸿卓对宋囡的占有。 还有田盛和罗宝,下人敢放肆,都是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后果。 宋囡虽然衣食无忧,但日子过得非常不好,郁郁寡欢。 水鸿卓十分心疼,于是想要从屈昊穹手里,把宋囡救出来。 宋囡是签了卖身契在屈昊穹手里的,水鸿卓也不能去偷,屈昊穹要不是心甘情愿地,偷来了也没用。他可以告到衙门,把宋囡抓回来。 所以他们必须先想一个办法,让屈昊穹心甘情愿地放人。 水鸿卓的办法就是吓唬他。 “说好了只是吓唬吓唬屈昊穹的。”水鸿卓说:“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杀了他。” 从屈昊穹被杀开始,事情就不在水鸿卓的计划中了。 方明宴仔细端详水鸿卓,感觉他没有说谎。 方明宴问:“他们,是什么人,除了宋囡,还有谁?” 果然,水鸿卓说出了昝成双的名字。 “他是富贵酒楼的厨子,和宋囡是老乡,也被宋囡搭救过,很同情宋囡。我觉得这个人能用。”水鸿卓想得很周到:“我本想着,让人把屈昊穹绑了,装作宋囡的老相好,吓唬他一下,让屈昊穹把人放了就行。可是没想到,他们把屈昊穹杀了。” 屈昊穹被杀,水鸿卓很惊慌,他当时的惊慌害怕都不是假的。 但是到那个时候,还能稳住,觉得宋囡恨屈昊穹也情有可原。而且,他那个时候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刑狱司的人介入了,宋囡他们肯定不敢露面,自己也不敢联系他们,只好按兵不动。 一直到田盛死了,罗宝也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 水鸿卓突然意识到,宋囡的恨,绝对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而且,无论昝成双还是宋囡,都不是能下这样杀手的人,有另外专业的凶手出现了。 这个认识让水鸿卓彻底的害怕了。 所以当方明宴让他没事儿了可以离开了的时候,他死也不愿意。 他总觉得,刑狱司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离开刑狱司,随时随地,都可能人头落地。想着罗宝身上的千刀万剐,他就腿软。 方明宴听水鸿卓说完,皱眉道:“所以去租马车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你并不知道她是谁?” 水鸿卓摇头。 “我哪里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那我问你,田盛和罗宝的消息,你是如何传递出去的?” “写纸条。”水鸿卓说:“我把他们要的消息写在纸条上,送去富贵酒楼边的客栈,天字三号房里。他们不住在那里,但是我们商量好,只要有消息,就在客栈大堂的桌子上,放一个绿色的木盒。看见盒子,就知道有新消息了。” 只要对客栈掌柜说,有个东西寄存,在柜台存放一下,一会儿有人来拿,给点钱,掌柜也不会多心。 暗号这事情,不知道的时候,你想不到。知道了,就是那么简简单单。 水鸿卓说完,大家一起看他,看得他想哭。他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方明宴缓缓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句实在话。” 水鸿卓愣愣点头。 方明宴说:“你认识宋囡的这些日子,你对她如何是真的好,还是你以为的好。是尊重,还是也将她当做一个玩物?” “宋囡孩子的死,你有没有推波助澜。罗宝和田盛欺负她,你是出面制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鸿卓只觉得一身一身的冷汗,哗啦啦地往下流。 方明宴道:“那你接着想想,你觉得宋囡是应该感激你呢,还是……你是下一个?” 水鸿卓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差一点没能爬起来。显然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算他嘴硬说自己是为了宋囡好,喜欢宋囡,但是这种好和喜欢,也不是纯粹的。 他只是想让宋囡从屈昊穹的玩物,变成他的玩物。 然后啪的一声。 水鸿卓跪在方明宴面前。 “大人救命,大人救命。”水鸿卓说:“只要我离开刑狱司,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大人,你要救我。” 方明宴不想救水鸿卓,但是,职责在身,也不能放任不管。 当下,方明宴让人去请水德元过来,这事情,必须让水鸿卓父亲知晓。 一码归一码,杀人凶手要抓,但是水鸿卓做的这些事情,也必须要说清楚。可不能万一水鸿卓真的被害,死得不明不白,到时候水家难免会把责任推到刑狱司来。 第272章 刑狱司是怎么查案的,怎么查来查去没查出结果,凶手没抓到,人还继续被害呢? 水德元在知道了水鸿卓做的这些事情,尤其是听说他们还埋了一个可能是水鸿卓的孩子,也可能是屈昊穹的孩子之后,差一点气死。 家里又不是管得那么严不让见红颜知己,又不是娶妻后不让纳妾,何至于为了一个旁人的外室,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 第200章 没心没肺,眼皮底下杀人 “糊涂,糊涂,糊涂!”水德元指着水鸿卓的鼻子骂道:“荒唐,荒唐,荒唐啊!” 水鸿卓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不一定承认自己糊涂,也不一定承认自己荒唐。但是现在一把看不见的刀架在脖子上,他害怕了。 良心什么都是不可捉摸的,怕死是真的。 水鸿卓哭兮兮的,抱着水德元的大腿。 “爹,您一定要救救我,您求求方大人救救我。”水鸿卓抱着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水德元虽然很想打死这个逆子,但是怎么办,毕竟是亲生的,养了真大。还订了婚,打死他,也要向很多人交代。 没办法,水德元只好豁出一张老脸,站起身,对方明宴一揖到底。 “求方大人救救我这不孝的东西。” 方明宴其实肯定是要救的,但既然水德元这么说了,那就顺水推舟给个面子。 “水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方明宴毕竟比水德元小二十岁呢,不论官职的话,算是晚辈,也不好倨傲。 水德元叹口气,当下,几人商议了一下。 想要找到他们,不容易,京城虽然可以戒严,但实在大,为了水鸿卓这样的理由全城戒严,闹出特别大的阵势,皇帝可能不愿意。 这事情要是闹得沸沸扬扬,老百姓肯定要打听。 这是怎么了,抓什么人啊?哦,抓凶手,杀了谁,为什么杀? 不能深究,深究大家一起丢脸。 只能悄悄地抓。 最好的办法,是引蛇出洞。 水鸿卓,就是那个最好的鱼饵。 水鸿卓一听说大家要用他做鱼饵,吓得发抖。 “大人。”水鸿卓努力给自己找理由:“凶手如此凶残,我出面去联系,万一一个不慎,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方明宴没说话,水德元立刻就在水鸿卓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不然呢。”水德元说:“除了你,谁去凶手不会起疑心?这种要命的事情,难道他们会相信,你会到处说吗?” 方明宴为水德元如此识大体感到欣慰,这也是他叫人请水德元来的目的。要是他跟水鸿卓说这话,水鸿卓不一定愿意,如果他不愿意,自己也不好逼他,万一逼他出了什么事情,还要承担责任。 现在不一样了,爹开口让儿子上,就没刑狱司什么责任了。 “水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方明宴说:“我自会派人,尽力保护令郎周全。” 当然只是尽力,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什么。 水德元下了决定,虽然水鸿卓十分害怕,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听话。 方明宴在客栈里外布置下人手,水鸿卓和之前几次一样,抱着一个绿色的盒子,进了客栈。然后给了掌柜一点钱,将盒子留在柜台上。 之前的几次,看见了绿色的盒子,昝成双就会出现。他也不直接和水鸿卓见面,而是走到水鸿卓身边,两个人像是对暗号一样,把事情偷偷摸摸的一说,各自分开。 今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水鸿卓的心情很复杂,他既希望因为前几次的来往,对方足够信任他,能被他约出来。 可是,他又希望对方不要上当,千万不要出现,要是出现的话,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看见明天清晨的太阳。 水鸿卓放了箱子之后,就坐在了之前一直坐的位置,客栈大堂的一个小角落里,要了一壶茶两盘点心。 方明宴已经安排人在客栈里面和周边埋伏了下来,只要昝成双一出现,立刻抓捕。虽然他们没人见过昝成双,但是他的相貌已经被荆风华画出来了,而且他人高马大,铁塔一般的壮实,是特征非常明显的。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淌,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客栈里,也有人盯着。虽然方明宴看水鸿卓不顺眼,可若是在刑狱司的保护下,还是让水鸿卓被杀了,也是一种耻辱。 水鸿卓如坐针毡,一会儿喝一口水,一会儿喝一口水。 昝成双始终没有出现,宋囡也没有出现。 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大家都已经快失去了耐心,有点烦躁起来。 莫非,对方已经走了?杀了三个人,他们已经心满意足,远走高飞? 或者,他们并非时刻在这周边,还没有发现水鸿卓要联系他们。 再或者,对方来了,但是,已经发现了方明宴的布置,所以暂时还没有想到可以偷偷摸摸和水鸿卓联系上的办法,因此按兵不动。 就在众人的猜测中,突然,水鸿卓倒了下来。 龙桥就在大堂边的包厢,从窗帘缝隙中,可以将水鸿卓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他并未见到任何可疑的人接近水鸿卓,甚至出现在大堂里,但依然不敢松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但是,万万没想到,水鸿卓就这么轰然倒地。 第273章 龙桥一惊,不等他考虑要不要冲出去,客栈里的伙计已经看见了,连忙跑了过去。 “公子,公子……”伙计摇了摇已经瘫在地上的水鸿卓:“来人啊,快来人……” 一个正在店里吃饭的大夫跑了过来。 说起来,这个大夫还是姜云心介绍的。 根据她以前的经验,在这样的行动之前,最好找个医疗人员在一旁待命,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以第一时间救治。很多时候,时间就是生命,等到出了事再去找大夫,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方明宴听取了姜云心的意见,索性叫了个熟识的大夫去酒楼里坐着,没什么事儿就当请人喝了杯茶,万一有事儿呢。 没想到果然有事儿。 大夫过去一看,水鸿卓中毒了。 在大家的监视下,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水鸿卓下了毒。 好在大夫在方明宴的要求下,提前带了各种药材,银针,连忙给他催吐解毒。 方明宴等人颇有点郁闷,万万没想到,还是给对方得手了,而且,对方连一点行踪都没露,就这么得手了。 客栈里没有新的伙计丫鬟厨子,都是一直做的人,但是他们不能让客栈里不进客人。 伙计想来想去,想起自己给水鸿卓上茶的时候,在后院,有一个去借茅房的姑娘,和他擦肩而过。 毒,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下的。 第201章 没心没肺,轩辕阁 这是京城里生意很好的一个客栈,上面是住宿的,下面是吃饭的,到了饭点的时候人来人往,甚至要等位置,除非清场,谁也不能盯住每一个人。 可如果清场,那就动静大了,难免被对方察觉。 所以谁也没注意到那个姑娘。 方明宴叫人去将荆风华画的,去租马车的女子画像拿来,给伙计看了一下。 伙计只是和那姑娘擦肩而过,店里有那么多客人,一天要擦肩而过很多人,说实话他没有多少印象,也没仔细去看对方的脸,更是因为对方是个姑娘,所以特意略避开一些低下了头。 这是客气,也是礼貌,他在酒楼里只是个伙计,若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那就不礼貌了。 但是伙计在认真仔细地看了画,又仔细回想,再看了上面的描述之后,摇了摇头。 脸虽然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还有身高体型的综合描述。 “我觉得不是。”伙计说:“样貌我记得不是太清楚,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但是我撞见的姑娘,应该是没有这么高的。” 他比划了一下:“大约只有这么高。” 明显比租马车的姑娘要矮一些。 大家也不是很意外。 租马车的姑娘,因为已经在外人面前露过一次脸了,他们每个人都将那张脸记在心里,如果再出现的话,不可能认不出来。她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谨慎起见,未必会出现。 而又出现一个陌生脸孔,也不奇怪。 现在已经有了除去宋囡,厨子之外的第三个人,那么有第四个人第五个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就在此时,有人从远处跑来。 是姜云心,姜云心身后还跟着两个差役。 这次的行动姜云心没有跟着,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武功,杀人不眨眼,到底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还是见谁杀谁。 姜云心不会武功,还是待在刑狱司里面安全,若是跟着出来,大家难免分心。 但是姜云心此时出来了,而且非常匆忙。 她知道方明宴在哪里,直接找了过去。 方明宴就在酒楼对面的茶馆的包厢里布置抓捕,本来水德元也在的,但是现在水鸿卓中毒抢救,水德元已经去守着儿子了。 姜云心匆忙推门进去,大喘了几口气:“大人。” 方明宴一看姜云心这样子:“出什么事了?” 姜云心左右一看,包厢里都是自己人,除了方明宴就是龙桥,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 “轩辕阁给我送来一封信。” 一时间,方明宴和龙桥都没有反应过来。 “谁?” “轩辕阁,那个杀手组织。”姜云心道:“东阁和西阁那个。” 一个叫做轩辕玉的江湖女子,因为被男人辜负,成立了一个杀手组织,要杀尽天下负心人。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人心变化,分成东阁和西阁。 东阁依然遵守原来的规定。西阁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杀手组织,只看钱,不分人。 而和别的组织不同的是,东阁和西阁依然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别说外人认不清,就是他们内部自己,也不太分得清。 只是进入西阁对东阁来说是一种背叛,而西阁的人感觉东阁的人,都是迂腐愚蠢。 道不同不相为盟。 姜云心现在收到的这封信,落款并不分东西,只是轩辕阁,但是从内容上来看,是东阁的信。 简单地说,这是一封道歉信。随信一起的,还有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这信的笔迹,和租车的时候,留下的笔迹是一模一样的,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至于是不是姓柳,就不知道了。 方明宴看完信,有些担心的,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姜云心。 龙桥也一脸担心,两人看着姜云心,有点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样子,生怕姜云心下一刻就崩溃了。 第274章 因为这封信上明确地说了。 西阁接的这一单生意,目标对象是姜云心的这一单生意,委托人,正是姜建白。 姜云心的父亲,那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将她养育成人的姜建白。 信上,非常准确地说明了,时间,地点,姜建白的要求,定金五千两,事成后再付一万五千两。必须死要见尸,方可结尾款。 并且,接了此单的人,因为违背了轩辕阁的规矩,已经被处决。五千两定金奉还,另外的五千两,作为赔偿。 退一赔一,轩辕阁的老大是讲究的。而且很有意思,生意没有完成,钱却没有赔给姜建白,而是赔给了姜云心。 一封信的重点都在解释为什么轩辕阁会对姜云心下杀手,深表歉意。 信的末尾,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此次进京清理门户,看见不平事,因此出手。屈昊穹,罗宝,田盛,荒唐残忍,实在当诛。水鸿卓罪不至死,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言语简洁,字迹清晰,爱恨分明,有错就认,这轩辕阁的人,是讲究的。 但是姜云心沉默了。 之前他们确实怀疑过,买凶杀人的人,就是姜建白。 但那只是怀疑而已,如今,却几乎是坐实了。 “我不明白。”姜云心喃喃的说了一声:“我真的不明白。” 姜云心说着,抬头看向方明宴。 方明宴朝龙桥摆了摆手,龙桥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薛东扬从下面上来,正要说话,龙桥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了? 薛东扬挑了挑眉询问。 龙桥轻轻摇了摇头,一言难尽,一会儿再跟你说。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跟在方明宴身边,习文习武,同吃同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能读懂彼此的意思。 关上门,方明宴走了过去。 姜云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方明宴走了过来,蹲下身,伸手,轻轻的在她头上摸了摸。 姜云心一头雾水。 “?” 这是几个意思? 方明宴的手顺着姜云心的头顶,滑到她脑后,微微用力,然后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难受就哭吧。”方明宴说:“不要硬撑着。” 第202章 陈年旧事 姜云心很感动,但确实哭不出来。毕竟姜建白也不是她的亲爹,对于姜建白要杀她这件事情,只有郁闷和愤怒,伤心是不伤心的。 但是方明宴这么弄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要是不伤心的话,好像怪对不起他的一番心意的。 姜云心只好乖乖地在方明宴的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方明宴感觉到了姜云心的重量,一动不动的撑着,犹豫了一下,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虽然方明宴在办案的时候也能说会道,但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姜云心。 母亲早逝,继母不爱,父亲要置她于死地。若非是还有一个哥哥,姜云心简直是孤身一人,孤苦伶仃,孑然一身,无家可归了。 姜云心靠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气氛已经渲染够了。 姜云心也是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眼睛只是有点红罢了,完全没有眼泪,没办法,实在是哭不出来。 但是这在方明宴看来,就是故作坚强。 “我没事儿。”姜云心说:“我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之前种种,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谁会要我的命。” 方明宴在姜云心身边坐下,沉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姜建白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却要自己女儿的命,真是歹毒凶狠,枉为人父。” 现在不说这没用的,姜云心问出灵魂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杀我。” 而且愿意出两万两白银,买凶杀人。两万两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姜云心沉吟道:“我觉得,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发生的变故。 不然的话,这个年代的人,想要自己女儿的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可以制造各种各样的意外。 年纪小的时候就不说了,之前在姜家,那是继夫人要他们的命,所以不敢大张旗鼓。可如果是姜建白想要他们的命,易如反掌。 可那时候他只是冷眼旁观,并未亲自动手。只能是虽然已经不在意他们了,但是他们的死活是无关紧要的,所以自己不愿意动手。 毕竟是一双儿女,不是街边的小猫小狗,自己动手和别人动手总是不一样,就算没有不舍得,正常人也不愿意干这事情吧。 姜云心突然一双眼睛闪闪亮看向方明宴。 “大人,我觉得这么严重的事情,能让姜建白愿意花两万两银子摆平的事情,那一定是个大事。甚至关系到姜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儿。”姜云心道:“你知道朝廷,最近有什么大事儿吗?” 这一下,还真把方明宴问住了,愣了一下。 姜云心是何等机灵,虽然方明宴还没说话,但是她立刻就看出了问题。 “真的有?”姜云心立刻就道:“什么事情?” 但是方明宴却没说,他沉默了一下:“这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是我手上办的,只是听说了一二。而且,是个秘密的事情,也不好对你说。” 第275章 方明宴还挺有保密意识的呢,姜云心对这方面的规定也是懂的。虽然这个年代她没接触过什么机密,但是以前有相关经验。 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 “要保密的那你别说。”姜云心很善解人意:“我不问。但是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 姜云心不耐烦磨磨唧唧的,其实她想和姜建白摊牌。但此事重大,至少要等姜云天回来,兄妹一起才行。 “我会查清楚的。”方明宴沉吟着:“最近朝廷确有一桩陈年旧案,但是这案子,我怎么也想不出来和你,和姜家有什么关系。” 姜云心只问了一句:“有多陈?” 方明宴算了一下时间:“那时,你尚未出生。” 姜云心松了一口气:“那确实跟我没关系了。” 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能让一个没出生的人来抗吧。 “不对。”方明宴突然皱眉,仔细算了算:“不对,那一年,你刚出生,你的生辰是冬天,十一月十五对吧。” 姜云心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不瞒他说,这生辰姜云心也知道没多久,还是拐弯抹角从荆风华那里打听来的。不然的话,一个人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多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方明宴说:“之前你和马修能解除婚约,我不是也出了点力吗?” 不是出了点力,是出了不少力,事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可收拾的。方明宴也是从那时候起,记住了姜云心的生辰。 “哦哦哦。”姜云心想起来了:“嗯,那继续说。” 方明宴说:“那件旧案发生的时间,和你的生辰,倒恰好在一个时间,几乎就挨着你的生辰,在一个月份里。” 这就有些巧了。 但也只是有些巧了罢了,也不能怎么样? 姜云心实在是忍不住,她脑子转了转。 那时候自己刚出生,方明宴也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娃。但是现在竟然了解得还挺清楚,可见这案子不小。 这案子,但是一定很轰动。现在只要年纪超过三十五的都知道,在衙门的档案卷宗中,也一定留下了记录。 其实这种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但可能有其他的内情,方明宴既然为难不好说,那姜云心自然不会问。 但是可以自己查。 姜云心心里琢磨开了。 等回去之后,和荆风华好好聊聊,看要怎么查。荆风华是一定会支持自己的。 至于方明宴,他有职位在身,可能顾虑要多一点。 见姜云心发呆,方明宴心里也不是滋味,将心比心,就算是她对姜建白已经足够失望,这也算是雪上加霜了。 好在姜云心还是比较冷静的,也让方明宴放心了一些。 放心之后,两人突然都觉得有点尴尬。他们在一起好像只是权宜之计,怎么现在就这么自然,搞得像是真的情侣一样了呢? 方明宴顿了一下,退开一点。 “没事就好。”方明宴说:“轩辕阁虽然号称替天行道,杀的都是负心汉,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罪之人只有律法惩处,若是人人都像她那样,岂不是天下大乱。” 这一点,姜云心是赞同的。 不过轩辕阁的人此时已经不在京城,远去江湖,要查要抓,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要进宫一趟。”方明宴说:“将此事禀告皇帝,对轩辕阁的缉拿处置,还需要专人专办才行。” 就像是对火雨族的彻查,最终派了姜云天去一样。刑狱司的职责是管理京城内,或者地方上报的疑难案件,一旦查实,需要进一步追缉凶手,如果凶手就在京城,那责无旁贷。 要是离得远,也不是方明宴一个人能干得了的事情。不然的话,一个凶手找一年,刑狱司就别干其他事情了。 姜云心其实觉得轩辕阁这事情做得挺解气的,挺大快人心的,但是三条人命,还牵扯到朝廷官员之子,也要有个交代。 但是这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于是她说:“好,你去。我这几天也有点累,我也回去休息休息。”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姜云心只等方明宴不在刑狱司,就打算去找荆风华,好好地研究一下陈年旧事。 第203章 山芋干 方明宴果然急匆匆进了宫,姜云心也急匆匆回了刑狱司。 然后就去找荆风华,然后就把荆风华拽走了。 两人在院子里留下一道虚影,在后面走过来的薛东扬和龙桥面前带出一阵风。 “小姜和荆师爷这要是要干嘛?”薛东扬不由地道:“龙桥,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 薛东扬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 “小姜和荆师爷关系特别好。” 龙桥莫名其妙:“他们两个关系本来就好啊,一个书院的,那么多年的同窗,那关系能不好吗?荆师爷不还是小姜介绍进来的吗?” 而且,他们在书院多少是有点同病相怜,抱团取暖的,自然关系更好。虽然没有同生死,但确实共患难了。 “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薛东扬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你说,是不是不太好,小姜毕竟现在和大人……我的意思是,小姜现在挺难的,她不会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了,才和少爷在一起的吧?” 第276章 龙桥很想把薛东扬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觉得少爷是仗势欺人的人?” 薛东扬立刻道:“那当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再说小姜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姑娘啊。”龙桥说:“别瞎操心,小姜跟荆风华就是兄弟,他们俩都认识多少年了,还是能看对眼,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人和人的关系是十分奇怪的,一男一女,如果朝夕相处,能擦出火花的,很快就能擦出来。擦不出火花的,大抵就是兄妹了。 都觉得对方很好,非常好,但没有爱情的事儿。 荆风华被姜云心拽走,很奇怪。 “怎么了,又出什么大事了?又来案子了?还有没有点消停。” “不是案子的事情,是我的事情。” 当下,姜云心就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荆风华说了,包括自己想要查当年的案子。 荆风华一听,也严肃下来。 “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爹要杀你,这是为什么啊?” “不知道。”姜云心说:“但是我暂时还不能和他撕破脸。” 为什么不能撕破脸,这个问题姜家兄妹是商量过的。 若是撕破脸,这事情抖出来,这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就算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是彻底断绝关系。 那样的话,姜家所有的一切,就跟他们没有关系。最多最多,姜云心带走母亲的嫁妆,姜云天分一笔有限的财产。 然后分家。 那可就亏大发了。 姜云心自己还好,反正她也没有资格继承家业。但是姜云天可是姜家嫡子,凭什么因为别人的错误,放弃自己应得的? 就算姜云天自己努力可以挣下一份前途,但是谁也不嫌钱多。谁也不嫌弃家大业大。 “不行。”当时姜云心就义正言辞的姜云天说:“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能便宜了别人。谁也别想把我哥的钱抢走。” 姜云天说:“哥哥的,就是你的。” “对。”姜云心毫不客气地说:“谁也别想把我的钱抢走。” 钱和正义,缺一不可。 荆风华想了想说:“你要说查现在朝廷在干嘛,这个不好办,大人既然不让问,问了可能要出事。但你若说查一桩十八年前的旧案,我觉得可以试试。” 这么大张旗鼓,那不该是个小案子。不是个小案子,那就是家喻户晓。之所以他们不知道,不是因为孤陋寡闻,是因为他们年纪太小。 荆风华比姜云心也就大一岁,姜云心刚出生的那会儿,他也还没断奶。 既然如此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上了年纪的人打听。 姜云心和荆风华是多光明磊落的人,怎么能干那偷偷摸摸的事情呢。 两人当下就出去了一趟,去了一趟集市,然后从集市里,扛回来一篓子的山芋。 山芋是秋天的粮食,这会儿市场上不多见,都是地窖里存下来的,贵,但是过了冬的,要么就坏了,没坏的都特别甜。 姜云心花大价钱买了一框,然后荆风华任劳任怨地背了回去。 直接背进伙房。 刑狱司的伙房挺大的,厨子帮工打杂小厮,一起有七八个人。这会儿中饭的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了,晚饭还没开始,大家坐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 脚步声响起,他们还以为是出任务没赶上饭点的差役,抬头一看,却是姜云心和荆风华。 “姜小姐,荆少爷?”张婶连忙迎了出去。 她是厨房里的头子,厨房里的人和事情都归她管,人很和气也热情,格外照顾姜云心。 按她的话说,刑狱司里来个姑娘不容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得让人吃好喝好。当然,自从姜云心和方明宴有那若有若无的传言之后,就更照顾了。 “这是干什么?”张婶看着荆风华将沉甸甸一个大框放下,一看,山芋? “张婶。”姜云心笑道:“刚才在街上看见有卖山芋的,突然想吃山芋干了,你看这天气,能做吗?” 张婶恍然:“能做,这有什么不能做的,哪里还要你去买,你想吃了知会一声,我跟采买说一声第二天就能送来,我给你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做好了给你送去就是了。” 姜云心是会做人的,她自从进了刑狱司,就跟下面的人搞好了关系。 其实很容易,方明宴治下严谨,刑狱司里上到薛东扬龙桥,下到小厮丫鬟,虽然大家会开玩笑说八卦,但没有歪得斜的。也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子,就为难找事儿。 何况姜云心会做人,完全没有仗着自己是世家小姐,对下面的人都客客气气,又有钱,时不时给小丫头买个花儿,给大家买点零嘴,给婆子家孙子买点玩具。 因此前阵子风言风语的时候,大家都是站在她这边的。隔壁来串门闲聊的大妈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被张婶直接用扫帚打出去了。 “还嫌弃姜小姐,什么这样的姑娘就是倒贴我们家都不敢要,真是脸有那么大。姜小姐就是退婚那也是个顶好的姑娘,你那傻儿子,踮着脚也够不上!” 张婶说完这话没几天,姜云心和方明宴就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出双入对起来。于是她很得意,感觉自己非常有眼光。 我就说吧,姜小姐值得更好的男子,我们大人,多好啊。 第277章 大家鼓掌赞同。 姜云心在听小丫头说起这一段的时候,简直要笑死,只觉得张婶太可爱了,得多给她大孙子买点玩具才行。 第204章 满门抄斩 这会儿,听说姜云心想吃山芋干,这有什么问题,做就是了,也不多难。 “山芋干我会做,这是有讲究的。”张婶说:“洗净,削皮,切片,然后蒸,蒸完晒,晒完再蒸。这样就好吃了,又软糯又有嚼劲,特别好吃。” 姜云心以前都是买现成的,从没自己做过,听张审议说,挺复杂。 于是姜云心从荷包里拿出点碎银子来。 “这是我自己想吃的,麻烦张婶。”姜云心说:“这点钱,给大家买点吃的,辛苦了。” 张婶一看,立刻板着脸说:“姜小姐你这见外呢,我们是刑狱司的厨子,就是给你们做吃吃喝喝的,晒个山芋干收你钱,这不是笑话吗?” “这叫什么收钱。”姜云心坚决地把钱塞给张婶:“这是给大家买东西吃的。” 于是大家都很开心。 理所应当和小恩小惠,并不冲突,同时使用效果更加。 姜云心和荆风华也卷起了袖子:“今天正好我们没事儿,我们也一起做。” 张婶这下没有赶人,她心里有数,像姜云心荆风华这样的小姐少爷,受宠也好不受宠也好,从小没做过农活儿,十指不沾阳春水,厨房里的事情更是没做过。 偶尔做一下,新鲜好玩儿,一会儿觉得辛苦,自然就不做了。 于是张婶也没有说不好,干脆拿了小凳子出来,拿着盆和水,众人卷了袖子,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儿。 姜云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干活儿聊天是没有具体话题的,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聊着聊着,荆风华就将话题聊到了小孩出生的时候,反正也没人知道荆风华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就吹了起来,说算命先生给他看了,说他出生的时候,风云变色,京城必有大事发生。 大家都知道他在瞎吹,但是吹牛嘛,就是这么吹。 于是在两人拐弯抹角的带动下,话题朝向了他们需要的结果。 “说起来,那年还真出了一桩大事。”有一个年纪和张婶差不多大的厨子说:“算是大事吧,反正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满门抄斩。” 姜云心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满门抄斩,为什么?”姜云心忙问道:“是哪一家啊?犯了什么事情,要满门抄斩?” “哎,你们都没听说过了,当年也是高门世家啊,一朝落败不如草。”厨子感慨道:“来来来,我给你们说说。” 听厨子这么一说,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就都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人人都知道,可见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不过年代久远,大家已经把能聊的都聊完了罢了。 厨子道:“话说十七年前,左丞许修然,牵扯了一桩走私兵器的案件。在他负责的往京城运送的粮草中,发现大量兵器,被认定勾结三皇子密谋造反,满门抄斩。” “那真是……眼见他就楼塌了,百年世家,大大小小一百人啊,全部被处死,哎……就在菜市口,哭喊声真是三里外都能听见。听说啊,直到死,许丞相也喊着冤枉,但是这谁知道呢。” 厨子自然不认识左丞相这么高的官员,他所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街坊闲谈。 不过这就够了,在姜云心的引导下,哗啦哗啦,真的假的说的热闹,说了半天。 一直说到洗干净,切成片,上了蒸锅,姜云心和荆风华这才意犹未尽地回房。 能打听的,也都打听得差不多了。各种版本都听了好几个,真真假假不知道,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不会错。 “左丞相许修然。”姜云心说:“你知道这个人吗?” “没听过。”荆风华说:“你知道的,我对仕途没什么兴趣,当朝的官人都认不全,更别说十几年前的。” 姜云心点了点头,心里就琢磨开了。 事情确实是一件大事情,但这事情,跟她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难道跟姜建白有关系? 姜云心算了下时间,十七年前,姜建白确实已经在朝为官了,不过是个小官,跟左丞估计搭不上边。自己在家中这些年,也从未听姜建白提过,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个眉目。 “在菜市口问斩,这事情但是肯定全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姜云心说:“你说刑狱司的档案室,会不会有相关的卷宗?” 若是旁人,肯定不能查,可是他们是刑狱司的人,特别是荆风华,是刑狱司的师爷。师爷查档案,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不知道。”荆风华说完,和姜云心对视一眼,去了档案室。 这不是什么机密要地,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放在这里,所以门虽然不是敞开的,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挂一把锁罢了。 打开锁,两人进了门。 档案室很大,一排一排地按照时间分得很清楚,在刑狱司这段时间,姜云心也来过几回。但是一般翻找的都是近期的资料。 十七年前,那应该是卷宗深处的卷宗了。 两人数着时间,一直往里找去。 十,十二,十五……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姜云心正一五一十的算着时间,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第278章 “你们在找什么?”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一起回头。 只看见方明宴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着他们。 幸亏天还没有黑透,档案室的大门也开着,这两人为了看着方便,在桌上柜子上点了好几个灯,将房间里照得明晃晃的,一点儿也没有偷鸡摸狗的模样。要不然的话,方明宴真想把他们抓起来。 “大人你回来啦。”姜云心拍拍胸口:“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方明宴走进来:“你们才吓我一跳好吗,我还以为闹贼了呢?” 姜云心摆摆手,这事情本来她也没打算瞒着方明宴,光明正大的事情,没什么好瞒的。只是方明宴忙,她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事情耽误他时间。 而且,方明宴有官职在身,说不定不方便。她和荆风华,反而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方明宴走进来:“你们在找,十七年前左丞许家的案卷资料吗?” 姜云心点头,你懂我。 但是很奇怪,为什么方明宴会突然想到? 第205章 十七年前的死人 对上姜云心疑惑的眼神,方明宴哼笑一声。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方明宴说:“倒是挺贴心,会为我着想,一句没问我。不过伙房说,你和荆师爷在那洗了一下午山芋,可没少聊当年的案子。” 这就尴尬了。 姜云心挠了挠下巴,忍痛说:“大人真是目光如炬,观察入微,什么都逃不过你。好吧,地瓜干晒出来,分你一半。” 正在门外等着一场腥风血雨的薛东扬和龙桥差点呛死。 四两拨千斤,都来学学,这就是在生活中的运用。 饶是方明宴见多识广,也确实没见过如此打岔的,但被这一打岔,刚才的话都说有点接不上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方明宴叹道:“好吧,记得要分我一半。” 气氛一散,攻守易形。 方明宴并不往里走,而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都出来吧,别找了。” 虽然方明宴没有生气,但是既然让他们别找了,他们也不能公然抗命。两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这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方明宴欣赏了一下姜云心郁闷的表情,心里舒服了一些,这才道:“找也没用,当年许左丞的案子,资料并不在刑狱司的档案室里。” 姜云心一听,立刻又来了精神。 方明宴这意思,并不是拦着她查,而且听起来,要帮忙? 姜云心有些犹豫,迟疑道:“大人……” 方明宴抬手打断了她:“你到我书房来一下,荆师爷去休息吧。”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姜云心和荆风华,旁人可能会用青梅竹马,同窗知己,郎才女貌,等等等等。但那是方明宴,一定是狼狈为奸,难兄难弟,狐朋狗友…… 这个认知,自从第一次去文心书院,看见他们俩幕天席地,四仰八叉,滚一地酒瓶睡在院子里就知道了。 哪个好人家的小姐少爷是这么喝酒的,哪个彼此有意思的小情侣,能在院子里横成那样? 浪漫点荆风华不得给个胳膊让姜云心枕着?体贴点,半夜也得把人抱进屋里去啊,睡在外面多硬多凉。 于是荆风华给了姜云心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走了。 姜云心老老实实跟着方明宴进了书房。 只见方明宴的书房大桌子上,堆了许多卷宗。 “这是来大案子了?”姜云心惊了:“什么案子?” 这么多卷宗,这得是死了多少人啊。 方明宴却做了个手势:“喏。” “啊?” 姜云心不明白。 方明宴说:“你要找的卷宗,都在这里。” 姜云心很意外。 “你说,这是十七年前左丞许修然勾结三皇子谋反的资料卷宗。” 方明宴赞许:“查得挺明白了,关键词一个都不少。” 姜云心讪讪,谁说不是呢,毕竟在伙房跟大叔大妈们聊了一下午呢。细节不好说,重点还能弄错吗? 方明宴说:“巧了,我这次进宫,皇上正在发火,说起此事。这案子十七年前是确凿无疑的,但是最近,有了一点新的发现,当年的事情,可能有蹊跷。许家一门忠烈,当年和三皇子谋反,皇上痛心不已,不敢相信。可是谋反是大罪,谁也救不了许修然。那一场动荡,死人无数,还有无数人流放发配,远离京城。” 姜云心点头。 这些场景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电视电影看过啊,小说也看过啊。 秋后斩首,株连九族,发配宁古塔什么的。 方明宴说:“最近抓到一名江洋大盗,招认罪行的时候,顺带说出一件事情来,十七年前,他曾经偷过一个富商的一袋黄金。” “这和许家勾结皇子造反有关系吗?” “说起来,当年的事情给皇上的印象太深,很多细节,都是他亲自审的。其中有一个证据,就是许修然的一个亲信,叫做时臣济的,身上藏有密谋信件,被皇城军围攻,宁死不降,最后放了一把大火,在屋子里活生生地烧成了一具焦尸,信件也被烧毁。” 姜云心沉吟着:“那种情况下,虽然好像证据烧掉了,可是,更叫人起疑心吧?” “正是如此道理。”方明宴道:“可是据江洋大盗形容,他偷黄金的那个人,和时臣济长得十分像是。皇上命人找出时臣济的画像给江洋大盗看,他确定就是此人,不过不在京城,而是远在一个边塞小镇。他从那人身上一个袋子里,偷了足足百两黄金,都是金锭。 第279章 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银子。 这是随身带着的,其他没随身的呢,银票珠宝,谁知道还有多少。 一个原来应该已经死的人,却没死,而是在遥远的地方复活了。还发了财,大富大贵,这就叫人不得不多心了。 姜云心道:“那个时臣济,现在能找到吗?” “这就不好说了。”方明宴道:“据江洋大盗说,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地方是两国交接,人来人往,据他观察,他偷金子的那人,也非住在那里,只是路过。这么多年过去,谁知是死是活,去了何处?” 但这是疑点。 当年,许修然说根本没有私通信件,举报之人说有,就在时臣济身上,已经被堵在一处,只要将人拿下,一搜便知。 时臣济是许修然的人,若是没有,自然应该站出来为许修然证明清白。可是他用这种决然的方式烧死了自己,死无对证,反而是把许修然推上了风口浪尖,无力辩解。 可是如果许修然没死,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当年的推断全部是错的,时臣济没有为了隐藏信件以身殉主,而是得了大笔的钱,远走他乡,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他的钱哪里来的,是否已经背叛了许修然,最亲近的部下背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案子的调查,都出了问题。 皇帝开始怀疑,当年的案子,是不是别又内情。 方明宴说:“本来此事交给了威猛将军调查,但这几日皇帝觉得他调查不利,他的大女儿嫁的人家,正是当年指认许修然的其中一名官员之子。所以怀疑他有所偏袒,这不,我正好过去,就撞上了这差事。” 姜云心总算是明白了。 “所以这差事,现在落在了你的手上?” “对。”方明宴道:“准确地说,是交给了刑狱司。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是没办法,皇命难为啊。而且,我见你这么上心,这事情交在我手里,你也更好查看。” 方明宴看着桌上的一堆卷宗,也是叹气。 十七年前的案子,如今物是人非,很多当事人年岁已大,记忆模糊,或者干脆不在人世。怎么查? 三皇子本来是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但是此后被贬为庶人囚禁起来,没过两年,便抑郁自尽。 皇子虽然是位高权重的存在,但是皇帝儿子多,这个不行还有另一个。但是可能难过了一下,过去,也就过去了。 十七年过去,这事情早已经埋进黄土无人提起,云烟散尽。 第205章 当年有一个孩子 看着方明宴桌上一堆卷宗,姜云心突然萌生一种想跑的冲动。 本来她不找方明宴问,是怕他不方便,万万没想到,现在不但方便了,还变成了差事。 这就是两个性质了,差事,那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啊。 姜云心突然也想叹气。 但是叹完之后,她立刻坐了下来。 “大人,你说这些卷宗里,有没有跟姜家,就是跟我家有关的?” 她的初衷,只是想知道姜建白为什么要杀她罢了,并不想给什么人翻案,也不想查什么旧案? “不知道。” 方明宴的回答简洁明了,然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云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白了方明宴的意思,但是:“大人,我觉得,今天太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明天再看?而且,看卷宗,这难道不是师爷的活儿吗?” 我只是一个仵作罢了,让仵作熬夜看卷宗,是不是很奇怪?不专业的人干不了专业的事情啊。 “我知道。”方明宴说:“明日自然是要找荆师爷的,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方明宴终于说到正题。 姜云心严肃起来。 方明宴说:“我虽然没有经历过谋权篡位这种大案,但是也见过历史记载。这种案子,只要牵扯就很麻烦。你父亲确实奇怪,但是我希望,不要和此案有关。” 若是有关,就怕是大麻烦。 不过当年姜建白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但愿没有这个档次插手吧。 姜云心被方明宴说得也有点郁闷,这个年代有诛九族的罪,一人犯法,全家牵连,可不止是子女不许考公这么简单,是真要命的。 万一姜建白真糊涂做了什么,那自己这条命,陪葬的也太冤枉了吧。 方明宴看姜云心脸色不大好,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有办法救你。” “什么办法?” 方明宴莫名有些尴尬:“没什么,总之我有办法,晚了,去休息吧。” 然后方明宴就赶人了,表示自己也要休息了,一天天的早起晚睡,自己的命也是命。 姜云心十分郁闷地回去了。 想想睡不着,抓住一个路过的龙桥。 “龙哥龙哥,问你一个问题。” 龙桥不明所以:“你说。” 姜云心说:“假如,有一大家子犯了个大罪,诛九族的那种。在什么情况下,这家的女儿可以免受株连呢?” 龙桥毫不犹豫地说:“这简单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要这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了。娘家就算是犯了再大的事情,也不会牵连到你。本朝律法,只要定亲就算夫家的人,当然了,若是夫家嫌弃你退了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一般不会。” 第280章 “为什么不会?” “那多凉薄。”龙桥说:“一般人家就算是再想撇清关系,也不会在风口浪尖上,这样虽然合情合法,但说出去总是无情。所以即便是嫌弃这家的女儿,也要缓一缓,等这事情过去,再找由头处理。” 姜云心明白了。 “恶男。” “……”龙桥顿了顿,微弱反抗:“也不能以偏概全,要是男子入赘,也是一样。” 姜云心点头:“恶女。” 行吧,对事不对人,龙桥无话可说。 姜云心回房休息去了,她大概明白方明宴的意思了。如果姜家遭遇灭顶之灾,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不再是姜家的人,自然就不会承担连带责任。 不过那都是万不得已的了,现在不至于。 第二天一早,方明宴果然不但叫上了姜云心,还有龙桥薛东扬,能识文断字就行,一起在书房里,整理当年的卷宗资料。 不但大海捞针,而且毫无头绪。 这堆卷宗里,最多的是口供。从上到下,各种各样的人的口供,有些口供上,竟然还带着血,可见当时情况惨烈。 姜云心叹气道:“这些口供,也不知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严刑逼供出来的,又有几分可信度。 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左丞相许修然之所以被认定参与了三皇子谋反案,是因为在一批粮草中,夹带了大量的武器。刀枪剑戟之类,这批粮草,是从湖州运来,每年都有,年年如此,但只有今年,粮草出了问题。 接着有人举报,三皇子意图在中秋宴会上逼宫,他养的死士已经分批入宫,就等这批兵器,然后趁机杀进皇宫。 一般来说,江湖侠士你带一把刀进京,这很正常,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一天三五个,也很正常,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但是大量的就不正常了,一天几十上百人,一定会引起城门守军的注意,所以这些人只能化妆做各种身份进京。但是兵器,就没办法了。 许修然这事情,碰了皇帝的逆鳞,因此一撸到底,牵连无数。 方明宴理出几条线来。 第一,查那批运粮的队伍。 第二,查找时臣济。 第三,当时和许修然,和三皇子有矛盾的人。 第四,在所有的口供中,分量最重,由许修然,或者三皇子身边人给出的口供。但是这些人大多也已经死了,没办法找来问话了。 对姜云心来说,还有一点,就是查和姜家有关联的资料。 别说,还真没有。 姜建白当时够不上这么大的案子,站队都没有资格的那种,虽然也是朝廷命官,但是和京城里其他的吃瓜群众没有什么区别。 姜云心沉吟着,既然如此,是不是我多心了?姜建白要杀我,跟当年的案子是没有关系的。 她正想着,方明宴递过来一张纸。 “你看这个。” 姜云心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份供词,签的名字是燕草。 听起来,是个女子的名字,字迹也秀气。 “这是什么人?”姜云心从头往下看,只见上面写的,是许家的一些琐碎事情,提到了许夫人。就是许修然的正妻。 方明宴道:“这个燕草,是许夫人的贴身丫鬟,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许夫人身怀六甲……丫鬟给的供词上说,见自己夫人出门几次,不带下人,十分诡异。” 身怀六甲?姜云心自然的问:“那孩子呢?孩子生下来了,还是一起被处死了?” 第207章 出生既死 “生下来了,是个死胎。”方明宴道:“我昨日特意找人问了一下,当年许家被斩的时候,许家没有身怀六甲之人,许夫人是产生过的。但是也没有尚在襁褓的孩子。” 姜云心只觉得心里咚咚地跳。 “那孩子呢?” 方明宴说:“不知道,但许夫人有孕是肯定的事情,孩子若是生了下来,无论男女,定也逃不过那场劫难。若是送走,以皇帝的性子,是定要找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被自己灭了门的世家,留下一个孩子,你不是逼着这个孩子报仇雪恨吗? 说不定几十年后,江山覆灭,政权不稳,就有这孩子的力量。 普通人尚且会这么脑补,何况皇帝,那实打实是自己的天下。一想到将来的有一天,可能有人会对自己造成危险,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但是卷宗上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记录,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既不是以叫人不安的威胁方式存在,也没有出现在那次行刑结果中。 皇帝都能下达命令满门抄斩,就绝对不会对一个孩子仁慈。只有一种结果,这个孩子在满门抄斩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荆风华说:“妇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即便是京城条件好,太医医术高明,也不是万无一失。谋逆案不是一时的事情,在之前一定已经有了征兆,说不定许夫人早有感觉。担惊受怕最不利于养胎,这孩子可能没有顺利降生。” 在满门抄斩之前,就已经是一个死人,那自然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听荆风华这么说,大家都觉得颇有道理。 姜云心沉吟着:“大人,如今这案子也没什么头绪,肯定是要走访当年和许家相熟的人。倒不如让我去查一查和许夫人相熟的人,说不定后宅妇人会知道一些前朝不知道的事。” 第281章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前朝有前朝的消息,后宅有后宅的门道。 许夫人是名门之后,在京中闺蜜好友无数。她的闺蜜好友自然也都是有身份的夫人小姐。就算方明宴是奉皇命调查此事,男女有别,也不好和她们说太多话。若是能有一个女性去做此事,当然最好。 “好。”方明宴说:“那这一条线就让云心去查。” 按理说查女眷之间的往来,姜云心确实是最合适的人。可她接了任务之后,思来想去,竟然发现自己有点无从下手。 实在是因为她在京城认识的姑娘实在是太少了,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竟然只有纪若萱。 纪若萱就纪若萱吧。姜云心和她已经很熟,没什么好客气的,当下就在街边买了两根冰糖葫芦,上了纪家的门。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姜云心在纪家的地位可不一般。 之前她只是纪若萱的朋友,可现在她是纪若萱的救命恩人。 纪家谁不知道纪若萱是老爷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大小姐的救命恩人来了,那还不得好好款待? 于是姜云心在纪府门口一露脸,立刻就被纪家的下人嘘寒问暖,众星捧月的簇拥进去。 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姜云心对迎上来的纪若萱说:“你们家是不是太夸张了?这么大阵仗以后我可怎么敢来找你。” 纪若萱上来挽着姜云心左看看右看看,偷偷摸摸地跟她笑:“你不知道,我爹这个人最讲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义气当先。他觉得你那天跳下水去救我,那是再造之恩,跟我耳提面命,以后见到你先磕一个再说话,要不然的话就是忘恩负义。” “可千万别别别。”姜云心大惊失色。 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个年代动不动磕一个的风俗,要是以后纪若萱看见她也磕一个,那真是话都没法说了。 “我知道。”纪若萱笑道:“咱们俩谁跟谁呀?什么磕一个不磕一个的,多见外。” “对对对。”姜云心连连点头。 纪若萱将姜云心拽进房间,开门见山:“我听说最近京城不太平,刑狱司不是很忙吗?你怎么有空来找我?我早想去找你都没敢去呢,怕耽误了你们做事。” “是有点忙,之前出了一桩案子,就是那两个你知道的,那个案子还没有完全完结,但是凶手一时半会儿抓不到,还在努力中,所以就先放下了。”姜云心说:“我来找你是有另一桩事情想你帮忙。” “说。”纪若萱豪爽地一拍桌子:“咱们俩谁跟谁,什么帮忙不帮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皇帝要给许家翻案,这事情到现在为止,虽然已经没有那么保密,可也不是一个可以到处说的事情。 姜云心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问:“你在京城应该认识很多夫人小姐吧?” 纪若萱是在京城长大的,虽然中间出去了一段时间,可是和京城的联系不断。回来之后,和之前的闺中小姐妹也多有联系。 纪若萱大包大揽道:“那当然,你说吧,你想要联系谁?不是我吹牛,京城中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夫人小姐,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算跟他不熟,也能找上牵线搭桥的人,保管什么事都给你办妥。” 不得不说,纪若萱虽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才女人设,但是骨子里的性格和她爹是一模一样的。 凡事义气当先,这种人跟她成为朋友,她把你的事儿是真当自己的事儿。 姜云心一听十分感动,她觉得今天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对了,并且想把自己一个月二两的工钱分一半给纪若萱,不能让人白帮忙。 姜云心说:“你知道许修然吗?” “嗯。”纪若萱竟然点头:“知道,你说的是十七年前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的左丞相许修然吗?” “对,就是他。”姜云心说:“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纪若萱用一种遗憾的表情看着姜云心。 “云心啊。”纪若萱说:“我好歹也是个才女,本朝的史,过去的史,也是都看过的。三皇子同许家谋反这种大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面对纪若萱关爱又遗憾的眼神,姜云心叹了口气。 她怎么给忘了呢,这种大事,就连普通的老百姓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读书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纪若萱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读书人,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可是她读的书一点也不比男人少。 十七年罢了,还来不及掩埋历史。 “那就太好了。”姜云心毫不犹豫地说:“那你对他的夫人,就是许修然的夫人,许夫人你有多少了解?” 这可把纪若萱问住了。 史学就算记得再清楚,也不会写一个协助乱党谋朝篡位的大臣的夫人如何。 纪若萱眨了眨眼:“不认识,不了解,不清楚。” “但一定有人了解,有人认识,有人清楚。”姜云心利落地接了话:“你能不能帮我介绍几个和许夫人年纪相仿,有可能认识她的人,我想要了解一些情况。” “这没什么问题。”纪若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担心地问:“云心,你为什么忽然要查十七年前的谋反案?没有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姜云心正色说:“大人给我的差事,具体我也不能多说,总之你放心吧。朝廷的差事你也知道,我虽然没有官职,总是吃公家饭的。” 第282章 一个月二两银子,也算是吃公家饭吧。省着点花,饿不死。 姜云心这么一说,纪若萱就放心了。然后她说出了一个名字:“根本就不用我引荐,有一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208章 管家记账 纪若萱这么一说,姜云心也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果然是非常合适,也非常熟悉,就是方明宴的母亲方夫人。 方明宴比自己大不了两岁,方夫人和许夫人的年纪也是相仿的。都是京中要员的正室夫人,她们之间就算不熟悉,也一定有来往。 朝堂上,男人有男人之间的来往。内宅里,夫人有夫人之间的来往。就算是互相瞧不上,也有礼仪上的关系。 “你说得对,与其去问不熟悉的人,倒不如问问伯母。” 若是个中有什么蹊跷内情,至少方夫人不会骗他,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姜云心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拍了拍纪若萱的肩膀,转身要走。 “我最近确实有点忙,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聊天。” “唉唉唉。”纪若萱连忙拉住她:“我也去。” 纪若萱挺喜欢往方家跑的,本来姜云心以为她是喜欢方明宴,所以找借口,以看望方夫人为由常去转转。能碰上方明宴自然最好,就算碰不上,在心上人家里多待一待,和他的家眷搞好关系,也是不错的。 但现在她总算明白,纪若萱之所以喜欢去方家,跟方明宴关系不大。因为纪若萱母亲早逝,纪老爷虽然爱女心切,可毕竟是个男人,许多事情不方便。 纪夫人还在的时候,和方夫人就是好友。好友早逝,留下一个女儿,她自然要多加看顾。因此小时候就总把纪若萱接到身边照顾。 也正是因为此,纪若萱和方明宴才有青梅竹马的机会,很多时候两人像兄妹一样相处。 两家都觉得对方很好,青梅竹马又没有血缘关系,如果能撮合成一对自然都欢喜。可是既然两个孩子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强扭的瓜不甜,这也不是能够勉强的事情。 纪若萱当下拽着姜云心跑到了她的小库房,慎重其事地捧出一个盒子来。 里面是一大两小三只发簪,都是红蓝宝镶嵌的,红色和蓝色的宝石交错穿插,镶嵌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翅膀闪闪发光。 “漂亮吧。”纪若萱说:“这是我新得的,一套三支。我想把这只大的送给方伯母,这两只小的,我们一人一只,怎么样?” 纪若萱接过簪子看了看,做得确实精致。 纪若萱的宝贝可不少。纪老爷虽然是个粗人,看不懂女儿家用的首饰头面,绫罗绸缎。但他有一个最朴素的原则,我女儿那么漂亮,什么好东西都配得上。 所以出门在外,但凡看见漂亮的穿的戴的,用得玩的,都会买来讨女儿欢心。 姜云心拿着簪子欣赏,心里酸溜溜的感慨万千,有一个好爹妈,真是比什么都强。 “来。”纪若萱说:“我给你把发簪插上。” 这一刻,姜云心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光。她和邻居的一个女孩子,也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两个人最喜欢做的就是买一样的衣服,扎一样的头发辫子,出去玩的时候跟别人说她们是双胞胎。 纪若萱给姜云心插上发簪,自己也插上发簪。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镜子前照了照。 嗯,好看! “宝珠配美人,相得益彰。”纪若萱十分满意,然后将大的发簪放在盒子里抱着:“走,我们去方府。” 作为方家的当家主母,方夫人还是挺忙的。这么大的宅子,各种事情,大部分要她安排处理。姜云心和纪若萱到的时候,她正焦头烂额地看着账本,看得了无生趣。 一听丫鬟说,姜小姐和纪小姐来了,方夫人十分高兴,连忙让她们进去。 “来来来。”方夫人向姜云心招手:“快过来看看这个。” 姜云心一头雾水的走过去,然后方夫人就将手里的账本塞到了她的手里。 “云心,看看你能看懂吗?”方夫人说:“这是方家今年夏至要备的给各府的礼。” 大户人家,每年要收的礼很多,每年要送的礼也很多。 大节小节,婚丧生辰,根据和方家的关系亲疏,在朝官职高低,对方给自己送礼的厚薄,各不相同。各家主人,脑子里都有明明白白的一本帐。 姜云心看是能看懂的,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虽然她不知道方家和什么人关系好,什么人关系差,但官职大小是能看出来的。可是为什么要她看这个? 姜云心看了看,茫然点头:“看得懂呀。” “太好了。”方夫人特别高兴:“云心,我真怕你看不懂。我知道你在书院学的是仵作相关的知识,以前在家里,你那故去的继母,不把你当方家的嫡小姐,也没人教过你如何管家做账。这里的学问虽然不大,可是繁琐,一时半会儿想要接手也没那么容易。” 姜云心听着云里雾里,开始还跟着点了点头,后来觉得不对。 方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要接手管家,管谁的家? 姜家现在虽然没有当家主母,可是姜建白有好几房侍妾,有的已经在府里十几二十年了,她们几人分摊着管家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她只是姜家的女儿,姜建白又不待见,是不可能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他的。她要管谁的家? 第283章 这时候纪若萱的聪明一下子迸发了出来。 “伯母,是不是云心和方大哥要成亲了?” 姜云心差一点被纪若萱吓死。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要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没有。”方夫人说:“没有这么快。但他们俩年纪也不小了,这不是今年不成就明年,总之也拖不了几年。管家的事情,当然要早日熟悉的好。这样云心一进门就能替我分担,我就轻松多了。” 纪若萱连连点头:“对对对,伯母说得有道理。云心你别怕,管家的事儿也没那么难,我们家我就管着不少事儿,我可以教你。” 方夫人很高兴:“那你可得把云心教好了,到时候我重礼谢你。” 姜云心看着这两人已经定下了她的未来,只觉得一万匹羊驼从心中奔腾而过。 这都是什么事儿呀?她和方明宴的关系,现在可怎么拽回去呀。如果她现在告诉方夫人,她和方明宴其实没有什么,可能会被方夫人活活打死。 姜云心叹了口气,当你融入不进一个话题的时候,你就改变他。 姜云心说:“这个事情不着急,伯母,今天我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情遇到了困难,想找你打听打听。” 方夫人爽快道:“你说。” 姜云心说:“伯母,您和宁清淑认识吗?” 啪的一声,方夫人手中的账本落在了地上。 第209章 触景伤情 谁都没想到方夫人的反应这么大,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姜云心连忙将掉在地上的账本捡起来,放在桌上。 “伯母,您没事吧?” 方夫人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那样子还有点恍惚,姜云心看着再清楚不过,她在平定心里的慌张。 这就奇怪了,看来,方夫人和许夫人宁清淑是真的认识,还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的关系。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听见这个名字就这么激动。 “没事儿,没事儿。”方夫人定了定神:“云心,你为何问起这个?我记得许家,十七年前出了事情,已经没人了啊。” 姜云心心里咯噔一下。 她可不是小白花,也不是一个只有理论没有实践的,刚从学院里出来的学生。 要说在问话时候的技巧,对方的反应,虽然姜云心不是刑警队的,但是耳濡目染,总了解一些。 方夫人这表现,不但是认识宁清淑,而且交往颇深啊。 还有一点,十七年前的事情。 这是十七年,不是一年两年。有些人连自己今年多大了都要犹豫一下算一下呢,何况是十七年前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方夫人竟然不假思索地就报出了十七这个时间,可见在她心里,这是一件非常重要,年年都会想起的事情。 “是公事。”姜云心说:“现在不好细说的,但是大人……咳咳,明宴让我查宁清淑的人际来往。可那时候我刚出生,可能还没出生,这些年,伯母知道的,我虽然一直在京城,可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实在想不出要和谁去打听了。” 方夫人一听是方明宴让姜云心查宁清淑,那就是刑狱司的公事,她有种更紧张了的感觉。 方夫人定了定神:“公事,这就奇怪了,许家的事情都过了十几年了,为何突然要查?是只查宁清淑一个呢,还是许家所有人都查?” “都查。” 方夫人一时也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了。 姜云心一副期盼的目光看着她。 “其实……我们也不是太熟。”方夫人说:“认识自然是认识的,但也就是一般的关系。当年许家的事情,那是前朝的事情,我一个妇人也不太懂。但宁清淑肯定是被牵连的,她只是许家的女眷,这种事情怎么说,跟着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倒霉罢了。” 倒霉,是最恰当的形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夫家荣华富贵,女眷跟着荣华富贵。夫家倒台,女眷自然也跟着倒霉。 这个年代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生死荣辱都在别人身上。女子的一生,都在碰运气。即便是挑选了又挑选,但人和事总会变,谁也看不见几十年后。 方夫人叹了口气:“宁清淑是个性子温和,但骨子里坚强的人。她和许修然成婚之后,恩爱和睦,若不是出了那一件事情,当真是叫人羡慕。” 说是不熟悉,但是方夫人随口说来的事情,却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姜云心便顺着往下问:“其实,碰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和离?宁清淑若是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及时和许家切割,不再是许家的人了,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好像不太好,但那种时候,不是能活一个算一个吗? “宁清淑和许修然夫妻情深,怎么肯呢。”方夫人叹息道:“再说哪有你以为的那么容易。谋逆是大案,当时草木皆兵,别说宁清淑,就算是府里的一个丫头小子,在那个时候跑了,也是要追回来的。” 姜云心点了点头:“那伯母,你知道当时许夫人有了身孕这事情吗?” 可千万别说不知道。 左丞相这么大的官,家里夫人要生孩子,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有无数人盯着,算着年纪相仿的,能不能和自己家结个亲家之类。 第284章 根据方明宴说,许夫人当时身怀六甲,那是快要生产了,瞒不住的。 方夫人果然说:“知道。” “那孩子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夫人说:“我也没特别关心过,不过我想,那孩子应该不在了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能生下来,也不会活过那场祸事。” 姜云心点了点头。 “宁清淑怀着身孕,定要请大夫安胎。身怀六甲,不管这孩子是生下来,还是没生下来,也要请大夫稳婆之类。伯母,你知道宁清淑请的是哪个大夫吗?” 方夫人的脸色有点难看,强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她这样的世家夫人,请的肯定是有经验的有年纪的大夫稳婆,十几年过去,说不定都已经老去了。” 方夫人这话有理,可是姜云心却分明听出来别的意思。 不过也给了她一些思路。 左丞夫人生孩子,请的不是太医也是名医,稳婆不是宫中有经验的嬷嬷,也定是民间厉害的稳婆。 有名声在外的,应该都好找。大不了一个一个问过去罢了,总的也就那么多。如果真是年老过世了,也就罢了,若找不到,就很有意思了。 还有当年许家的丫鬟小厮。他们虽然被牵连但罪不至死,皇帝大概也觉得杀了不少人想表现得宽容一点,无论是否卖身,一概恢复自由身,准许各自回家 那些人里有外乡的,也一定有京城本地的,下功夫找,不可能一个都找不到。 姜云心正在脑子里一条条地理着,纪若萱见气氛有些沉重,当当当当,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锦盒。 “伯母,我给您带了个礼物。”纪若萱说:“你猜猜是什么。” 方夫人看那严严实实的盒子,失笑:“这可怎么猜,总得有个提示。” “有。” 纪若萱说着,突然拽了一把姜云心,和她头靠头。 “这就是提示。” 方夫人好奇仔细地看了一下,看出来了:“你们俩戴着一样的发簪,这发簪是新得的吗,十分精致。” 纪若萱十分得意,歪着头给方夫人看。 方夫人欣赏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你要送我的,该不会也是一只发簪吧。” 纪若萱献宝一样打开盒子。 不但是一根发簪,还是一根一模一样的发簪。 方夫人拿着发簪细细欣赏,再时不时地看看姜云心和纪若萱头上的发簪,突然眼眶一红,一滴泪落在发簪上。 第210章 我也想要这样的儿子 姜云心和纪若萱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这是高兴了,还是伤心了? 方夫人在方家可是没人敢惹的地位,虽然方老爷也难免有几房侍妾,可是都乖顺的很,在方夫人面前低眉顺眼,谁也不敢造次。 没办法,方夫人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儿子争气,年纪轻轻就在朝廷站稳脚跟。就算是方老爷,家中的事情也不能自己做主,要和夫人儿子商量,妾室们,竞争不过,只能乖顺,希望日后方明宴当家,也能善待他们,善待弟妹。 “伯母?”纪若萱小心翼翼道:“您……不喜欢这个……”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方夫人擦了擦眼泪,拿出发簪给一旁的丫鬟,让她给自己戴上。 丫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给方夫人戴上簪子以后,端详一下,笑道:“这个发簪玲珑精致,五彩绚烂,可真是好看。夫人您戴着,和姜小姐,纪小姐站在一起,就像是三姐妹一样。” 瞅瞅这丫鬟多会说话,要不就能是方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呢。 方夫人抚了抚发髻,笑道:“就你嘴甜,我老了,还姐妹呢。不过我要是有这样两个女儿,那真是做梦都笑醒了,不像是儿子……” 方夫人撇撇嘴:“晏儿虽然孝顺,但是无趣,不够贴心,有些呆板。” 方夫人这种抱怨,怎么听都有一点甜蜜的炫耀了,我这好大儿啊。 其实姜云心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有这么个高大帅气又孝顺的儿子就好了。 不过只是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方明宴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占他便宜,可能要翻脸。 纪若萱还进一步调侃起来,她抱着方夫人的胳膊说:“方大哥只要在云心面前不呆板,不无趣,那不就行了。” “对对对。”方夫人应着:“来,你们俩跟我来。” 干什么去? 方夫人起身往外走去,带着他们走到了院子里的另一个房间门口。 这是方夫人的私库。 “还能占你们小辈的便宜不成?”方夫人命丫鬟打开门:“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喜欢什么,自己进来挑。” 方夫人的私库里可是有好东西的。 方夫人娘家也是世家大族,陪嫁丰厚。这些年又攒了许多。方明宴有出息,也常从各处寻摸点好东西来孝敬母亲。 纪若萱一点也不和方夫人见外,高高兴兴的走进去,姜云心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今天讨方夫人欢心的一对簪子,是纪若萱送的。方夫人这是回礼。 可纪若萱送的礼她收了,方夫人的回礼她也跟着收,就有点儿,一点没付出,尽捞好处的感觉了。 方夫人看着姜云心那表情,上去牵着她的手。 “云心,你在我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有什么顾虑。我知道你娘留给你的东西都在府中,虽然都是你的,现在也不好动。千金小姐,“你那些头面首饰实在太少了,多从我这挑一些带回去,配衣服换着戴。” 第285章 要不是怕对姜云心的名声不好,方夫人都想让她搬到家里来住。 这一说,姜云心更觉得不太好。 “跟我客气什么?”方夫人说:“等你和宴儿成了亲,我这些还不都是你的。” 纪若萱一听,立刻卷了卷袖子:“那我可得多挑几样,等云心和方大哥成了亲,我就不好意思再开口要东西了。” 姜云心知道纪若萱这是今天看方夫人情绪不太好,故意说这话逗她开心呢。 果然方夫人听着,轻轻的拍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见什么好东西开口就要,就没听你说过不好意思四个字。” 几人插科打诨,气氛轻松不少。 这确实是姜云心第一次进有这么多宝贝的库房,是谁的无所谓,欣赏一下总是好的。 方夫人也随意的在库房中看着,任何在一处停了下来。 因为角度的问题,透过空挡,姜云心正好能看见方夫人的半张脸,可是方夫人却看不见她。 她看见方夫人定定的看着某一处,脸色哀伤了起来,仿佛刚才的欢声笑语都是强颜欢笑。 方夫人面前放的是一只锦盒,但是她只能看见锦盒的盖子,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不过方夫人的伤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将盒子盖上。然后将盒子放进了下面的一个箱子,恍若无事的往一旁走。 看来这盒子里的东西十分独特,姜云心默默记了下来。 但既然方夫人将盒子收了起来,显然是不愿她们看见的,要不然的话就会直接喊她们过去欣赏。 姜云心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非要把别人隐藏的秘密挖出来。而且她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而是对她很好的朋友之母。 姜云心没说什么,她和纪若萱一人在方夫人的库房里挑了两样心仪的东西。 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方夫人自然不放她们走。将两人留下吃了饭,这才派马车送回去。 其实她觉得姜云心完全没有必要回刑狱司休息,方家那么大,怎么不比刑狱司的小屋子舒服。但姜云心说最近忙,还有事情要回去禀报,方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人。 不过方夫人决定,下次等方明宴回来的时候敲打敲打他。这是你未来的媳妇儿,你的心上人,可别真当手下那么使唤。 姜云心回到刑狱司,随手抓过一个差役一问,方明宴也回来了,便急匆匆过去找他。 方明宴也是刚回,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看姜云心过来了。看姜云心风风火火的样子,方明宴奇道:“你这一天哪去了?” “去你家了。”姜云心开门见山:“我有一个发现,你要听听吗?” 自然是要听的,于是方明宴关了书房的门窗,听姜云心说了自己的疑惑。 方明宴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你的意思是我娘的库房里有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可能和十七年前的案子有关?” “不是十七年前的案子,是十七年前的许夫人。”姜云心说:“我觉得,你娘和许夫人的关系,不是她说的那样平平淡淡。” 方明宴虽然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宁清淑,但对姜云心还是信任的。姜云心观察细致,既不会夸张,也不会隐瞒。 姜云心又说起了方夫人对着库房里的某一个东西有些伤感,然后进一步怂恿:“大人,你去把那个东西偷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方明宴惊呆了,看着姜云心。 “怎么了?”姜云心解释说:“我不是好奇,但是我觉得,在伯母想起伤心往事之后,看着走神的东西,说不定就有关联呢?” “所以……” “所以我们看看那东西是什么,万一有什么线索呢。”姜云心蛊惑道:“那又不是别的地方,是你家。你偷你娘的东西,那怎么叫偷呢,那叫悄悄的拿。” “呵呵。”方明宴说:“你倒挺会说话的,母亲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直接问呢?” 第211章 不可描述 这是一回事吗?姜云心毫不犹豫地道:“我也没让你直接问啊。万一真的有什么,你一问,伯母不就起疑心了吗?到时候她换个地方一藏,那我们上哪儿找去?” 竟然说得非常有道理,方明宴无言以对。 “行吧。”方明宴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想来想去,自己母亲院子里有什么戒备,自己一清二楚,去库房偷一个东西罢了,应该不会被抓现行。 退一步说,就算被抓到了,毕竟是自己家,问题也不大。母亲总不会抓他去衙门。 这么想一下,方明宴心里安稳了一点。 但是,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你得跟我一起去。” 姜云心惊呆了:“为什么?” 又不是去龙潭虎穴,自己又不会武功,只不过是回自家的库房取个东西罢了,干嘛还得把她喊上? 到时候万一两个人一起被抓,那多尴尬?倒不如让方明宴一个人承担。能丢一张脸,就别丢两张脸。 方明宴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去指点方向,我又不知那东西在何处,我一个人去有何用?” “就在库房里,第二排中间的架子,下面的一个箱子。”姜云心连说带笔画,恨不得把库房的平面图给方明宴画出来:“那是你娘的库房,你没进去过吗?你难道不应该对里面了若指掌吗?很好找的一个地方。” 第286章 她相信方明宴只要进了库房,一眼就能看见。 但是方明宴坚称自己对那个库房并不熟悉,也不过是小时候去过两回罢了。 方明宴说:“那是母亲的库房又不是我的,我平时那么忙,就算去看母亲,也不过是在她屋子里陪她说话。难道我这么大了,还天天伸手找她要东西吗?” 姜云心被怼得无言以对。 “这毕竟是偷东西,不能正大光明地翻找。”方明宴说:“我若自己去了,进了库房两眼摸黑,半天找不到,很容易被发现。若是找到了,还找错了地方,拿错了东西,岂不是功亏一篑。” 姜云心万不得已,只好答应方明宴。等到夜黑风高,万籁俱静,陪他一起去他家偷东西。 因为此事过于丢脸,所以两人谁也没说,哪怕是龙桥和薛东扬都只知道方明宴和姜云心出门了,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啧啧啧。”薛东扬摇头道:“这几日如此忙,少爷和小姜还有精神出去散步,感情真是太好了。” 龙桥深以为然,点头。 两人回去休息不提。 姜云心和方明宴在夜色的掩护下到了方府。 虽然方明宴号称自己对母亲的库房并不熟悉,但这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对自家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堵墙一个洞都非常熟悉。 姜云心只要跟着他就行了,反正自己既不认识路也不会武功,除了到地方指一下,什么都干不了。 方明宴带着姜云心爬过了几个墙,指着前面道:“这就是母亲的院子,这个角就是库房。” 姜云心点头,最基本的方向感她还是有的。 方明宴说:“那我们现在就进去,这会儿院子里的所有人应该都睡了。” 姜云心继续点头。 于是方明宴拎着姜云心轻松地越过了院墙。 姜云心不得不感慨。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如说守卫,比如说院墙,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就算是方家这样的人家,只要有一个会武功的人,也是来去自如。 过了墙,两人果然已经站在了库房门口。 姜云心指着月色中的库房:“我们怎么进去?” 门上有锁,这把锁只有一把钥匙,钥匙就在方夫人身上。 其实不是多难开的锁,一刀就能劈了,但这一刀下去,估计方府的所有人都要出来围观自家大少爷夜闯自家库房了。 方明宴也觉得有点为难。 于是姜云心继续出主意:“要不,你先去伯母房间,把钥匙偷出来。等我们进去看过,你偷偷把钥匙放回去。” 方夫人的钥匙就放在卧房的柜子里,她都知道,方明宴一定也知道。 月光如水,方明宴看着姜云心,想要把她脑子晃一晃,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水。 “我是刑狱司老大,不是贼头。”方明宴说:“你能不能想我点好,一会儿让我偷这个,一会儿让我偷那个的。” 姜云心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想啊,我这不也是为了查案没办法,总不能让我去偷吧。你去偷,好歹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下,最终还是方明宴屈服了。 没办法,除了屈服,他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他也做不出半夜去母亲房里偷库房钥匙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他在外面欠了多少钱要偷母亲的私房平账呢。 “跟我来吧。”方明宴说了一声,走了过去。 方明宴没走大门,却绕过了房间,走到了库房房间的后面。 姜云心也跟了过去,只见方明宴走到了窗户边,转头看了一眼姜云心。 姜云心十分奇怪。 今天白天进库房的时候,她就注意观察过门和窗子,门是有锁的,窗户也是从里面拴上的,不好弄。 但是方明宴看了姜云心一眼之后,叹了口气,朝她招招手。 姜云心走了过去。 然后方明宴向姜云心的头顶伸出手来,就在姜云心疑惑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从姜云心头上拔下了一根发簪。 姜云心连忙捂着脑袋,可别哗啦一下子披头散发了。这个年代的人头发长,不好打理。 只见方明宴拿着发簪走到窗边,对着锁扣的地方戳了几下。 窗子开了。 姜云心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还有这种技术,很可以啊,以后还是刑狱司老大当腻了,还可以干点别的营生。黑白两道都熟悉,肯定能如鱼得水。 方明宴将窗子打开后,伸手一拽,便跳了进去。 进去以后感觉不太对劲,又跳了出来。 姜云心:“……” 方明宴:“……” 两人面面相觑。 “来吧。”方明宴无奈伸出手:“我扶你。” 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夜空,万籁俱静,谁能想到,在方府的院子里,方家大少爷和未来的大少奶奶,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212章 一定是幻觉 两人总算是无惊无险的进了库房,库房里很黑,又不敢点灯,两人只好借着微弱的灯光,摸索着,慢慢地往前走。 虽然姜云心白天注意观察过,但毕竟是只来过一次的地方。而且白天是从门进,晚上是从窗户里,里面挺大,一排排的货架一模一样,她也要注意看才能确认。 第287章 正往里走,突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方明宴脸色一变,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声音。 “东西在哪里,快点。”方明宴低声催了姜云心一下。 要是一会儿被人堵在库房里,那可就丢人了。 “隔壁那排,就在那里……”姜云心快步走过去,正要说话,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难道是出什么事了?方明宴有些不放心,往窗口走去,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算是暴露自己,他也是要管的。 可是姜云心刚蹲下来要打开盒子,方明宴就匆忙走过来了,而且还一把将她拽起来。 姜云心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方明宴脸色看不清楚,但是语气很郁闷。 “我们被发现了。” “啊?” “是被薛东扬发现的,这个家伙真是坏事。”方明宴低声抱怨一句:“先躲一下。” 姜云心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薛东扬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但是外面显然已经有人往库房来了,她也听见声音了。 难道今晚真要被抓? 姜云心正在想这可怎么办,已经被方明宴给拽了起来。 “先躲一下。”方明宴说了一声,拽了姜云心就往一旁走。 这个库房里能躲人的地方不多,墙边有一小段窗帘,方明宴也没办法,拽着姜云心就躲了进去。 里面的位置很小,方明宴靠着墙,姜云心只能靠着方明宴,两人离得很近,有一点奇怪。 姜云心有点尴尬道:“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方明宴就站在她身后,她能感觉他呼吸的热度。 方明宴沉默了一下,他也觉得有点……怎么说呢,世家公子,风流的是真风流,但是,家教严的是真家教严。 虽然方明宴也是英俊潇洒,但是一点儿都不风流倜傥,从未和女子有过如此亲密接触。在母亲的从小教导下,只有夫妻,方能如此亲密。 所以方明宴现在也绷直了身体有些僵硬,但是他哑着嗓子说:“你要是不怕被发现,现在就可以出去。” 反正方家的人抓着你,也不会把你送官的。 姜云心一听方明宴这么说,立刻不动了。 那不行,要被抓一起被抓,她不能一个人出去丢脸。 于是两个人都不动了,虽然一片黑暗,但姜云心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肯定有点红,因为有点烫。 就在这时候,薛东扬的声音喊了一声:“窗户开了,有人进了夫人的库房。” 姜云心和方明宴同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薛东扬你可真机灵。 库房进人可不得了,大家立刻就紧张起来,几个人直接从窗户进来,还有人喊着,赶紧去找方夫人拿库房钥匙,查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姜云心和方明宴是偷偷摸摸进来的,不敢点灯,薛东扬他们可不怕,一人拎着一个灯笼,将库房里照亮。 方明宴大概感觉到了姜云心秉着呼吸的紧张,想安抚她一下,轻轻伸手搭在她肩上。 姜云心吓了一跳,差一点没蹦起来,好在忍住了,立刻转头怒视方明宴。 方明宴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姜云心也不敢说话,只好蔫蔫的。 就在薛东扬带着人一排一排检查的时候,方夫人也拿着钥匙赶来了,她打开了门,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姜云心要查看的地方,不过她没有打开,只是一看,发现一点儿都没被动过,就松了口气。 万幸,姜云心还没来得及上手,所以没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薛东扬和几个侍卫还在检查。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进了库房,但是刚进方家库房的人,肯定不是一般小贼,因此大家都还比较谨慎,随时准备拔刀。 方夫人看了一眼就回去休息了,那东西在就行,其他的抓贼之类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 其实她十分想把锦盒揣在袖子里拿回房间,但是她想了一下,那样就太明显了。本来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也许不是对方的目标,要是这么一藏,那不是告诉对方这个值钱吗,反倒是更危险。 所以方夫人叮嘱薛东扬,一定要检查仔细了。 薛东扬连声应着。 虽然今天晚上的真的纯属意外,他是临时有事回府拿东西的,路过方夫人院子的时候,看见院子边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这可是当家主母的院子,当然要谨慎,他害怕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贼闯了进来,若是伤了惊了夫人就不好了,于是就上了围墙。这一看不得了,库房窗子似乎是开着的。 薛东扬虽然不负责府里的安保,但夫人的吩咐当然要服从,继续搜查。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薛东扬到了姜云心和方明宴的藏身之处。 至于为什么方明宴会留下痕迹,实在是因为在自己家里,确实没那么谨慎,大意了。 这里搜查的侍卫,就数薛东扬武功最高。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角落里有呼吸的声音。 方明宴可以用内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姜云心不行,不会武功就算是屏息静气,声音也逃不过薛东扬的耳朵。 薛东扬伸手按在了腰上的武器,慢慢走进,然后猛地拉来窗帘。 一瞬间,三个人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第288章 薛东扬惊呆了,差一点喊出来。 少爷,小姜,怎么是你们? 但是方明宴立刻伸手捂住了薛东扬的嘴,捂了一下,立刻放手。 别处搜查的人听着这话似乎不对劲,赶忙问了一声:“薛哥,有发现吗?” “没,没有。”薛东扬立刻说:“没有发现。” 那边哦了一声,没有多心。谁能想到库房里藏着一个可以威胁薛东扬的人呢? 方明宴立刻挥了挥手,让薛东扬快走快走,别让他们暴露了。 薛东扬一脸茫然恍惚地将帘子给拉上,转身,同手同脚的往前走。 他此时心里只觉得万马奔腾,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我看见了什么?半夜三更,少爷和小姜在库房里抱成一团?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我今天晚上吃多了吃撑了,要不然的话,我不会幻觉到这个地步的。 第213章 相同的记忆 谁不知道薛东扬方明宴手下最明宴忠心耿耿的人呢?他说了没有事儿,那自然是没有事儿了,谁都不会怀疑。 于是在薛东扬的带领下,大家将库房仔细搜查了一遍。 什么人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薛东扬说:“可能是贼人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听见了动静就先跑了。” 众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丢东西,也没有人受伤受惊。 于是大家退了出去,薛东扬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窗子。 然后薛东扬说:“今夜不太平,为了免得夫人害怕,我就守在院子里。你们也多辛苦,今夜在四处转转。” 薛东扬是未来方家家主最得力的亲信,在方家其他下人眼里,那就是半个主子啊。 众人都散了,分成若干小队,去其他地方巡视。薛东扬可不敢走,他背对着窗户,站在院子里。 少爷,你们要干点什么就赶紧吧,我给你们把门望风。免得一会儿里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被别人看见了。 等外面没了声音,方明宴和姜云心终于从帘子后面出来了,方明宴走到窗边,开了个小缝隙往外看去,只看见月光下,孤零零的薛东扬。 他放心了。 还不错,这小子还是挺机灵的。 有自己人在外面守着,方明宴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上:“快,看看东西在哪里。” 不用他催,姜云心已经走了过去。 她早就看好了位置,要不是刚才薛东扬来打了个岔,说不定都已经到手了。 姜云心到了放置东西的那个货架,蹲下来,打开了记忆中的锦盒。 库房里有很多盒子,但是,每个盒子都是有区别的。又不是统一打造的快递箱,自然各有不同。 盒子上没有锁,姜云心很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只银镯子。 看起来平平无奇。 姜云心将镯子拿起来,凑到火折子边看。 这是个做工十分精致的镯子,上面雕刻着流畅的花纹线条,花纹之间,镶嵌着五色碧玺石,看着便是上品。 不过看起来有年头了,有些沧桑陈旧的感觉。 姜云心和方明头挨着头的看。 姜云心说:“这镯子,怎么我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说完之后,见方明宴没搭话,姜云心转头看他。 却见方明宴的表情有点奇怪。 方明宴缓缓说:“这镯子,我也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云心本来还没觉得什么。 “这是你娘的镯子,看她如此重视的样子,应该是非常喜欢的,你见过不是很正常吗?她应该是常带的吧,或者以前时常带的,后来才放进库房的。” “不是。”方明宴说:“我从未见她戴过这个镯子,别说这个镯子,就算是其他的银镯子,我多没见娘戴过。她戴的首饰我都常见,镯子多是金的玉的。” 这就奇怪了。 姜云心还要再说什么,外面院子里传来了鸟叫声。 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飞进来一只鸟? 姜云心正要奇怪,方明宴说:“有人来了,我们先走。” 这是薛东扬在报信呢。 刚才的事情,方夫人院子疑似进了贼人,这可是大事,估计是下人去禀告了方老爷,他赶紧带人过来了。 现在有事没事是另一回事,夫人受了惊吓,做丈夫的一定要有表示的,估计他这会儿过来就不走了。 薛东扬也不能在院子里站一晚上啊,那样就好像别有用心了。 姜云心一听,连忙把东西放回去把盒子退回去。眼熟不眼熟的事情回去再慢慢讨论吧,先走了再说。 方明宴熄了火折子,两人快步走到窗口。 方明宴推开窗子,果然薛东扬听见身后的动静之后,不回头,只是做手势。 快走快走,一会儿可就真走不了了。 方明宴也不犹豫了,一手扶着姜云心的胳膊,一手搂着她的腰,利落地就把人给抱出去了。 不然的话,就算是库房里有椅子可以踮脚,等姜云心慢慢吞吞地爬出去,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可以直接在府里吃早饭了。 姜云心也不矫情,也不废话,跳出来窗子之后,把窗子关好,立刻就跟着方明宴跑了。 第289章 当然,主要是方明宴负责,她只要保证不出声就行。 幸亏方明宴对自己家十分熟悉,知道哪里不常有人,哪里有小路,哪里出去后,就是外面的巷子。 一直到出了方家的宅子,到了外面,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姜云心左看看右看看,已经站在一条小巷子里,长长地呼出口气。 “终于出来了。”姜云心拍拍胸口:“今天多亏了薛大哥。” “还多亏了他呢。”方明宴忍不住吐槽:“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被困在库房里。” “话不是这么说嘛。”姜云心还是很公平公正的:“薛大哥也是为了伯母和家里的安全。” 那是自然,这个方明宴也是明白的。 “明天给他包个红包。”方明宴说。 他现在想来觉得有点好笑,这真是这辈子从没有过的经历,紧张又刺激。 京城宵禁,这会儿街上空荡荡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眼见着已经半夜,两人也便打算回去。 “真是奇怪。”姜云心脑子里拼命地想:“这镯子我一定见过,在哪里见过呢……而且是很多年前见过……” 姜云心虽然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可是也继承了原主的记忆。非常清晰,过去的事情,无论是在姜家的,还是在书院的,都像是自己经历过的一样。 这镯子,不是在书院见过的。 书院为了让大家好好学习,不要攀比,因此在管理上还是很严格的。 大家穿一样的衣服鞋子,用一样的笔墨纸砚,做一样的装扮。男女学生皆不允许佩戴昂贵精致的物品,包括男学生的玉佩女学生的首饰。手镯项链之类的,都不允许,女学生连淡妆都不允许化。 姜云心沉吟着:“我这辈子,总共就在三个地方住过。一个是我家,一个是书院,一个是刑狱司。” 不在书院,也不在刑狱司,那就是在姜家。 “该不会是在我娘的库房里吧。”姜云心迟疑道:“虽然我娘的东西没有伯母多,但也不少。娘过世后,都锁在我的院子里,虽然府里人蠢蠢欲动想要占便宜,但是一直没敢。” 一来,姜家目前还不缺钱,没有谁窘迫到要去偷故去主母的遗物过日子的地步。 二来,姜云心兄妹毕竟还没死。现在不受宠是真的,但是嫡长子,只要活着,没有犯下滔天大错,本朝律法规定,家业就必须由他继承。 方明宴知道姜家那点破事,便道:“要不然你回去找找,万一真的有呢?” 姜云心找自己的东西,就不必偷偷摸摸了。 “好。”姜云心说:“明天一早我就回去。” 姜云心这边好找,方明宴就为难了。 他也觉得自己见过这个镯子,可是他见到金银首饰的机会更少,这种一看就是女子戴的镯子,哪里去见? 想了想,没有什么头绪,方明宴说:“明日我回一趟家,正好安慰一下母亲,再去套套她的话。顺便把荆风华带着,找机会让他看一看镯子,画下来。” 如此做工精致的镯子,一般都是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出来的,一来是绝对不会有重复,二来,上面是有工匠印记的,有些没有,那是因为工匠为了美观,不刻自己的名字,但会刻一些独特的标记。 看不懂的自然看不懂,但是内行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昨晚上有些匆忙,没时间细看,还要找机会再看看才行。 两人回到刑狱司,抓紧时间睡了一觉。 姜云心第二天一早就回家了。 家没有温暖,她只是不喜欢,可没人能拦着。方明宴还特意让她从刑狱司带几个差役丫鬟跟在身边,免得碰着什么事情了,会吃眼前亏。 姜云心听着叹口气。 “知道的我这是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闯阎王殿呢。” 虽然她不在意姜家的温情脉脉,可是想想还是心酸,为原来的姜云心心酸。 姜建白不在家,很好。 姜云心进门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放着母亲生前遗物的房间。 姜夫人的嫁妆,她生前穿的戴的,都在这个地方。日后若是不出意外,姜云心在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会成为她嫁妆的一部分,全部带走。 现在钥匙也只有一把,就在姜云心身上,她住在刑狱司,钥匙就放在刑狱司。 姜云心打开库房门就走了进去,一阵的翻箱倒柜。 几个丫鬟在门外看着,也不敢进来,也不敢多问。 姜云心在姜家的地位很特殊。 高不成低不就,不敢爱不敢恨。 姜云心一阵翻找,果然,在一个落了一层灰的大箱子的最底层,看见了一个同样的锦盒。 第214章 揭不开锅 姜云心心里一阵激动,伸出颤抖的手,将盒子拿了起来。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个银质的镯子,和方夫人库房里的那个几乎一样。 难怪姜云心有印象,果然就是在自家库房里看见过的。但是可能当时年纪小,又是惊鸿一瞥,所以印象不深。 姜云心高兴的将盒子合上,拿在手里就出了门,正要锁门,想了想,又回去。 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她没有安全感。 本来姜云心没打算回家,可既然回都回了,也不能空手来,空手走。 第290章 姜云心索性找了个布袋子,将库房里那些好装的,小件的珠宝首饰,玉雕玉器,全部都装在了袋子里。 满满当当的一个袋子,还挺重。 起! 姜云心这才满意的出了房间,锁上门。 可别小看她这一包,一个人的力量,又不想大张旗鼓,搬家具搬不了一个床头柜,小件儿还是能装不少的。 把盒子去掉,只留下里面实实在在的东西,姜云心这一个袋子可算是把整个库房的金银首饰都装上了。 出了门,就打算带着人走,她对这个家没有半点留恋。 万万没想到,有人上门找不痛快。 姜建白不在家,姜家如今没有正头夫人,来找姜云心的,是府里的一个姨娘。 姜建白的三姨娘富淑慧。 富淑慧进门已经十七年,有子有女,在家里算是资历老的。 虽然已经美貌不在,但有子女加上时间久,在姜家没有正头夫人的情况下,姜建白又不可能自己管着内宅的一大摊子事,便将管家的权力给了富淑慧,让其他几个姨娘协助。 姜云心和她来往不多。只知道富淑慧是个有心机的,但心机不多,之前虽然对贡凝梦阿谀奉承,但是和她也没有当面翻脸。 就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很奇怪富淑慧来找她做什么。 姜云心现在对姜家不仅仅是没有感情的问题,而是有戒备之心。谁知道有什么妖孽要害我! “富姨娘。”姜云心连坐都没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富淑慧笑道:“大小姐这些年在外求学。一年在家也住不了两天,好容易回来一趟,我还想和你说说话亲热亲热,怎么这就着急要走。” 姜云心忍住翻一个白眼的冲动。之前贡凝梦害他的时候。富淑慧还暗搓搓的出来落井下石,那时候也没见她想和自己说说话,亲热亲热。 怎么这是贡凝梦不在了,担心姜云天日后成了家主,现在先和她搞好关系吗? “我有事在身。”姜云心正色说:“今天实在没有时间,等下次回来再说吧。” 姜云心没空,也没心思和她掰扯。 “大小姐别急呀。”富淑慧说:“大小姐,我看你收拾了这一袋子,这是收拾什么呢?” 姜云心确实拎了一个大袋子,虽然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是她刚才在库房里一阵翻一阵拿,一定有外面的丫鬟看见。 这也没什么,这是她娘留给他的东西,是自己的东西,不偷不抢,本来就没打算避着谁。 “是我娘的东西。”姜云心落落大方:“我如今在刑狱司做事,常在那里住,不怎么回来,想起娘亲的时候也没个她留下的东西可以思念,因此回来拿一些。” 冠冕堂皇,没有破绽。 虽然别人睹物思人,都是拿那么一件两件有纪念意义的,很少有人像姜云心这样把库房里值钱的好东西都拿走的,但是这些东西跟富淑慧一点关系都没有,姜云心愿意和她解释一声,已经很给面子了。 富淑慧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很快就掩饰过了,还是笑道:“大小姐,您这库房里的东西大部分是先头夫人留下的嫁妆吧?” “不错呀。”姜云心点头看她:“我母亲的嫁妆,我拿走有什么问题吗?” 别说是富淑慧,就算是姜建白也没有理由拦着。 “那何必拿走呢?”富淑慧说:“若是想念新夫人,拿上一两件做个念想就行了,拿这许多,多不方便。不知道的人见了,难免风言风语,说不定以为大小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儿,要拿去换钱呢。” 姜云心这次回家是有正经事的,本不打算和谁掰扯,可富淑慧这话一说,就觉得不对劲了。 姜云心开门见山:“富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嫁妆我不能拿,还是说你对我母亲的嫁妆有什么想法?” 姜云心觉得有些奇怪。 姜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错,江建白虽然对她不在意,可养家还是不错的,一大家子从没有说过的捉襟见肘,在物质上委屈了谁。 以她对富淑慧的了解,也不是那种拼命往自己身上扒拉钱财的人。她为什么会忽然对自己娘留下来的嫁妆感兴趣呢? 富淑慧一听姜云心的问话,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大小姐,您这说的哪里话?”富淑慧说:“母亲的嫁妆自然是留给女儿的,我打什么主意?” “是吗?”姜云心冷冷道:“既然没有打什么主意,那我就走了。” 姜云心站起身来,说着就要走。 富淑慧没想到姜云心现在那么难说话,连说:“等一下,等一下。” 姜云心用一种不太耐烦的眼神看她:“有事儿说事儿,我和富姨太也没什么旧可叙,没那么多话可以聊。” 富淑慧支支吾吾的,终于说了:“大小姐,确实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 “说吧。” 富淑慧道:“大小姐常年不回家,见不着你我也不敢想,如今见了,我就斗胆了。” “说。” 富淑慧说:“我知道大小姐身上有些银子……” 姜云心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 富淑慧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如今是我管着家里开支,但是最近,家里有些紧张……” 姜云心狐疑的看着富淑慧:“你说家里,没钱了?” 第291章 富淑慧实在汗颜,点了点头。 但是点完之后,又迟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但确实有些艰难。” 第215章 闹贼 姜云心本来是想找着东西就走的,找不着东西也走,不想跟姜家任何的人有什么纠葛,毕竟她现在是有正事要做的人,哪有时间纠缠在后宅的恩恩怨怨中。 可是听富淑慧这么一说,反倒是也好奇了起来。 她不是管家的人,大半辈子都不在姜家,很长一段时间和姜家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的二两银子。 那是姜建白给的赡养费。嗯,姜建白一个正经的朝廷官员,要是连女儿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都克扣,传出去不但叫人笑话,说不定还要让人弹劾。 家不为家,何以为天下。 在这一点上,历朝历代都是十分关注的。所以宠妾灭妻,苛待子女这种事情。就算你位极人臣,也要小心谨慎。 而且你身份越重,皇帝会越在意。 皇帝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另当别论,但是手下臣子必须仁义礼信。 他怎么能接受一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人在自己手下做事呢?能对发妻子女心狠手辣,也就能对君主心狠手辣。 品行不佳,万事皆休。 可是姜云心也知道姜家的经济一直不错。姜建白的俸禄那是小头的小头,姜家还有不少田庄,生意。 朝廷官员日子过得好的,没有靠俸禄过活的。皇帝的赏赐,俸禄,自己的经营,缺一不可。 当下姜云心奇道:“为何艰难?家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富淑慧叹了口气:“家中确实是出了些事。家丑不可外扬,本来是不能对外说的,但我思来想去,大小姐也不是外人。” 姜云心欣然点头:“你说说看。” 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忙,但幸灾乐祸还是可以的。 富淑慧说:“家中日子本来过得尚可,可是最近,银两钱财频频失踪。” “嗯,家里闹得贼吗?”姜云心来了精神:“失踪了多少?” 富淑慧想了想,可能还在心里算了一下:“并不固定,今天几百两,明天几千两。今天库房里丢了一套头面,明天库房里丢了一套瓷器。总之都是值钱的东西。” 姜云心认真听着。 富淑慧叹气道:“本来家里开支就大,各处收益合在一起也就够过日子罢了。可如今这么一闹,手上的银子流水一样的没了,这日子岂不就艰难了。” 姜家也算家大业大,有多年的积攒,压箱底的保命钱肯定是有的,但是远没到那一步,若到那一步也就麻烦了。 姜云心没想到姜家是遭了贼,不由道:“丢了这么多东西没查出来?” 富淑慧摇了摇头:“府里查过几次,也打发了一些有可疑的下人,可是还是丢东西。”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姜云心也觉得这是自己人所为。可这人胆子太大了些,风口浪尖上还敢拿。 姜云心道:“若实在自查不出,为何不报官?今儿几百两明儿几千两,还有各种首饰头面古董玩物,算在一起不少钱了。” 这个总数可能相当吓人,因为富淑慧的脸色十分难看。 “确实是不少钱了。”富淑慧说:“更要命的是,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府里还会继续丢东西,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就揭不开锅了。” 富淑慧的话当然有些夸张,但是也不算太夸张。姜家上下几十口,吃穿住行,每日的花费是很可观的,银子当真是流水一样出去。现在她管家虽然手头艰难,却又不敢短着各处的支出,要不然的话,风言风语一定会传的十分难听。 如果如果传出去,姜家因为被贼偷空了,揭不开锅,那真是一个笑话。以后姜府的姨娘,姜家的少爷小姐就别出去见人了。 富淑慧说:“老爷不让报官。” 更奇怪了,姜家的钱归根到底是姜建白的钱,姜家的脸面归根到底是姜建白的脸面,为何不让报官? “老爷说没多少钱,若是报官,就一定会叫外人知道,让人笑话。说咱们府里不太平。” 这姜云心可就不信了,讳疾忌医也不是这么怂的。 姜建白那人虽然要面子,也要实在的好处,丢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他也一把年纪了,难道真不觉得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吗? 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不但知道这件事情,而且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钱要么是他自己拿的,要么,偷东西的人他毫无办法,还不敢得罪。 富淑慧充满渴望的看着姜云心,却不知姜云心心中已经转了千百个弯。 姜云心故作为难的喝了一口茶,然后问富淑慧:“富姨娘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吗?爹不让报官,我只是一个做女儿的,还不受宠。你想让我去劝爹,我怕是也劝不住呀?” 富淑慧看了一眼桌上鼓鼓的包裹。 她的第一个念头可能是想让姜云心拿出一点贴补家用,但这是先夫人的嫁妆,这不合适,还是非常的不合适。家里得难成什么样子,才会去打这主意。 而且姜云心和家中关系不好,恐怕不会愿意牺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都是姜家人,但是各院有各院的心思,别的不说,就比如她,她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补贴家用。 第292章 富淑慧想了想,说:“大小姐如今在刑狱司当差,我知道那是个专门处理案子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查一查,家中这银钱丢失的事情。悄悄地查,不要让老爷知道。” 姜云心笑:“爹不让报官,你却让官府来查,就不怕他知道了生气吗?” “老爷确实说了不许报官,可大小姐也不是官啊。”富淑慧解释:“我求大小姐帮忙调查此事,怎么能算是曝光了,想来老爷也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富姨娘还挺会说话的。 姜云心道:“好,我答应你,此事回去以后我考虑一下。不管怎么说,虽然爹不待见我,可我也是姜家的女儿,不能眼看着贼人把家里搬空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就算姜云心以后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姜家,可人人都知道那是她的娘家,即便以后出嫁。夫家对女子的看重,娘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姜建白是姜建白,姜家是姜家,两回事。 富淑慧见姜云心答应了,十分高兴。 看得出她是真想把这个人抓出来,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倒也不是说她对姜家有多忠心,姜云心明白,主要是因为她现在是管家的那个人,底下有什么短缺了,都会把责任推给她。所以她现在是最关心家里有钱没钱的人。 不管姜家因为何种原因出了岔子,她这个现管的人一定会有责任。 富淑慧也是有眼色的,见姜云心答应了也就不再啰嗦,免被她厌烦。 姜云心拎着自己的包裹,匆匆就走了。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不管这个人是谁,他在姜家偷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没有对她的私库下手呢? 公家的东西是经常会点数的,少了什么一目了然,如果偷的是现银,更是很快就能发现。 其他少爷太太的东西也不好下手,因为人守着。可是她一年也回不了两次,这库房更是好几年都没开过了。谁也不会知道她今天要回来,甚至于她对库房里的东西也没那么仔细,即便她回来了,打开了库房进去看,底下的盒子柜子里少上那么一些,她也发现不了。 所以为什么那个小偷不对她的库房动手?想不明白。 姜云心一边想不明白,一边急匆匆地回了刑狱司,方明宴还在等她。 当方明宴看着姜云心艰难地拎着一个大口袋。出现的时候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龙桥快走一步上前接过了姜云心手中的袋子,还好,虽然体积挺大,但是拎起来也不太重。 龙桥将袋子放在桌上。从袋子和桌子解除的感觉来看,里面都是实打实的家伙。 “你这是做什么?”方明宴忍不住道:“和你爹碰上了,闹翻了,分家了?这是你从家里分出来的财产?” 姜云心摆了摆手,先喝了口水休息一下。 “这是我娘嫁妆的一部分。”姜云心解释说:“我总觉得放在府里不太安全,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拿到刑狱司来比较好。” 方明宴听姜云心这么一解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是看在眼皮子底下好,就算他不缺钱,也明白钱的重要性。 然后姜云心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让他眼熟的盒子。 “找到了。”姜云心说:“我就说这镯子我看着眼熟,果然我们家就有一个。” 锦盒打开,果然看见一只银镯子放在锦盒中间。 方明宴拿起来仔细看了,点头:“这只镯子,确实和昨天晚上我们见着的一模一样。” 第215章 为你做羹汤 就算有细节上非常细小的差别一时发现不了,但是大体上确实是一样的。 方明宴还是细心,看完镯子之后,没说镯子的事情,先问:“你回家这半天,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的嫁妆当然是留在自己身边好,可是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一茬呢? 姜云心也不瞒着他们,便说:“我家最近闹贼。” 顿时,龙桥的表情非常奇怪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龙桥忍不住道:“最近是有什么贼群来京城里了吗?姜家也闹贼了,府里也闹贼了。” 龙桥是从小在方家跟着方明宴一起长大的,他说的不带任何名称的府里,就是指方府。 方府昨晚上闹贼的事情,果然已经一传十,十传百的宣扬出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必然的事情。 这一刻方明宴和姜云心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虽然龙桥是方明宴的亲信,这种事情不用瞒着他,但是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天晚上,家里闹的贼,就是少爷我和你们面前的姜仵作。 这多奇怪啊。 可龙桥见方明宴这表情,显然想差了。 谁家里闹贼,也会觉得郁闷的,所以龙桥觉得方明宴的表情不太好,是可以理解的。他不但理解了,而且进一步说:“少爷您放心,这事情属下一定会查清楚的。” 这还得了。 这贼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不但偷到了刑狱司大人的家里,而且偷到了方夫人的院子里,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摸老虎屁股啊。要是让外面听见,岂不是笑掉大牙。 但是方明宴却说:“没事儿,没事儿。” “啊?”龙桥不解:“少爷的意思,是不用查?” 第293章 方明宴也觉得自己这说得有些奇怪,于是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也没有哪个小毛贼敢刻意去方家偷东西,估计是走错了。如今有好几个案子都没完结,人手有限,这个事情就暂且搁置一下,晚点再查。” 姜云心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不着急,反正昨天的贼,暂时应该不会再去偷二轮了。 如果要去二轮,一定会非常谨慎,不让再被发现的。 龙桥虽然觉得不妥,可是方明宴既然已经如此命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打算等薛东扬回来之后,偷偷的问一问。 昨晚上方家闹贼的事情,据说还是薛东扬发现的,如今也还没回来,正在府里做各种加强戒备的安排工作。 “好了。”方明宴立刻转移话题:“家里的事情我有分寸。龙桥,你去查一下小姜家的事情,仔细点,别被人发现了。” 龙桥应着走了。 龙桥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薛东扬,两人视线碰了一下,但是没有时间细说。 但是,薛东扬和龙桥那才是真正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关系,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但是薛东扬也不知道如何跟龙桥用一个眼神来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复杂啊,其实他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 不过有一句话,他算是彻底的相信了。 什么叫做,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呵呵呵,昨晚上,谁能想到呢,当时差一点把他给吓死。 擦肩而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跟没交换一样,啥也没看懂。 薛东扬进了院子:“少爷。” 方明宴点了点头。 “少爷。”薛东扬就是顺口那么一问:“龙桥急匆匆的,有什么新案子吗?” 真的就是随口一问,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 “哦。”方明宴淡淡说:“小姜家最近遭贼了,我让他去帮忙查查。” 这一瞬间,薛东扬的脸色和奇怪。 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第一反应就是。 你们昨晚去过方家,又去姜家啦?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但是薛东扬不敢说出来,只敢僵硬地说:“哦……” 姜云心咬牙忍笑看薛东扬,觉得他实在是太惨了。 方明宴不在意道:“对了,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薛东扬点头。 “我娘……”方明宴说:“没有怀疑什么吧?” 薛东扬叹气,摇头。 谁能怀疑什么?就是怀疑到他头上,也怀疑不到方明宴头上啊。 那就好,方明宴也放心了。 方明宴说:“昨天晚上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薛东扬昨晚可是实打实的一夜未睡,忙到现在。 薛东扬感恩戴德,赶紧去睡觉。 姜云心和方明宴拿着从姜家找到的镯子,出门,去找这个镯子的来历。 如此精致的东西,即使上面没有工匠留下可以辨认的记号,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也一定是能认出来的。手艺人,各人有各人的风格,一般来说不但能认出自己的,行业内有特色的,手工精湛的,都能辨认得出来。 果然,姜云心和方明宴逛到第三家的时候,就被认出来了。 “这镯子,可有年头了。”首饰铺子掌柜认真地看了之后说:“这工艺我认识,这是三成巷里尚师傅的。” 两人想了想,那地方离这里不远,可是印象中并没有什么首饰店啊。 虽然两个人都不是常逛首饰店的人,可是毕竟都是在京城里长大的,常来常往的地方,就算不刻意去记,哪里有家什么店,心里大概还是有数的。 “嗨,不是个首饰铺子。”掌柜的说:“尚师傅是单打独斗的,但是技术特别好,若是哪个银楼碰见了什么疑难解决不了的,就去请教他。他给人做首饰,也是看心情看缘分,他做的首饰千金难求,没有成家不缺钱,也就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听起来,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意思。 方明宴道:“那这位尚师傅,住在什么地方?” “不远,就住在三成巷里,门口有一株桂花树。不过他前些年就已经过世了。” 两人一听,大为失望。 做这镯子的人已经过世,那岂不就是死无对证。姜云心的母亲也已经过世了,那现在唯一知道这内情的,就只有方明宴的母亲了。 可是显然从方夫人那里不好问,要不然的话,她也不是那样神情。 两人从首饰铺子出来,一时犯了难。 这线索,看起来竟然就这么断了。 方明宴想了想道:“反正已经出来了,这里离三成巷也不远,我们不如过去看看。尚师傅在那里住了一辈子,虽然现在人不在了,但万一有什么邻居徒弟一类的呢?” 姜云心想想也是。 主要是出来都出来了,去看看也无妨。 两人便去了三成巷,一直往里走,果然,看见了一株有些年头的桂花树。 树干已经很粗了,郁郁葱葱地长满绿叶子。 “这树到时候能开多少花啊。”姜云心感慨:“这花一开,估计会从巷子头一直香到巷子尾。” 姜云心不由得有些触景伤情,曾经她住的小区,也是有许多高大的桂花树,有红色和金黄色的桂花,每到了季节,整个小区就像是被人洒了香水一般,香气扑鼻。 第294章 “家里也有一片桂花树。”方明宴说:“等开花了,让人给你摘了做桂花糕和桂花酒酿。” 姜云心一听,立刻点头。 说起来,不但可以做桂花糕,还可以做点别的。这个年代能买到的东西有限,但是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自己做的。 以前没有这个条件,姜家的下人她使唤不动,书院里也没丫鬟,自己又懒。就不愿意折腾。 但现在不一样了,方家有人啊,她完全可以打着孝敬方夫人的旗号,折腾那些想吃在这里又买不到的东西。 这么一想,格局立刻大了。 姜云心甜蜜一笑。 “其实我还会做很多外面买不到的吃食呢,有空做给你吃。” 方明宴有一瞬间的愣神,点了点头:“好。” 第217章 姐妹情深 可怜方明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只是姜云心想做点心吃的理由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连主要理由都不是。 还觉得挺开心的。 他突然有一种想法,虽然他和姜云心现在的关系是个意外,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从未想过靠娶高门贵女升官发财,那娶妻的标准,就是在门当户对,父母认可的情况下,自己喜欢。 虽然姜家的情况复杂了一些,可也算门当户对,而且,父母喜欢。当然父亲一般,但架不住母亲喜欢,还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父亲想反对都开不了口。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和姜云心在一起也很舒服。可能少了点照顾人的温婉,不过这有什么要紧,方家有的是下人,难道还需要主子亲手干活儿吗? 方明宴这一瞬间神游天外,姜云心已经上去敲门了。 “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很快就有回话。 “什么人,来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老婆婆,拄着拐杖,看着他们。 “老人家。”姜云心问:“请问,这里是尚师傅以前的住的宅子吗?” 老婆婆一脸恍然:“哦,你们是来找尚师傅的啊,是,他以前是住在这里的。不过已经去世七年了。” 大多工匠手艺人,想要技术精湛,除了天赋之外,苦练也很重要,苦练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大部分的能工巧匠,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的不能有这样的水平,所以尚师傅,注定年事已高。 姜云心往里看了一眼:“婆婆,那您是尚师傅的什么人吗?” 听刚才那掌柜说,尚师傅一生没有成家,无儿无女。这婆婆不可能是他老伴吧。 老婆婆说:“我是他邻居,他最后几年身体不好,都是我照顾他。所以临走的时候,他就将这房子给了我。” 老婆婆指了指隔壁:“我家在那边,哎,年纪大了,孩子嫌弃,我索性就搬了过来,一个人清静。” 两人这才明白。 方明宴道:“我们是之前在尚师傅这儿定做了首饰的,觉得特别的好,因此还想再让师傅给做一套头面,可惜了。” 老婆婆也叹气:“哎,尚师傅手艺好,来这儿请他做首饰的人络绎不绝,都是非富即贵,达官显贵啊。” 老婆婆一个人住在院子里,穿的衣服虽然质量不好,但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一个利落的人。 这样的人,记性好。 姜云心和方明宴对视一眼,打算碰一碰运气,万一她见过这个镯子呢? 两人耐着性子和老婆婆搭话,又说了几句,老婆婆说:“哎呀,瞧我老了都忘了礼数,让你们站在这里说话。来来来,这位公子,这位小姐,进来说,进来说。” 两人欣然进了门。 院子里,也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树下还有一张摇椅。 老婆婆给他们搬了椅子,倒了茶。看那样子,是好容易逮着两个能聊天的,打算往死里聊。老人家,衣食不缺的时候,就是怕寂寞。 几个人就真这么做下了,老婆婆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以前的事情。 姜云心拿出盒子,给老婆婆看那只手镯。 “老人家,你看看这个。”姜云心说:“这个手镯,你见过吗?这是尚师傅二十年前做的。” 一听这么久远,还用锦盒装的好好的,老婆婆连忙用衣服擦了擦手,这才将手镯拿在手里。 她左看看,右看看。 其实这会儿,姜云心和方明宴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么多年前的物件,又不是当事人,哪里这么巧,能恰好见过,还恰好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呢。 可没想到老婆婆看了之后,说:“这个镯子,我知道。” 两人顿时精神一振。 “老人家,您知道,您是见过吗?” “对啊。”老婆婆说:“你们可别小看我,这个镯子的花纹图样,还是我画的呢。尚师傅做出来的首饰,很多花纹图样都是我画的。” 难怪,尚师傅在过世之后,会把宅子留给她,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方明宴忙道:“那您好好想想,可知道这镯子是什么人订的?” 老婆婆听着有点懵。 “不是你们定的吗?”她顿时警觉起来:“不是你们的东西?该不会是你们偷来的吧?” 偷这个字让姜云心和方明宴脸色微变,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心虚过。虽然仔细地想想,也没有心虚的必要。 第295章 老婆婆一把年纪,可一点儿都不老眼昏花,反而目光如炬,她一看两人这表情,立刻道:“真的是偷的,这,这……” 老婆婆四下看看,也不知道是案子找路逃跑,还是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和他们战斗。 方明宴忙摆手:“老人家你别误会,不是偷外面的。” 老婆婆愣了一下:“偷家里的?” 虽然偷家里的比偷外面的好一点,但这也不对啊。 “也不是偷家里的。”方明宴解释:“是这样的,这手镯不是单只的,其他的遗失了,我母亲常看着这只伤怀,我觉得她说在缅怀故人,又不肯说。于是我偷偷将镯子拿了出来,想着找到做这手镯的师傅,问问是否知道镯子是什么人买的,再看看能不能一模一样地补上其他两只。” 方明宴说瞎话,那也是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打草稿。 老婆婆一听,松了口气。 她再打量两人,看穿着就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看着也不像是小偷。 京城繁荣,人来人往,但其实一个人是什么身份,还是挺好辨认的。 老百姓穿的衣服,和姜云心方明宴穿的衣服,从布料到款式,都是有区别的,看一眼便知。 老婆婆相信了方明宴的话,然后叹了口气。 “可惜啊,尚师傅已经不在了,没办法再做一样的镯子了。” 姜云心也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镯子是什么人买的。”老婆婆说:“但是这镯子的图样是我画的,我知道这镯子,是三个一套,三只镯子上的花纹,极为相似,但是略有不同。你们若是要这花样,我还能找出来。” “那就太好了。”方明宴说:“那就劳烦老人家给找一找,卖给我。” 镯子没有,花样也行,退而求其次。 用这个花样,去找其他的师傅,再去打两只镯子,这样就有了样子。有了样子,再找也方便一些。 老婆婆倒是不在乎钱,她很感慨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尚师傅,很是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便将纹样送给了他们。 方明宴也没强迫要给钱,不过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打算回去之后,叫下人买点实用的东西送来。 倒是姜云心,拿着纹样看来看去,问老婆婆。 “老人家,我知道所有的纹样,都是有讲究的。这一幅图,有什么说法吗?” 姜云心和方明宴在这上面都是外行,看着都是花团锦簇,也分不清其中的区别。 “这啊,叫做姐妹情深。”老婆婆说:“这一幅图样分成三份,镯子也是三只,我不知是何人,但定是三姐妹来定的镯子。你看上面的花,有牡丹,梅花,杨柳,这来自一个故事。” 然后老婆婆就给他们说了一个三种植物成精,化作美女姐妹情深的故事。 这太扯了,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镯子有三个,三个镯子,是三个闺中好友说买。 姜云心喃喃道:“难怪当时伯母看见纪若萱拿着的同款三只发簪的时候,反应那么剧烈。” 触景生情,她定是想到了自己的自己好友。 两人谢了老婆婆,一起往外走。 方明宴说:“三只镯子,我娘那里一只,你娘那里一只,那还有一只呢,有没有可能,就是被牵连问斩的许夫人?” 方夫人不但和许夫人熟悉,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熟悉。 第285章 跟踪 所以方夫人虽然心中感慨万千,怀念故友,但是什么都不好说。 朝廷现在想要重查当年许家的事情,想为许家翻案,这还没有摆在明面上。方夫人只是后宅夫人,自然不会知道太多。她的心里,自己的好友还是牵扯上要命案子的人,当然不能对任何人说。 方夫人不是孑然一身,她有娘家,有夫家,有丈夫儿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考虑诸多。 “如此看来,是这样了。”方明宴说:“她们三人姐妹情深,所以定了一模一样的镯子。那我知道另一只是在哪里了。” “哪里?” “宫里。”方明宴说:“许家灭门后,所有财产充公。这手镯,应该也在抄家充公范围。我曾经查过一桩皇宫库房失窃的案子,大约就是在那时候见过。不过库房里类似的东西太多,惊鸿一瞥,没有在意。” 姜云心本来还想着,若是这镯子是落在了什么私人手里,能不能商量着将它买下来,送给方夫人,让三只镯子重新在一起。虽然故人已经不在,但三只镯子重聚,也算是一个纪念。 但如今另一只在宫里,她就没办法了。 方明宴看姜云心的表情,明白她的意思。 “这事情,暂时还不好说。”方明宴说:“如果查出许家确实是冤枉的,那这事情结束,这镯子肯定能要出来。但如果不是,就不好开口了。” 姜云心点点头,明白。 伴君如伴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历朝历代,冤假错案多了去了,有什么办法,皇帝能在有怀疑的情况下积极给你翻案,就已经是大恩大德,千古明君了。 至于当年杀错了,人死不能复生,最多也只能将办案人员按规矩查处,还能让皇帝偿命吗? 姜云心想了想:“不过这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去问问伯母,关了门问,那是你娘,有什么话不能说?” 第296章 正好昨天家里遭了贼,方夫人一定也受了惊吓,真需要儿子安慰。 方明宴想想,觉得对。 “我这就去,你放心。” 姜云心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然后方明宴接着道:“对付我娘,我有办法。” 姜云心很好奇,方明宴有什么办法? 他在刑狱司可能有办法,但是对自己娘呢,能使出哪一招? 方明宴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娘就怕这个。” 姜云心很是佩服,万万没想到在外面铁骨铮铮的大人,在家里是如此收放自如,能屈能伸。 “佩服,佩服。”姜云心朝方明宴拱了拱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大人日后前途无量啊。” 不过姜云心就不陪着一起去了,毕竟是难度那么大的事情,她怕有外人在,会影响方明宴的发挥。 方明宴便准备送姜云心回刑狱司之后,回家。 两人走出巷子,只看见一辆马车从驶了过去。 方明宴愣了一下,转身去看。 “怎么了?”姜云心也跟着看去。 “那辆马车……”方明宴道:“那是我家的马车。” “啊?”姜云心眯着眼睛一看:“没见过。” “不常用的。”方明宴道:“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往城门的方向,是去做什么?” 不得不说,方明宴最近有点草木皆兵了。 他立刻道:“跟去看看。” 姜云心这下就为难了:“这可怎么跟?” 走路跟不上,骑马这会儿也没马,回去喊人估计迟了,而且若是随便找匹马跟上,也会被发现啊。 方明宴肯定不愿意被发现,要不然的话就不用这么费劲了,直接喊一嗓子不就行了。 但是方明宴拽着姜云心就往前走,姜云心也毫无办法。 路上,有来往的行人,偶尔也有马车。 方明宴无差别抓住了路过碰见的第一辆马车,也不知是哪家的,但肯定不认识。 车夫看着方明宴有点懵:“公子,您有事吗……” 马车里没有人探出来,似乎是空车。 方明宴道:“你是哪家的?你现在有急事吗?” 车夫摇头:“没,我,我就是个赶车的,不是哪家的……” “那太好了。”方明宴当即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塞给他:“雇你的车,现在出城一趟,要是在外面过夜,再给你一两银子。” 方明宴穿得一看就是富贵的公子哥,这样的公子哥在京城里特别多。没别的特色,就是有钱。 车夫一看方明宴给的钱足够他赚七八天了,立刻应了。 “好,您二位上车。”车夫说:“不过我正要回家,我要去和我娘子说一声……” “来不及了,赶时间。”方明宴说:“你先出城,在城门口停一下,我找人去你家打招呼。” 车夫为了赚钱也是爽快,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姜云心和方明宴都上了车,马车立刻往城外去,果然到了城门口停了下来。 方明宴问了车夫的住处和家中还有什么人,便下了马车,走向城门的守兵。 都是认识的,守兵的头头一看方明宴立刻走了过来:“方大人。” 方明宴跟他说了两句,他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这就派人,一个去马车夫家里,告诉他家里人一声。另一个去刑狱司通报消息。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晚上可能赶不回来,以免刑狱司里的人以为他们失踪了。 打了招呼,马车出城。 天已经黑了,那辆马车匆匆忙忙,好在他们跟得紧,这才没有跟丢。 “就前面那辆。”方明宴再次确定了一下:“跟着它,不要超过。” 马车夫应了一声,根本不问为什么。 开始他心里还有些嘀咕,但是当看见方明宴在城门口和守门的官兵头头说话,官兵头头十分客气的时候,就知道方明宴也是个官,半夜跟踪另一辆马车,那肯定是有正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给钱给得那么爽快的大人,肯定是个好大人,不能给人家的差事耽误了。 前面的马车一直未停,方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亲亲儿子,竟然在跟踪自己。 第219章 坟前真话 但马车过了一个路口,转向了左边,姜云心若有所思地探出头去,看着昏暗中的路。 “怎么了?”方明宴道:“害怕吗?” 姜云心摇了摇头:“不是害怕,我想,我知道伯母要去哪里了。” 方明宴忙道:“哪里?” 姜云心说:“扶台山。” 方明宴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地方来。 “你说,她是去拜祭故人?” 姜云心点头:“这条路,就是去扶台山的路,而之前伯母带我去扶台山,山上有一个衣冠冢,坟前有一个无字碑,这一切加在一起,难道不是正好。” 一个难以忘怀的故友,一个不能公之于众的身份。 扶台山的无名衣冠冢,方明宴是知道的,听姜云心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有可能。 “莫非,娘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她知道最近在重审许家的案子了?” 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这到现在还没有公开,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的消息再隐蔽,高门贵妇也有自己的渠道。 第297章 方夫人也不是傻的,方家的当家主母,傻子是坐不稳的。昨晚她的院子闹贼,肯定是有了怀疑。不过怀疑自己儿子未来媳妇,所以没说出来罢了。 马车一路前行,果然,在江边停下。 那边就是扶台山。 “我们慢慢路过。”方明宴低声跟车夫说:“别让前面的人看见。” “我明白,我明白。”车夫非常懂:“我慢慢地过去,再慢慢地路过,就能看见他们上山了。” 是个会干活儿的人。 车夫远远地就开始放慢速度,用一种既能拖延时间,又不会被怀疑的速度,行驶过去。 恰到好处,等方明宴他们到的时候,方夫人正好上山。 方夫人这一次可能不想太多人知道,因此没有大张旗鼓。为了安全,也带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驾车的车夫和一个侍卫。 四个人护送着方夫人上了山。 方明宴又给了车夫一点钱:“你就在这里等我们。” 车夫连声应着,他现在回城也拉不到客人,这里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等接到方明宴他们下来送回城,方明宴这么大方,可能还会给钱。 车夫简直喜滋滋。 扶台山夜晚安静的很,方明宴带着姜云心,悄无声息地跟着方夫人一行。 别说还挺好跟的。 因为方夫人一行人,半夜走路怕出意外,前面一个车夫开路,中间丫鬟和婆子扶着方夫人,后面侍卫垫后。 一行五个人,拿着三个灯笼,明晃晃的。无论是光亮还是声音,动静都不小。 方明宴是习武之人,听力比普通人好多了,有前面那些声音,就足够辨别方向了。何况姜云心还来过一次。 果然,方夫人一路到了那个无名的衣冠冢边。 “就是这里。”姜云心低声道。 果然是。 方明宴四下看了看,说了句:“搂着我。” 姜云心乖乖就搂住了。 之前两人没那么熟的时候,若是有需要飞来飞去的时候,方明宴是拎着她的肩膀上衣服的。这会儿,竟然开始搂着了,而且还觉得理所应当。 姜云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这月黑风高紧张的时候,不应该拘小节,讲究那么多。 然后方明宴飞身而起,上了一旁的树。 林间有风,呼啸吹过,姜云心闭上眼,便感觉到有袖子挡在面前。 是方明宴的袖子,丝绸质地柔软细腻,挡住了风和刮过来的树枝。 姜云心心里还挺暖的,方明宴这个人吧,别看不声不响的,要是他愿意,还是挺细心贴心的。在这个年代,估计除了姜云天和姜云心,和她最熟悉的人,就是方明宴了。 等方明宴拿开袖子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在了衣冠冢上方的一棵树上。 和上一次一样,方夫人是自己过来的。 下人都在一旁,十步开外的地方。 这里就一条路进来,他们站在路口,不会有人悄无声息进去。若是里面有什么蛇虫鼠蚁,方夫人只要一声喊,他们立刻就能出现。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下面的方夫人。 方夫人也是刚到,只见她走到墓碑前,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地上。 “清淑。”方夫人有些激动,喊出一个名字。 方明宴和姜云心对视一眼,果然,这个没有写姓名的衣冠冢,果然是宁清淑的。 那三个银镯子,一个在方夫人手里,一个在姜云心的库房,另一只不知去处的镯子,另一个不愿意现身的人,就是宁清淑。 “淑清,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方夫人低声说:“我得到了消息,朝廷要重查你家的案子,你们沉冤的雪的一天到了,我就知道你们是无辜的,终于……终于有这一天……” 说着,方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两人在树上听着,只觉得心里也不好受。甚至考虑要不要现身下树,安慰一下方夫人。 要是旁人还不可靠,可这是亲娘,只要说清楚,她一定会相信方明宴没有恶意的。 可是紧接着,方夫人又说话了。 “淑清,你看见你女儿了吗?”方夫人说。 姜云心心里咯噔一声,竖起了耳朵。 “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又漂亮,又聪明,和你一样,也有学问,我可太喜欢她了。”方夫人说:“只是这孩子小时候受了苦,都是我的不是,我以为姜建白一定会当自己女儿一般对她,为了避嫌,也不敢亲近。没想到他竟是察觉了什么一样,自从柔儿死后,对她不管不顾。” 方夫人的声音很低很低,不想被任何人听见。可是谁能想到,头顶上有两个人呢。 姜云心的心里咚咚咚的跳着。 夫人这一段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难怪姜建白要杀了,果然不是亲爹。她竟然是宁清淑的女儿,可宁清淑已经满门抄斩了啊,她们是用了什么办法,偷龙转凤,让她成了姜府的女儿?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她嫁给晏儿,晏儿一定会对她好的,要是不好,我打断他的腿。” 方明宴突然觉得有点腿痛。 第220章 往事 方夫人怎么能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她这絮絮叨叨,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好朋友,却有两个人在头顶上偷听。 第298章 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偷听的两个人都有点撑不住了。 方明宴睁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姜云心。 他觉得姜云心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冷静的。 任由什么人,在活了十几年后,突然知道自己的爹娘不是爹娘,自己是犯人后代,改名换姓活到现在的,那心情,都冷静不起来吧。 姜云心现在没有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蹦下去抓住自己娘的领子质问,这人真的是太冷静了。 姜云心现在确实很震惊,但也确实没有那么震惊。 毕竟不是自己。 亲生母亲,养母,继母,都不是亲的。她只是一个用这个身体活了一个多月的外人,对这件事情,更多的是和方明宴一样的震惊。 震惊之余,姜云心突然脸色一变,想起一个事情来。 方明宴可是朝廷命官,当年许家被满门抄斩,她被偷龙转凤送去姜家,成了姜家的女儿,这是欺君犯上啊。 这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掉脑袋的。 姜夫人现在已经死了,没有脑袋可以掉了。可是她还活着,方明宴不会大义灭亲,把她抓起来吧。 如果这事情查实,许修然真的是冤枉的,那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若不是冤枉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 姜云心这么一想,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她虽然不喜欢姜家的身份,可也不想认祖归宗去死啊。 姜建白突然对自己下毒手,也不知道和这事情是否有关。莫非他知道了朝廷要重查此事,怕自己的身份被查出来,受到牵连吗? 这一刻姜云心想了很多很多,一时有些失神。 方明宴有点担心,他想要和姜云心说点什么,但是娘就在下面,又不敢说,怕说了会被听见。 于是方明宴伸出手,轻轻搭在姜云心肩上。 这本意是安慰的,奈何林子里太黑,树木遮挡又看不清,姜云心实在是没有看清方明宴关切的眼神,只感觉到他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姜云心也是以前打打杀杀的电视电影看多了,她当下的念头就是,方明宴要抓我…… 这个念头一起,她便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可就是万劫不复。 姜云心忘了他们现在可是站在高高的树干上,脚下总共就半只脚的宽度,大部分的重量还是靠方明宴拽着的,不然根本站不住。 于是这一腿,脚下踩空,身体重心一歪,姜云心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便往后倒下。 方明宴一直用一只手搂着她,此时自然不会放手,只是毕竟树干位置太少,又要去捞人,一时间也没办法将人捞上,只好跟着往前扑去。 好在最后关头,在姜云心的惊叫中,方明宴咬牙用力,在半空中换了个位置。 哐当…… 两人都摔在了地上,方明宴当了垫背,先落了地,姜云心被他搂在怀里,趴在他身上。 方明宴的后背撞在地上,还好都是土,虽然撞得一阵痛但没有大碍。 姜云心撞在方明宴胸口,也好不到哪里去,感觉自己脸都要撞扁了。 这一下,其实受到最大惊吓的是方夫人。她正在和故人亡魂说着心里话,谁能想到突然从树上掉下两个人来,这一下几乎吓傻了。 外面守着的侍卫听着里面似乎有奇怪的声音,忙喊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方夫人只要一声招呼,或者不发声,他们立刻就会冲过来。 方夫人还在茫然中,根本就没回过神。 方明宴立刻道:“没事儿,是我。” 方明宴的声音,方夫人身边的侍卫自然立刻就能听出来。 侍卫一听说方明宴,立刻就放心了,但是紧跟着就糊涂了。方明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听说?这可不是京城里的茶楼酒馆,这也能偶遇? 此时方夫人也回过神来了,忙说:“是大少爷,你们不必过来。” 侍卫应了一声。 管他是为什么呢,主子说不要,那就不要吧。 方夫人连忙走过去,一边把姜云心扶起来,一边抬头往树上看。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方夫人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们俩怎么从树上下来了?” 简直不像是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像是两个猴儿一样。 姜云心确实有点尴尬,但是尴尬只是一瞬间,她立刻握住了方夫人的手。 “伯母。”姜云心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姜家的人?” 可怜方明宴没人扶,只好自己站了起来。他按着有点痛的腰,哎…… 方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你们,你们都听到了?” 姜云心点头。 要不是都听到了受了太大的惊吓,也不至于从树上掉下来。 方夫人叹了口气,神色很复杂。她没有回答姜云心,反倒是先看向儿子。 方明宴被看得有点发毛。 “娘。”方明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实在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城,我觉得不放心,所以才跟着云心出来看看。” “是吗?”方夫人冷笑一声,才不听儿子狡辩,一下子就戳破了他的谎言:“如果只是不放心,怎么不直接上我的马车陪我一起,偷偷摸摸跟着,从树上掉下来,你觉得你娘是傻的吗?” 第299章 方明宴无话可说。那么大一个小伙子,在娘亲面前,也只能蔫头蔫脑地由着她念叨。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姜云心甚至想笑话他一下。 “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也瞒不住了。”方夫人没有放开姜云心的手:“云心,你确实不是姜家的人。你的母亲,正是宁清淑。” 宁清淑是个有心思的人,她和姜夫人几乎同时有身孕,腹中孩子的月份相似,差不了几天。 离临盆没多久的时候,许家的事情就已经有了端倪,风言风语在京城中流传。 无风不起浪,宁清淑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不妥。 许家犯的是大事,一旦查实将无一生还。自己就罢了,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呢? 方夫人握着姜云心的手说:“你母亲害怕家中有变,想着你尚未出生,就算罪行滔天,你也是无辜的,所以才于我们商量,要想办法保下你。” 说起来,这三人也是姐妹情深,胆大包天。抱着哭了一场之后,就定下了计策。 很简单,想要救下宁清淑肚子里的孩子,就让她别出生。 不要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活着,自然,就不会有人让他去死。 她们三人关系好,常在一起聚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此又一日,姐妹三人一起出城,去了郊外的一家尼姑庵,说是祈福。 第221章 偷天换日 尼姑庵中,她们做了周全的准备。 给了尼姑庵的主持一大笔钱,让她提供地方。然后找了熟识的稳婆,熟识的大夫。 就这几个人,连丫鬟都没让进,方夫人亲自上阵打下手。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幸亏当时许家谋逆之事虽然已经有风言风语,可是并未定罪,所以她们来找的人,虽然心里奇怪,可还不知具体原因。也就没有抵制住一大笔银子的诱惑。 就这样,两个即将临盆的夫人,喝了催产的药,在同一时间,开始发作。 两个孩子,相隔一个时辰,陆续出世。 正是许夫人生下的姜云心,和姜夫人生下的姜云天。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顺利生下健康的孩子,大家都是又惊又喜,但是也顾不上高兴,立刻开始进行下一步。 立刻派人去两家报信,告诉许家,夫人难产,孩子夭折。 告诉姜家,恭喜恭喜,生了一对龙凤胎。 当时两家都很茫然,然后立刻赶往尼姑庵。 她们甚至还让尼姑庵找了一具刚死的婴儿尸体,冒充宁清淑夭折的孩子。婴儿尸体是周边村民的,在这个年代,生产的夭折率很高,这不算太难的事情。 而且许修然这个时候内忧外患,也没那么多心思细细分辨,只以为宁清淑是因为这段时间思虑过重,才会难产,抱着夫人实在是难过了一番,诸多安慰。 姜家那边就不同了。 夫人生下龙凤胎,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整个姜家都喜气洋洋的,但是喜气洋洋之外,也有点疑惑。 从刚怀孕到快要临盆,这么长的时间,每个月大夫都要来请脉,怎么也没有说是双生子呢? 开始的时候不明显,到了后期,孩子在肚子里动了,能听着心跳了,是单胎还是双胎,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而且宁清淑的肚子也不大啊。 怎么怀的时候是一个,生的时候,就变成两个了呢? 方夫人说:“我们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姜建白虽然仕途一般,可是对夫人是好的,言听计从,只要跟他解释一下,他就算心里不愿意,也会帮忙。” 只要姜建白愿意帮着遮掩,那理由就太好找了。完全可以说早就查出来了,只是因为害怕出意外,不想叫人知道。 方夫人说:“后来,我们给了稳婆和大夫一大笔钱,让他们远远地离开了京城。有生之年都不会回来。尼姑庵的人,也给了一笔钱封口。之后许家事发,他们也许有所察觉,可一来得了封口费,二来,这事情说出来,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反而也可能受到牵连,因此便都缄口不言。” 一晃十几年便过去了。 若非朝廷想要为许家翻案,姜云心的身份便会永远藏在方明宴心里,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姜云心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说来,我和哥哥不是亲兄妹。可是我们俩长得真的有点像唉。” 所以当时一见面,姜云心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方夫人笑道:“是,你们出生就像,这也是天意吧。不过你们两个的娘,往上数两代,也是有亲戚关系的,只是比较远的那种亲戚。所以很可能与这也有关系。” 姜云心明白了,这是隔代传。 姜建白对夫人确实是好的,在姜夫人在世的时候,他对两个孩子视若己出,没有一点偏颇。 可是他的爱,在姜夫人过世后,便也截然而止。 姜建白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姜云心不好,因为姜云心不是他的女儿。他对姜云天也不好。因为他想得多,他怀疑姜夫人因为怕他区别对待两个孩子,所以故意把两个孩子的身份调换了。 两个孩子又长得有些像,他无法从长相判定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孩子,于是他纠结烦恼,最后索性一个都不管。 他只相信后面又娶的夫人,看在眼皮子底下生的孩子,一定是他的孩子。 第300章 方夫人说完之后,长长地呼出口气。 “我知道你总有一日,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方夫人摸了摸姜云心的头发:“好孩子,你要知道,不管你是谁的亲生女儿,她们都爱你。” 姜云心点了点头。 旁的不说,这三人之间的姐妹友谊,真的叫人羡慕。 方夫人笑道:“如今她们都不在了,但是我还在。等你和晏儿成亲,我也是你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方家,就像是你家一样。” 姜云心的情绪之稳定,确实不像是一个刚知道自己复杂身世的人。但是稳定是好事,方夫人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在这之前,她真的害怕姜云心在知道真相后,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往事说完,方夫人就看着方明宴。 方明宴只好说:“娘,你又看我做什么?无论云心是哪家的女儿,我又不在意这个。” 要是在意的,早就不会答应了。 “我不是说这个。”方夫人说:“我是说,你现在知道了云心许家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方夫人说着,将姜云心拽在身后,有一种母鸡护崽的感觉。 姜云心顿时就明白了。 方夫人的担心和他一样。 许家但是是满门抄斩,她被换了出来,等于是逃犯,罪臣余孽。若是被发现了,是要抓起来弄死的。 虽然现在情况可能有变,但谁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 方夫人一副,如果你敢说你要抓人,我就弄死你的样子。 方明宴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在自己母亲面前,也不敢大声。 “母亲您误会了。”方明宴只好温柔说:“我能有什么想法?什么想法也没有。今天我和云心只是晚上睡不着,随便出城逛逛,我没见着您,也没听见您说的话,成不?” 方夫人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方明宴松了一口气。 方夫人说:“行了,这么晚了,你们想走吧。我一会儿也要回去了。” 看来儿子在她心里信誉还是不错的,方明宴说了,她就相信。 方夫人连连摆手,姜云心只好和方明宴先走,他们路过侍卫身边的时候,侍卫和丫头婆子的眼睛都直了,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什么时候过去的? 但是姜云心和方明宴面不改色就走了过去,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一直到走出了一段路,姜云心这才道:“方大人。” 方明宴纠正:“明宴。” 好吧明宴。 姜云心正色道:“明宴,伯母是舍不得曾经的情谊,但是我明白,这不是你随便说说的事情。如果此事可能牵扯你和方家的安危,那秉公执法,我不会怪你。” 第222章 我不管闲事 方明宴又不是皇帝,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可能手眼通天,权大势大。但其实在京城能做的非常有限。 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姜云心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比谁都明白。 皇帝杀人,不是说说而已,不管你有多少赫赫功勋,你家上有老下有小,说弄死,就给你弄死了。 当权力到达顶峰,人命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方明宴停在脚步看姜云心。 姜云心也坦然看他,互相理解,理解万岁。 方明宴本来可能还想从姜云心眼中看出一点心虚,纠缠,郁结,可她坦坦荡荡。 方明宴反而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个人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此离奇,有情绪波动是正常的,太冷静,反而不正常吧。 但姜云心就是那么冷静,冷静得可怕。 “云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方明宴忍不住道:“我知道你是个冷静的人,但正常人听见自己父母的消息,不会如此淡定吧。” 但姜云心就是这么淡定,没办法。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个故事,她也是个局外人。 但这没有办法对方明宴解释。 姜云心道:“其实我还没有接受这件事情,我相信伯母说的都是真的,但对我来说,我一睁开眼就在姜家,我这十几年的成长都在姜家,现在忽然告诉我,其实我姓许,早就应该死在十几年前的动荡里,这叫我怎么接受。” 不能接受,这才是人之常情。 方明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姜云心,在事情真正的发生之后,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不过方明宴说:“我虽然掌管刑狱司,理应效忠朝廷,倒也没有你想的那般迂腐。” “嗯?” 方明宴淡淡:“无论当年的案子是对是错,跟你也没有关系。你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能左右局势,搅动风云不成?” 姜云心没那能耐。 “既然如此,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方明宴道:“不过如此说来,我倒是觉得姜建白要杀你的原因,浮出水面了。” 姜建白害怕的,并非姜云心可能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是姜云心的身份可能会曝光。 一旦曝光,姜家曾经违抗圣命的事情就会被爆出来。姜建白害怕的可能是这个。 姜云心想了想,觉得可能真是这样,要不然的话,实在不知姜建白有什么理由非要杀她。 这倒是也说的通。 姜云心想了想:“罢了,我不恨他了,下次有机会,把五千两还给他。” 第301章 “……”方明宴万万想不到姜云心是如此大度之人:“你还真是一笑泯恩仇啊。” “虽然不情不愿,毕竟养了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姜云心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仇是真仇,恩也是真恩啊。” 恩怨情仇,上一辈的纠葛,其实很难评论谁对谁错。 两人并肩往下走,走着走着,方明宴一把抓住了姜云心的胳膊。 姜云心愣了一下,立刻紧张起来。 “怎么……” 话没说完,被方明宴捂住了嘴。 姜云心眨了眨眼,怎么了? “有人过来了。”方明宴低声说:“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我们先躲一下。” 夜晚本该非常安静的山,今天晚上怎么会那么热闹? 除了方夫人,他们,难道还有人? 方明宴四下一看,搂着姜云心又上了树。 姜云心叹了口气,今天,让我们一起属猴儿。 方明宴搂着姜云心在树上站稳,低声说:“这回你可冷静点,别一惊一乍的,又往下面跳。” 刚才的事情姜云心十分不好意思,幸亏下面是自己人,又是柔软的土地,这才没出什么事。如果方明宴为了救她摔出个好歹来,她可怎么陪方夫人那么大一个儿子啊,真要下半辈子当牛做马了。 “我不动。”姜云心坚定地说。 方明宴很满意:“好。” 然后姜云心将方明宴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方明宴还没明白:“怎么了?” “说话就说话。”姜云心低声道:“你别贴那么近。” 合适么合适么,都已经不是耳语了,简直是贴在耳朵上说。说话的热气吹在耳边,热热的痒痒的。 他们孤男寡女,是不是不合适?方明宴一个谦谦君子,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男女大防了,这是真把自己当未婚妻了啊。 方明宴的脸被退远了点,奇怪看姜云心,虽然光线非常非常暗,可还是恍惚看见了姜云心脸上的一抹红晕。 然后方明宴的脸也就红了。 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把脸转过去一些,遮掩地转移话题道:“嘘,人来了。” 方明宴的听力极佳,比姜云心听得远得多,他说有人来,必然有人来。不过叫人意外的是,上山下山都有人来了。 先是从山下来的,有人上山,脚步轻盈,一色黑衣,一共三个人。脸上都蒙着黑布,看不见长相。 几个人一路往上快步走,就在方明宴想着要不要跟踪一下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下了。 咦? 只见几个黑衣人停顿一下,然后四下一看,往一旁的草丛窜了过去,蹲在了草丛里。 他们穿的衣服和这夜色配合得天衣无缝,姜云心不知道方明宴是不是能看清,反正她是完全看不见了。 黑衣人多好,没一会儿,山路上出现了几点亮光和脚步声。 是方夫人一行下山了。 她们没有遮遮掩掩,还是如上山的时候一样,前面有人带路后面有人押后,拎了好几个灯笼,将小路照得很亮堂。 方夫人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就这么走了下去。 等他们的灯笼连影子都看不见的时候,几个黑衣人从草丛里站了出来。看来他们就是躲他们的。 只是不知,他们是无差别地躲所有人,还是知道躲的是谁。 三个人继续上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方明宴和姜云心看了一眼彼此。 如果现在是方明宴一个人在这里,那肯定要上去看看。他艺高人胆大,任何奇怪的诡异的事情,都难免要去看一眼。但现在有姜云心在,就有点犹豫了。 第235章 有人挖坟 姜云心显然看懂了方明宴的犹豫。 “跟去看看。”姜云心说:“看这几个人,就不像是好人。” 方明宴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必须要想顾及姜云心的安全,再说别的。 方明宴想了想:“我想送你回去。” “不行。”姜云心说:“等你送我回去,黄花菜都凉了。你把我放下就行,我就在这里等你,这里也没人,不会有危险的,我也不怕黑。” 虽然姜云心不愿意拖后腿,但是方明宴还是不同意。 话是这么说,应该是没有危险,但万一呢? 比如这几个黑衣人,不就是突然出现的吗?谁知道有这一波,还会不会有下一波。就算没有下一波,那蛇呢狼呢,这样的山里,就算没有大型野兽,来几个小的,姜云心这不会武功的姑娘也搞不定。 方明宴略一沉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可以凑一下,退而求其次。 方明宴道:“我们去衣冠冢那里守株待兔。如果他们是为此来的,就直接拿下。如果不是,先不管他们。” 姜云心一听,点头。 那衣冠冢是宁清淑的坟,虽然只是一个空坟,里面没有尸体,可那也是她亲生母亲的坟。是方夫人祭拜了多少年的坟,于情于理,她也不能让人作乱。 自己和宁清淑之间是没有亲情,可是有恩情。若不是宁清淑生下来姜云心,又想尽方法保住了她的性命,她现在就是一抹孤魂野鬼。 他们刚从宁清淑的坟前离开,如今再去自然熟门熟路。 方明宴的方向感很强,带着姜云心赶路,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一条近路,很快就回到了衣冠冢前。 第302章 安静如初。 两人又上了树。 也不知来的人是什么身份,武功厉害不厉害,两人都屏息静气地等着。特别是姜云心,捂着口鼻,非常轻缓的呼吸,她特别害怕自己帮不上忙,还要拖后腿。 果然,稍微等了一会儿,几个黑影出现在了路上。 他们就是冲着宁清淑的衣冠冢来的。 其中一个说:“老大,就是这里了,你看,记号。” 姜云心和方明宴离得远看不见,但是方明宴心里琢磨开了,所谓记号,就是别人留下的指引。谁留下的,莫非是娘身边的人,有内鬼。 他脸色很难看,倒不是担心他娘的安危。刚才跟来的几个人都是在府里有年头的,可算是费尽心思才取得了府里的信任。不会轻易暴露,对母亲不利。 但是这个人一定要揪出来。而方府里,还有多少混在里面,别有用心的人? 看来回去,要彻查一番了。 “没错,是这里。”黑衣人走了过来,站在坟前。 “墓碑上没有名字。”一个黑衣人说:“不会错了,这名字肯定没法写,虽然藏得深,万一叫什么人看见了呢?” “对。”被称老大的黑衣人说:“天快要亮了,抓紧吧。” 他们要干什么? 姜云心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要挖坟?不会吧,这虽然是个衣冠冢,是空坟,但也是宁清淑的坟,那也不能被人挖了啊。 现在怎么办,她是做女儿的,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母亲的坟被人挖了吗?挖死人坟,这简直比弄死活人还要过分。 但是现在该怎么阻止他们? 能够阻止得了吗? 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纷纷从腰上抽出了铁锹。看样子非常赶时间,这就打算开挖了。 姜云心抬头看方明宴,怎么办,但是感觉到方明宴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那意思是,别担心,有我在。 姜云心赶紧抓着方明宴的衣服。 她以为方明宴要下去阻止,这也不行,他们人多,方明宴人少,在不知道他们武力值的情况下,不能冒险。 虽然她不愿意宁清淑的坟被人破坏,但要是和方明宴受伤相比,也只好认了。毕竟大活人是摆在第一位的,不能那么自私。 但是方明宴没有下去,他挥了挥衣袖,然后捂住了姜云心的口鼻。 姜云心看见点点细微粉末随着微风落下。 她睁大眼睛看着,怎么忘了这一茬。 她怀里也有荆风华给调配的各种药呢,有能要人命的,也有能让人昏迷的,果然这种事情她还是不习惯,一时都没想起来。还是要让方明宴这样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比较靠谱。 他们在暗,对方在明,这种情况下,确实没道理会犯愁。 底下几个人正准备开挖,然后便陆续倒了下去。 估计他们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昏。 确定三个人都昏迷了过去,方明宴先让姜云心自己在树上抱好树干,自己下去查看了一下。 等确定三个人是真的昏迷了,将他们的武器都收走,然后结结实实的捆上,这才上去把姜云心抱下来。 三个人戴的黑布都已经被摘掉了,露出三张平平无奇的脸。 姜云心问:“认识吗?” 方明宴摇头:“没见过。” 被唤做大哥的,年纪略大些,大概四十来岁,另外两个年轻,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 方明宴拿出一个小瓶子,在其中一个黑衣人鼻子底下晃了晃,又在他脸上拍了拍。 那可一点儿不手软,啪的啪啪作响,亏得这人黑,要不然的话,怕是脸都要打红了。 黑衣人缓缓醒来,朦胧地睁开眼睛。 看清楚面前的人的时候,他的脸顿时扭曲了。 “方明宴。”黑衣人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方明宴冷笑一声:“怎么不是我?” 虽然他不认识对方,但是对方认识他,可以诈一下。 黑衣人顿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又补了一句,这一句更不该说。 黑衣人说的是:“你认识我?” 方明宴微微一笑:“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可以看出黑衣人这会儿脑子都不太好使了,他也在拼命的想,为什么方明宴会出现在这里。 姜云心心里琢磨着,这也就是说,方夫人身边有问题的人,是带路的人,只有他开始一个人进入了林子,有机会留下记号。 等他们出现后,那人就没有机会再次留下记号。而且那个人以为他们先一步离开了,没想到他们会杀个回马枪,所以没有能够通知报警。 第224章 坟中何物 方明宴用刀在黑衣人脸上拍了拍:“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懂吗?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黑衣人死死地盯着方明宴,面无表情。 方明宴问:“你们想找什么?” 黑衣人不说话。 突然之间,他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方明宴和姜云心同时觉得不对,方明宴这句话问错了,这句话暴露了一个信息,他们不知道黑衣人要找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要找什么?”果然黑衣人也反应了过来:“你刚才是诈我的,你不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才对。” 第303章 方明宴脸有点黑。 按理说他也算有经验,不该犯这种错误,大概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出乎意料,让他乱了分寸,心多少是有些不平静了。 但随后方明宴又笑了:“我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你们现在在我手里。很快,我就可以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刑狱司岂是一个默默温情,和声细雨的地方,进了刑狱司的人,很少有能够保住自己秘密的。 方明宴也不好在这里严刑拷打,追根究底,于是干脆一个手刀,将人劈昏。 眼下还真是麻烦。 就他们两人上了山,姜云心又不能单独行动。他们两人把这三个人押回去也挺麻烦的,丢在原地回去找人也不太放心,消息传递,从这里传回京城,也确实做不到。 山下倒是还有车夫在等,可是上山下山也要挺久,车夫又不是自己人,只是临时雇的,能不能说明白问题本身就是个问题。 如果他们走了,会不会有别人出现? 挖开一座衣冠冢,根本不用多长时间,有人有工具,三下五除二的事情。这又不是建造得非常结实的坟,那么简陋,很可能是方夫人为了纪念故友,挖出来一个洞,埋了一件衣服或者是什么故友的生前之物,全做念想用的。 如果在他们走的这一会儿工夫,又来了人,对许夫人的衣冠冢动了手,那就不好了。 有人惦记自家的坟,这真是个麻烦的事情。 一时间,两人都犯了难。 最终还是姜云心说:“这不是有三个人吗,要不,现场问。” 姜云心给了方明宴一个鼓励的眼神,你能问出来的,是吧? 方明宴明白了姜云心的意思,但是确实压力有点大,这种人通常是死士,出来就没想回去那种,想从这种人口中问话,不是不行,确实难。 他很少有亲身上阵的,再说也不愿意在姜云心面前弄得那么难看。 就在方明宴迟疑的时候,听见了犹如天籁的一个声音。 “大人。” 是薛东扬的声音。 他从未觉得薛东扬的声音那么好听,简直自带圣光。 “大人。”薛东扬的声音传来:“你在吗?” “在。”方明宴立刻道:“这边。” 脚步声很快传来,不仅仅是薛东扬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 “大人。”薛东扬快步走过来。 方明宴很欣慰:“你们怎么来了?” “哦,城门口的守卫兄弟来传话,正好碰着了我,说大人和小姜出城跟人去了。本来我也没多想,因为昨晚上府里的事情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我又回去了一趟,听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说,夫人带人去扶台山了,我算算时间正好对得上,绝对不太对劲,就带人过来看看。” “挺机灵的。”方明宴夸奖道:“对了,你过来这一路,可看见夫人的马车回去?” “看见了。”薛东扬道:“但是没敢打招呼,我怕少爷这一趟不想叫夫人知道,要是打了招呼,夫人一定会疑心的。” 方明宴很满意。 不打招呼,黑灯瞎火的一队人马擦肩而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对方不会知道他们是谁。隐藏在方府的人,不会觉得自己暴露了,就会按兵不动。 如果打了招呼,对方难免会多想。一旦多想,就不知道会做什么。 方明宴立刻对薛东扬身后的人啊:“你们两个立刻回城,去找龙桥,告诉他将今天陪着母亲出门的几个人,车夫侍卫丫鬟婆子,全部控制住。分开控制,先不要多说,等我回去处理。” 几人都吓了一跳,方明宴这话,明摆着方夫人身边的人是有问题了啊。但是他们也不敢多问,立刻转身就下山了。 然后方明宴才点了点地上的几个黑衣人。 “这几个人知道不少,带回刑狱司。”方明宴对薛东扬说:“再留几个人下来,在这里守着,最近可能会有人过来。” 差役应着,上来抓人。几个人都昏迷未醒,看起来也是麻烦。现在他们人多了,方明宴将人都弄醒了,绑结实堵住嘴,让差役押下山。 一直到只剩下薛东扬,薛东扬胆子还是大一点的,他仗着自己不一样的身份敢于不懂就问。 “少爷,这是谁的坟,这几个人,是什么人?他们要干嘛?” 宁淑清的衣冠冢,只有一块无字碑,没有姓名,没有生平。有人路过看一眼,也只以为这是一个客死异乡,不知姓名的流浪者。 方明宴皱眉看姜云心,说还是不说,这得她做主。 姜云心毫不犹豫地道:“这是我娘的坟。” 薛东扬惊呆了:“啊?” 姜云心说:“不是姜家的那个娘。” 薛东扬:“啊?” “别一惊一乍的。”方明宴说:“去给许夫人行个礼。” 刚才,他和姜云心都已经在宁淑清的坟前拜过了,虽然都有些恍惚,但死者为大,这是姜云心的亲娘,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是绝对不能让她在这个荒凉的地方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要委屈她一阵子,再做迁坟的打算。 薛东扬顶着一脑袋的问号走到坟前祭拜,拜完了,突然跳了起来。 他猛地转身,像是想到了什么。 “许夫人,许夫人?”薛东扬道:“这莫非是……” 第304章 最近正在查着十七年前许修然的忤逆案,如今出了一个许夫人,叫人不联想在一起都不行。 方明宴点了点头。 “事情很复杂,回去路上跟你细说。” 这事情虽然是秘密,但薛东扬和龙桥都必须知道,方明宴足够信任他们,而且,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给你干活儿呢。 再说回刑狱司那几个黑衣人一拷问,也会都说出来。 当下,方明宴留下几人守在此处,剩下的人押着三个黑衣人回刑狱司。 临走的时候,姜云心频频回头看向衣冠冢。 “怎么了?”方明宴低声道:“舍不得吗?要不然的话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姜云心摇了摇头。 “不是。”姜云心说:“我是在想,这衣冠冢里,到底有什么?” 挖坟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不管挖的是谁的,不管是有尸体的,还是没尸体的。都是大忌,而且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是娘立的衣冠冢,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回去问她就行了。” 方明宴脑子转得很快,无论如何,总不能挖自己人的坟吧。 第225章 旧衣服 很快众人就回了京城,薛东扬将人押往刑狱司,方明宴和姜云心先回方府。 昨夜跟着方夫人的几个下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一人关了一个房间,哭着喊着也不管用。几个人表现得都有点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起来,就算昨天晚上跟夫人出门这事情有点不合规矩吧,那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夫人要出门,夫人不许声张,难道他们敢抗命吗?何况夫人又不是出门去会什么不得了的人,难道还能对谁告密不成,还不得乖乖地听着。 几个人都觉得自己非常冤枉,但是来办事儿的甚至不是方家的人,而是刑狱司的人,这连冤枉都没处喊去。 方夫人自然也知道这是有事儿了,方明宴一时没回来又不知道去问谁,只好想一个个安抚安抚。稍安勿躁,你们若是没做什么,是不会有事的。 到时候,一人再给两个月的工钱,就能安抚得更好了。 四个人关在连着的一排四个房间,本来都很慌,方夫人安慰了几句之后,也都安静下来。 当然有些人是真安静,有些人是假安静。 不管真假,都只能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方明宴终于带着姜云心回来了,先去安抚方夫人。 方夫人回来后也睡不着,说是去休息了,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今天的事情,想了又想,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叹气的。 还没等睡着,方明宴的人来了,在门外求见。 方夫人一听立刻起身,听着差役说,少爷的命令,要将跟她出去的几个人都控制起来。 方夫人一听就懵了,可是差役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说是少爷吩咐的。 方明宴的话,方夫人自然是听的,立刻照办,但是难免的,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到天亮,眼睛都红了。 左等右等的,终于,方明宴回来了。 听见方明宴的声音,方夫人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十几年都没有这么矫健过了。 方明宴快步走进来,连忙将他娘按住。 “娘,您接着睡。” “我怎么睡得着。”方夫人看着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人好好的,多少放心了一些,她靠了起来,方明宴连忙将枕头在她背后放好。 姜云心又有点酸了。 相公不相公不重要,我要是有这么个高大帅气又体贴孝顺的儿子该多好,想想都美滋滋。 幸亏方明宴不知道姜云心一直对他动的是什么心思,不然姜云心可能要挨打。 方夫人迫不及待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身边的人……有问题?” 方明宴点了点头:“有问题,给人留了记号,我们下山的时候,碰见几个人要去挖坟。” 方夫人惊呆了。 方明宴便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黑衣人什么的说得不细致,一笔带过。 方夫人听着只觉得心惊胆战,连声说:“太可怕了,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这几个人都交给你,你好好查查。不过……” “放心吧,娘。”方明宴说:“你安心休息,我已经留了人在山上看着伯母的衣冠冢。您身边这几个人,我也会注意了问的,不会吓着她们。” 他心里其实有对象了,就是带路的车夫。不过这些不必对方夫人细说。 方夫人放心了。 车夫和侍卫倒还好,丫鬟和婆子都是贴身的亲信,若真有问题就罢了,若是没有问题,下手狠了未免寒了人心。不过方明宴这么说了,方夫人相信他自有分寸。 临走的时候,方明宴问:“娘,你说那衣冠冢是你偷偷立的,那衣冠冢里面的东西,也是你亲手放的。” “是。” “一件衣服?” “对,一件旧衣。” 方明宴道:“你仔细想想,还有别的吗?或者,那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方夫人都不用想:“肯定没有,那件旧衣服还是她留在我们家里的。许家被抄家,一件东西也没带出来,全部充了公。我也不敢去要,怕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方夫人十分确定,那就是一件寻常的旧衣服,而且是洗干净的那种,不可能夹着什么不确定的东西。 第305章 “那就怪了。”众人都很奇怪,那几个人在找什么? 这一点方夫人也不知道,她们虽然姐妹情深,但后宅夫人,对朝廷政局的事情确实不了解。宁淑清被杀是因为被夫家牵连,也不可能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伯母。”姜云心突然道:“她……她的衣冠冢是空的,那她最后葬在何处?” 这一声娘,还是有些喊不出。 方夫人叹了一口气,握住姜云心的手。 她现在看着姜云心,只觉得这姑娘真可怜,真叫人心疼。 “就葬在城外的惜园。”方夫人说:“是你外祖家收的尸。你外祖家当时也是名门望族,但经此一事之后,心灰意冷,将你父母收敛之后,便说年事已高,身体有恙,告老还乡去了。” 从此十七年,宁家再没有出现在京城里。虽然宁家在那一场动荡里没有被牵连,可是心怕是伤透了。 方夫人说:“晏儿,若这事情过去,你陪云心去惜园拜一拜。若是没过去,不可莽撞啊。” 方夫人如何不想去给宁淑清上一炷香,但是硬忍着,不敢去。在姜云心进了姜家后,更是连打听都不敢多打听,生怕有有心之人怀疑。 方明宴柔声道:“娘,我知道的,您放心吧。就算这事情不过去,我也有办法给宁伯父伯母重新安置,让云心放心。” 方夫人十分欣慰,连连点头。 方夫人这一夜未睡十分憔悴,两人便又哄着说了些好话,看她睡下,这才出悄声离开。 关上门,一脸温柔的小两口脸色顿时就变了。 姜云心摩拳擦掌:“我倒要看看,谁敢挖我娘的坟。” 养娘的不行,亲娘的也不行。 “走,去看看那个车夫。”方明宴转身就往关着人的院子走,姜云心跟在身后。虽然只有两个人,也走出了杀气腾腾的感觉。 一个僻静的院子,四个房间,每个房间一个人。 第225章 心狠手辣 车夫也是方家的老人了,方夫人出门,又是晚上,虽然不想惊动太多人,可也是考虑到自身安全的,不会瞎带人。 车夫是在方家干了十多年的一个人,名唤刘二。虽不是家生子,但和方家签了长契。 他十来岁的时候便到了方家,如今三十多岁,已经娶妻生子。虽然只是个车夫,但过得不错。有事儿的时候赶车,没事儿的时候休息,方家不止这一辆马车,也不止一个车夫,主子却就那几个,也不需要天天出门。 车夫的生活,比京城里很多老百姓的日子都要舒服。 方明宴没有先进房间问话,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子边。 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见刘二正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不进去?难道还要在边上观察观察吗?姜云心正想询问,方明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他抬起手。 姜云心疑惑地看着,只见方明宴的手腕上绑着一个类似护腕的东西。 姜云心认识,不但认识还非常熟悉,这是袖箭。很多会武功的人都会带着袖箭。平时用不上,关键时刻能救命。 姜云心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也觉得这是个非常实用的东西。荆风华也给她做了一个。 只是虽然已经戴上了,不过还在练习阶段。 对一个会武功的人来说,新的兵器的适应过程会简单一些,力量准头都是通用的东西,稍微几下就能上手。 但是对姜云心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手术刀虽然用得眼花缭乱,可拉弓射箭一概不通。 只见方明宴举着袖剑隔着窗户看对面的人影,然后手腕微动,袖箭立刻就飞了出去。 姜云心吓了一跳。 方明宴也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要杀了他吗?这人该不该死另当别论,难道就不好奇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潜伏在方家吗? 袖箭飞出是一眨眼的事情,飞出之后,屋子里的人显然也惊动了,可是他并没有发出惨叫。 他没有中箭。 顿了一顿之后,刘二发出一声惊叫。 他没有中箭,姜云心猛地反应过来。 能躲开方明宴的袖箭,可见这个人是有武功的。如果他没有武功没有躲,相信方明宴也有后手,不会弄死他。 里面的人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就知道自己暴露了。还没有来得及采取下一步措施。薛东扬已经一脚踹开门,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看见朝着自己来的东西,躲闪是人之常情,区别是不会武功的人只有躲闪的心,没有那么快的动作。 看见某一个东西快速砸来,可能心里一片空白,可能惨叫都来不及,总之等到身体反应过来,要躲闪的时候已经被砸中了。 只有会武功,而且时刻保持警惕的人,他们的身体比脑子更快。 方明宴走了进去,冷笑一声:“刘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叫刘二的车夫,之前姜云心也是见过的,还坐过他驾的马车。此时只觉得相由心生四个字,果然浓缩就是精华。 之前坐刘二驾驶的马车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憨厚老实的车夫,可如今面相却完全变了。 虽然被薛东扬的剑架在脖子上,不敢造次。可是周身却压制不住的阴狠戾气。 “大意了。”刘二说:“早知道这就被你试探出来了,昨天晚上我就该把你娘抓走。” 第306章 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嚣张,方明宴和姜云心的脸色都变了。 方明宴冷着脸走到墙边,将刚才射出去没有刺中刘二的袖箭拔了起来。 走到刘二身边,方明宴忽然抬手,袖箭便扎在了他肩膀上方。 方明宴一点一点地将袖剑摁进去。 缓缓道:“你在方家十几年,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刘二一声惨叫,身体不停地颤抖,但是被薛东扬紧紧抓住了,只能小幅度地挣扎。 血瞬间将肩膀上的衣服染湿,渗了出来。 袖剑的前端是圆锥形的,硬生生地扎进皮肉,刺进骨头,这比匕首一瞬间穿透要痛多了。 刘二发出持续不断的惨叫声,姜云心听着直摇头。 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用方夫人的安全威胁方明宴,这是命有多长?胆子有多大? 方明宴这次真的是气着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动手见血。 这段时间他其实挺注意的,虽然自己是仵作,不怕死人,不怕血,但他们经常忘了自己仵作的身份,觉得姜云心毕竟是个小姑娘,刑狱司里血淋淋的那些手段,还是藏着掖着的好,免得破坏了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 今天被人用母亲的性命要挟,方明宴确实是藏不住了。 不过姜云心没说什么,眼下这种情况,方明宴已经很冷静了。 堂堂刑狱司老大,怎么可能真的是温和良善之人。只要他的心狠手辣,都是面对敌人,那又何妨? 温吞软弱之人,在这世道上,如何能护住自己,护住家人亲友。 不过这刘二也是个硬骨头,虽然痛得一头冷汗,可是咬紧牙关死也不说。 袖箭已经扎到了底,从声音和方明宴的动作来看,这肯定是刺进骨头里了,刘二整个人已经痛得瘫软下来,全身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但是这一股痛稍微过去一些,他深呼吸着仰头看方明宴,甩了一下汗湿的额发。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刘二说:“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消息。” 方明宴有些遗憾地收回手,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手上的血,一边插一边说:“不,我相信你进了刑狱司,什么都会说的。而且你不说也有人说,昨天晚上我们在林子里还抓到了三个黑衣人。对,就是你给他们留信息的三个人。现在都在刑狱司的大牢,只等着你去团聚。” 刘二的脸色顿时变了,不过他的脸色刚才就已经很难看了,这会儿再难看一些也不太明显。 方明宴摆了摆手:“把嘴堵上带走,别让血滴在家里。” 这毕竟是方宅,不是刑狱司。要是弄得血糊拉叽,惨叫连连,怕会吓着人。 后宅里住的都是女眷,还有未成年的少爷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惊吓,就是来往的丫鬟婆子吓着也不好。 第227章 不是怂是从心 薛东扬明白,又喊过两个差役,随便找了两块破布,将嘴堵住。又将伤口按住,免得血滴得到处都是,就将人带走了。 薛东扬带着差役和刘二走后,方明宴又去了其他几个房间,那几个房间里的人已经被刚才刘二的惨叫声吓得像鹌鹑一样,方明宴问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方家虽然不是铜墙铁壁,守卫森严,可也不至于被透得像筛子一样,有一个刘二就已经在大家意料之外了,不可能方夫人身边的几个人全有问题。 让他们都回去之后,顿时屋子里就剩下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个人了。 方明宴向姜云心走去,姜云心眨了眨眼,觉得他似乎挺沉重的,看来真的是吓坏了。 姜云心心里琢磨着,我是不是该安慰他几句。 方明宴这么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年代儿女和母亲之间的联系,比她那个年代更加亲密。 在她的年代,一般来说,孩子最亲密的人是父亲和母亲。家庭中的感情是对半分的,就算有差异,这个天平的歪斜也不会太过分。 但这个年代是不一样的。 方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算方明宴父母恩爱,方老爷也有几房妾室,妾室也有子女。有子女,自然难免分薄父爱。 所以在豪门大家或者在皇宫后院,对孩子来说,只有母亲是唯一的母亲,父亲却是几分之几的父亲。 特别像是方明宴,没有兄弟姐妹,他最亲的关系只有母亲一人,母亲和他是真正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的,而且没有代替品。 父亲都要差一些,毕竟方老爷没有方明宴这个孩子,还有其他孩子。 所以方明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母亲身上,想着昨天晚上母亲和心怀叵测的凶手一路同行,他就觉得后怕。 姜云心看着方明宴的样子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方明宴挥了一下手,一阵风便将门给关上了。 内力啊,武功啊,有时候真是个省事偷懒的好东西。 虽然是白天,可是窗户是关着的。门再一关上,房间里的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 姜云心突然觉得有点紧张。 方明宴比她高大半个头,身型谈不上魁梧,可是很结实。此时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让人觉得莫大的压力。 姜云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背后是冰冷的墙。 第307章 她抬起头来看方明宴,心想完蛋了,该不会是这个家伙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是斯斯文文正人君子的模样,今天现了原型,要杀人灭口吧。 地上还有刚才刘二留下的血迹,方明宴的手上虽然用帕子擦了,可是血迹没有那么容易擦干净,还有一片红色。 姜云心定了定神,看着方明宴的眼睛:“大人大人有话好说。” 姜云心心里揣摩着,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保命重要。好话该说说,马屁该拍拍。毕竟自己是站在刑狱司这一边的,只要忠心表得好,小命应该可以保。 方明宴一直走到姜云心面前,几乎快和她挨着,这才低下头来看她。 要命了这是,姜云心心里疯狂地撞起了墙。 她知道方明宴长得好看,非常好看,阳光下斯斯文文的样子好看,如今带了一点血带了一点凶性,有点邪魅的样子也好看。 低着头看她,居高临下气势压人,可那张脸还是好看,看到她差一点忘了刚才自己想说什么? “大人?”方明宴低声开口:“你喊我什么?” 喊大人不对,姜云心心脑子里叮了一声,麻溜儿改口:“明宴。” 方明宴忍不住挑了挑嘴角。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一早就知道姜云心是个特别识时务的人,能屈能伸,能文能武。 方明宴很满意。 “你刚才都看见了?” 这叫姜云心怎么回答?刚才她就站在一旁,方明宴也没让他出去回避一下,她又不瞎,难道还能说没看见吗?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不过方明宴竟然这么问了,好像是给她一个机会的样子,于是姜云心尝试着说:“其实我以前不敢告诉你,怕你笑话我。我从娘胎里带下来一个毛病,先天的,不定时视觉障碍眼盲症。平常都没事,但有时候吧,我突然就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姜云心说得还挺认真的,一边说一边看方明宴,然后方明宴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可太能扯了。”方明宴本来已经想好的说辞都说不下去了:“云心,你说你验尸的时候多冷静正经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平时就那么能胡扯?” 方明宴一笑,姜云心便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压抑的,沉郁的气氛一下子散开了。 “唉。”姜云心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还不是因为从心吗?” 谁不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呢,但人难免有从心的时候。 方明宴使劲儿理解了一下,才理解过来从心是什么意思,笑得更欢了。 怂就怂吧,还说得这么含蓄。 姜云心忍不住白了方明宴一眼:“你一个会武功的大男人,血淋淋地吓唬我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怂就怂呗,怂怎么了?下次我验尸让你去打下手,我就不信你没有怂的时候。” 方明宴和他的手下,姜云心相信他们不怕血不怕死人不怕尸体。但是不怕血和解剖尸体是两回事。 一刀捅死一个人,很多人能做到。但是一百刀将一个人分成完整的各个部分。没有人几个人能够做到。 就在姜云心恼羞成怒,打算气急败坏的时候,方明宴忽然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虽然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很亲密。没有成亲,没有订婚,可是方夫人广而告之,公众场合出双入对。大家都已经认可他们是未婚夫妻。 得到了家人的赞同,承认离成亲只差一个时间。 但是他们自己心里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儿。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出双入对,两人心里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但是有一层纱还在中间,朦朦胧胧,欲言又止。所以他们俩之间没有过什么亲密的行为,最亲密的一次大概是姜云心跳进水里救纪若萱那回,方明宴将她从河里拽上来,肌肤相亲,水湿衣衫,算是亲密吧。 此时气氛忽然有些不对了。 方明宴的手搭着姜云心的肩膀,隔着夏天薄薄的一层衣服 方明宴能感觉到手掌下身体的紧张,姜云心也能感觉到方明宴手上的温度。 姜云心缓缓地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方明宴:“你想干什么?” 方明宴看着姜云心的眼睛低声说:“你怕我吗?” 姜云心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第225章 拉扯 方明宴说:“刚才我做的事情,从前我做过,以后难免还要做。你这些日子在刑狱司,我知道你看见的,是大家兄弟义气,和谐友爱。但刑狱司,并不仅仅如此,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血淋淋,残忍的事情。” “嗯。” 姜云心从喉咙里溢出一点声音:“我知道。” “你知道不代表你见过。要真的见过,才能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方明宴说:“云心,你会害怕我吗?会觉得这样的我,冷血凶残吗?” 姜云心此时有一点恍惚。 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有一点震撼,毕竟在她那个年代,警察局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就算是面对再可恨的凶手,也不能如此。 但是入乡随俗,她已经接受了许多自己以前没见过,只听过的事情。 这又算什么呢? 问题是,方明宴想说什么?他有点急切,想证明什么? “方明宴。”姜云心说:“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出过远门的千金小姐,我的胆子没有那么小。我会看是非黑白。一个人是否凶残?并不在他做的事,而在他做这件事的目的。 第308章 “怎么说?” “十恶不赦的凶手,你就算把他碎尸万段,我也只会觉得罪有应得,痛快活该。无辜普通的人。你无缘无故,哪怕只是打他一巴掌,我也会觉得你这个人心术不正,不可交往。” 就是这么简单。 姜云心坦然和方明宴对视,眼神清澈明亮。 没有那么多转弯抹角的心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姜云心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可以有一百八十个心眼,但是对划拉进自己人范围的,就懒得尔虞我诈,坑蒙拐骗了。 姜云心说完,方明宴的周身气息都柔和了一点。 但是他没放手。 话没说完?姜云心心道,还有什么要说。 “所以我不怕你。”姜云心道:“刑狱司……” 话没说完,方明宴又往前靠了一点,略放低身体,脸,正对着姜云心的脸。 “这样……也不怕……” 方明宴的手按在墙上,就在姜云心脸边,炙热的呼吸,就在姜云心耳畔。 姜云心嗓子有点干,脑子有点昏。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觉得,我们要说清楚的意思。”方明宴说:“云心,我们在一起因为意外,这些日子我常在想,我们俩的关系算什么,我们不应该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对所有人说谎。” 姜云心觉得大概是昨晚上没睡的原因,她现在有点恍惚。 方明宴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这是要对自己……表白?还是要撇清关系? “你,你说。”姜云心抿了抿嘴唇,她被方明宴盯得有点心慌。 这个男人一直恪守礼仪,君子风度,今天,有点不一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让人心慌。 但是不讨厌,也不害怕,只是紧张。 “我觉得,假戏真做,也不错。”方明宴微微一笑:“云心,我心悦你,你呢?” 姜云心被方明宴的文绉绉给问住了。 她推了推方明宴,但是方明宴的身体山一样,动也不动。 看样子今天没有答案,他是不会动一下了。 “云心,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你说好吗?”方明宴说:“我这边,我爹娘都喜欢你。你那边,姜建白不用管,你哥哥是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天时地利人和……” 怎么就天时地利人和了,姜云心感觉方明宴有一种志在必得自信。 但是那怎么行,就算,我心悦你,也不行。 姜云心将推在方明宴胸前的两根手指,变成手掌,加重了一些力气。 方明宴这下不敢硬碰硬了,顺着姜云心的力气,让开一些。 但是眼里很是不甘心。 “云心。”方明宴皱眉,伸手握了姜云心的手,有点底气不足:“这些日子我们相处,你对我当真没有一点感觉?” “那我要是没有意思呢?”姜云心冷酷无情:“你打算怎么办?” 方明宴有点郁闷,刚才那狂霸酷帅拽的形象荡然无存,无奈地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我……” 方明宴紧皱了眉,仿佛比刚才看见凶手还烦恼,半晌道:“那怎么办,我就再接再厉吧。反正你也没有喜欢旁人,我总是还有机会的,近水楼台,投其所好,我也不比旁人差些。” 姜云心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愧是年纪轻轻成为刑狱司老大的男人,能屈能伸,能忍能狠。 姜云心拍了拍方明宴的肩膀。 “方大人态度还不错。”姜云心说:“不过我教你,追求一个女孩子,首先,要让她知道你在追求她。然后,再谈下一步。” 然后姜云心一低头,从方明宴胳膊下面钻了出去,跑了。 “……”方明宴就这么孤零零的被留在了原地,认真的想了想,明白了。 所以姜云心的意思,虽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而是认可他的追求?那岂不是……好感是有的,就是姑娘脸皮薄。 方明宴顿时就笑了。 虽然以前没有过什么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但他也不傻。 姜云心要是对他真的没意思,那就直接拒绝了,没有拒绝,那就是想答应,又有点不太好意思答应。或者想答应,但是觉得还可以拉扯一下。 姑娘家,总是要表现的矜持一点,那有一说,就点头的。 男女之间,其实最有意思的就是将至未至,欲言又止的这一段拉扯。 方明宴于是晃晃悠悠的跟着姜云心出了门。 “走。”方明宴说:“回刑狱司,先做正事。” 正事做完,再做自己的事儿。他在这一点上非常有优势,除了晚上休息时间,几乎和姜云心形影不离,这要是再不能抱得美人归,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刑狱司里,薛东扬已经问了一轮。 刑狱司有手段,黑衣人嘴也硬,但是硬,也不可能都硬,总有人硬不过刑狱司的手段。 一夜未睡,方明宴让姜云心去休息,自己去跟审问的进度。 他还贴心地把姜云心送回房。 古代也罢现代也罢,人和人之间,有很多都是共同的。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重要时,接送照顾无师自通。 只有不在意你,才会什么事情都想不到。 姜云心进了房间关上门,但是不上床睡觉,而是竖着耳朵蹲在门口,听着方明宴走远,脚步声消失,立刻将门打开一条缝。 第309章 姜云心贼头贼脑往外看了看,见外面没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虽然她一路表现得很镇定,但是这怎么镇定得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和闺蜜分享。 第22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云心在这个年代有两个闺蜜,一个是纪若萱,另一个是荆风华。 都是真兄弟好闺蜜,什么都可以说的那种。不过纪若萱在家里,不在刑狱司,有点离得远不太好找。 但是荆风华就在刑狱司啊。 荆风华是个热爱发明创造的人,用旁人的话说,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不过方明宴对他很宽容,有活儿干活儿,没活儿的时候,随他干什么。 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他自己带着两个小厮,住得逍遥自在。 姜云心一度怀疑方明宴对荆风华那么好,是因为荆风华父亲给刑狱司送了不少见面礼的原因。倒不是送给方明宴个人的,是送给刑狱司的,刑狱司上下兄弟都有份,所以领了对方的人情,不像是自己的傻哥哥,赶来十头大黑猪,那场面到现在被提起来,还是黑历史。 姜云心找到荆风华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配药。 配各种各样的药,也是他的兴趣爱好之一。她身上带着的药,现在方明宴身上带着的药,都是出自荆风华的手。 一个技术炉火纯青的药师,这也是非常金贵难得的。 “这是怎么了?”荆风华看着姜云心推开一点院子门,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姜云心一看院子里荆风华的两个小厮都在,立刻就把人轰走了。连理由都在找得很敷衍。 “厨房大娘好像找你们。”姜云心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过去看看什么事儿,顺便看看有什么吃的喝的拿点来,我还没吃早饭。” 两个小厮早习惯了,应一声就去了。 不管姜云心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让他们走,他们走就是。谁不知道姜小姐和自家少爷的关系,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小厮走后,关好门,荆风华放下手里的东西,好奇道:“怎么了,你犯什么事儿了?” “你才犯什么事儿了。”姜云心不客气的朝荆风华翻了个白眼。 荆风华走到一旁,拿起水喝一口。 姜云心开门见山:“方明宴跟我表白了。” “噗……”荆风华差一点把自己呛死:“咳咳咳咳……你说……什么……真的啊?” “那当然。”姜云心说:“这还能骗你吗?” “那不是好事吗?”荆风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姜云心有点当局者迷:“真的是好事吗?” 荆风华点头:“你们俩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也维持挺久的了。我觉得吧,要不是你家这边情况特殊,方夫人都要上门提亲了,那时候我还着急呢,这真要提亲了,你们俩怎么办?是含冤带恨假戏真做呢,还是坦白告诉方夫人你们是演戏,然后直接把她气死呢?” 姜云心语塞。 她这人一向讲究投桃报李,恩怨分明。方夫人要是对她看不上,她也不在乎。可方夫人对她恨不得象亲生女儿一般,不管看谁的面子,她都不能做出伤人的事情。 荆风华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 “我虽然没经历过感情的磋磨,但天下的事情,万变不离其宗。”荆风华说:“你们既然不能断,那在一起就顺理成章。他心悦你,你也悦他,那不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吗?” 姜云心都几乎被荆风华说服了,连他悦来悦去,都没有反驳。 姜云心沉默了一会儿说:“方明宴不是不好,但是我有一个心结。” 荆风华不亏是少女之友,他说:“我知道。” 姜云心意外:“你知道?” “我知道啊。”荆风华说:“你跟我说过,不管找什么样的相公,都不能有二心。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是追上你又去追别人,就杀他全家。” “……”姜云心就愣了一下:“不至于不至于,那也不至于。” 自己当时是喝了多少啊,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细节不重要,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荆风华说:“所以你担心方明宴以后也会这样?” 姜云心点了点头:“他爹和他娘感情那么好,可他爹也有几房妾室。” “很正常。”荆风华说:“我爹也有。” 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哪家没有呢。一夫一妻在这年代是稀缺物品,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家,就算丈夫自己不在意,到了一定的时候,妻子还要劝着帮着纳妾,以表示自己的贤惠大度。 “是呀。”姜云心明白,时代不同不能强求。她叹口气:“罢了,我去跟方明宴说清楚吧。看来我还是适合孤独终老。” 说着姜云心转身要走,被荆风华一把抓住。 “别,别。”荆风华说:“大小姐,你好歹也给他一个机会,万一他也觉得行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姜云心透过现象看本质:“就算他这会儿觉得行,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呢?能行一辈子?他要是半路反悔,我怎么办?” 爱情来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好。可这是来得快也去得快的,方明宴如此身家长相,倾慕他的女子不少,诱惑多了,哪里就真能心如磐石。 “给你个好东西。” 荆风华似乎早有准备,从屋子里拿出个盒子来,里面一粒黑乎乎的药丸。 第310章 姜云心不懂:“什么东西?” 荆风华献宝道:“这是一诺千金反悔断肠丸。” 姜云心:“……” 荆风华继续道:“你给方明宴吃了之后,无论他什么时候反悔,只要对别的女子动了心,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姜云心目瞪口呆地看着盒子里的药,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得意扬扬的荆风华,然后伸手在荆风华的额头摸了摸。 “你没发热吧,不是烧糊涂了吧。”姜云心说:“世上还有这种药呢,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方明宴傻?” 就算是天桥底下卖包治百病大力丸的,也不敢说有这种药吧。 荆风华嘿嘿一笑:“又不要你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不是让你心安吗?” 姜云心啪的一声把盒子塞回去了。 “我信你这药,还不如初一十五上炷香,祈求老天爷到时候多劈几道雷。” 见被嫌弃了,荆风华立刻收起了药丸。 “别急别急。”荆风华说:“这个问题虽然比较棘手,但是可以解决,不然错过一段好姻缘多可惜。” “怎么解决?” “额……我想想,我一定给你解决。”荆风华察言观色:“看你面色发白眼睛发红,昨晚没睡好吧。现在去睡觉,一觉睡醒,说不定就解决了。” 姜云心打了个哈欠。 行吧,先去睡一觉,再说现在方明宴忙着审问黑衣人呢,她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冲出去说情情爱爱的事情,事业为重。 姜云心晃晃悠悠去休息了。 荆风华连忙擦了擦手,出门去找方明宴。 方大人啊方大人,荆风华自言自语:“你这段姻缘要是成了,不给我坐主桌老天爷都不同意。” 第350章 叛军余孽 方明宴尚不知自己的婚宴主桌多了一个大恩人,正在审问黑衣人。 这几个人的嘴果然很硬,但是,人一旦多了,硬的里面,也有级别划分。 他们撬开了其中一个人的嘴。 “少爷,招了。”薛东扬说:“您过来一下。” 方明宴大步往里走。 “他们是什么人?” “青州余孽。” “嗯?”方明宴的脚步停了一下:“青州,十七年前的青州余孽?” 薛东扬点头。 “真是没想到,青州叛军竟然还有人在。” 十七年前,左丞许修然支持三皇子造反,被查出有大量人马和兵器,有攻占皇城逼宫之心,因此皇帝大怒,血流成河。不管是亲儿子还是亲大臣,一并处置。 也在同时,离皇宫不远的青州,有一支队伍起兵谋反,一时间,内忧外患,里应外合。 不过皇帝还是钢铁手腕,很快都解决了。青州的队伍就地剿灭,带队首领潘修不重伤被押解回京,在路上出了事故,掉下了万丈悬崖。后来,在悬崖下面找到一具残缺尸骨,已经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 这尸骨后来虽然也运回来京城,从尸体上残留的衣服看,确实是潘修的尸体。但是脑袋只剩下一半,脸已经全没了。这种情况下,边难免有人起疑。 自古以来,斩草不除根,那都是要睡不着觉的。 皇帝也没有掉以轻心,派了不少人,以潘修掉落的悬崖为中心,全城抓捕,可惜闹了一阵子,什么消息也没有。 无奈,大家也只能认可,那个只有一半脑袋的尸体,就是潘修。 这一场轰轰烈烈,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差一点让江山易主的事情,终于过去了,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那时候方明宴尚在襁褓,自然是不懂的,他知道的,也不过是后来听说的一些皮毛。 这些事情在史官的笔下皆有记载,但是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不说真实可信度,至少肯定是站在正统的角度。说一部分,漏一部分,夸张一部分,皆有可能,不可全信。 如今,青州余孽竟然又出现在京城里。 没撑住的黑衣人,正是开始的时候被方明宴拍醒的那个。 从造型看,薛东扬也费了些功夫。但很多时候,再坚不可摧的东西,只要破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就好办了。 他说了一句,就会有第二句,然后破罐子破摔,就会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方明宴看着他的供词:“他说这坟,虽然是许夫人的衣冠冢,但是,埋着潘修留下来的一块令牌?” “是。”薛东扬说:“说是当年潘修确实没死,悬崖下有人接应,用旁人的尸体毁去面容遮掩过去了。但是青州反贼死伤殆尽,只留下残部四处躲藏,休养生息,以待时机。后来,他们辗转来到京城,想要伺机行动,但潘修但是就受了伤,那伤终究没好,还是死在了京城。” “潘修死的那日,正好是夫人立衣冠冢的日子,他自知命不久矣,便将令牌藏在了棺材中,而这事情,下葬的人家并不知道。他们开始也不知情,还是后来打听出来的。” 怎么打听,自然是京城有人。 十七年的时间,当年的人,年轻的已是中年,中年的已经老去。但是当年年幼的,真是年轻力壮。 黑衣人中的首领,便是潘修的义子潘承允,当年不到十五,如今正是壮年。 方明宴看完供词,又去见了另外两人。 潘承允本是死也不开口的,但是一听方明宴叫出了他的名字,立刻瞪大了眼睛。 第311章 他的手下,都被迫服了定期需要解药的剧毒,以方便控制。但是万万没想到,到了刑狱司里,可以让人不想求生,只求速死。 事情牵扯到青州余党,方明宴也不能擅自处理,当下就叫人将几人都捆了,送进宫中。 荆风华风风火火来找方明宴的时候,他正出门,只看见一个背影。 而且十分眼熟,看着是件大事。 方明宴说:“荆师爷若是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然后方明宴就走了,孰重孰轻,还是要分明。而且他以为姜云心休息去了,怎么也没想到荆风华是来给他传授追妻秘诀的。 方明宴这一趟进京,时间长得很意外。 姜云心回了房,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才睡着,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起来觉得饿了,洗漱之后去了伙房,吃饱之后,想要去关心一下方明宴,看看几个黑衣人招了没有。 去了一问,才知道方明宴进宫去了没有回来。 姜云心觉得很正常,她知道方明宴是问出什么来了,这才进宫的。牵扯到那么大的案子,别说大半天,三五天不回来,都正常。 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以前若是有大案子的时候,整个警局加班,一两个星期那都是有过的。 老板不在家,正好偷偷懒。 姜云心晃晃悠悠地走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一件比一件炸裂,她需要缓一缓。 还有她母亲,生母继母养母,在脑子里纠缠成一团。 姜云心沉吟着往外走,继母不提了,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一个亲生母亲,一个养母,都是这身体的恩人。现在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不能动,但等着事情有了眉目,无论是什么样的眉目,这两位母亲,还有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都是要有交代的。 用的人家的身体,就不能忘恩负义。 姜云心脑子里想着各种事情,这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个黑眼圈,起来便随手抓过一个路人问。 “大人回来了吗?” 丫鬟摇头:“没有。” 竟然还没有回来这么说,昨晚上是睡在宫里了啊。不是,不是睡在宫里,昨晚上,是忙了一个通宵啊。 哎,方明宴这官当的也挺辛苦的。 姜云心在心里难免心疼了方明宴一番,但是他不回来,自己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得如何,这也不能去打听,只好郁闷的转身回了房。 想想从房间出来,跑去伙房。指导厨房大娘去做几个新鲜点心,送去给方夫人。 不管方明宴是不是良人,方夫人对她都很好,有情有义,重情重义,她很感激。 就这么又等了一天,方明宴竟然还没有消息。 虽然知道大案子连轴转上十天半个月都正常,但是姜云心有些坐不住了。 第351章 舍不得放不下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虽然没有伴过,可是却看过许多这方面的故事,电影电视小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真不是说出来吓唬你的。 君权至上的年代,要是皇帝对你起了疑心,你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为自己申冤了。 许修然,十七年前位列左丞,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带着一个皇子,皇帝的亲生骨肉,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皇帝不眨眼的就杀了? 一个方明宴,算得上什么。 姜云心又等了一天,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了。有心想要问问,又不知去哪里问,还不敢多问,怕本来要就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她这么一问,反而坏了事。 薛东扬和龙桥都不在,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荆风华。 可是去找了两趟,荆风华也不在。问他院子里的小厮,只说出门不知去哪里了。 姜云心这下就郁闷了,想回一趟方家看看情况,如果宫里有什么消息传来,那方家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方夫人一定比她更担心方明宴的消息。 但是姜云心都到了门口,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进去。 没事儿也就罢了,若是有事,或者情况不明,她这么一问,让方夫人跟着急了。 天色渐黑,姜云心还是转身回了刑狱司。 郁闷,如果姜云天在就好了,还能打探一二,可姜云天去了火雨族,估计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 姜云心回刑狱司后,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昨晚睡不着还是有着各种复杂的心事,今天晚上,那大部分都是担心了。 她觉得方明宴是个周到的人,又敢跟自己说了这样那样的话,就算是再忙,若是要好几日不回,怎么都应该派人出来打个招呼吧。 这个年代啊,连个手机都没有,哎……不过就算有手机,他现在处理的这个案子,估计保密级别也是不允许用手机的。 姜云心回去之后,嘱咐守卫的差役,若是大人回来去告诉她一声,就进了房间。 她唉声叹气地坐下了,也不想吃,别人穿越都混得风生水起,可事实上是,哪里那么轻易就能搅动风云?你若直接成为上位者也就罢了,若只是个普通人,上一世,大家也都是普通人,能做的事情,真的非常有限。 就在姜云心坐立不安的过了半夜之后,门突然被敲响了。 “云心,云心。” 是荆风华的声音。 姜云心和衣靠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也只是打了个盹,一下子就惊醒了,连忙应了。 第312章 “来了。” 她赶忙去开门,只见荆风华裹着一身寒气站在外面。 现在是盛夏,倒是不冷,不过看荆风华的脸上,一脸焦急。 “怎么了?”姜云心看见荆风华的表情心便沉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你快跟我来。”荆风华拽着姜云心就往外走。 这要是随便一个什么人,姜云心都要起一点疑心,但那是对荆风华,她是完全信任的。而且荆风华是个很冷静的人,让他这么焦急,是个大事。 于是姜云心心里跟着急了,一边走,一边说:“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方明宴出事了。”荆风华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宫里传来的消息,大概是跟这次查的案子有关。” 姜云心心里一阵冰冷,还是出事了。 十七年前的惨剧,不会今天会在方明宴身上重演吧。 可是方明宴跟这事情没关系啊,他不会犯了什么傻,往自己身上揽了什么事情吧。 姜云心心里一团乱麻,连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方明宴人呢?” “去见他。”荆风华说:“方明宴出宫了,准备趁里面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就走。来不及多说了,临走的时候,他想见你一面。” 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虽然在这一天半夜的胡思乱想中,姜云心想过无数的发展方向,其中之一就有方明宴得罪皇帝,畏罪潜逃,浪迹天涯这一个发展,但事情真到了面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那方家的人呢?”姜云心连忙说:“方明宴一个人走?” “方家根基稳固,皇帝暂时不会动,那样牵扯太多。”荆风华说:“方明宴也是冤枉的,但现在要出去避一避风头,免得皇帝盛怒之下,不听解释直接就杀了。等过阵子再说冤枉,命都没了,那不是白瞎吗?”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荆风华说的非常有道理。 姜云心连连点头,只要不牵扯到家里,能跑就赶紧跑吧,留着等死的那是傻子。 荆风华带着姜云心从小门出去,穿过一个巷子,又到了一个院门口。 他想过去看了一样,敲了敲门。 咚咚,咚。 两长一短。 门开了一条小缝。 “快进去。”荆风华说:“方明宴在里面,马上就要走。我知道你心里有他,抓紧时间,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不要让自己遗憾。他这一走……” 荆风华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叹了口气。 “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姜云心心里也沉甸甸的,她知道荆风华这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方明宴真的因为这件事情离开京城,那确实很难说。 也许过上一年半载,风头过了,就能回来。 也许一辈子都要漂泊在外,东躲西藏。甚至这已经是好的结果,更多的可能,是不知何时,死在他乡,就连尸骨,也不能落叶归根。 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很多人分开就是永别,将再也联系不上。 姜云心心里不是滋味,只觉得有些绞痛。 她在这个年代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方明宴无疑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昨天她还在考虑她和方明宴在一起后种种的现实问题,如今,却发现能有那些犹豫都是幸福。 她就不该犹豫,昨天晚上,或许就该给他一个答案。 人生在世,短暂如白驹过隙,有些遗憾,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姜云心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门,做了决定。 反正这条命是老天爷多送的,总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平平淡淡过一生吧。人在使用赠品的时候,总是比较大胆。这条命就是赠品。 姜云心进了门,开门的是龙桥,龙桥不说话,表情也很沉重,看见姜云心后,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往一旁看,点了下下巴。 方明宴正从隔壁院子匆忙走过来,只有一个人,行色匆匆,远远的也看着觉得十分憔悴。 “方明宴。”姜云心低声喊了一声,就小跑了过去。 方明宴抬头,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姜云心跑了过来,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下意识展开双臂,将人接个满怀。 第352章 交心 在方明宴心里,姜云心绝对是一个冷静的女子,在某些时候,冷静的有些冷血无情。血肉模糊里锻炼出来的心智,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淡然处之。 可是这一刻,她显然不淡然了。 虽然也没有外人在,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姑娘,这么生扑一个男子,这也是很少见的事情,若非情不自禁,怎会如此出格。 方明宴一抬头,只见荆风华和龙桥都出去了,院子门也关上了。 虽然姜云心奇奇怪怪的,但是这两个小子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 不错,可以涨工钱。 “怎么了?”方明宴轻轻拍了拍姜云心的背,让她的情绪舒缓一点。 这姑娘是出什么事情了? 姜云心沉默了一下,本来还想培养一下情绪,但是再一想没时间了,自己也不是那婆婆妈妈的人,有话赶紧说不能拖后腿。 姜云心这么一想就豁然开朗,她从方明宴怀里抬起头,抓着他的袖子说:“方明宴,你打算去哪儿?” 方明宴:“啊?” 第313章 姜云心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懂。我去哪儿,这么晚了,自然是回刑狱司。 但没等方明宴问出自己的疑惑,姜云心紧接着说:“我知道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觉得我会拖累你吗,要是不会,我跟你走。” 方明宴道:“?” 虽然还是没明白去哪,但是方明宴听见了关键词啊。 姜云心说,愿意跟他走。 方明宴不动声色道:“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姜云心点头。 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到做到,一言九鼎。 “我跟你走,也许有一天会后悔。但是我看着你走,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我一定会后悔。我不想下半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 姜云心认真的说完,认真的看着方明宴。 方明宴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他慢慢低下头去:“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吧。” 方明宴在靠近中,缓缓道:“云心,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只差一点点,便是唇齿相依。 “等一下。”姜云心突然捂住嘴:“长话短说我有一个要求,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了,以后可不能再有其他女人,不然的话啊,荆风华那里有一诺千金反悔断肠丸,我要弄死你的。” “……”方明宴说:“好。” 荆师爷可真是个人物啊,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丸,也亏得他敢说姜云心敢信。 “那就说定了。”姜云心放开手,方明宴正打算一吻定情,姜云心突然踮了一下脚,啪叽,在方明宴唇上亲了一口。 这小伙子长的可真俊,秀色可餐。 可惜现在没时间慢慢餐。 “好了,我们赶紧走吧,不要浪费时间。”姜云心说完就拉着方明宴,急匆匆的要走。 刚才那温情脉脉,旖旎风景顿时消散不见,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方明宴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姜云心真是雷厉风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亲就亲,拒绝就拒绝,同意就同意,方明宴恍惚间觉得,以后在家里,可能是她说了算。 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拽住了姜云心。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 他觉得自己名正言顺,登堂入室了,所以拽住的不只是姜云心的胳膊,而且搂住了她的腰,将人给抱了回来。 “你到底要去哪里,急匆匆的?”方明宴终于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还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姜云心还懵了一下,也没注意自己整个人都窝在方明宴怀里。 “你不是要走吗……得罪了皇帝,要去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了?” 方明宴惊呆了:“你听谁说的?” “荆风华啊。”姜云心喃喃道:“他说这次的事情,你得罪了皇帝可能要倒霉,所以决定出去躲一阵子,但不好说多久,也许走了就回不来了……” 方明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所以你就来找我了,愿意跟我一起走?” “不然呢……嗯……” 姜云心剩下的话没说出口,方明宴终究还是抓住了时机,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这种事情,以前在他的心里是两人成婚之后,洞房花烛夜才能做的。但今日气氛正好,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花前月下,美人在怀,还能坐怀不乱不是个男人。 龙桥不敢偷看,但是荆风华耐不住,他偷偷摸摸的从门缝里往院子里看,只看见拥吻在一起的两人。 “嘿嘿嘿。”荆风华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然后像是做贼一样,低声说:“我先走了,一会儿可让方大人给我说点好话啊,要不然的话,云心一定会打死我的。” 龙桥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荆风华就跑了。跑的那叫一个快,跟后面有狼在撵他一样。 一边跑,荆风华一边还挺得意。 不是让我帮忙解决问题吗,看看,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瞅瞅你那纠结的样子,明明就喜欢人家,纠结什么呢,你就是差一点助力罢了。 让我来给你助力,免得你天天在我面前唉声叹气。 龙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倒是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没进去打扰。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薛东扬在另一边大门等啊等,也没见着方明宴出去,就奇怪进来看一看。 刚走进院子他就啊呦了一声,连忙捂住眼睛转身。 我的娘啊,我看见什么了?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见,其实我是个瞎子。 姜云心和方明宴被薛东扬吓了一跳,连忙分开。姜云心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撞进来,而且刚才也确实有些忘形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欲盖弥彰抹了抹嘴,眼睛瞟向了别出。 方明宴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跟得意,他掩饰的咳了一声:“薛东扬。” 薛东扬正在催眠自己是个瞎子,闭着眼睛往回走,他装的还挺像,两手张开摸索着往前,好像真的看不见一样。 姜云心忍不住从地上捡一块石头砸他,但是他灵活的闪开了,然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跑了。 方明宴笑了一下,拉住姜云心的手。 “别理他,走,回去休息,这么晚了,你又不会武功,要早点休息。” 姜云心嗯一声要跟着走,然后突然想起来:“不对,刚才没说完呢,荆风华跟我说,你获罪要逃说怎么回事?” 第314章 莫非是你们两个一起框我? “没有,真的没有。”方明宴无奈道:“你是不是听岔了,这两日一直在处理青州余党的事情,刚处理完正要回去,怎么就要跑了?” “那你这两日,都在宫里,怎么也没派人出来传个信?” “事关机密,这两日在宫里处理这案子的,都不许与外界私联。”方明宴解释说:“实在是没办法,这不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琐碎收尾,我都没管,着急回来见你,怕你担心。” 所以当真是跟姜云心熟悉的那样,因为有保密条款,所以才没办法通信的。 所以荆风华这个家伙,竟然骗了我。 姜云心咬了咬牙,推开院子门,果然,外面只站着龙桥一个人。 龙桥往前一指:“荆师爷早就跑了。”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姜云心想着刚才自己火急火燎的拉着方明宴要走,只觉得十分郁闷,荆风华这个撮合他们的法子真是太缺德了。 “对了。”姜云心突然想起来:“那你大半夜不回去,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进去半天,也没见着人,也没听见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光亮,像是个空宅子一样。 第353章 婚前财产 “哦,这个宅子呀……。”方明宴说:“来,既然你不困,带你看看。” “嗯?” 姜云心莫名其妙地,就跟着方明宴去逛宅子了。 这果然是个空宅子,没有人住的,也没什么摆设,像是空了有日子了。方明宴让瞎了又好了的薛东扬拿来两个灯笼,和姜云心一人一个。 然后就真牵着她逛起了宅子。 姜云心本来以为,方明宴只是想跟自己证明,这个宅子确实没有人,他不是半夜来这里私会什么人的。但这时候心里嘀咕起来,就算是想证明,也不用那么认真吧。 大半夜的,换算一下现在得三点了吧。为什么不赶紧回去睡觉,要在这逛一个空荡荡的宅子? 这是哪家的宅子,就算是主人家不住,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在里面看来看去,也不合适吧。方明宴也不是那鸡鸣狗盗的人,就算不是文绉绉的读书人,有时候不拘小节,其实骨子里还是恪守礼仪的。 宅子不大,布局很好,位置也很好,不多时便逛完了,方明宴问:“这宅子怎么样?” 姜云心被问得莫名其妙,可还是点头:“挺好的。” 曾经啊,她也梦想有一个自己的大房子。 不过她的梦想,最高也就是一个大平层,还不敢想在首都市中心,独门独院的大宅子。毕竟那不是工薪阶层考虑的问题。 即便在这个年代,京城中的一个宅院也是价格不菲,姜家自然买得起,如果要动用姜夫人嫁妆也买得起,可没必要,若只用她的私房钱,那就是连租也挺费劲儿的。 方明宴进一步问:“喜欢吗?” “喜欢。”姜云心后知后觉:“你要买房子吗?你要从方家搬出来?” 姜云心挺奇怪的。 方明宴不可能从方家搬出来呀,虽然这个年代也有儿子成年后分家单独顶门立户的,可那要不然就是和家里彻底闹翻的,要不然是次子或者庶子。没听说过嫡长子分家的。 方家的一切到最后都是由方明宴来继承,这才合乎大统,他搬家要做什么? “我不搬出来,我搬出来做什么?”方明宴说:“这个宅子是给你买的。” 姜云心惊呆了:“为什么?” 方明宴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姜云心的头:“我知道你在姜家住得不开心。”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那总是她的家。可如今知道了,其实姜云心和姜家不是一脉相承,心里难免就有根刺。再想姜家可能会觉得更加陌生。 姜家不是姜云心的家,刑狱司是工作的地方,方家虽然方夫人热烈欢迎姜云心,随时随地过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在没有成亲之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天大地大,京城那么大,那么多房子,仔细想想,竟是没有一个地方真正属于姜云心。 方明宴说:“我想买个宅子送给你。地契房契都是你的名字,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宅子。就算平常不住,但是有一个自己的地方感觉是不一样的。” 姜云心万万没想到,最近忙成这样,方明宴竟然还考虑到了给自己买房子,而且理由是如此贴心。 不论在什么年代,有一个自己的房子,独立的自由的空间,那感觉当然不一样。 也许等姜云天成为姜云家的当家人之后,姜云心可以自由回家,敞开心怀去接纳,可现在确实不行。姜云心无论心情好坏,都没有考虑要回姜家去住。 “可是太贵重了。”姜云心感动归感动,还是摇头:“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这已经不是一个首饰一件衣服的程度了,一套宅子,即便是对方明宴来说,那也是一笔巨款吧。 “不贵。”方明宴说:“这宅子的价格,比周围的价格要便宜一半。” “为什么?”姜云心好奇:“这是凶宅?” “自然不是。”方明宴说:“我怎么会买个凶宅送人,就算知道你是仵作不怕那些神鬼,也没有那么办事儿的。” 那是讨好人呢?那是膈应人呢。投其所好也不是那么个投法子。 第315章 “那是为什么?” 方明宴说:“这是荆风华的宅子。我当时看中了之后,知道他对这一片地方熟悉,就托他帮我打听一下,看看这宅子的主人是哪一家?谁知道他把胸口拍得砰砰响,说就是他家的空宅子。他还说如果你想要就送给你了。” 姜云心狠狠地羡慕了,她知道荆风华家有钱,不过荆风华对这不上心,他家到底有多少钱,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别说她了。 方明宴说:“我想想那可不行,这明明是我要送的,怎么能变成他送的,所以拉扯了几下,他勉为其难地收了我一半的钱。” 姜云心这才明白,难怪啊,难怪方明宴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荆风华从中误导。他把方明宴叫来,再把自己拽来。瞒天过海,三十六计玩得顺溜。 也是难为他了,以后婚礼坐主桌。 “我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你还跟我见外吗?”方明宴说:“你现在收了,它就是你的。即使我们成了亲之后,这也是你的资产。万一哪天我惹你生气了,你离家出走,我来找你,你还能理直气壮地把我打出去。可等我们成了亲以后,这可就是共同财产,你就不能在这里当家作主,说了就算了。” 方明宴想得还挺周到的,什么夫妻共同财产,婚前财产,婚后财产,掰扯得清清楚楚。 可见这和年代身份没关系,大部分人都能明白,不明白的,装傻罢了。 姜云心想想,抬头看方明宴:“怎么共同财产我就不能当家做主说了算吗?” 我以后可是没有娘家撑腰的,要是嫁到你们家就被你拿捏,忍气吞声做小伏低,那我这亲是成了个寂寞呀。我下凡不是享福,是历劫来的吗? 那我为什么要成亲?是为了膈应自己吗?守着姜夫人给她的那些嫁妆。做一个快乐的富婆不好吗? “瞧我瞎说什么,肯定是这几天太忙糊涂了。”方明宴能屈能伸,抓着姜云心的手,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你在哪儿都能当家做主,以后除了刑狱司,都是你说了算。”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嘛,在工作上做主就行了。回家还要在后宅争一夺二的,那有什么意思。 “都是夫人说了算。”方明宴在姜云心掌心亲了亲:“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云心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明宴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啊,怎么关系一确定,人设就崩成这个样子了呢。竟然开始油嘴滑舌,粘粘糊糊了。 “我困了。”姜云心努力保持镇定:“回去睡觉,有事情明天再说。” 矜持一点,矜持一点,姜云心忍着没有欢心雀跃扑过去,但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第235章 谢主隆恩 确实已经太晚了,虽然方明宴有很多话想说,姜云心也有很多话想问,也不急于这一时。 众人回了刑狱司,先各自去休息。 这几天大家都没休息好,方明宴在宫中忙了两日没合眼,龙桥薛东扬自然也没合眼。 姜云心虽然没出门,可是提心吊胆的,白天坐立不安,晚上也睡不踏实,也没休息好。 这回总算是踏实了,不但踏实,而且特别踏实。姜云心进房关门上床,在床上滚了滚,把头埋在被子里,悄悄地笑出了声,然后睡觉。 这一夜刑狱司安静得连只猫都不敢叫,第二天早上,差役来往走路都蹑手蹑脚的,生怕不小心吵醒了那位大神。 姜云心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睁开眼,只觉得鸟语花香,舒服啊。 然后火速洗漱去找方明宴。 一个是确定一下昨晚上不是在做梦吧,另一个是问一问,到底这事情怎么办了,也好彻底放心。 方明宴也已经起来了,神清气爽,正要过来看看,两人在半路遇个正着,然后就一起去了伙房,相约吃中饭。 龙桥和薛东扬跟在身后,感慨。 龙桥说:“总觉得今天的空气里,都有奇怪的味道。” 薛东扬总结:“爱情的酸臭味。” “……”龙桥愣了一下:“这词儿用得好,怎么想到的?” 龙桥撇撇嘴:“之前小姜说别人的,我记住了。” 姜云心口中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乍一听听不懂,细琢磨很有道理的词。只是没想到,回头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说得不错。”薛东扬道:“你说小姜和大人现在假戏成真了,那咱们以后还能喊小姜吗?要不改口吧?” 大人是少爷,他们是手下。以前姜云心是同僚,直呼姓名并无不妥。以后姜云心是未来的少夫人了,再喊小姜,好像就上下不分,不合适了。 龙桥想了想:“要不先叫着,等他们成亲再改口。现在改口的话,小姜也觉得别扭吧。” 两人嘀嘀咕咕商议一下,觉得行。 关系嘛,很多时候都是各自论各自的,混在一起乱。 厨房里随时有吃的,方明宴一边吃,一边给姜云心说了个大概。 其实很简单,十七年前的案子,翻案了。 一只蝴蝶煽动了翅膀,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被抓的江洋大盗,就是那只蝴蝶的翅膀。 方明宴说:“皇上要给许家翻案,这事差不多定了,你的身份,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第316章 姜云心有点懵:“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份被人知道了?” “对。”方明宴说:“你爹说的。” 方明宴顿了顿:“你……养父吧,姜建白说的。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接生的稳婆,大夫,还有尼姑庵的老尼姑,都已经不在了,要么远在他乡,要么已经老死。剩下的知情人只有我娘,还有姜建白。” 方夫人是绝对不会说的,这个秘密她守了十七年,十七年的时间,为了避嫌,连姜云心的消息都不敢去打听。 姜建白本来也是要将这事情烂在肚子里的,收留罪臣可是要跟着倒霉的,可是青州余党的出现,让他心里害怕了。 方明宴小心看着姜云心的表情,怕她难过。 本来姜建白是虽然不喜姜云心,却也不在意。可是得了这消息后,虽然不确定,但也坐不住了。他害怕这牵扯到他的事情会暴露,所以想来想去,决定釜底抽薪。 方明宴说:“姜建白对你下杀手,正是这个原因。这些日子姜家的钱,也是被对方要挟,不得不拿去补贴了,还不敢对外说,只能当做不知道。” 姜云心对姜建白虽然没有感情,但听方明宴这么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这事情怎么说呢,其实姜建白也是无辜的,姜夫人这事情做得不是很妥当,这是把姜家这么多人都置于危险之中,为了自己的姐妹情谊,牺牲了一大家子。 方明宴说:“虽然许家要翻案,姜家当年参与换婴的事情不会被处罚,但是也不会再得到重用,皇帝心里一定是有芥蒂的。还有一个,他最近和青州叛党余孽勾结,不算勾结吧,被他们威胁,虽然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可是给了不少金银钱财,皇帝也很不悦,看在没有恶劣后果,认罪快的份上,小惩大戒,估计会贬官外派。” “去哪?” 姜云心脑子里顿时出现了流放三千里,流放宁古塔之类的场景。 “还没定下来,不过你放心,贬官总会给个小官,不会一撸到底,虽然不可能去富硕之地,也不会太偏远,皇帝就算不看在姜建白的面子,也要看你哥哥的面子,我也多少还有些面子。” 姜云心放心一些,点了点头。 许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她不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她在,虽然是回都不想回的姜家,但是讨厌是一回事,也不至于讨厌到希望他们去死的程度。 方明宴说:“还有一个,就是他之前买凶杀你的事情,你怎么说?” 追究,还是不追究? 姜云心摆摆手:“算了,没什么好追究的。好歹姜家养了我这些年,虽然没什么亲情,可送我去书院,负担学费,这都是实打实的,我也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苦主不追究,那这事情就过去了,方明宴也不再说什么。 毕竟叫了十几年的爹,这事儿很难评,只有姜云心自己,才有资格决定如何面对。 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饭,接下来的日子,忙成了狗。 姜云心开始很佩服现在的皇帝,当年说杀就杀,现在说翻案就翻案,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方明宴冷笑一声,在无人的时候告诉姜云心:“一个原因,是确实有证据证明当年的案子,许家和三皇子是冤枉的。不过第二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当年主查此案的人,皇上现在看他不顺眼了,正想动他,找不到理由。” 姜云心瞬间就明白了。 果然当皇帝的,没一个好东西。 当年能主查这么多大案子的人,那也是个位高权重之人,想要把他拉下来,简单的理由肯定不行,真巧,来了这一件事情。 简直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皇帝一方面处理了现在的眼中钉,一方面翻了旧案得了一个好名声。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姜云心不得不服,皇帝就是皇帝,心狠手辣,皮厚心黑。 你不但不能不服,还要感恩戴德。 皇帝错了,难道还能给你偿命吗?不能,他愿意给你更多的赏赐,表明他错了,已经是皇恩浩荡。 好在姜云心和许家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也没有什么感情,虽然这事情想起来憋屈,也不会钻牛角尖。 许家,彻底翻案了。 这一日,姜云心奉旨进宫。 她是去谢恩的。 第355章 国家赔偿 许家的案子,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在夏天最热的时候,终于结案了。 宁淑清的衣冠冢,还是被挖开了,因为谁也说不清楚到底里面是否有那面令牌。不过皇帝顾及许家的面子,并没有让直接挖而是下旨,命令给许家修坟,也算是补偿过错的一种方法。 宁淑清的衣冠冢,自然也在修葺范围。 之前因为方夫人不敢光明正大去祭拜,所以才弄了个衣冠冢做念想,如今许家重修墓园,衣冠冢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总之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皇帝给了一个非常好听,彼此都有面子的理由。 衣冠冢被挖开,里面只有一套旧衣服,什么都没有。 青州叛党的令牌,至今也不知下落。 不过这和姜云心无关了。 这一日天还没亮,姜云心就起身洗漱,梳妆打扮,穿上了到这个年代之后,从未穿过的正式的衣服,戴过的讲究的首饰。 第317章 进宫面圣。 “别紧张。”方明宴也不管人家女孩子梳妆打扮,在屋子里不走:“皇帝召见你,主要是想做一做仁慈温情给旁人看,你只要顺着说就行。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话,我会给你圆场的。你从未进过宫,见过大场面,就算殿前失仪,也没什么,不会有人计较的。” 姜云心如今还叫姜云心,但人人都知道,她是许家唯一的后人。 皇帝要这事情名正言顺,最终,自然要唯一的苦主点头认可。 大家都知道是一场戏,也必须做。 “没事儿,我知道。”姜云心说:“谢主隆恩就对了。” 方明宴叹口气,点点头,握住姜云心的手。 “委屈你了。”方明宴说:“有些事情,谁也没有办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冤屈十七年后能真相大白,已经是一件侥幸的事情。 “我又不是神仙下凡,不谙世事。”姜云心笑了一下:“我都懂,而且我知道,其实当今皇帝,算是个好皇帝了。” “嗯,你什么都懂。”方明宴点头:“不过你就是神仙下凡。” 方明宴现在好话不要命,一筐一筐的往外丢。 谁都会犯错,但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其他人犯错,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知错能改,已经甚幸。 姜云心做好了心理建设,进了宫。 皇帝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亭亭玉立的姜云心,果然老坏伤感。 一番感慨之后,觉得自己对不起许家,如今人死不能复生,除了还给许家应有的荣耀之外,其他的赔偿,都落在了姜云心身上。 姜云心一直到中午从皇宫里出来后,还有些恍惚。 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家可归,也没有钱,还要寄人篱下,可怜的姜云心了。 许家的宅子当年被查抄后,一直空在那里,如今皇帝决定归还本主。 许家只剩下姜云心一个人了,虽然是个女儿家,也没有别的人选,所以许家当年抄家的一切,都还给她。 那么大的宅子,以及当年记录的册子上,查抄的一切物品。 金银器皿,古玩家具,农庄田地……保存完好的,直接送回。已经处理或者老旧遗失的,同规格或超规格补齐。 包括仆从丫鬟,全部由朝廷出钱添置。 皇帝能轻易将一个世家拉下马来,也能简单将你送上高位。他现在就是要让世人看见,虽然朕会错,但朕也会补偿。 其他的就不用说,各种赏赐,各种夸奖,甚至还给她和方明宴赐了婚。 这是冤假错案,国家赔偿。 出了宫,姜云心就去了许家大宅。 十七年没有开过的许府的门,已经完全锈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拉开。 一阵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方明宴抬手,举起袖子放在姜云心面前。 众人连连咳嗽,往后退了几步。 十七年无人进的宅子,荒凉得叫人觉得可怕。众人心里都有些沉甸甸的,姜云心也觉得一种悲伤迎面而来,好在她其实并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悲伤的有限。 众人往里走,皇帝特意指派了身边一个亲信太监跟进此事,他此时亦步亦趋跟在姜云心身边。 “许小姐您看,这是宅子的图纸,每一处都标的清楚。不过十多年未打理,可能有些要重新修葺。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奴才一定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姜云心微微福身:“辛苦公公了。” 她也没受过严格的礼仪教导,仪态不一定多准确,但要的是态度。态度好,大家都满意,这就行了。强硬什么,你能强得过朝廷吗? 皇帝给了大方向,底下人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于是配合得非常好,姜云心从闲了一个月,到这个月忙得不可开交。 迁坟,修府,招人,每一件事情都有许多人干活儿,但是她都不能缺席,这还是在众人的大力支持下。 方明宴和方夫人,荆风华,纪若萱能帮忙的都上了,姜云心还是感觉自己一天只睡了三个时辰。 如今,方明宴也是名正言顺的能帮忙了。 皇帝看姜云心孤身一人,离开了姜家,许家也无人帮衬,干脆好人做到底,给她和方明宴赐了婚,后续成亲一切事宜,由内务府为姜云心打理,和方家对接,免得姜云心吃了没有长辈的亏。 甚至姜云心大婚要穿的喜服,宫中的绣娘这就已经安排上了,从现在到婚期,皇帝算算安排了一年时间,估摸着,各种事情都能办妥。 从许府出来,众人各自去忙,留下未婚夫妻说说心里话。 方明宴感慨道:“想不到啊,如今,你可是许家的当家人了。” 姜云心也想不到,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她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宅子。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一个跟许家有关系的孩子养大,以后继承家里的家业?” 为许家重修府邸,再立门户,也算是一种报答。 “自然。”方明宴说:“我会帮你找,或者等我们成亲有了孩子,也可以姓许,让他认祖归宗,进许家的族谱。” “……”姜云心愣了一下,只觉得好遥远。 复杂,头痛。 果然谈恋爱一时爽,后续就是火葬场。 第318章 姜云心呆了一会儿,决定这个问题以后再好好考虑,她还有一年时间,一年时间,可以想通,或者解决很多问题。 先好好工作谈恋爱,不要虚度光阴。 第355章 泥人,重出江湖 姜云心和方明宴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刑狱司走。 这段时间因为忙姜云心的事情,有一些本来送到刑狱司的案子,便都送去了别处。 虽然方明宴有点假公济私了,但姜云心的事情是皇帝在朝堂上说的,安排了各处配合,方明宴这个未婚夫,自然更要配合,因此旁的官员,也不能说什么。 方明宴说:“后面的日子,我恐怕要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京城里处理案件的就那么几个地方,你少一桩别人就多一桩。虽然大家都很客气,表示,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同朝为官,都是同僚,互相帮助理所应当。 但是方明宴有自知之明应该归应该,活儿干得多了,心里是要骂人的。 说起这个,姜云心也觉得好笑。 “我知道,上次在路上看见王大人匆匆去拿人,感觉脸色都不大好。”姜云心说:“最近的刑狱司的案子,有不少都转到他那里去了吧。” 方明宴也笑了一下:“是,今年的年礼,我要多给他置办些。免得叫人背后骂我们,就不好了。” 王大人是京兆府尹,这段时间着实分担了不少刑狱司的案子,眼瞅着老了两岁。 姜云心绝对不是胡搅蛮缠,不分轻重的人,就算她这边事情多,但时刻记着自己是刑狱司的仵作,每个月还拿着二两银子的工钱,不能因私废公。 正说着,龙桥匆匆跑了进来。 “额……”龙桥看见两人正在房间门口说话,顿了一下:“大人。” “什么事?” 龙桥有些犹豫道:“有人来报案,你看是转去京兆府尹,还是……” 方明宴打断道:“什么案子?” “说是在渭河的泥滩中,挖出来一具死尸。”龙桥道:“报案的老陈曾经给刑狱司里休整过花圃,熟门熟路,就找过来了。大人您看……” 龙桥的意思,点兵点将,看看今天这案子,往哪个冤大头那里推?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龙桥惊讶了一下:“啊?” “啊什么?”方明宴说:“有人来报案,直接往外推,今年的俸禄不想要了是吗?” 一年五百两呢,虽然不靠它养家糊口,可也是挺大一笔钱呢。 “啊,好好。”龙桥连忙应着去了。 大人竟然从温柔乡出来,开始务正业了。 方明宴转头对姜云心说:“那你想休息,我……” “我也去。”姜云心毫不犹豫说:“不是死人了吗,我是仵作,我不去谁去?刑狱司里也没有第二个仵作了啊。” 这么说也没错。 方明宴转头一看龙桥已经走了,偷偷摸摸捏了捏姜云心的手:“姜仵作,请。” 姜云心很快去拿了工具箱和常用的一身装备,跟着走了。 深秋的黄昏,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等众人赶到渭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是京城边的一条河,渭河穿城而过,一路向西。河岸两边风景各异,大多在不远处住着村民,有捕鱼捞虾的,有撑船渡河的,有种莲藕的,有养珍珠蚌的,京城里的老百姓脑子活络,只要能赚钱,干什么都有。 这是一边泥滩,就是烂泥坑。 本来也没人注意,里面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别说有人特意过去,就算路过也会绕路。哪里会注意到里面有什么。 老陈,就是来报案的人,匆匆带着刑狱司的人赶过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那一片地方,本来是没人去的。可是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有人在附近捡到了钱。” 众人一下子好奇起来。 “捡到钱?”方明宴道:“多少钱?” “也不多,就是铜板。”老陈说:“零零散散的,这儿一个,那儿一个。” 大家刚才差一点兴奋了,这会儿又平静了。 要是挖几个金元宝,还有点意思。铜板的话,大约是谁的零钱洒了吧。 老陈不好意思道:“几个铜板,大人们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在咱们普通老百姓眼里,一个铜子儿也是钱啊,收成不好的时候,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铜板。” 于是也不知道谁把,烂泥滩里挖到了铜板的消息传了出去。 有正经活儿干的瞧不上,但是也有些没正经活儿干的,或者家里特别缺钱,又或者暂时没有找到好活计的人,自然就动了心思。 虽然大家都说,也没挖出太多,就是这一个,那一个,加起来多的十来个,少的七八个。 但只要是钱就行,何况烂泥滩那么大,越往里去,说不定钱越多呢,外面是铜板,里面说不定有银子呢。 未知叫人害怕,未知也叫人兴奋。 挖钱这种事情,就跟寻宝一样,没人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什么大宝贝,但是万一呢,谁还没个发财梦。 于是烂泥滩周围的几个村子,这几天就跟比赛似的,开始了各种挖宝寻宝的活动,本来冷冷清清的烂泥滩,全是人。还越挖越深。 龙桥好奇道:“那大家都找到钱了吗?” 第319章 “也不能说没找到。”老陈说:“算是找到了一些吧,不过还是铜板,也不多,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的,加起来也没多少。可是就在刚才,在最深的一片烂泥里,挖出来一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老陈说:“大家都吓坏了,也没敢细看,那人身上全是泥,脸上也全是泥,没人敢清理,我一见死人了,就赶紧来报官了。” 老陈来报官,正好碰见方明宴决定重出江湖,于是得到了最高礼遇。 方明宴带着十几个差役,浩浩荡荡来到所谓的烂泥滩。 烂泥滩边现在还站着七八个人,老陈解释:“本来有三十几个地,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有。发现尸体之后,大家都吓着了,都跑了,剩下的几个,是各村有名有姓的。他们也想跑,但是一想,这要是都跑了,就说不清楚了,所以才留了下来。” 估计这会儿他们心里也郁闷着。 但是方明宴更郁闷。 挖铜板的时候这些村民胆子大得很,发现尸体以后,就立刻不行了。 那具尸体,甚至现在还在烂泥滩深处放着,都没人敢给拽上岸边来。 第357章 泥人,沉尸 姜云心眯着眼睛一看,只看见一片迷糊。 一大片黑乎乎的泥滩,地面是黑泥,非常潮湿,因为在河边,这里的泥混着水,属于看起来是实地,踩一脚能下去半个人。 越往河边走,这泥就越深。不过根据老陈说,最深的也没有一人深,最多到胸口。 老陈当时比划了一下,其实胸口也不到,腰上一些的位置。 姜云心当场就说:“如果到这个位置的话,正常来说死不了人。就算有人陷在里面动不了,也没有生命危险。有足够的时间求救。” 那虽然是个人人都不会去的地方,但并非人迹罕至的地方,京城里寸土寸金,就算不在京城中心,也有不少人居住,少有完全无人的地方。 就算这个人是半夜无人的时候陷在其中,只要他原地冷静地站在那里等,等到天亮,自然能等来人救他。 村子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不至于见死不救。 所以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不小心困在泥滩里死亡的,而是死后,被人埋在里面的。 要不是有这个诡异的铜板寻宝事件的出现,谁会去泥滩里挖土呢,这具尸体可能就会一直在泥滩里埋着,一直到腐烂成烂泥的一部分,永世不见天日。 留在泥滩边的几个人,看见老陈带人来了,连忙都迎了过来。 他们不认识方明宴,但不止一次听老陈吹过牛。对老陈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在刑狱司里干过活儿,和刑狱司提刑司这样的大官说过话,这都是可以吹嘘的。说出来都颜面有光。 至于是真的认识,还是只是在老陈干活儿的时候,方明宴路过,老陈站在一边说了一句大人好这种认识,那都不重要。 方明宴一行站住,听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基本上跟老陈路上说的一样。 方明宴耐心听完,问:“尸体在哪里?” 众人一起向某一个方向指去:“就在那里,大人你们看,河滩上有一个东西。”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别说躺着的尸体,就算是站着的,也未必看得清。 方明宴说:“过去看看。” 差役应了一声,便要过去。 虽然他们可能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但是做起事来毫不含糊。 这烂泥地里走过去,鞋子裤子衣服都不能要来,里面虽然不说又脏又臭吧,但也不干净。还黑灯瞎火,也不知会踩着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危险。 然后姜云心说了一句:“我也去。” 众人都看她。 不认识的村民心里想着,这是哪来的姑娘,凑什么热闹呢?这地方多脏啊,她穿得那么讲究,怎么能踩烂泥坑。 刑狱司的人也想,万万不可啊,未来的提刑司夫人。 以前除非是验尸这种技术性非常强,别人无可代替地活儿,他们也不会让姜云心去干又脏又累的差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怜香惜玉,照顾弱小,刑狱司里的人都是有这个意识的。 现在就更别提了。 但是姜云心拿着自己的工具箱。 “我想尽可能第一眼看见尸体。”姜云心解释:“如果尸体上有什么异常,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若是让旁人去,再搬运回来,移动可能会让尸体状态有所改变。” 虽然这些日子姜云心差一点就被各种金银珠宝迷了眼,但是工作的时候,一如既往地踏实敬业。 这一点大家确实是很佩服。 以前的姜云心就不提了,现在她是许家的家主,是方明宴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完全可以过有钱有闲,美美美美的日子,哪里需要半夜在烂泥坑里挖尸体。 方明宴这一点好,从不阻止姜云心做她想做的事情。 他卷了卷袖子,说:“我带你过去。” 开始的一段路还好,后面的有些深,姜云心个子不如男子,力气也不如,一个人走叫人不放心。就算有差役跟着,有时候也不方便。 老陈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堂堂刑狱司老大就这么踩进了泥坑里,他那十分讲究的,一看就很贵的衣服和鞋子,顿时就脏的不能要来。 第320章 “方大人真是个好官啊。”一个村民忍不住道:“身先士卒,以身作则,有方大人这样的好官,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 旁边几人纷纷附和,从表情来看,他们这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荆风华站在一旁,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 方明宴是个好官,这是不错的,但是到底有没有这么好,那就见仁见智了,至少他的目的可能没有那么纯粹。 差役点起了火把,老陈在前面带路,几支火把燃着,将河滩照得亮堂堂的。 姜云心艰难地走在烂泥里。 她不是嫌脏,当然也挺脏的,就算这烂泥里什么都没有,光是烂泥自己,就已经挺脏了,关键是真的不好走。 湿漉漉的烂泥,是有一种吸力的,就像是沼泽。一脚踩进去,拔出来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你的脚,要挽留你。 每一次从泥里将脚拔出来,都要一定的力气。 还好有方明宴扶着她,要不然的话,姜云心觉得自己可能还没走到尸体旁边,就会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就这样,姜云心踩着厚厚的烂泥,最后,是已经到腰的烂泥,在方明宴的半搂半抱半拽中,艰难的到了尸体边。 “就是这里。”老陈一指。 果然在烂泥中,躺着一个人。 老陈看了一样,说:“咦,刚才明明已经拽出来了,怎么沉得这么快?” 姜云心接过一边的火把照了一下,叹气道:“不是他沉得快,是你们跑得太快了,没看清楚。” 老陈不明白:“啊?” 姜云心说:“这具尸体,确实是被杀害之后抛尸的,他之所以沉得那么快,是因为他的四肢都被捆了重物坠在泥中,这样可以保证他不会浮出来,不会被人发现。” 尸体刚才被拽了一半,如今,四肢明显地又往下沉了,因为全身都裹着黑乎乎的泥,也看不出什么。 方明宴招呼差役,将人给拽上来。 姜云心举着火把在一旁,看着差役将尸体拽上来,然后摸索了一下四肢,果然发现了粗粗的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没入泥中,使劲儿往外拽,每一条绳子上,都绑着一块石头。 第358章 泥人,一家三口 在这种比齐腰深还要深一点的烂泥里,人自身站着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更别提还要拽几块大石头上来,那是真不容易。 而且还不能粗暴,要非常注意着,不能在拽石头的时候,损坏了尸体。即便几个差役都是会一点点武功的,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这会儿大家也不怪村民没有将人给拽出去了,而且姜云心很庆幸。就目前这种情况看,如果发现尸体的几个村民的胆子足够大,一看有死人这还得了,三下五除二就给人拽上来了…… 拽不动? 那不可能,能下烂泥滩挖宝的,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汉子,从小靠力气讨生活的,啥都没有还能没有劲儿? 拽不动就硬拽,一个人不够就两个人,总有拽得动的时候。至于拽上来以后,胳膊是胳膊头是头,那就没办法了,他们也是一片好心,难道还能怪谁不成吗? 姜云心让大家小心,拽着绳子往外搬石头,不能用蛮力,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将石头周边的淤泥给挖去一些,等于是将石头从淤泥里挖出来。 看着刑狱司的人干得热火朝天,老陈站在一边还有点不理解。 “为什么要这么挖呢?”老陈虚心请教:“龙大人,为什么不能直接拽,再不济,把绳子剪短就行了,这多费事。” 龙桥也很庆幸,村民们没动手,他给解释:“如果绳子上有证据呢,如果是头上有证据呢?命案现场,我们也不知道证据可能在什么地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动。” 老陈似懂非懂。 薛东扬又加了一句。 “你们今天做的就很对。”薛东扬说:“以后发现了尸体也要像今天这样,赶紧来报官,然后现场不要动。发现是什么样子,就保持什么样子,要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最好派人看着,也不让别人动。” 薛东扬说完,又去专注地看实体挖掘了。 但是老陈的神色很复杂,半天应一句:“我知道了。” 虽然我知道了,但是我哪有那么倒霉,今天发现尸体已经是这辈子的巅峰了,这又不是路边的花花草草,难道还能今天发现一具,明天发现一具吗?我只是个老实朴实的老百姓啊,又不是你们刑狱司的人。 可惜薛东扬听不见老陈心里的吐槽。 其他人在挖石头,姜云心在研究尸体。 研究啊研究,然后就放弃了。 “不行,还是等运上去再说吧。”姜云心叹口气:“我白下来了。” 这尸体实在是没办法看,厚厚的一层淤泥将尸体整个都覆盖住了,从头到脚,胳膊脖子,无论是皮肤裸露的地方,还是穿着衣服的地方,都是一层黑色淤泥。 这泥看起来还挺肥沃,挺有营养的。 “我先送你上去。”方明宴说:“你先回去沐浴更衣,等他们把尸体运回去再说。” 姜云心点了点头。 然后哀怨地看一样方明宴。 方明宴十分奇怪:“为什么折这么看我?” 又不是我命令你下来的。 姜云心不理解道:“方大人,你武功也挺不错的。” 第321章 “嗯?” 所以呢? 姜云心说:“为什么你不能嗖的一下飞过来,然后一把抓住淤泥里的尸体,然后又嗖的一声飞出去呢?” 武侠片里都是这么演的,甚至还可以飞在半路上的时候抖一抖,把尸体上的淤泥都给抖干净了。 方明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遗憾地说:“你刚才怎么不说呢,不然的话,我不能把淤泥里的尸体嗖的一下拽出去。但是我可以把你嗖的一下扔过来。” 虽然不是百分百完成姜云心的要求,也算是折中吧。 不过姜云心也发现了,大概这就是江湖和朝廷的区别,江湖人是把会武功三个字刻在脑门上的,就是吃一顿饭也要打一架,或者用内力逼逼酒气什么的。 但是京城里,会武功的人,比如方明宴这种,一般也当自己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才会用武功解决。不会事事都卷袖子往上冲。 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是来不及了,现在两个人半个身子都在淤泥里,方明宴也没办法将他像是拔葱一样的拔起来,扔到岸上去。他的武功确实也没有高到这一步。 只能又慢慢地走回岸上去。 到了岸边,姜云心松了口气,真是太难了。 她看了看还在烂泥里挖尸体的差役,决定回去让厨房加个班,给做点暖心暖胃的夜宵,驱一驱寒气,也驱一驱臭气。 好在方明宴在听说烂泥滩这个地方的时候,事先做了准备,带了两件外衣。 在这个地方从里到外都换也不现实,但是大部分的淤泥都粘在外面的衣服上,两人走到一旁,方明宴给遮掩着,姜云心将外衣脱了,换了一件干净的。 顿时感觉身上轻了十几斤。 “行了,衣服穿好不要冻着了。”方明宴替姜云心整理了一下领子:“你先回去休息。” 姜云心正要应着,突然,龙桥在远远的地方喊了一声:“大人。” 两人一起转头看过去。 龙桥又喊:“又发现一具尸体。” 这下两人都意外了,方明宴说:“怎么回事?” 原来差役们努力的把石头挖出来,挖呀挖呀挖,好容易挖出来一块,一看,顿时头皮发麻了。 在尸体脚脖捆着的大石头上,拴着不止一根绳子。 大石头上,同时绑着三跟绳子。 但是龙桥就觉得情况不对,大家看着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为什么一块石头上要绑三根绳子,有一根是连着这一具尸体的,那剩下的两根呢? 于是大家带着战战兢兢的心里,顺着绳子摸了过去,摸出了第二具尸体,第三具尸体。 三具黑乎乎的,全身裹满了泥巴的尸体,被从烂泥里挖了出来。其中最高大的一具,就是最开始找到的那一具,他的双手双脚都绑着绳子,上面坠着石头。 另外的两具,一具还矮一些,另一具更矮一些,看着身高有点像是个少年人。 他们两人都只有一只脚和一只手上缠着绳子绑着石头。 也不知道是石头不够用了,还是凶手懒了,总之他们还共用了一块石头,上面缠了三根绳子,同时连着三具尸体。 本来差役们就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第一具尸体从泥里挖出来,运上了岸。如今又来了两具,仅仅就挖尸体这件事情,就几乎折腾到了天亮。 姜云心也懒得回去了,想了想,就近去了一个村民家。 就是老陈。 老陈家离这里很近,一个人住。他老伴已经过世,儿子入赘去了人家住,虽然也常回来,但是大部分时间,就一个人在家。 这样正好。毕竟是沾了尸体死人的事情,要是一大家子,有老有小,人家也害怕。 方明宴叫人去村里敲敲门,找了件谁家小媳妇的新衣服,老陈烧了火烧了水,让他们从泥里出来的人,先洗澡换衣服。 姜云心和方明宴是在房里洗的,其他人就无所谓了。 守着河边上,还怕没地方洗澡吗?哪怕现在天气凉了是秋天,但都是一帮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不怕。 方明宴心疼手下,今天折腾了一夜的,回去休息。换一波人来。 姜云心也在这个空档抓紧休息了一下,既然发现尸体的现场情况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不能现场验尸,那就抓紧休息,不然没有意义的熬一夜之后,白天的精神状态肯定是受影响的。 第二天一早姜云心就起来了,起来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 方明宴征了老陈家作为临时办公点,给了钱,显然给的老陈非常满意,不但自己跑前跑后,而且把邻居一个婶子都给找来帮忙了。 现在厨房里刚蒸出一锅热腾腾的馒头,桌上放着农家的各种小菜,大家谁饿了谁吃。 灶台上还烧着水,一直有,要洗漱喝水的,都可以。 农家的菜,有时候只是摆盘造型没有大户人家那么精致,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姜云心很满意地就着小菜吃了一个馒头,没有做粥,但是村里有个卖豆腐的,老陈把他们家的豆浆和豆腐脑都包了,姜云心又喝了一碗豆浆。 酒足饭饱,开工。 知道马上要近距离接触尸体,有些人可能想着少吃点,少吃点,免得现在吃了一会儿还要吐。 但是仵作不一样,姜云心特意多吃了点,免得工作量大,一会儿忙起来,事情不干完,她不可能干到一半,丢下活儿回来吃饭。 第322章 三具尸体,已经一具挨着一具摆在河滩上。 姜云心没走,方明宴也不着急叫人往回运了,河边就地有水,清洗起来还方便。 第359章 泥人,搏杀 姜云心到了河边,只看见一字排开三具尸体,就像是手机信号似的,一个比一个矮。 姜云心见过太多命案现场,有一个人的有两个人的,有一家子三四五个人的。 这一排尸体一眼看去,就是一家。 尸体已经做了初步的清理。 刚从潮湿的泥里拽出来,上面的泥是软的,用水冲,比较容易冲掉。 如果放在河边被风吹上一日半日的,覆盖在身体上的泥土就完全干了,再想要清理,就更困难了。 差役们都是专业的,知道该怎么办。 姜云心在最高的尸体前蹲下,这就是他们发现的第一具尸体。 是一个中年男人。 三十到四十岁,还没有开始腐烂,不过眼睛鼻子耳朵里全是淤泥,想要彻底清理也没那么容易。 方明宴正叫人安排附近的村民过来认人,确定死者的身份,是调查命案的第一步。 除非是无差别杀人,在路上见着谁杀谁,不然的话,大部分的命案,凶手和死者都是认识的,因为种种纠纷,或者情杀仇杀,图钱灭口,总有一个理由适合你。 姜云心开始验尸。 昨晚上荆风华没来,今天一早从刑狱司赶了过来,跟着换班的人一起过来,还给姜云心带了衣服。 此时,正拿着纸和笔蹲在一边。 “师爷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荆风华摇头晃脑的:“云心啊,你看关键时候还是我好使吧,怎么样,我这个兄弟是不是棒棒的。” 姜云心无力反驳。 虽然荆风华是一番好意,但是前阵子两头骗的行为,还是让她忍不住把人揍了一顿。 不过揍完了,方明宴给了不少好处费,封口费,感谢费,等等等等,并且表示,等他和姜云心成亲,让荆风华坐主桌。 要不是荆风华,他和姜云心之间还不知道要徘徊多久。 从此荆风华在刑狱司,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了,无人可及。 “我一定会在找嫂子这件事情上,好好上心的。”姜云心说:“人要知恩图报,我如今抱得美人归了,也不能看好兄弟形单影只,孤单可怜啊。” 荆风华笑了,给姜云心竖了个大拇指。 嘿嘿,你家美人,是挺美。 姜云心也笑了,那可不是。 可怜远处,方明宴正跟手下吩咐事情,没听见这俩对他的评价。 方大人,是个美人。 估计在整个京城里,也就只有姜云心和荆风华会给这么高的评价了吧。也不知道方明宴知道之后,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姜云心戴上手套,捏开了尸体的嘴,往里看了看。 找了一根细长的棍子,在一头缠上一些棉花,探进了尸体的口腔,鼻腔。 在泥水中溺死,和死后被抛尸放入泥水中,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泥水中溺死的人,挣扎呼吸,鼻中嗓子里气管中,都会呛进泥水。 尸体不是被溺死的,他的口腔鼻腔中虽然不可避免的有泥水进入,但是,都只是表层的,是被埋进泥水之后,留进去的。 另外两人都是如此。 方明宴将询问村民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便走了过来。 “验尸情况如何?” “三具尸体,皆不是溺亡,他们只是在此处被抛尸。”姜云心抬起来其中一具尸体的下巴:“致命伤在这里,非常深的刀伤,几乎一刀致命。” 尸体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但因为时间过长又一直泡在冷水中,早已经没有血迹,只有洗不干净的沾满泥的苍白又黑的伤口。 “死者死亡时间,在十天左右。现在天气凉了,如果是夏天,应该已经肿胀腐烂了。” 温度低,泡在冰冷的水中,这泥水中又没有什么鱼虫,反倒是成了天然的保护层。死者的尸体除了脏了一点,完全没有腐败的迹象,在寻常人看来,就像是刚死了没多久。 但是姜云心毕竟是专业的,她判断死亡的诸多细节,不是一样就能看完。 “三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在十天左右。”姜云心说:“第一具,男性,三十五岁左右,割喉伤。除了致命的脖子上的一刀,身上还有多处伤口,是和人搏斗的时候造成的。背后的一刀也很重,凶手从背后袭击,但是一刀未能致死,因此又进行了一番搏斗,在造成了多处伤口之后,被凶手一刀割喉。” “第二具尸体,一具女尸,年龄三十左右,是被扼死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色,像是柔软的衣带,绸缎勒出来的痕迹。” “第三具尸体,是个少年,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是被砸死的。脑袋后面有凹陷,是被一个很重,圆润的硬物砸的。” “这三具尸体,应该是一家三口,非常亲近的关系。” 薛东扬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能因为正好三个人,就说人家是一家三口啊。 “男人身上的衣服,和女人,孩子衣服上的补丁,是一个花色。”姜云心说:“孩子的长相和男人也有几分相似。” 这种相似,在尸体已经惨白惨白,上面糊着一层洗也洗不干净的黑泥的情况下,其实看得不清楚。但是姜云心看的是骨相,不是表象。 第323章 薛东扬蹲下看了看洗得发白泡的有些烂的衣服,还真是。普通老百姓的家里,衣服有补丁再正常不过了。一般都是有那么一两件好一点的,逢年过节或者是有什么重要的聚会穿,日常的劳作生活中是不舍得穿的,那样太奢侈了。 来了几波住在周围的村民,三个人的身份就弄清了。 果然是一家三口。 就住在老陈他们村子隔壁。 认出三个人的,是一个婶子。 她看了尸体时候捂住了嘴:“这不是唐奇志吗?这……没错,这是他娘子秋娘,这是小竹子。”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婶子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出远门去了吗,怎么会死了。” 婶子连忙喊了一声,几个同村的人都看了过来,果然都认了出来,真是叫做唐奇志的一家。 方明宴问:“你说这一家出远门去了,是什么意思?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婶子算了算:“有十来天了。他们家就住在我们家后面,大约隔着五六户人家吧,常见面的。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回去的时候看见秋娘在院子里收拾,就停下聊了几句。秋娘是远嫁,说娘家兄弟成亲,正好好几年没回去了,所以一家子打算去住一阵子。” 第240章 泥人,货郎 根据邻居回忆,唐奇志一家和村子里其他人家没有什么不同,三口之家,父母儿子。唐奇志种田捕鱼,闲暇时候打点零工。 唐奇志的娘子秋娘,料理家务,洗衣做饭,闲暇时候纺纱织布,或者打点零工。 孩子也没什么毛病,谈不上多聪明,也不笨,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家三口。 方明宴说:“可知方明唐家和村里的人,或者外面的人,有什么矛盾没有?” 邻居们又是一通回忆。 大部分人说没有,但是少部分人,就是一个人,面有犹豫之色。 是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叫做冉石。 这是薛东扬特意找来的,他想得很周到,有些事情当然是邻居清楚,但有些事情,在村里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做,晃来晃去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活的人,更清楚。 因为大家都是要工作赚钱的,难免专心自己的事情。只有那种人,天天在村子里闲逛,逛来逛去,难免就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方明宴看着他的表情,指了一下他:“你知道什么?” 冉石很是犹豫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从方明宴这儿弄点钱,还是不知此事当讲不当讲。 方明宴没那么多弯弯绕的花花肠子,直截了当扔了点碎银子。 “知道什么就说。”方明宴说:“若是你说的事情,有利于案情,还有赏。” 说完,方明宴看了一眼众人:“谁能提供有用的消息线索,都有赏。” 这一下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为了这个赏,可能会有人胡说八道,或者其实关系不大的生拉硬扯,但也好过于什么消息都没有。 冉石拿了银子之后,梗了梗脖子:“那我就说了,大人,我不是瞎说,但是我不太确定,要是叫人听去了,您可给我作证,不能说我人死了还在背后嚼舌根。” 听他这么一说,这人还怪好的,还在意别人的身前身后名呢。 不过众人都是冷笑一声。 平时也没见你有这好名声,如今就不要强行凹人美心善的人设了。 冉石被大家看得心虚,讪讪道:“我真的不确定,但是一个月前,我曾经在京城看见秋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说话。” “什么程度的说话?” “就是,头对头的那种。”冉石说:“而且秋娘临走的时候,还摸了摸对方的肩膀,挺亲昵的样子。” 冉石说着,做了个动作。 众人都觉得有些蹊跷了,男女授受不亲,秋娘是个有夫之妇,若是对另一个男人做这样的动作,无论是什么原因,确实有些不妥了。 邻居婶子喃喃道:“难道秋娘红杏出墙,可是没道理啊,她又不常出门。和小唐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没见夫妻俩红过脸,怎么会这样呢。” “我发誓我没瞎说。”冉石连忙举手:“我确定就是秋娘,因为那天我是和她前后脚进城的,知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那个男的,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没见着脸。”冉石说:“看身型不是我认识的人,不过好像挺年轻的,嗯,应该是挺年轻的。个子比我高一点,大概这么高……他们在吉祥酒楼门口,那是中午,应该是吃了中饭出来的,在门口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 冉石不像是说谎,但是时隔一个月,秋娘夫妻都已经死了,酒楼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吃过饭的人。现在想找这个连脸都没有的男人,谈何容易。 方明宴问邻居:“你们可在唐家周围见过这样的人?” 众人想来想去,还是开始那个婶子说:“要说一个年轻人,个子有那么高的话,我还真在秋娘家门口见过。” “谁?” “是一个货郎。”婶子说:“我们村子里经常有人来兜售小玩意儿,有货郎走街串巷地卖香囊梳子什么的,我曾经看见一个货郎在唐家门口,和秋娘说话,对了,他的东西卖得挺便宜的,我还买了一把梳子呢。” 第324章 大家都挺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是都买了东西,可见她是见到了货郎的正脸的,而且还听见了他的声音。 “可是那货郎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瘦瘦弱弱的。”婶子陷入回忆:“他能不能打过秋娘我都怀疑,怎么可能是凶手,一家三口呢?” 这就不好说了。 方明宴吩咐:“去把京城所有年轻的货郎都找来给她看一眼。” 先让邻居大婶看一眼,要是能确定,再让冉石看。虽然冉石没看见脸,只看见一个背影,但是你描述一个背影不好描述,看见去认,也许就能认出来了。 还有吃饭的那家酒店,万一人家是常客呢?这也不好说。 薛东扬立刻安排人去了。 姜云心跟着方明宴去了唐家。 根据尸检的结果,泥滩不是第一现场。人不是在泥滩被杀死的,是在旁处被杀,然后运过来的。 第一杀人现场在哪里? 会不会在唐家? 邻居大婶带路,来到了唐家。 唐家的院子门严丝合缝地关着,从院墙看过去,只见院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房门也关得很严谨,就好像这一家的主人真的是出门走亲戚去了,不急不慢,是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才走的。 如果不是滩涂的尸体被发现,唐家一家三口的死,可能很久都不会被发现。 说是去走亲戚,离开半个月。可半个月不回来,谁也不会多想,可能因为住得舒服了,或者碰上了别的事情,所以耽误了。 就算唐奇志再也不回来,大家也顶多嘀咕几句,谁会因为这个去追究呢。 只有发现尸体。 “我觉得尸体被发现也挺奇怪的。”姜云心一路走,一路想:“为什么好好的一片泥潭里,会有铜板呢?这铜板哪儿来的?” 如果是在河里,可能是有人掉在水中,可是泥潭几乎是万年不动的,也不是海边没有潮涨潮落。铜钱还中,不可能随着水漂浮漫上泥潭。 而且他们仔细地问了铜钱的情况,并不是在泥的表面,而是在泥中。越靠近河,铜板越多。 “我也有这种感觉。”方明宴说:“这铜板,好像是有人放在泥滩中,引着人们去挖尸体一样。” 第241章 泥人,缺失的凶器 说话间,进了门,当然是薛东扬用不可细说的手段打开的。 里面是个非常朴素,普通的院子。 又打开了房间的门。 这一下,带路的婶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房间里,一片混乱。 根本不用多看,几乎就可以肯定这里是第一现场了。地上,桌子上,都是土。 那土,一看就是特意洒在上面的。 薛东扬用刀柄抹开一些土,只见土的下面,是干涸了的深红色的血迹。 “大人,是血。”薛东扬说:“有不少。” 屋子里,一片一片的,大片的血迹上面都覆盖着泥土,星星点点的就没管了,直接敞着。 方明宴让邻居婶子出去缓一缓,吩咐下人将土全部清理掉。 这土和院子里的土是一模一样的,应该就是从院子里临时铲的,洒在土上,为了遮盖土的气味,也不会找来虫蚁,免得觉隔壁邻居起疑心。 土清理干净,这下看的清楚了,就是一个屠杀现场。 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刀。 就是厨房里常用的刀,和死者身上的刀伤形状是吻合的。刀上面全是血,可惜也测不了dna,即便找到凶器,若凶器是个平平无奇的东西,那也无用。 在桌子边上,还找到了一根衣带。这应该是秋娘的衣服,她就是被这根衣带勒死的。 不过堂屋里不单单只有这一根衣带,好几件衣服散落着,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有,看起来像是在外面晾晒的衣服,刚好收进来的时候。 可是姜云心在房间里转了两圈。 “还少一个凶器。”姜云心道:“秋娘的儿子是被砸死的,后脑有一个圆形伤口,那是一个非常僵硬的圆形物体,现场没有。” 而且那是个什么东西呢,姜云心一直在想,也没想出来。 那东西不大,还没有姜云心的一个拳头大,但是非常,非常的硬。 “会不会是这个?”薛东扬拿起地上滚落的一个坛子:“这个坛子圆的。” “不可能。”姜云心摇头:“这坛子才多硬,别看砸在地上没裂,但砸脑袋上,最多也就是砸破皮,或者砸得一阵头晕,是绝对不可能把头颅砸出一个洞来的。” 头颅的硬度,超出很多人想象。 姜云心拿起坛子,用手指敲了敲。 不用试,肯定没那么硬。这就是个寻常人家用的腌咸菜的坛子,还不是厚实的那种。 姜云心是仵作,大家决定相信她。方明宴走过去拿起坛子,在外面的墙上一敲。 啪的一声,坛子破了,确实不结实。 刺死唐奇志的刀,找到了。 勒死秋娘的衣带,找到了。 那砸死孩子的球形硬物,在哪里? “找。”方明宴说:“把房间再搜查一遍,还有院子,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根据伤口的形状,姜云心判断的凶器形状和大小,这个球不会大,一个比拳头还小的球,在一个有三间房的院子里,并不好找。 如果真的想藏起来,随便在院子挖个坑一埋,找起来都难如登天。 第325章 找了一圈,没有收获。 “如此看来,这个凶器被凶手带走了。”方明宴说:“凶手留下了同样作为凶器的刀和衣带,却带走了一个圆球,似乎这个球,与众不同。” 刀和衣带都是唐家家里的东西,就算是被发现,也不能从他们身上暴露凶手的身份。 但是那个圆球不一样,圆球必然会泄露什么,所以凶手将它带走。 唐家的卧室里,没有被翻动的迹象,差役搜查了一下,找到了一些碎银子。秋娘被发现的尸体上,也带着发簪。 不是仇杀。 从冉石提供的情况看,很有可能是情杀。 但是邻居真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秋娘会有外心,而且还找了一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这怎么可能。但凡说秋娘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在一起,她们都觉得能接受一些。 方明宴薛东扬等人也觉得确实如此。 倒是姜云心随口说了一句:“比自己小也没什么。” 这话一听,方明宴立刻道:“你也觉得比自己小的好?” 方明宴比姜云心,可是大上两岁的。难道姜云心更喜欢年纪小一些的,嫌弃自己年纪大了? 姜云心愣了一下,顿时明白方明宴想岔了。 “我不是说小的好。”姜云心非常严肃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只要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不是相互喜欢,年纪不是问题,大一点小一点都不是问题。” 这还差不多,方明宴满意点头。 姜云心松了一口气,她可不能告诉方明宴,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可比方明宴现在要大将近十岁,那可是有一颗老阿姨的心了。 现在面对方明宴,有时候就难免生出一种调戏弟弟的感觉。 不过不能说,嘿嘿,占了便宜自己知道就行,财不外露。 唐家的屋子里没有找到什么,如今最大的线索,就剩下货郎了。 京城里有许多货郎,走街串巷,买进卖出。 大部分货郎都是一行干很久的,这个行当辛苦,但是利润还可以,有些人干了半辈子,积攒下一些本钱,就可以弄个小铺子,成为掌柜的。 因为冉石看见货郎和秋娘见面,是在酒楼门口。他们便以酒楼为中心,调查周边所有的货郎,年轻个子高的,之前常来,现在不见了的,也行。 姜云心没有跟着找人,那个事情她不擅长,也没有让一个仵作跟着调查问询的道理。她的心思,全在凶器上。 三具尸体已经被运回来刑狱司的停尸房,姜云心在桌子上,根据孩子后脑的伤,画下了她能想到的,各种各样的凶器的样子。 然后又上街去转。 荆风华跟在她后面。 方明宴自然是忙的,让姜云心一个人到处跑他也不放心,想来想去不如让荆风华跟着,让他们组队自己去调查。 荆风华会武功,和姜云心关系又好,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能保护她。 至于他们俩的关系,方明宴早已经接受了。 不是兄妹亲似兄妹,这陈年老醋就别吃了,吃多了酸得慌。 荆风华对陪姜云心出去是没意见的,但是问:“去哪儿?” “逛街。” “具体呢?” “没具体,逛哪儿算哪儿。” 第242章 泥人,心事 刑狱司里忙成狗,但姜云心和荆风华却悠闲自在地逛起了街。 不知道要去哪里逛的意思就是,哪里都可以逛。 他们找了最热闹的一条街,顺着往前走。 道路两排,是一溜排的店铺,各种各样。 京城繁华,无论是本地产的,还是外地产的,本国产的,还是外国产的,一般来说都能找到。 合法的挂在明面上,不合法的放在暗地里,找个年代有的东西,京城都可以买到。 姜云心要找一个圆球。 一个可能出现在唐家的圆球,这个圆球,圆润光滑,非常硬。 两人一路走过去,一边看,一边商量。 “中午吃什么。” 这也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吃……”姜云心正要说话,看见前面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正将手伸向一个熟悉的姑娘。 姜云心连忙拽荆风华。 “风华,风华,看小偷。” 那熟悉的姑娘正是纪若萱,她正站在路边的一个摊位前,等着老板现做一块酥肉饼,没留神一旁排队等着的人,偷偷地将手伸向了她的腰。 腰上挂着一个荷包。 纪若萱倒是带了个小丫头一起出门,奈何小丫头的眼睛也死死盯着肉饼,其他什么也没看见。 荆风华也没喊破,只是大步走了过去,在对方即将伸手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下,吓了小偷一跳不说,只觉得手腕一痛,忍不住就松开了手,他的手心里,有非常小的一块刀片。 只要让他再靠近一点,就能轻易地将挂着荷包的绳子割断,不知不觉地拿走荷包。 再然后等纪若萱啃了一口肉饼准备掏钱的时候,就会发现钱不见了。 然后她和丫鬟商量一下,到底是她满嘴流油站在这里等丫鬟回去拿钱赎人。还是丫鬟满嘴流油站在这里,等她回去拿钱赎人。 反正都挺有意思的。 纪若萱也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姜云心,立刻就笑了。 第326章 “云心,你怎么来了?” 姜云心一指被荆风华抓住,叫着痛痛痛的小贼。 “我不来,你都没钱吃饼。”姜云心说:“钱包就这么大咧咧地放着,也不怕被偷。” 虽然没多少钱,但要是突然不见,也很麻烦。这是在家门口,也不是出远门,纪若萱也未必会再带银票在傍身。 纪若萱一看就明白了,赶紧将自己的荷包给拿在手上,先把肉饼的钱付了。 顺带着,给姜云心和荆风华又买了两块。 都是身家那么丰厚的小姐少爷,请客请一块肉饼,说出可真寒酸。 等着肉饼的空档,姜云心打量纪若萱。 “若萱,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这几日她自己的事情忙得团团转,也没机会去找纪若萱。纪若萱之前一直在帮她重新设计宅子,买各种物品,参考装修,前几日说有点累心要休息一下,她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因此也没去吵她,想着让她好好休息几天。 可是这怎么越休息,精神越不好的样子。 “我吗?”纪若萱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我没出什么事啊。” “不对。”姜云心火眼金睛:“你脸色不对,生病了?” “没有,大概是前几天累的。”纪若萱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最近忙,有新案子了吧,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 说完,纪若萱就带着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走了。 “不对劲啊。”姜云心啃着肉饼说:“她肯定有事儿。” 荆风华将小贼随手交给路过的一队巡逻兵,也咬一口肉饼。 “是有事儿。” 荆风华和纪若萱以前是没有那么熟悉的,但是自从他和姜云心都住在刑狱司之后,纪若萱前阵子天天来,有时候还住下,简直是把刑狱司当第二个家,自然也就熟悉了。 姜云心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 荆风华也想不明白。 纪若萱也不是那么内向的人,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能跟他们商量,如果是纪家的问题,也可以找方明宴商量啊。 这事情不对劲。 “总不能是纪伯父给她介绍夫家了吧。”姜云心实在猜不出还有什么:“是个不靠谱的,她不愿意?” 纪若萱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那就更不愿意才对。 当下两人站在街边吃了一张肉饼,街也逛不下去了,决定去看看。 两人就这么上了门,打算找纪若萱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去了竟然没见到人。 纪若萱的丫鬟出来说:“姜小姐,荆公子,我们家姑娘身体不适已经躺下了,您二位,过几日再来吧。”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云心和荆风华对视一眼,然后一人一边抓着小丫头的胳膊就往外走。 这是纪若萱的贴身丫鬟,几乎日夜不离跟在她旁边,纪若萱的事情,如果她不知道,就没有人知道了。 小丫鬟大惊失色,连声拒绝。 但是没有用,她个子小,姜云心和荆风华一边一个拽着胳膊一拎,她直接就两脚不着地了,脚尖直在地上扒拉,也扒拉不下来。 姜云心更是将她的嘴一捂,让她喊都喊不出来。 当然院子里还有其他下人在,可是姜云心是常纪府的,下人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也不敢去拦,甚至还十分配合的帮他们打开了们。 小丫鬟正式欲哭无泪。 到了院子门外,在一个角落里,两人把小丫鬟放了下来。 小丫鬟哭笑不得,自己竟然在小姐的院子里,被绑架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姜小姐,荆少爷。”小丫鬟无奈道:“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你知道。”姜云心说:“快说,不然就把你卖掉。” 小丫鬟无语:“姜小姐,我也不是姜府的人啊。” 姜云心毫不犹豫道:“我可以先找纪伯父把你要过来,再把你卖掉。” “……”丫鬟当然不相信姜云心会真的把她卖掉,但是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一时之间,真的没人能救她。 纪若萱不愿见姜云心,这会儿还躲在床上装睡呢。 “我说我说。”丫鬟不得已道:“具体问也不知道,但是小姐自从之前收到了一封信后,就有些精神不济,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可是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 第243章 泥人,令牌 姜云心立刻道:“谁的信?” “不知道。”丫鬟摇头:“小姐也没给我看,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封信。是门房送来的,说是个孩子送给小姐手里的,小姐也不知是谁的,但是她看完之后,她就把信烧了。我问她信上写的是什么,她也不说,还不许我再提。” 丫鬟说完,还紧张兮兮地说:“姜小姐,荆公子,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能把我出卖了呀,不然小姐要打死我的。” 姜云心让小丫鬟放心。 但她这也是自欺欺人,纪若萱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不过知道了也不怕,她不是凶恶残暴的性子,也不至于真的打死丫鬟。 姜云心又问:“这事情多久了?” “七八天吧。”小丫鬟想了想,确定道:“七天,对,就是七天。” 然后小丫鬟就说不出什么了,纪若萱也没告诉她太多,而且纪若萱出门,也不总让她跟着,让她跟着,也不是一步不离的跟着。 第327章 比如到了某个店门口,纪若萱让丫鬟在外面等着,她进去看看。丫鬟也不能说我非要跟着,只能听话。 姜云心和荆风华听完小丫鬟的话,对视一眼。 确实古怪。 不过两人也没有勉强非要见纪若萱,人家都躲着了,可见这事情不适合宣之于众,是不能当众说开的。 从纪家出来之后,两人找地方吃中饭,虽然刚吃了个中饭,但是到了饭点还是要象征性的吃一点的,不然总好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进了饭店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荆风华说:“这事情交给我。” 姜云心奇怪:“你有什么办法?” “只有一个办法。”荆风华说:“盯着她。” “嗯?” “盯着她,或者说,盯着纪府。”荆风华说:“无论纪若萱要干什么,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无论是外面的人进去,还是里面的人出去,盯着就对了。” 这么说倒是毫无破绽。 “有钱能使鬼推磨。”荆风华说:“安排个人去纪府,好办。” 姜云心还是有点担心,但是荆风华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质疑。 “我回去也和方明宴说说。”姜云心想想:“若萱是他的青梅竹马,要是有事儿,他肯定也担心。” 荆风华点点头,然后奇怪:“纪若萱是方明宴的青梅竹马,你倒是一点不吃醋啊。”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姜云心给面前的碟子里倒了一碗醋蘸小笼包:“咱们俩还同窗之谊呢,他也没吃醋啊。都是自己人,吃醋多了也伤身。” 姜云心非常坦然,让荆风华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狭隘了。 两人现在在的酒楼,就是之前货郎和秋娘吃饭说话被看见的酒楼,他们打算在这里吃一顿,看看情况,然后找小二过来问问话。 时间有点长,估计问不出什么,但是万一呢。万一货郎走街串巷的,和酒楼里的人眼熟呢?大海捞针,就不能错过每一滴水。 两人怕吵,也怕自己会聊什么不能叫别人听见的话题,因此并没有在大堂里吃,而是进了二楼的包厢。 靠窗子的一个包厢,两人就坐在窗子边上,一边吃,一边往楼下看。 看着看着,姜云心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荆风华连忙问了一声,也凑过脑袋去看。 只见一个小孩子,走出了酒楼。 荆风华道:“你看见什么了,那孩子有问题?” 姜云心不是很确定。 “我好像看见……”姜云心犹豫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往外走:“我看见那个小孩子,好像是拿了一封信,交给了酒楼的掌柜。” 荆风华也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看准了没有。” “不确定,有点像,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小男孩,往左边走了。”姜云心开门就往外走,荆风华连忙跟上。 这也太巧了,纪若萱的小丫头说,七天之前,纪若萱就是接到了一封不知道谁送来的信,然后就奇奇怪怪起来。 酒楼老板,也接到了一封信。 虽然收信是很正常的,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姜云心难免多想。 姜云心几乎是跑下了楼,快步走到柜台边。 掌柜就站在柜台后面,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姜云心开门见山:“刚才是不是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 荆风华此时已经追了出去,绿色的衣服即便在街上也很显眼,一个绿色衣服的小男孩,这个目标应该好找,他往前跑去。 姜云心看着掌柜,掌柜茫然道:“啊,是啊,我是收到一封信,怎么了?” 姜云心眼前一亮:“那信能不能给我看看?” 掌柜立刻就拒绝了。 “姑娘,那是我的家信,我和姑娘非亲非故,素不相识,怎么能给你看?” 但是姜云心丝毫不相信掌柜的话。 “真的是你的家信?” “不然呢?”掌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姜云心:“当然是我的家信,姑娘,你是何人,为何要看我的信?” 姜云心往外看了一眼,荆风华还没回来,她也不想跟掌柜的多掰扯。 这个没法掰扯,她又没有什么证据,怎么叫人把信拿出来? 但是姜云心有办法,简单粗暴,她从怀里摸出个令牌往桌子上一放。 “我是刑狱司的人。”姜云心正色道:“现在怀疑你刚才收的那封信牵扯到一个案子,我要检查。” 掌柜惊呆了,小心翼翼地看令牌。 姜云心一点儿都不心虚,这是实打实的令牌,自从进了刑狱司,她就随身有一块,就是避免在外面要做什么事情不方便。 只是一块木质的令牌,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上书提点刑狱司,五个大字。 但是掌柜立刻就相信了。 京城里各种机构很多,令牌也很多,主打一个简单明了,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是什么地方,就写什么地方。 令牌造假很简单,但是造假的结果你承受不起,所以在京城里,大家都默认令牌是真的,只要你敢掏,我就敢信。 掌柜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姑娘,你要看刚才我收到的信?” “对。”姜云心盯着他:“就是刚才那一封,给我看看。” 掌柜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不情不愿的,从身上拿出一封信。 第328章 第244章 泥人,第二个任务 掌柜显然不太愿意,虽然姜云心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他还是想垂死挣扎了一下。 “姑娘。”掌柜犹豫地说,这是我家的私事,虽然你是刑狱司的人,可也没有理由看我的家信啊。” 姜云心淡淡地看着他。 “我既然是刑狱司的人,我说有理由就是有理由,你是想我在这里看,还是想把这封信带回刑狱司看?” 这话一说,掌柜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再拒绝了。 在姜云心的注视下,掌柜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封信。 那信是揣在怀里的,显然刚刚拿到手,正常人一般不会揣着一封信到处跑的。 掌柜将信放在桌上:“姑娘要看就看吧,这是我在乡下庄子里的亲戚来的信,只是聊一些庄子上的收成罢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姜云心将那封信拿了过来。 信上写着,瞿安邦叔叔收,侄儿呈上。 掌柜说:“瞿安邦就是我,这是我侄儿写给我的信。” 信已经拆开了,姜云心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薄薄的一张。 上面果然像掌柜所说,写着一些农庄里收成的琐碎事宜,今年天气如何?种下谷物是否丰收,庄子上又种了些什么菜?什么果子?养的鸡鸭光景如何。 从头到尾地看下来,这封信并无问题,真的只是一封亲戚写来聊天,汇报收成的信。 掌柜看姜云心认真地把信看完,这才道:“姑娘,我没骗你吧,你说这信有什么问题?” 信乍一看确实没有问题,但姜云心可不是乍一看就能糊弄走的。 此时,荆风华也从外面回来了,但是他向姜云心摇了摇头。 没能追上。 这也很奇怪。 小孩跑不了多快,他们是看见人就冲下楼的,一个穿着如此显眼衣服的孩子,只要沿着街直走,就一定能被找到。 除非他出了门就叫人带走了,进了铺子或者进了巷子。 姜云心对荆风华扬了扬手里的信,让他也看一下。自己去问掌柜:“刚才给你送信的是什么人?” 掌柜说:“是一个小孩。” “认识吗?” “不认识。” 姜云心奇道:“一个不认识的孩子,为什么会给你送信?” “大概是他们庄子上的吧。”掌柜说:“我也不太清楚,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信,可能就随便托谁送来了。” 掌柜很自然,一点儿不紧张,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两人,表示出了十分疑惑。 “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掌柜问:“你们这是在找什么呀?” 姜云心没说话,看着放在桌上的信封。 信封就是一个普通的信封,皱皱巴巴的,上面沾了一些什么。 姜云心仔细看了看,像是一点酱汁。 这是饭馆,东西上沾点酱汁也很正常。 但是姜云心伸手摸了摸,看掌柜:“不对,这封信,不是刚才那孩子给你送的信。” 掌柜的僵硬了一下。 “这就是我刚收到的信啊。”掌柜的一口咬定:“这有什么可骗人的,姑娘,你到底要看什么呀。” 姜云心却指给荆风华看。 “你看,这信上的酱汁,就是我们刚才吃的那道菜上的。这信若是刚从来的,怎么可能沾上酱汁不说,酱汁都已经干了?” 这酱汁虽然只有一点点,可显然不是新鲜的,已经粘上去有写日子了。 姜云心点了点信纸上的酱汁点:“这个你怎么解释,刚拿到手的信,是怎么沾上酒楼里的酱汁的?” 掌柜的显然有点紧张起来。 他先是用手擦了擦,见果然擦不掉,这才道:“这也不一定就是我们酒楼的酱汁啊,这也不是什么特色,可能是我侄子写信的时候粘上的呢。” 姜云心冷笑一声。 “这好办。”姜云心说:“风华,你派人去他表弟家问问,是不是给他写信了。让他表弟把信上的内容再写一遍,核对一下字迹。” 掌柜脱口而出:“我表弟不识字,这信一定是托人写的。” “托谁写的就问谁。”姜云心说:“可别说这人写了信之后,就失踪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更奇怪了,甚至要怀疑是不是杀人灭口了。 荆风华应了一声:“你侄子具体住哪里?” 荆风华跑一趟嫌麻烦,派人跑一趟还不容易吗。 掌柜的现在脸色很难看,怎么都没想到,姜云心竟然会这样较真到底。真要派人去查这信的来龙去脉。 先不说这信是什么时候来的,关键是,他哪有一个大侄子可以让姜云心查啊。 “说吧?”姜云心说:“不说,真的要去刑狱司了。” 掌柜咬了咬牙:“真的什么都没有,就是这个信。” 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姜云心正要说话,却见掌柜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在柜台上写了几个字。 写着,掌柜还一个劲儿地朝他们眨眼睛,生怕他们看不见。 掌柜写的字是,一会儿包厢见。 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说? 姜云心也没为难他,叹口气:“罢了,不说就不说吧,可能是我弄错了。你们店里的麻辣腰花不错,再给我上一盘,风华,我们接着吃。” 第329章 说完,姜云心和荆风华就回了包厢。 进了包厢关上门,就站在窗子口。 这里视线好,掌柜要是跑了,也看得见。 而且这掌柜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有侄子在庄子里,可这酒楼开了许多年了,年迈双亲,老婆孩子,可是一大家子人。丢下他们自己跑,这也不合适吧。 两人继续吃饭,果然没吃完,掌柜就来上菜了。 掌柜心不在焉地端着菜,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是有什么人会盯着一眼。等看着没有人来,他飞快地关上包厢的门,走了过来,掏出一封信。 这是一封干净许多的信,里面没有那么多废话,只写了一行字。 “第二个任务,在三日夜里,把一个火折子放在长春巷第二个路口的盒子里。” 姜云心和荆风华看着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呀。”掌柜也同样的脸:“我真的不知道。” 第245章 泥人,青楼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看着掌柜,但是掌柜这一次非常真诚,一脸无辜,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荆风华敲了敲信纸。 “这是第二次任务,那第一次呢?” 掌柜立刻说:“第一次,是让我在长二街上吟诗。” 两人看着掌柜,掌柜认真点头。 “我没说错,您二位也没听错,就是这样,在长二街的大柳树下吟诗。” “哪一首?什么时候?” “五天前。”掌柜竖起五个手指头,然后吟了一首诗。 姜云心没听过,不过能听出意思,是一首讲美人的诗,说是诗,有一点艳词的意思。美人窈窕,婀娜多姿,一颦一笑,妩媚多娇……之类的。 荆风华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诗,你自己写的?” “不是不是。”掌柜连连摆手:“我是个粗人,我哪想得出什么诗,这是信上写的,让我照着背,我背了半晚上呢。” 看来真是个粗人。 姜云心说:“那封信呢?” 掌柜说:“已经烧了,对方让看完就烧了。” “那信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就突然放在柜台上的,写着我收,我就拆开了。” 不但拆开还看了,不但看了,还照着做了。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姜云心说:“那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照着他的话去做呢?就不怕这人给你挖了什么坑要害你吗?” “我怕呀。”掌柜的一脸的无奈,非常非常的无奈,唉声叹气:“姑娘,公子,你们是官府的人,这事情我可以跟你们说,但你们可千万不要对外说。” 这是什么事情,姜云心皱眉道:“若是作奸犯科的事情,可不能替你保守秘密。” 掌柜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然后他压低声音说:“是我有个弟弟,生活不好,每个月我会从店里那一些银钱补贴给他。”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姜云心奇怪道:“这店,你有合伙人?” “没有,我一个人的。” “那何必遮遮掩掩。” “哎,姑娘有所不知。”掌柜的说:“虽然这店是我一个人的,但是赚的钱可不是我一个人,家有悍妻。要是她知道我每个月拿钱给我弟弟,那可不得了,要死人的。”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是无语。 刚才还想着这掌柜有什么事情被人捏了把柄,原来是这个。 荆风华说:“那人就用这个要挟你?” 掌柜苦着脸点头。 “那这事情,都有谁知道?” “我也不知道。”掌柜皱眉说:“每次都是我悄悄的给,按理说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毕竟不是什么机密,真有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还有我弟弟那边,也不知是否和别人说过。” 掌柜想要查出这个人是谁,但是偷偷摸摸将身边的人都观察一圈之后,也没查出有什么问题。 他又不敢声张。 “第一个任务,让我去吟诗,我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去了。今天这个本来我也不想说,可是被你们看见了,那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得罪刑狱司。”掌柜得能把生意做出来,脑子还是好使的:“而且这第二个任务,我总感觉有点不安。” “三日就是今天,长春巷,那里有什么特别,我好像没去过。”姜云心看荆风华:“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这一问,两个男人都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荆风华说:“是青楼,那一条巷子是青楼的背面。前面就是京城有名的烟花柳巷。” “哦。”姜云心说:“青楼就青楼呗,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 在青楼后面的巷子里,放一只火折子,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公子。”掌柜的双手合十,连连做拜的姿态:“这事情请你们千万给我保密,不然我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严重,但这种是真正家事,不管对不对,两人肯定不会这么八卦。 得到了两人的点头,掌柜的安心多了。 “现在就剩下这个人了,也不知是什么人,奇奇怪怪的。”掌柜其实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两位是刑狱司的人,实在是太好了,这事情我也不安心,若是能查出来,那最好了。” 姜云心想了想:“行,这信我们就带走了,这事情你暂且想不要声张,等到我回去和我们家大人商议一下,再来通知你。” 第330章 掌柜连连点头。 现在刑狱司有案子在查,如果是平时,姜云心也许不会着急回去找方明宴。但是今天晚上掌柜就要行动,而且不知道是否牵扯了纪若萱,就不能等了。 两人离开酒楼后,便匆匆回了刑狱司,去找方明宴。 方明宴一听,也觉得奇怪的很,这种事情确实闻所未闻。对方图什么? 在听见纪若萱也可能被威胁后,方明宴紧皱眉头:“我去找她一趟。” 纪若萱和方明宴,那不是一般的关系,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理所当然会成亲的关系,方明宴是不能放任纪若萱被威胁的。 “你不要大张旗鼓地去。”姜云心说:“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藏在哪里,不要叫他发现了。” 方明宴点了点头,匆匆走了。 眼见着才过中午,离掌柜的完成任务的时间还早,姜云心觉得自己也应该再做点什么。 既然放火折子的地方是在一排青楼的后巷,那么说不定这事情和青楼有关。 掌柜的第一个任务,在大柳树下吟诗,虽然那里没有青楼,可是香艳诗词,似乎也和秦楼楚馆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姜云心很快决定:“既然可能有关,就去一趟。” 说起来,青楼也穿越之后必逛的经典之一,姜云心还没去过呢,去逛逛也好。 只是逛青楼要扮男装,姜云心没有男装,方明宴的衣服她穿太小了。想想去了一趟方府,找方夫人要了一身方明宴少年时代的衣服。 方夫人也是与众不同的,听说姜云心要女扮男装去青楼查案,不是觉得成何体统,胡闹不像样子。而是亲自去一通翻,翻出好几件方明宴以前的衣服来。 比现在的小上两圈,方明宴肯定已经穿不下了,但是姜云心穿刚刚好。 方夫人看着可开心了,搂过姜云心:“可惜我就一个儿子,要是还有一个女儿,一定把她许配给你。这么俊俏一个小郎君,比我家那傻大个好多了。” 第245章 泥人,左拥右抱 一旁丫鬟都低了头下去,吭哧吭哧偷偷摸摸地笑。虽然自家大少爷不是傻大个,但是这小郎君,是比大少爷要俊俏一点。 姜云心照照镜子,也觉得不错,学着方明宴的样子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压低一些。 “行了,挺像的。”方夫人说:“不过青楼里的女子阅人无数,眼睛最毒,估计还是瞒不过她们。” 方夫人虽然高高在上,懂的还挺多。 “不要紧。”姜云心说:“那些姑娘都聪明得很,就算看出来我女扮男装,也不会拆穿我的,谁的钱不是赚。” 只是青楼正常的客人都是男人,一个姑娘进去很奇怪,所以总要掩饰一下。不管别人看出来看不出来,是这么个事情。 方夫人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那行,快去快回。”方夫人说:“你和荆公子一起去,两个人够么,再从家里带几个小厮吧。毕竟是那种地方,三教九流都有,免得被人冲撞了。” 姜云心想想这事情暂时不适合让旁人知道,还是拒绝了。 荆风华也说:“伯母你放心,我会寸步不离看着云心的。我们只是去看看,若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擅自行动,不会有危险的。” 方夫人虽然有一点担心,但是她从不对孩子的公事指手画脚。既然接受了姜云心在刑狱司里做事,就不叽歪啰嗦。 “万事小心。”方夫人还给姜云心和荆风华一人塞了一个荷包:“那种地方我没去过,但肯定是个花钱的地方。有钱好说话,去吧。” 姜云心高高兴兴地去了。 路上荆风华给姜云心感慨。 “方夫人是真不错。” “那当然。”姜云心说:“我跟你说,方明宴作为一个结婚对象,要是一百分,伯母至少给上了三十分。” 结婚这种事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特别是方明宴这种大家庭。 这个年代也不可能不和婆婆住,所以日后必然要和方夫人住在一起。不是一个院子,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方夫人看她不顺眼,找事儿挑刺儿,那这个亲,是万万也不能结的。 哪怕方明宴是个好男人,能打一八百十分也不行,都抵消不了家庭的负分。 荆风华听着觉得颇有道理,赞同道:“要不你给我介绍介绍,看看你未婚夫有什么姐姐妹妹,咱们来个亲上加亲?” 简直不能跟好了,姜云心一口应着:“没问题,等我有空了,给你挑挑。” 荆风华是个不错的男人,方家也不错,这搭上亲戚关系,确实挺好。 两人一边聊,一边到了长春巷。 离得近了,一阵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仿佛人间天堂。 但是两人站在长春巷门口,有点为难。 这长春巷一条,有四五家青楼,应该进哪一家呢? 姜云心问荆风华:“你对这里熟悉吗?” 荆风华连连摆手:“我为什么会熟悉,我又没来过。” 好吧,虽然姜云心有一点点不相信,也不好追问。荆风华毕竟是有廉耻心的,在他眼里,青楼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小伙人该去的地方。 两人一商量,不进青楼,去了巷子。 第二个巷子的青石板,果然在旁边看见了一个木盒,看起来是一个废旧的盒子,被别人丢在那里的。 第331章 两人想要过去看看,但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他们可以将盒子拿走,也可以让掌柜不要赴约,但是这样也抓不到幕后的人,就没有意义了。 两人穿过巷子到了对面。 荆风华说:“我们就去这家,木盒子对应的这家。” 不过他们对这一片不熟悉,从正门未必能点对点,想了一下,索性就从后院进吧。 青楼也不是什么守卫森严的地方,围墙也只是象征一下的围墙,从这直接爬墙过去,再往里走就是了。若是遇到了人,就说是迷路走错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下荆风华就拎着姜云心进了院子。 现在离掌柜第二个任务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天还没有黑。 跳过围墙,那边是一个非常僻静的院子,看着有些乱,这里一堆,那里一堆,都是堆放着不用的杂物。 院子里有几个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姜云心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也是用来放杂物的,没有人住的迹象。 一个废弃的用不上的院子,门自然也是锁上的。两人出了院子门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丫鬟,果然丫鬟一点儿也不意外,只以为他们是走迷了路,给指了一下方向,去往大厅。 虽然还未入夜,可大厅里已经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姜云心在门口看了看,走了进去。 立刻就有姑娘迎来上来。 “公子……”姑娘的眼睛在姜云心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音调变了一下。 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她们阅人无数,眼神犀利得很。不但能看出你是男是女,还能看出你经验丰富还是青涩单纯,还能看出你是真有钱还是装有钱。 姜云心二话不说塞给她一块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更多的钱,还能让磨推鬼。 果然姑娘立刻就眉开眼笑了,收起了探究的目光,笑道:“两位公子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对。”荆风华道:“第一次来,你们这有什么好玩儿的,给我们介绍介绍。” 虽然荆风华号称自己是第一次来,但一点儿也没有拘束的样子,举手投足都十分自在。 姜云心就更没有了,她到哪儿都十分自在。 姑娘看着两个,一看就第一次来,但是十分自在的客人,肯定有钱,于是笑得更像是一朵花。 “两位公子第一次来,来得正是时候呢。”姑娘说:“就让媚娘和姐妹招呼你们吧。” 媚娘一声召唤,又来了两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簇拥着两人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喝不惯你们的酒。”姜云心大大咧咧地说:“有果饮吗?” “有,有。”媚娘特别懂事,立刻叫人去拿。 喝什么都行,都是钱。 两人坐下后,姜云心可比荆风华要放得开多了,毕竟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左拥右抱,可荆风华不行。 姜云心不怕出去之后,荆风华笑话她。可是荆风华怕出去后,姜云心笑话他,于是就失了先天优势。 姜云心坐下喝了杯果饮,吃了两口姑娘芊芊玉手喂到嘴里的点心,便问:“我看大家频频往前看,今晚有什么节目吗?” 第247章 泥人,价高者得 刚才媚娘说,他们来的真是时候,是什么时候? 媚娘笑道:“今天是我们万花楼花魁表演的日子,我们的花魁,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会上台表演。表演结束之后,还有竞拍。” 姜云心一听也来了兴趣。 花魁,那就是整个青楼里最漂亮的人了,而且不单单漂亮,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行。 漂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在这种地方,单单一张脸肯定有人喜欢,但是想让人人都喜欢,那是做不到的。唯有内外双修,才值得最好的价钱。 姜云心问:“你们花魁,表演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胸口碎大石? 媚娘说:“是飞天舞,你看台上挂着的那些绸缎,就是飞天舞表演用的。” 数根红色的绸缎,从二楼顶棚一直垂到一楼的舞台地面,姜云心可以想象了,这大概是舞蹈和杂技的结合,一会儿花魁就用这些绸缎来展现舞姿和曼妙的身材。 说话间,灯笼灭了一半,舞台上,却燃起了数盏灯笼,照得红丝明亮,眩目耀眼。 众人本在说话谈心,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喊了一声。 “窈窕姑娘来了。” 台下顿时热闹起来,有喝彩的,有吹口哨的,有叫好的。 只见二楼的一片幕布中,一个窈窕纤细的声音,顺着绸缎滑了下来。 花魁就是花魁,这出场就不一般。对会武功的人来说还好,但是对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二楼不带保险绳徒手拽着绸缎往下跳,还要跳得优美,可是非常不容易,一定是费了大功夫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即便这是一个被人轻视的青楼,想要做其中翘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此时,姜云心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拽了拽荆风华。 荆风华正在看花魁,他十分进入状态,甚至还吹了一声口哨,被姜云心一拽,也没回头,而是道:“花魁还挺好看的,这窈窕姑娘,是挺窈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说荆风华是个正人君子,但是美女就在面前,看两眼总是不犯法。 第332章 “窈窕。”姜云心又拽了一下荆风华:“这花魁叫窈窕。” “是。”媚娘不知发生了什么,还重复了一遍:“咱们万花楼的花魁,就是窈窕姑娘。” 荆风华猛的回过神来,转头看姜云心。 两人视线相对,想到了一首人不人鬼不鬼的诗。 酒楼老板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在树下背诗,第一句就是姑娘窈窕。 那个窈窕和这个窈窕,是否会有关联? 姜云心轻轻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猜,再看看。 这个青楼,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带着这份疑问,两人更加专注地看向舞台上。 窈窕姑娘正在翩翩起舞,六个穿着轻纱的女子,在后面伴舞。 这舞台的造景美轮美奂,轻纱朦胧,似幻似真。虽然伴舞的几个女子穿得比花魁还要少,但是大家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一路跟着窈窕的身形,或上或下,或左或右。 花魁就是花魁,果然是与众不同。 不过这种上下翻飞的舞蹈对体力的要求太高,就算窈窕练习多日,也不能跳太久,何况太久就不稀奇了。 很快舞毕,窈窕缓缓停下,走到台中,缓缓弯腰,给大家行礼。 台下掌声雷动,比刚才她刚上场的时候,声音还大。 还有人往舞台上扔东西,姜云心细细看了一下,扔银子的金子的,珠宝的,什么都有,还有就成团的纸,好像是银票。 果然是一掷千金的字面意义。 台下几个喊得最大声的人,姜云心也看了看,有年轻公子哥,也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可惜一个都不认识。 姜云心低声问媚娘:“我要是想和窈窕姑娘聊聊天,能行吗?” 一般的姑娘她知道,好办。但一个名声正盛的花魁,估计不好见。 果然媚娘笑道:“公子,想要和窈窕姑娘说话,吃饭,甚至春宵一度,可没那么容易呢。我们窈窕姑娘一个月只见十个客人,而且只是吃饭说话。若想过夜,就只有在每个月初一十五的表演之后,参加竞拍。” 价高者得。 姜云心明白了。 青楼老板也是会做生意的,花魁就算是再美,天天出来接客,也就被拉下神坛了。被拉下神坛,就会不再值钱。 想要保险,就要神秘,一个月就接两个客人,自然叫京城里的公子哥为之疯狂。而且花魁活得轻松还能长时间保鲜。 果然,不等众人欢呼落幕,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便上了台,这是万花楼的老板,芸娘。 芸娘在上面说场面话,媚娘给他们解释:“其实妈妈对我们还不错,即便是为了赚钱,也有一定选择余地。今天晚上,就是直接出钱,谁出的钱多,窈窕就跟谁。但是妈妈允许她在前三名之中,自己挑选。” 姜云心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毕竟也要考虑到她的心情,如果出钱最多的人太老太丑,强颜欢笑也不好。” 媚娘笑了一下,虽然不敢点头,但是这个意思。 不过一般来说,只要不太离谱,花魁还是会选择出钱最多的那个。要是一二三出的钱大差不差,那她挑一个顺眼的也就罢了。 如果第一断层,她为了一张小白脸挑了二三,就算妈妈现在不说什么,心里也是不高兴的。得罪了老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由着你再是花魁,千娇百媚,也只是一只被人摆布的棋子罢了。铁打的青楼流水的花魁,可以捧你也可以捧她。 说来说去,都是心酸。 很快妈妈说完了话,开始竞价。 这边一个声音喊,我出五百两,那边一个声音喊,一千两。 姜云心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了,可看着这场面也觉得热闹,真是一掷千金,花钱如水啊。 很快,就上升到了五千两。 老板喜笑颜开站在台上:“刘公子出价五千两,还有比这更高的没有?” 姜云心和荆风华虽然想和窈窕聊一聊,但是没有打算花五千两去抢今天晚上,而且五千两可能还不是终极。 果然,一旁的一个男子一拍桌子:“一万两,本公子今天晚上要定窈窕姑娘了,谁也别跟我抢!” 第248章 泥人,美人心计 那人坐得离姜云心很近,这桌子一拍吓了她一跳,转头看过去。 是一个中年富商,四十来岁的样子,大腹便便,穿着绸缎,腰上挂着玉佩,手上戴着巨大的白玉扳指。 浑身散发着一种暴发户的气质,而且是那种没有什么素质的暴发户。 也是,在青楼里竞拍花魁的人,你不能指望他有什么素质。 姜云心不由的皱了眉,这人有种志在必得的狂妄,今天晚上,怕是要辣手摧花了。 姜云心低声道:“这人,你认识吗?” 荆风华摇了摇头。 京城里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又是官家子弟,对纯粹做生意的人,认识的也不多。 虽然大家都喜欢有钱,很多钱,可是这个年代的人,对做生意的人是有些轻视的。商人的地位就是低,有时候给钱还要点头哈腰。 青楼里,大约是他们能够用钱证明自己的一个好地方。 这人拍了一万两之后,果然把大家都镇住了。 芸娘再三确认,有没有人出比一万两更高的价格。 第333章 连喊三遍,再无人搭话。 男人十分高兴,也十分得意,连连对周围的人拱手示意。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虽然花魁是在前三名中挑选一个今晚做她的入幕之宾,可是,第一名一万两银子,第二名五千两银子,中间相差的数额太大,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选第二名的。 即使她再看不上第一名也不行,要是敢选第二名,明天妈妈就能把她打个半死。 青楼就是如此,就算是花魁,也不过是掌柜手里赚钱的一个工具,和一两银子一夜的底层的区别,只是一个卖得贵一些,一个卖得便宜一些罢了,都是工具,不是人。 大家心知肚明。 男人心里也有数,因此十分高兴,毫不客气地一直盯着窈窕,仿佛已经在畅享今晚是一个什么样的美妙之夜。 花魁就是花魁,虽然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是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不坏,十分得体。 芸娘拍了拍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下面,她要宣布今晚拍的花魁的最终得主了。 芸娘说:“我宣布,今天晚上,成为窈窕入幕之宾的男人是,王公子。” 大家已经准备好了喝彩鼓掌的,出了一万两的男人也站了起来,然后大家都愣了一下。 不对啊,王公子是谁? 这个出了一万两的男人,虽然姜云心和荆风华不认识,但是青楼常客,很多人都认识,叫做钟埠,不是姓王的。 刚才陆续有人报价的时候,每一个人喊价,芸娘都会顺带着把人喊出来。 比如,周公子出价五百两,李公子出价一千两,刘公子出价两千两。 但是,他们刚才听了全场,也没有听见有王公子的存在啊。 大家都很奇怪,还很好奇,这个王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钟埠不但奇怪和好奇,还很不服气,他问身边的小事:“这姓王的是谁?刚才你们听见了吗,难道是我听漏了?” 小厮们连连摇头,表示都没听见。 窈窕能挑选王公子,就证明王公子出的钱,虽然可能没有钟埠多,但是也不会差多少,那怎么可能没听见。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王公子是谁,这家伙出了多少钱,人在哪儿? 芸娘清了清嗓子:“前三名,钟老爷出价一万两,王公子出价九千两,刘公子出价五千两。我们窈窕姑娘,选中了王公子,请窈窕姑娘,送上信物。” 所谓信物,是一个用如意挑着的香囊,窈窕姑娘亲手绣的,她手执如意缓缓前行,众人分开两边,不过死死地盯着。 特别是钟埠,眼睛恨不得粘在窈窕的身上,姜云心丝毫也不怀疑,一会儿找到谁是王公子之后,钟埠可能要上去跟他打一架。 这王公子虽然那么有钱,但是十分低调,坐在角落里,还是个有视觉盲区的地方,一直到花魁走到了面前,众人这才发现,哦,这里还有张桌子啊,这里还坐这个人啊。 人倒是挺有气势的一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高大英俊,气宇轩昂,身边站着一个手下一般的人,也是高大英俊。即便是手下,也能甩出钟埠八十条街。 众人一看,哦,明白了,了解了。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呢,钟埠这种来青楼,姑娘们愿意对他笑脸相迎,完全是因为钱。 但是这位王公子,就算身上不带钱,估计也有姑娘愿意倒贴。因为长得太好看了。 钟埠的脸色不太好,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外表差异,不是一千两银子可以抵消的。 芸娘是一定想要多赚一千两的,但是也要顾及窈窕的心情,摇钱树在可以摇钱的时候,是需要细心呵护的。 钟埠拉下了脸,十分郁闷,但是也不好发作。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万花楼也有万花楼的规矩,从来都是前三名里花魁自己选,无话可说。 钟埠哼一声,坐下喝闷酒。 王公子好像也挺奇怪的,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和兴奋,而是略显平淡的看着窈窕。 “王公子。”窈窕送上香囊:“恭喜您今夜拔得头筹,请跟我来。” 王公子选的地方真是好,大家虽然听见了声音,但是看得不真切,当然也有看热闹兴奋地跑了过来看,然后心里咦了一声。 他也太冷静了,莫名其妙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把姑娘扔出去的感觉。 此时,王公子并没有伸手去接香囊,而是用旁人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我不记得,我参加了竞拍。” 别说没有九千两,就是九十两也没有,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万花楼损失了一万两。 窈窕保持着送出香囊的动作,小声说:“公子,请您收下,小女子有事相求。” 这声音也很小,在嘈杂的大厅里,没有被第四个人听见。 王公子犹豫了一下,看了一样身边。 小厮过来,接了香囊。 也行吧,也算数。大家都知道,有些有身份的人,大部分事情都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一切由下人代劳。 窈窕虽然千娇百媚,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谈不上有什么身份。而这王公子一身贵气,说不定是什么低调的高贵身份。 见王公子让手下接了香囊,窈窕松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转身带路。 第334章 王公子起身跟着,终于走出来他那不太容易被看见的小角落。 姜云心也一直伸着脖子想要看一看这位打败第一名,抱得美人归的王公子长什么样,但是这一看,呆住了。 “额……”姜云心对荆风华说:“你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我眼花,我没看错吧。” 第249章 泥人,四人行 荆风华也惊呆了,但还是非常听话地掐了一下姜云心。 姜云心痛的一缩胳膊:“我果然没做梦,也没有眼花。” 荆风华低声说:“冷静,冷静,云心,你一定要冷静。我相信大人一定是有苦衷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抓住了姜云心的袖子,和桌上的茶壶。生怕她一个激动,抄起来就往外砸。 “什么?”陪在一边,离得非常近的媚娘听见了一点,不明白,好奇道:“什么冷静?” 姜云心哼一声:“你要是去逛青楼,看见自己的未婚夫正在点花魁,你能冷静吗?” 媚娘一下子愣住了。 她当然看出来姜云心是女扮男装,但她万万想不到,这位王公子,是她未婚夫。 是的,我们号称一掷九千两的王公子,正是去找纪若萱调查情况的方明宴。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拿着绣囊的,正是龙桥。 方明宴走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脸色突然就变了。 虽然竭力做了掩饰,可龙桥还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少爷的变化。 少爷怎么突然紧张起来,在区区一个万花楼,能有什么事情叫少爷如此紧张? 然后龙桥就顺着方明宴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全身僵硬住了。 这下……完蛋了。 姜云心怎么会在这里,还一身男装,在她身边的是谁?荆风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瞬间,万花楼大厅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脸,都消失不见。只有彼此映照在彼此的瞳孔里。 姜云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自问自答。 “我虽然非常冷静,但是心里已经想出了怎么弄死他的一百零八种办法。” 好可怕。 媚娘和荆风华顿时感觉到了姜云心身上散发出的森森寒意,媚娘忍不住往外走了一步离远一点。荆风华也想离远点,但兄弟一场不能有事儿就跑,只好硬着头皮,死死地拽着她的袖子。免得一会儿方明宴过来的时候,姜云心扑过去咬他。 对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来说,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 方明宴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一瞬间的僵硬过后,便冷静下来。 他大步走了过去,走到姜云心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众人:“?” 方明宴说:“姜兄,你也在,这么巧?” 姜云心:“?” 方明宴说:“不如一起。” 众人都惊呆了。 窈窕也惊呆了。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这是什么重口味? 但是方明宴不容置疑,直接就把姜云心给拽走了。 窈窕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但是也不敢在这里问,只好给芸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加快了脚步。 虽然这很离谱,但是窈窕都默认了,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九千两银子,也太值得了。 龙桥跟在方明宴身边,低着头往前走,心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只觉得今天晚上一定很热闹。还有,谢天谢地不要被熟人看见,不然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荆风华只觉得身边一空,姜云心被方明宴拽走了,他愣了一下,立刻也跟了上去。 “带我一个,顺路……” 于是荆风华厚着脸皮也加入了三人行的队伍。 芸娘一脸的不可思议,窈窕已经不想抬头见人了,就连刚才的钟埠,这会儿也不羡慕嫉妒恨了,而是觉得,疯了都疯了。 窈窕带头,后面是方明宴拽着姜云心,再后面是龙桥,最后跟着不请自来的荆风华,排队上了楼。 荆风华真的是豁出去了的一片好心,他对窈窕姑娘一点儿想法也没有,主要是怕一会儿姜云心和方明宴打起来,他还能拉个架。 终于在万众瞩目中,一行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芸娘和大家一起发了半天呆,总算是回过神来,赶忙招呼姑娘们,陪好张大爷赵大爷刘公子钱公子,接着奏乐接着舞。 明天,最迟明天,京城里又要多一段有一点诡异的风流佳话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窈窕将众人带到了自己房间,开门。 她看了看身后的四个人,心里有点忐忑。本来她只想跟方明宴说话的,但是这一下子来了四个,而且一个都没有退出的意思,那怎么办? 凉拌。 窈窕只好说:“公子们……请进。” 方明宴毫不犹豫的拽着姜云心就进去了。 姜云心刚才没在大厅里咬他一口,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了。这话要是不赶紧说清楚,一会儿要出人命了。 方明宴和姜云心进去之后,龙桥和荆风华也都跟了进去。 窈窕觉得有些奇怪,她感觉这两个人好像都有点紧张,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现在这种情况,难道不该是自己紧张才对么? 然后窈窕也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方明宴和姜云心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说话,窈窕就快步走了过来,然后啪的一声,跪了下来。 第335章 “方大人。” 方明宴皱眉:“你认识我?” “是。”窈窕道:“去年曾经见过方大人在狮子楼处理一桩案件,因此见过,知道您是刑狱司提刑司大人。” 方明宴一想:“哦,你说的是狮子楼的命案。” “是。”窈窕说:“正是那一次,我正好路过,所以看见。” 这个理由很正经,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方明宴立刻道:“我记得确实有那一桩案子,但我并不认识你。” “我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大人如何能认识。” 方明宴点了点头:“那你今夜是何意思,我记得,我并没有参加竞价。” 这可千万要说清楚,不然就说不清楚了,我真的是为了公事来的。 窈窕的目光在方明宴抓住姜云心的手上停留了一下,立刻道:“大人当然没有参与竞价,大人光风霁月,正人君子,怎么会看上我等风月之姿。我之所以将绣囊交给大人,是想求大人救命。” 方明宴松了一口气,看了姜云心一样。 看看,我没说谎吧,我是为了事来的,这个什么花魁窈窕,纯属意外啊。 第250章 泥人,暗门 姜云心没说话,不过也没掐方明宴了。 好吧,且听你说说看,我火眼金睛,要是有什么猫腻,肯定能看出来。 方明宴正色道:“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找我?” “救命的事情。”窈窕说:“方大人,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边。” 这一说就奇怪了。 万花楼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也不是荒凉的地方,白天晚上都有人,晚上更是非常热闹。窈窕这样的花魁,身边还有丫鬟贴身伺候,很少有一个人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在旁边,不可能发现不了。 窈窕这一说,姜云心都来了兴趣。 “什么东西?” “不知道。”窈窕说:“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晚上我睡着了,感觉有个黑影站在床边,一睁眼,那黑影就没了。白天我坐在房里,感觉背后有人看着我,我一回头,也什么都没有。” 说着,窈窕还是四下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本来这个气氛是暧昧而诡异的,被窈窕这么一说,就剩下诡异了。 窈窕说:“大家都说我是累的,是心病,可是我真真切切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我觉得不是心病,只是我也没有证据,说服不了她们,就算是我去报案,可这事情又怎么说呢?我说了,无凭无据的,衙门也不会信的。” 真巧,今日窈窕在大厅里看见方明宴,顿时想起他的身份,便想要求救。 窈窕脸色微红道:“今日说方大人出了九千两,是我让妈妈说的,这九千两是我的私房,我只有这么多了,好说歹说,妈妈才同意。” 其实本来,窈窕的想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正经的,她看见方明宴后大喜,想翻方明宴的牌子,让方明宴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九千两银子虽然确实是所有的私房,可是这九千两银子,要是能和方明宴搭上关系,那也是非常值得的。 方明宴和其他的客人可不一样,身居官位就不提了,人好看啊,威猛强壮,若是能搭上这一条线,好好伺候,有朝一日,被方明宴接出去当一个侍妾,那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可是谁能想到,方明宴来青楼,还带着未婚妻? 窈窕看着方明宴自始至终没松开姜云心的手,这一茬子是死也不敢再提了。 她一口咬定,就是为了求方明宴救命。 方明宴是朝廷命官,救老百姓于水火,这是分内的事情。 窈窕把事情说清楚,房间里的气氛终于正常了。 方明宴问:“你每次感觉到有人注视,都是在什么地方?有固定的地方吗?” “没有固定的地方,有时候是在房间里,有时候是在房间外面。”窈窕想了想:“还是房间里的时候更多,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 几人,四下一看。 “对,就这个房间,在里面的卧室。” 这是个套间,外面一个客厅,里面一间卧房。 众人走到了里面的卧室。 虽然是青楼女子,可青楼里的花魁,那穿着打扮,吃住条件,可一点儿都不比千金小姐差。窈窕的卧房,姜云心感觉比她在姜家的还要好,布置得还要精致。 “就是这里。”窈窕说:“我有时候睡下后。有时候,在那里弹琴,或者写字的时候,也觉得有人在看我。” 说得神秘一点,人都是有第六感的,有些人强一点,有些弱一点。科学一点地说,目光看着别人,也会产生一种电波,这种电波看似无形,却也会被感官捕捉到。 窈窕说着,皱眉四下地看,仿佛是有人会从那个角落里走出来一样。 方明宴皱了皱眉,道:“龙桥,查一下。” 龙桥应一声,开始检查。 姜云心和荆风华也不闲着,一起查。 窈窕开始还有点茫然,很快就看懂了。他们怀疑这个屋子里,有暗门。 有可能吗?窈窕一肚子问号,但是见大家都在忙活,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于是加入了搜查的队伍。 第336章 龙桥一点点地敲着墙板,如果有暗门,那声音是不一样的,这个他在行。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动作,不过是在行,还是装在行,就不好说了。 突然,龙桥哎了一声。 大家一起停手,向他看了过去。 “这里声音不对。”龙桥说,然后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果然有暗门。” 众人赶忙走过去。 只见这不是一面空墙,是一幅山水鱼鸟的字画。 这字画很长,有一人多,从上挂到地面。龙桥将字画取下,字画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小拉环。 窈窕的脸色变了。 方明宴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窈窕低声道:“是司嫔的房间,也是万花楼的一个姑娘。” “你们有仇?” “没有啊。”窈窕很纳闷:“虽然关系不是特别好,但也说得过去。妈妈管得严,楼里姐妹争风吃醋的不多,就算有,也不敢放在明面上。” 龙桥贴在墙上听了听,那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现在真是百花楼最热闹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外面喝酒赏舞,弹琴奏乐,还没到一个个回房间休息的时候,隔壁的房间,应该是没人的。 龙桥推了推,门推不开,显然锁在对面。从那边锁上了,除非强行破坏,不然是开不了的。 “我去。”窈窕自告奋勇:“百花楼里的房间,大部分都是不锁的,隔壁肯定开着,我进去看看。” “别。”方明宴说:“你从隔壁进去,若是被人看见了,岂不是就暴露了?” 刑狱司的人干这种活儿熟门熟路,窈窕想得自然没有那么周到。 方明宴说:“龙桥去吧。” 龙桥应了一声,出去了。 窈窕一脸的茫然。 过了没一会儿,暗门的隔壁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咔嗒一声,门开了,暗门那边露出来的脸,正是龙桥。 “果然有暗门。”窈窕惊呆了,第一个走了过去。 只见对面就是司嫔的卧房,一张挂着红纱床幔的大床,露出一只腿来。 窈窕吓了一跳:“司嫔她……没事吧?” “没事。”龙桥淡淡说:“晕了而已,一会儿就醒。” 第251章 泥人,纪若萱的任务 窈窕看着龙桥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有点发凉。这么千娇百媚的一个大姑娘,说打昏就打昏了,那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手下都如此,何况主子呢。幸亏自己脑子好使转得快,及早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要不然的话,真是太危险了。 方明宴说:“如此看来,你觉得有人看你,并非幻觉,是真的有人在看你。” 可是这就奇怪了,都是百花楼的姑娘,这有什么好看的。何况,窈窕只是不常陪客,也是日日在外面的,想看,也不必偷偷摸摸地看吧。 众人不明白,窈窕也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姜云心哎呀了一声。 方明宴立刻道:“怎么了?” 姜云心拉过方明宴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话。 “有这事情?”方明宴意外道:“今天晚上?” “对。” 要是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在这一会儿了。 “龙桥。” 万能的龙桥。 方明宴让龙桥跟着荆风华去墙边守着,看看掌柜将火折子放下后,下一步是什么。 “对了,若萱呢?”姜云心道:“她承认了没有,她的任务是什么?” 姜云心想想,觉得方明宴为什么会在今晚来到百花楼,说不定就和纪若萱的任务有关。 “承认了。” 还是方明宴有办法,青梅竹马不是白喊的。 纪若萱的任务,也很奇怪,比掌柜的任务更简单。 今天晚上,就在百花楼前面的这条街,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走三趟。什么也不必干,走来走去就行。 姜云心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 “就这?” “就这。” “那你让她去走了吗?” “让了。”方明宴道:“不过我在路边布置了人手,保护她的安全,你放心吧。” 但是能不能钓出幕后的人,就不知道了。 “可是这和百花楼有什么关系?”姜云心开始翻旧账:“你为什么来百花楼?” “我们不是在找货郎吗?就是和秋娘来往密切的货郎。”方明宴说:“没有找到人,但是知道他的身份了,叫岑承基。他最后的消息,是进了百花楼。” “进来……没出去?” “这就不知道了。”方明宴说:“百花楼里有那么多姑娘丫鬟,岑承基常来,卖给她们胭脂水粉什么的,应该是很熟悉的。有人看见岑承基进来,但是没人见到他出去。我进来后,找了个角落坐下,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呢,就……” 方明宴两手一摊,无奈。 就那样了。 幸亏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龙桥,好歹有个证人。要不然的话,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窈窕。 这不是正好吗,这里有一个百花楼的姑娘。 “你说岑承基?”窈窕想了想,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啊,但是我百花楼里,经常有货郎来的,他长什么样子,有多高?” 虽然两人都没见过岑承基,但是今天方明宴找到了见过岑承基的人,于是转述了一下岑承基的长相。 第337章 窈窕认真的听着,然后说:“哦,这个人,这个人我有印象,但是我不知道他叫岑承基,我们都叫他小宇。” 果然是知道的。 “他常来百花楼。” “嗯,每次有新货都来。”窈窕说:“东西挺多挺新的,价格也合适,所以姑娘们都挺喜欢他的。对了,她……” 窈窕一指还在昏迷中的司嫔:“司嫔和他特别熟,每次小宇过来,她都要在他那里买不少东西,还喜欢把他拽到房间里说半天。” 姜云心不由的道:“你们妈妈,没意见吗?” “一个小货郎,那能有什么意见。”窈窕说:“货郎来的时候,都是没上客的时候,也不耽误生意。” 秋娘,货郎,凶手,司嫔,窈窕,百花楼,这些事情好像关系不大,甚至有些看不出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又像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方明宴问窈窕:“你们都是怎么进的百花楼?” 窈窕愣了一下:“我吗,我是被爹娘卖进来的,七岁就进了百花楼,妈妈养大的。” “司嫔呢?” “她……好像比我迟几年,她来百花楼的时候,已经十来岁了。”窈窕说:“我和她关系也没那么好,没有具体聊过,但是听说,也是家里穷,孩子一大堆,她是长的最好看的那个,于是就被卖了。” 这个理由真是听着心酸。 当人不能保护自己的时候,长的好看,不是资本而是软肋。其他东西也一样,长的好看,只有美丽没有利爪,就会被捕猎,直到灭绝。 “知道她家里有什么人么?” “那倒是不知道,但跟她玩得好的肯定知道,要是大人想知道,我抓个上来问。” 不知不觉,窈窕也被带歪了,竟然想要抓一个来问。 方明宴也同意了。 “就在隔壁问,把暗门遮好,别叫人看见了。” 窈窕应了,从暗门钻了过去,然后将画给挂上,然后就偷偷摸摸出去找人。 这会儿热闹都在楼下,姑娘们也多在楼下,但是丫鬟是来回到处跑的,她也没打算找别人,就找一个伺候过司嫔,和她熟悉的丫鬟。 到了窈窕这个级别,虽然也是青楼女子,可是对楼里的丫鬟来说,就是小姐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她对丫鬟有生死予夺的大权,若是看哪个小丫鬟不顺眼,想要对付他,妈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妈眼里只有摇钱树,谁能摇钱,谁就是宝贝。 很快,窈窕就拽来一个丫鬟。 正在问呢,方明宴感觉到床上的司嫔似乎动了一下,于是在她脖子轻轻一捏,人又昏过去了。 姜云心看着都觉得脖子痛,不由得也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方明宴问:“脖子痛,落枕了?” 姜云心连连摇头。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他和姜云心两个人,昏迷的那个不算,方明宴仔细欣赏了一下:“这是我以前的衣服吧,别说,你穿还挺合身的。” 姜云心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床上似乎传来一点声音。 人没昏? 方明宴疑惑道:“这不可能。” 他拉开床幔,司嫔动也不动,显然并没有醒。 第252章 泥人,床下人 司嫔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醒,也没有动。两人回忆了一下,方明宴将姜云心拽开一下,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落在床下。 这床底下是肯定藏不了人的,几乎没有空间。 这是京城里流行的一种床的款式,很实用。上面是床,下面是类似抽屉的储物空间,可以放很多东西。用的时候,从侧面抽出来就行了。 方明宴一个眼神,姜云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开往后退了几步。 退退退,她可不是战斗人员。 方明宴低头看了一下床的构造,尝试拽了一下下面的柜子。 拽不开。 从外面看,这柜子上没有锁。但是为何拽不开,那么就是里面有锁。 什么样的柜子,里面有锁外面没有,这锁,是给谁用的。 龙桥和薛东扬外出办事的时候,经常会带着武器,他们毕竟说出去,是方明宴的贴身侍卫。但是方明宴除非和人约架,不然从不会带。 就在姜云心想着,方明宴该不会要去外面叫人来拆这个柜子的时候,只见方明宴伸手就向柜子拍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响,看起来很厚实的木板顿时裂开了一个口子。 姜云心吓了一跳。 光线从破口进去,方明宴又补了一掌,有人发怵受惊吓的声音,一双眼睛出现在洞口。 床下的柜子里果然藏着一个人,所以才要从里面装上锁,这样他随时可以出来,可是外面的人却不能够自由打开柜子进去查看。 “出来吧。”方明宴说:“什么人?” 里面的人见自己被发现了,再躲着藏着也没有意思,只好爬出来。 出来后,方明宴一看:“你就是那个货郎岑承基。” 躲在柜子里的人不是别人,这是他们一直在找,但是没有找到的货郎。 岑承基警觉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司嫔,跑过去晃晃她,没晃醒,紧张道:“你们对她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打昏了而已。”方明宴淡淡说:“她是你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第338章 岑承基听说司嫔没事儿,松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唇:“我听他们喊你,方大人,你又是什么大人?” 小货郎还挺有性格,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年纪还小,果然,他和司嫔在一起的感觉,像是大姐姐和小弟弟,难怪在万花楼里生意好。 那些阅人无数的姑娘们,见了这样的少年,估计能激发她们的母爱泛滥。 方明宴看着岑承基:“我是刑狱司提刑司方明宴,你不会不知道我在找你,那你一定知道我找你何事。” 虽然岑承基躲在房间里,可是司嫔每天都要见许多人,百花楼就算不是京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但是迎来送往,消息也绝对不会少。 所以岑承基躲在房间里,很是叫人寻味。 “我知道。”岑承基倒是爽快:“我知道秋娘一家被害了。” 果然精准。 方明宴毫不客气地说:“你干的?” 岑承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的事情,大人你不要乱说。” “那你躲什么?” 知道全城在找,却躲得那么神秘,自己看看不是凶手是什么? 岑承基叹了口气。 “大人。”岑承基说:“我不是躲抓捕,我是躲凶手。” 一句话两人精神一震,方明宴追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岑承基道:“但是我知道有人要害我,还有唐家小子。” 此时,司嫔终于缓缓转醒,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了岑承基,有些疑惑道:“小宇,你怎么出来了?” 话没说完,看着岑承基的表情有点奇怪,司嫔猛地转头,看见了房间里的方明宴和姜云心。 司嫔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开口喊,但是被岑承基一把捂住了嘴。 “姐,他们不是坏人。”岑承基连忙说。 司嫔眨了眨眼,虽然有点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看得出,他们的感情不错,在司嫔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愿意相信岑承基的话。 岑承基放开了手。 司嫔喘了口气,这才看清楚方明宴的脸,疑惑道:“你是王公子?” 王公子很无奈。 相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王公子一掷千金带走花魁,并且还顺带着叫上了自己的两个兄弟,这种不知道是风流艳史还是重口味猎奇故事的事情,都会成为百花楼里众人津津乐道的一个故事。 京城里治安良好,风平浪静,老百姓大多也吃得上饭,最缺的就是这种花边新闻。不管真假都可以,而且会越传越真,越传越离谱。 方明宴非常庆幸,还好他今天姓王。至于其他,死不承认就是了。至于会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脸,反正刚才他看了一圈,没有遇见熟人。 只要没遇见熟人就行,若是以后有谁说什么,不承认就行了。 “他不是王公子。”岑承基说:“姐,他是朝廷命官,刑狱司提刑司方大人。” 司嫔一脸懵:“啊?” 方明宴微微点头,是的没错,就是我。 然后,司嫔做了一件和窈窕一样的事情,她扑地跪了下来。 “方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方明宴叹了口气:“起来慢慢说。” 这件事情,看来不是简简单单的仇杀,或者情杀,或者如何,其中弯弯绕很多的样子。 房间里的灯亮起来,方明宴听岑承基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 岑承基说:“唐家小子,是我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他娘秋娘,是我干娘,她人非常好,我和小唐,我们俩是好兄弟。” “司嫔,是我姐姐。那时候家里穷,爹娘得了重病没钱医治,眼见着要死了,于是姐姐自愿卖身进了百花楼,换了些银子。可是爹娘还是没熬下去,撒手人寰。” “我们家就剩下我和姐姐两人,我做了货郎,姐姐在百花楼,如今只想着赶紧攒下一笔钱来,替姐姐赎身,然后我们两个,就可以离开京城回老家,相依为命的生活。” “前些日子,大约一个月之前,秋娘找到我,跟我说了她家里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253章 泥人,目击证人 唐家发生的事情,在秋娘看来,很奇怪。就是唐家小子唐学名的变化。 唐学名是秋娘的独生子,今年十三岁,生得好看,眉清目秀,人人见了都要说一声,这少年长得好。 无权无势的姑娘长得好,不是一件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权无势的少年,也是一样。 但是唐家夫妻都是淳朴人,只知道男婚女嫁,哪里知道还有那些花花世界。 秋娘跟岑承基说,怀疑唐学名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这几日他总不声不响地出门,家里是多了些银子,问他,又不说。莫非是哪家的小姐互相看对了眼,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不敢说? 小地方可能这种事情少,但是京城毕竟有太多名门贵族,大小姐看上穷小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能不能成就一段佳话另当别论,反正有是有的。 岑承基从小走街串巷买货,姐姐又是青楼女子,自然见多识广,不是那般单纯无害。于是他让秋娘别急,他给打听打听。 岑承基说:“我旁敲侧击的问唐学名,又偷偷跟了他一回。不跟不知道,一跟吓一跳,你们猜怎么着。” 第339章 看的出岑承基肯定很喜欢听说书,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叙述个案情,还用上了反问句。 岑承基说完之后,将大家都面无表情的看他,知道自己失言,赶紧接着往下说。 “我发现和唐学名来往的,不是哪家的大小姐,而是一个男人。” 姜云心眼睛都亮了。 竟然有这种事情。 方明宴立刻道:“是谁?” “不知道。”岑承基眼中有恨意:“我没看清楚那是谁,但我知道是个男人。而且小唐不是自愿的,是被胁迫的。那个男人说,如果小唐不愿意,就杀了他全家。” 岑承基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但是他听见了那个人和唐学名的说话。 因为对方带着几个下人,一看便知道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岑承基忍住了没冲出去,他知道,如果那时候他冲出去,不但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可能会让对方恼羞成怒,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岑承基忍了忍,想着忍到对方走,他去跟唐学名好好说说,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岑承基说:“那人一直将小唐送回家,在家门口看着他进屋子才走。这种事情,小唐既然不愿意爹娘知道,那我肯定也要帮他瞒着,所以我没去他家,想着等晚上去找他出来说。” 方明宴道:“那晚上你去了吗?” “去了。”岑承基说:“可惜我晚了一步,我去的时候,小唐一家已经被害了。” 岑承基眼睛有点红:“但是凶手在里面,我就在外面,我听着他们在里面说话,可是我不敢进去。小唐家邻居离得也远,我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被发现,所以一直躲在窗子后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见义勇为,是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的,这一点不能苛责岑承基。 如果凶手人高马大,还不是一个人,可以轻易杀死唐家三个人。岑承基那时候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岑承基还说:“我本来决定等他们离开之后,就立刻去报官的。但我却听见其中一个人,应该是凶手的手下,对凶手说话。” “少爷,没什么可惜的,我知道跟唐家小子玩得好的那个货郎,长得比他还俊呢。而且无父无母,要不然,我把他给您弄来。” “然后凶手应了一声,他们就走了。”岑承基说:“我倒是吓坏了,他们走了,把尸体也带走了,我远远地看见他们去了烂泥滩,可是我不敢去报官。” 方明宴不解:“就算是你不知凶手身份,可是有人被害是确实的事情,为何不敢报官?” 岑承基叹了口气:“我当时吓着了,而且,我就算立刻去报案,我也害怕官府不会当成一回事。” 很奇怪岑承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方明宴不动声色。 “那你觉得,怎么样报案,官府才会当作一回事呢?” 岑承基有些犹豫,但还是说:“我之前听说书先生说了许多传奇的案子,总结出一个规律……官府重视的案子,无外乎三点。” “第一,有身份的人卷在其中。比如死了个大官,那朝廷肯定是重视的。” “第二,死的人多,十个八个几十个,那也会被重视。” “第三,就是死的蹊跷,越蹊跷,越离奇,传的人越多,朝廷越重视。” 姜云心觉得岑承基这孩子如果不是凶手,以后能成大器。这第一第二第三,给他分析得明明白白。一般的货郎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方明宴对岑承基的分析总结也是服气的。 “所以你就策划了一起,月下全村挖铜钱找尸体的大戏来?” 岑承基点头承认了。 他在烂泥滩里撒了一些铜钱,再放出风声,让大家都知道烂泥滩里能挖到钱,让大家一起去挖。 挖来挖去,尸体自然就被挖出来了。 “你过来。”方明宴说:“伸手。” 岑承基莫名其妙,还是听话地伸出了手。 方明宴一把抓住了岑承基的手,岑承基大惊,连忙挣扎,但是那力气和方明宴比实在可怜,哪里挣脱得了。 司嫔吓了一大跳,又不敢去抢人,脸色煞白在一边求情。 “弟弟也是害怕,不是故意不报案的。”司嫔连声说:“他知道错了,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方明宴不为所动。 等岑承基挣扎了一会儿,方明宴这才放开手。 “你这力气,确实杀不了唐家一家三口。” 唐家一家三口,没有发现被下药的痕迹,是被活生生打死的。凶手有力气,身高马大,绝对不是岑承基这样的少年郎。比岑承基要强壮多了。 岑承基揉着自己被抓红了的手腕,这才明白方明宴的意思。 司嫔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弟弟的手腕有点心痛,但是不敢抱怨,只能说:“谢谢大人。” 第254章 泥人,真相 方明宴暂时不怀疑岑承基,但也不意味着可以放他走。正好他担心凶手会对他不利,要躲在百花楼也怪可怜的,于是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好地方。 岑承基有些忐忑地问:“哪里?” 方明宴说:“刑狱司的大牢里。” 一句话让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人。”司嫔紧张道:“大人,您相信小宇,他是不会说谎的。” 第340章 方明宴道:“这件事情上他是否说谎,我们姑且不论。我问你们,你们去偷看窈窕,是怎么回事?” 一码归一码。 就算岑承基在某件事情上是无辜的,也不代表他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害人,这种事情方明宴见得太多了。 果然一听方明宴提起窈窕的名字,姐弟俩的表情都变了。 看样子,确实是知道。 “说吧。”方明宴道:“若是说不清楚,不仅仅是岑承基,就是你,也要一起去一趟刑狱司。” 这事情司嫔应该不是主谋,你要说在墙上挖一个洞,她一个人没准可以做到。但是在两个房间之间装一个暗门,这就很难了。 隔壁的房间一直是窈窕住的,中间可能离开过,比如外出寺庙祈福之类,但是不管离开多长时间,司嫔也不可能从外面请了木匠师傅来大兴土木,给两人的房间装上门。 百花楼里日日热闹,人来人往,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司嫔虽然不如窈窕是花魁,可是也千娇百媚,是百花楼的红人,如今一张俏脸煞白,眼泪汪汪的看着方明宴,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方明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显然是她如果再不说,就打算直接将人带走了。 在方明宴的气势威压之下,司嫔崩溃道:“大人,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您说,您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的话,妈妈要打死我的。” “不是什么大事?” 并非没有死人,就不是什么大事。 司嫔点头:“真的,这暗门不是我开的,我也没有那本事。能在百花楼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开暗门的人,那只有妈妈呀。” 姜云心实在觉得难过。 老鸨就老鸨,一口一个妈妈,她都快不能直视这个词了。 方明宴道:“她为何要那么做?” “为了赚钱。”司嫔说得理所当然:“窈窕眼界高,这个不愿意陪,那个不愿意陪的,因为她现在是红人,妈妈也不敢勉强。但是总拒绝客人,妈妈就不高兴了。于是想出了个好主意。” 好主意,也是缺德的主意。 百花楼的妈妈芸娘,跟那些想要一亲芳泽,但是无论钱和长相都够不上窈窕标准的男人说,登堂入室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给你们一点甜头尝尝。 司嫔撇了撇嘴:“她收了钱,从我这里开了暗门,让男人偷偷进去窈窕的房间里。若是给钱给得多,还可以给窈窕的饮食中下一些安眠的药,进她的卧房里看她睡觉。但也就是看看,钱不到位,更多的事情是做不了的。” 百花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板的,包括每一个姑娘。她们可不像是旁的地方,有卖身的有雇佣的,这里只有卖身,芸娘拥有百花楼里每一个姑娘的卖身契,所以这其实不算什么事情。 逼你卖身都可以,让人看看怎么了,说起来,芸娘还是个挺人性化的老板,不强迫窈窕,是顾及她的心情罢了。当然顾及她的心情的主要原因,是希望她开开心心地能给自己多赚钱。 司嫔说:“妈妈怕这事情叫窈窕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没告诉任何人,只有我知道。因为我住的这个房间,去她那个房间恰好有一个暗门。有好些男人,芸娘以为是我的客人,其实是从我这里,偷偷过去看她的。” 司嫔说着,叹了一口气。 秦楼楚馆,就是将自己换钱的地方,谁跟你讲什么尊严? 这事情若真是如此,那方明宴也没什么好说的。窈窕再生气,芸娘也不违法。 可怜窈窕,还在那边和一个小丫头虚与逶迤,她还在怀疑司嫔,没想到别人。 “大人。”司嫔说:“此事千真万确,我不敢有半句虚言,请您千万不要向妈妈提起,不然的话,她一定会怪我的。” “不行。”方明宴沉吟一下,拒绝了司嫔的要求。 他不能听信司嫔的一面之词,是必须向芸娘查证的。至于查证之后,窈窕是不是会知道这件事情,跟这件事情无关的司嫔又会如何,这就无能为力了。 刑狱司的职责,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司嫔有些伤心,有些害怕,但是,一个青楼女子,低微如蝼蚁,又能如何? 不多时,刑狱司又有人到了,方明宴让人将岑承基带回去。他和姜云心还要在这里等一个消息。 去巷子边守株待兔的荆风华和龙桥,怎么还没有动静。 如果抓到了人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汇报的。 荆风华和龙桥在墙边蹲了半夜,开始站着,后来蹲着,然后坐着,然后荆风华差一点都睡着了,趴在了龙桥腿上,依然什么都没见着。 方明宴换了两个差役过去接着守,让他们回去休息。 两人一直守到天亮,火折子还在那个地方,偶尔有一个人路过,但是没有停下来的。 天亮,差役回来报告的情况。 众人都觉得很奇怪,这是对方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本来就是一场恶作剧。 姜云心还有另一个在心里压都压不住的疑问。 “若萱是有什么把柄在对方的手里,才会被迫听他的话,为他做事?” 客栈掌柜是因为每个月接济弟弟,怕被夫人知道,一不留神就妻离子散。 那纪若萱呢? 第341章 纪若萱一个清清白白大姑娘,千金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姜云心这么一问,方明宴的表情顿时就不对劲了。 问了问了,终于问了,就知道躲不过。 “咦咦咦?”姜云心更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方明宴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 这还没有事情? 没有事情纪若萱会被逼无奈,方明宴会露出如此表情?姜云心此时脑子里的问号都要挤爆了。 “快说快说。”姜云心左看看右看看,四下无人,牢牢抓住方明宴:“咱们俩谁跟谁啊,难道你有什么秘密还瞒着我?纪若萱说是我最好的姐妹,你是我未婚夫,你们俩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第255章 泥人,小爱好 姜云心这帽子扣得可太大了,方明宴连连摇头。 “没有,绝对没有。”方明宴对天发誓:“怎么可能,我没有瞒着你的事情。就算有没有对你说的,也是公事,不可能有和旁地姑娘有关的事情。” 态度还是可以的,姜云心满意点头。然后大度说:“不过这事情毕竟是纪若萱的私事,如果真的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谁还没点隐私呢,她也不能侍宠行凶,不讲道理。 方明宴苦笑了一下。 “纪若萱说,你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说……你若是实在想知道,就告诉你。而且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要是真想要,就拿去。” “嗯?”姜云心更奇怪了:“是什么东西?” 而且纪若萱都松口了,方明宴为什么不说,搞得好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样。 方明宴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来,制作得还挺精美。 “若萱给我的?”姜云心问着就要去拿。 “嗯。”方明宴说:“这是她给我们,嗯,不是,是给你的新婚礼物。本来打算我们成亲再给的,现在提前给了。” 方明宴虽然说着,但是不放手,姜云心拽了两下都没过去。 “什么东西神秘兮兮的。”姜云心这真是不信邪了,一边掰方明宴的手,一边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看你紧张的,我什么世面没见过……” 方明宴无助道:“怕吓着你……我觉得你还是别看的好,至少等成亲以后再看。” 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吓着我的东西,姜云心不信邪,终于从方明宴手里将画册也抽了出去。 方明宴转过了身,捂住了脸。 这叫什么事儿啊,纪若萱好歹也是他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娇滴滴软绵绵喊自己哥哥的小丫头,是什么时候长歪了的呢? 封面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姜云心翻开第一页,然后就僵硬了。 她又回去看了一眼封面,然后跟方明宴确认:“你说这是若萱给我的,不是你的小书柜里藏着的私货?” 方明宴叹了口气,没说话。 这是一本春宫图。 竟然是一本春宫图。 可以看出是量身定做的,因为第一页的背景就是洞房花烛,新郎新娘,衣衫半退。那画中男女,细细地看,眉眼似乎和他们两人有一点像。 姜云心当然看过春宫图,不仅仅看过春宫图,还看过各种各样的春宫图,各个国家,古往今来,甚至还被扫黄组忙疯了的时候抓过壮丁去审片。 这些图画虽然丰富多彩,这样那样,但是带给她的视觉冲击力也就是一般。 比较大的是心灵的冲击。 纪若萱一个斯斯文文的千金小姐,还是以才女著称的,她的才,就表现在这个地方。 姜云心翻了两页,去看方明宴,只见他的脸有点红。比起见多识广的姜云心,这个年代规规矩矩的正人君子方大人,估计更不能接受。 但是呢,心里又难免有点想法。于是理智和冲动,道德和自然,在心里交织冲撞,十分煎熬。 “啧啧啧。”姜云心说:“真看不出来,纪若萱竟然是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 方明宴无奈道:“她见我亲自去了,又说牵扯到了人命,她就害怕了,怕耽误了正事。” 不得不承认,纪若萱还是知轻重的。 方明宴说:“这种东西虽然上不得台面,但也不可能绝迹。少年人热血方刚,与男女之事最是好奇,不过都是偷着看罢了。京城市面上,有不少流传的本子,价格不菲。只是万万没想到,纪若萱竟然……哎,竟然也有不少画作。” 方明宴说起来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 姜云心好奇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年代男女大防,纪若萱这样的小姐,哪有机会那么近距离地接触男性?难道她有秘密情人?所以才那么爽快地放开了方明宴? 这事情不能想,越想越偏。 方明宴嗨了一声:“她知道什么呀,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 姜云心懂了。 男人不好弄,其他的本子是可以买到的,多买几本来研究一下,照葫芦画瓢呗。 然后这事情也不知怎么的,被人知道了,拿来要挟她。 她确实不敢说,也不好说,万一这事情被透露出去,要么她爹被活活气死,要么她被她爹活活打死,很难想出第三个结局。 第342章 “就是。”姜云心不屑道:“还给我送春宫图,真是……” 就在姜云心要好好笑话纪若萱几句的时候,方明宴深邃地盯着她。 “真是什么?”方明宴拽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坐过来一点:“云心,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姜云心咬牙切齿忍住笑:“你别闹。” 什么单纯的公子哥还想要调戏我,姐姐我啊,脑子里可是有很多很多春宫图的。这是还没成亲,饶了你,等成亲以后,让你知道什么是人世险恶。 “我可不闹。”方明宴说:“我怕你不好意思,所以不想将这个画本给你看,但是我看你十分镇定……你是不是也看过……在哪儿看过……” 方明宴的手,按在姜云心的手上,轻轻摩挲。 本来姜云心是很淡定的,只是方明宴有点脸红,但是很快,姜云心的脸也红了。 好吧好吧,她承认,春宫图上的画,和方明宴一个在眼前的大活人,是不一样的。 虽然案件就在眼前,但方明宴还是抽出了一点点时间,放松了一下。 他非常理直气壮。 “案子当然重要,但是男人要修身齐家平天下,和未婚妻联络感情,这也是很重要的,和办案一样重要。” “嗯嗯嗯,很重要。”姜云心言归正传:“若萱这事情怎么办?这个人可一定要抓住,不但要抓住,还要让他别说话,不然的话,若萱会被她爹打死的。” “放心吧。”方明宴说:“这事情我已经和她商量过了,不会叫人知道的。” 姜云心松了口气,那就好。 纪若萱又没有伤天害理,不过是个人一点小爱好罢了,犯不上为此身败名裂。 第255章 泥人,相似的丑 岑承基不知杀害唐家的凶手是什么人,荆风华和薛东扬也没蹲到神秘的写信人。几个奇奇怪怪的任务,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是,目前既看不出有什么关联,也看不出有什么目的。 第二日一早,方明宴便让人把窈窕叫来。 窈窕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偷窥的事情,冲妈妈发了一通火,妈妈开始还忍着由她抱怨了几句,然后就不耐烦了,反而把她骂了一顿。 “叫你一声花魁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人儿了,你以为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卖的比她们贵点罢了。”妈妈说的一针见血:“你不想见的客人不带在你眼前,只叫人家偷偷摸摸看你一眼,那是我慈悲,我心善。要是旁人,就叫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你又能怎么样?” 窈窕做了几年花魁,妈妈一直对她温温柔柔,笑脸相待,一副比亲母女还要亲的样子,如今却突然撕破脸,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窈窕一下子被骂蒙了。 芸娘点着窈窕的鼻子:“我告诉你,你给我乖乖听话,还能做你的花魁。要是再挑三拣四,我能让你做花魁,也能让你什么都做不成。” 芸娘说完,摔门走了。 窈窕愣了一下,趴在桌上哭了出来。 因为她知道,芸娘说的都是真的。 想培养一个花魁很难,从小琴棋书画,各种功夫,可能要好几年,甚至十来年。 但是想毁掉一个花魁,那实在是太简单了,有无数种法子。 窈窕得了传话去刑狱司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方大人。”窈窕用嘶哑的嗓子低声说:“您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方明宴让人给她拿了纸和笔。 “把你最近的客人写下来。”方明宴说:“年纪大一些的,四十岁左右,这半个月的新客。嗯……身边带着俊俏小厮的,男女通吃的。这一点不知道有无妨,知道最好。” 如果对面是个良家女子,方明宴一定会问的很含蓄,但是对窈窕,就没有必要这么含蓄了。该问什么就是什么,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窈窕挺奇怪的,不知道方明宴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老老实实的写。 她心里现在很郁闷,不但郁闷,还心痛。 早知道自己奇怪的感觉,是被妈妈带人偷窥,自己也无力反抗,那就干脆不管他了。 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九千两银子就这么交了出去,那真的是她全部的积蓄。而且就算是她,这些钱也要攒好几年。 而且本来她也有点心思,有没有可能因此搭上方明宴,如今看来,即便是在刑狱司里,方明宴也跟他未婚妻形影不离,那还搭什么搭,只怕是再多说几句,方明宴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贞不二,就要杀人灭口了。 花魁都是有眼色的,不然不能在青楼里生存。 当下,窈窕老老实实的,写下了好几个名字。 “这几个都是。”窈窕一个个介绍:“东街的李大爷,长福路上的刘大爷……” 窈窕一个个说,姜云心看着只觉得心酸。 虽然不能从名字去判断这些人的模样,可听着便知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谁不喜欢青春美丽,谁不喜欢年少英俊,可青楼里的女子,却要面对一帮五短三粗,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甚至老年人,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满脸柔情诉衷肠。 不过有些青楼女子,是逼不得已,有些,是图挣钱快,想要在青楼里,认识一两个有钱公子,将她们赎出去,成为富贵人家的侍妾,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第343章 只能说,尊重个人命运。 方明宴看了窈窕的名单,有点头大。 花魁就是花魁,裙下之臣不少,就这段时间,便有十来人。 不过大多是单相思的,已经登堂入室的没有几个。 “去把这些人都找来。”方明宴说:“再把岑承基找来,让他在屏风后面看一下,是不是能认出那个人的身影。” 众人分头去办。 之前只发现了三个人的尸体,即便姜云心验尸,也只能推测出三具尸体死亡的大概时间。前后会有几天的误差。 可是有岑承基的供词,就可以锁定三具尸体死亡的当天,就可以让这些人提供不在场的证明。 当然,提供不出不在场证据的,也不能说明就是凶手,但至少有嫌疑了。 邻居说,在那几天,唐家的人表示了要出远门走亲戚的意愿。这也是邻居在看见他们家一直没人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原因。 可能在这之前,唐家的人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危险,想要远远的避开。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导致满门被杀。 这十来个人很快就到了,姜云心看着他们,只觉得不太乐观。 因为这十来个人,虽然长的不一样,但是身材真的大差不差,都是大腹便便,最多有一些身高的差异,差异还不大。 果然,在屏风后面的岑承基看花了眼。 “这个像,这个也像。”岑承基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怎么都有点像……” 只能说在这个年纪的男人,吃喝都好的情况下,大部分都开始发福了。偶尔有两个瘦的,是特殊情况。 岑承基在一连看了几相似的身形之后,终于崩溃了,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像?”岑承基崩溃道:“我真的分不出来,我觉得每个人都是。” 姜云心安慰了他几句。 他们本来也没有指望岑承基一眼就看见凶手,只是试一试罢了。 最终,不能确定自己那日去了何处,年纪身形相仿,男女通吃,一切条件都符合的,筛选出来五个。 就有昨天晚上开了一万两竟价的钟埠。 钟埠来刑狱司,身边还带着两个小厮,两个小厮都十分俊美,年纪也和被害死的唐家小子相仿。 钟埠是百花楼常客,窈窕虽然没接待过他,但是对他十分有耳闻。 男女都喜欢,身边有好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最近,也就是这十来日,对她死缠烂打。 听起来,和凶手模样十分契合。 第257章 泥人,自愿为饵 岑承基认不出身形,以为自己一定能听出声音,可是听来听去,觉得声音也相差无几。 这就有点崩溃了。 可能是因为他那天晚上的压力实在太大,太紧张,越想记牢,导致记忆反而出了问题。 人命关天的事情,也不能瞎说,不能说我猜一个,大概是他。 姜云心沉吟了下,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说。” 大家一起看着她。 姜云心说:“虽然你认不出他,但是你不是听见过他手下说要找你嘛,那就证明你不认识他,他却认识你,至少他手下的小厮是认识你的。” 岑承基眼前一亮。 之前他害怕被凶手找到,是因为孤立无援,害怕凶手找到他之后,会在肆意玩弄之后,杀人灭口。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货郎,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官府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更别提,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让他说话。 可是现在人在刑狱司,有方明宴的保护,好像就没那么可怕了。 “对。”岑承基兴奋道:“我怎么没想到,我不认识他,他手下的小厮一定认识我啊。” 岑承基和唐家小子的关系好,经常见面,如果凶手一直纠缠唐家小子。凶手的手下,对唐家小子多次下手的话,一定看见过他们两人在一起。 这一波,可以反向观察。 岑承基从一个观察者,瞬间变成了一个鱼饵,虽然是心甘情愿的,可还是挺叫人感动。 不过这个鱼具体要怎么钓,还需要从长计议。 在唐家三人的尸体没有被发现之前,岑承基这个鱼饵可能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凶手钓上来,但是现在唐家三人的尸体被发现,凶手自然知道事情败露,也会谨慎的。 他们不会知道杀人的那一幕被岑承基给听见了,但是知道他和唐家小子关系不错,这个时候,可能会避嫌。 “一个一个的试,要让对方觉得,岑承基知道什么,引蛇出洞,让对方铤而走险,下手杀人灭口。” 岑承基坚定地点头。 “为了小唐,我愿意冒险。” 少年人的友谊,即便没有经历过刀山火海,也清澈坚定。 众人很快就商议好了,好在岑承基之前一直躲在司嫔的房间里,没有让任何人看见。他来刑狱司也是半夜,没让任何人看见。 所以凶手现在既不知道他听见了凶案现场,也不知道他和刑狱司搭上了关系。 这样很好,算是敌人在暗处,我们也在暗处。 等这十几个人都问了,一一都打发回去了,岑承基开始登场。 他来到刑狱司门口,扑通跪下,开始喊冤。 岑承基张口就是一句:“青天大老爷……” 第344章 姜云心在门后听着差一点没憋住笑出来。 这是多炸裂的一句开头。 方明宴大约不常被人这么喊,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 不过老百姓见到官,那是喊什么的都有,越朴实,越真实。 “青天大老爷……”岑承基喊道:“我有冤情要报……” 门口的衙役过来:“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冤情要说。” 岑承基立刻给差役磕了个头:“小的名叫岑承基,是一名货郎。昨日被害的唐家三人,正是小的知己好友。” 衙役一听:“你有他们被害的线索?” “是。”岑承基连忙道:“小人想见方大人,有线索要报。” 一桩命案发生,有人有线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被喊来有怀疑的十几个人,在准许离开之后,便纷纷离开。他们从表面上看是真的离开了,但只有无辜的人才会真的离开,凶手一定会留人在附近观察。 随时打听案件进行到了什么程度,有什么发现。 凶手心虚,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即便是再嚣张跋扈,也会关注自己做的事情。 不过这个人肯定不是凶案现场出现的人,也会躲在很隐秘的地方,一时半会儿不容易被发现。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也可以解释自己不是盯着刑狱司的,只是恰好在旁边。或者,他只是因为被怀疑所以担心,在这个时候,你还是抓不住证据,不能叫他承认。 必须要等他有进一步的,实质性的行动的时候。 比如当目击证人知道一些关键性的线索,凶手不得不派人杀人灭口的时候。 这个时候,人赃并获,凶手即便是嘴硬不承认,也照样可以定罪。 岑承基这个鱼饵,打算豁出一身刮,钓凶手出来。 岑承基进了刑狱司。 在刑狱司里待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干了什么,过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出来,出来之后,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往外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有一个租来的小屋子,一个单间,很便宜,他自己住,因为便宜地方有些偏僻,一半放着各种货物,一半放着床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这么偏僻的地方,真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岑承基离开之后,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一个和唐家小子走得非常近的人,去了刑狱司,会说什么?他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也会有各种猜测,有些猜测,可能和真相很近。 岑承基回了房间,关上门,关上灯。 夜幕降临,他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敲门。 “谁。”岑承基一下子坐了起来。 “是我。”说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家门口的一个混混,常见面的。关系一般,就是那种,偶尔会找岑承基要一点保护费,但是又不会真的保护他的那种关系。 “李哥。”岑承基警觉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外面的人说:“想找你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 外面的人想了一下:“明天我小侄女要来,你这不是有拨浪鼓和布老虎吗,我买两个送给他。” 岑承基坚定地说:“没有了,都卖完了。” “别的也行。”今天李哥非常好说话:“小孩子就图个新鲜,没见过的玩意儿都行。你开门,让我进去挑挑,你放心,我给钱的。” 第258章 泥人,灭口 李哥今天罕见的好说话,但是岑承基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一下子变得温柔可亲,谁也不会相信他突然转了性,唯一的可能是,有什么巨大的阴谋,隐藏在伪装的温柔之下。 于是岑承基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李哥,你去别处看看吧,我今天不舒服,已经睡了。” 李哥好言好语说了半天,竟然没能骗岑承基开门,心里十分不高兴。语气也强硬起来。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赶紧来给我开门。”李哥的语气凶狠起来:“不然的话,我就踹了。” 岑承基不说话了。 今天这个门,他是绝对不能开的。 李哥果然说到做到,见岑承基真的不开门,就上脚踹了。 岑承基家的门还挺结实的,李哥踹了两脚竟然没踹开,下一刻直接用身体撞了上去。 轰的一声。 岑承基家的门动了动。 “你要干什么?”岑承基下了床,走到门口,手里举着一根木棍。 李哥也不说话了,脚步往一旁走了几步,又走回来。 岑承基心里一紧。 屋子外面的院子里,有一个厨房,厨房边还有一个小房间是堆放杂物的。比如说,烧饭用的木柴。柴堆上,有斧子。 李哥果然拿到了斧子,一斧子劈在门上,立刻劈掉一块木头。 他又连续几斧子下去,门轰然开了。 “岑承基。”李哥拿着斧子,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屋子里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被外面的风一吹,灭了。整个房间昏暗下来。 岑承基拿着棍子站在墙边,颤抖问:“你要干什么?” 李哥说:“看不出来吗,有人出一百两,要你的命。” “杀人是要偿命的。”岑承基说:“你不怕官府吗?” 第345章 李哥冷笑了一声:“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死了,谁能知道人是我杀的。” 岑承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让我死个明白。”岑承基说:“谁让你杀我?” 人之将死,岑承基觉得李哥没有道理不告诉他,但是很遗憾,李哥说:“我也不知道。” “……”岑承基绝望了,冷笑一声:“你若是不说,等我死了,做了厉鬼,可就只能找你了。你若是告诉我了,冤有头债有主,说不定我不会来找你。” 李哥被说服了。 敢杀人的人,可能胆子大,但不一定不怕鬼。亏心事做多的人,反而害怕死后被清算。 李哥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是个穿紫色衣服的小子,脸上这里有颗痣,三白眼,有点龅牙。你若是死了变成鬼,记得去找他。” 岑承基不知道李哥描述的是谁,但是有这样具体的描述,找人不难。 李哥说完,握着斧头的手腕动了动。 他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再多说,举着斧子走了过去。 “别怪哥,谁叫他出的钱多呢。” 说着,李哥扬手,斧子砍了下去。 岑承基发出一声喊,抱头蹲了下去。 斧子没能砍到他的身上,被一只手握住了。 李哥只觉得胳膊好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一样,半点动弹不得,从岑承基背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岑承基跑去将油灯又点亮,屋子里亮堂起来。 李哥这才看清,握住他的手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看着也不多强壮,但是力气大得可怕,在他手里,自己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薛东扬一使劲儿,李哥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斧头落了下去。 但是斧头没有掉在地上,薛东扬用另一只手接住了,然后放在一边。 李哥颤抖说:“你,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薛东扬说:“但我是刑狱司的人,你是什么人?” “刑狱司?”李哥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巨变:“你是官府的人?” “如假包换。”薛东扬微微一笑,然后斧头在手里绕了个花,架在了李哥的脖子上:“现在,带我们去找人。” 李哥还想梗着脖子做一回英雄好汉,奈何也听过刑狱司的大名。在薛东扬面前,实在是狠不起来。 薛东扬要是真较了真,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当下,薛东扬带走了李哥。 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但是两人交易的时候,是见了面说了话的,这就好办。 李哥在刑狱司大牢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之前几个有嫌疑的人,又被召唤来。 他们出门,还是带着带习惯的几个小厮。 比如方明宴,一般出门带的都是薛东扬和龙桥,这是从小带在身边的贴身侍从,不会换来换去。 京城里有钱有身份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是如此。贴身丫鬟仆从,对主子的心思爱好了若指掌,忠心耿耿,换人不好使。 杀人灭口的这种事情,当然要交给最亲信的人去做。不然的话,还怕你拿着钱跑路了呢。一百两银子,离开京城,精打细算也能过下半辈子了。 如果今天来的某人,突然换了随从,那也是个问题。 有嫌疑的几人陆续来了,甚至都不用李哥辨认,因为特征足够明显,自己就能看。果然,在一个人的随从脸上,看见了一个痣。 这人叫孔振,默默无闻跟在钟埠身后的一个小厮。 “鼻子边上有痣,三白眼,龅牙。”薛东扬看着钟埠身后的小厮,啧啧说:“没想到竟然是他,之前我还纳闷了,这些人的小厮一般都眉清目秀的,怎么这个这么丑呢?看样子,是另有用处啊。” 比如心狠手辣,也是一个特产,有些事情一般人不敢干,他就敢。 方明宴让人将钟埠,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三个人全部分开,一一审问。 岑承基出面指认。 当岑承基出现在孔振面前的时候,孔振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给人一种连问都不用再问的感觉。 “你,你……”孔振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岑承基说:“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已经被李哥砍死了,对吗?” 第259章 泥人,马车 岑承基这话一出,孔振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了些什么,他立刻改口。 “什么李哥,我不认识李哥。” 随后李哥就被传了过来,看见孔振后一口咬定:“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昨天晚上找到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杀了岑承基。” 李哥手里,有孔振给的银票,一百两。 孔振立刻道:“你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你,也没给过你钱,更没有叫你去杀人。” 虽然孔振不承认,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跑不了了。 在证据面前,不是你咬死不承认,就定不了你的罪的。 李哥也不是那么怂的人,他敢拿一百两银子去杀人,也算是那一片响当当的角色,一听孔振竟然不承认,那还得了。 他脑子好使着呢,杀人是要砍头的事情。如果抓得到主谋,那他就是从犯,说不定可以从轻发落。如果抓不到主谋,只有他顶上了,那可要完蛋。 第346章 “就是你,怎么敢做不敢当。”李哥说:“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昨天黄昏,你找到我,给我一百两银子。对了,我们不认识,你还是托了中间人的,中间人叫二麻,他也能作证。” 李哥当场就叫来了二麻,也是在那一片的一个混子,不过没有李哥心狠手辣。 两下一对,孔振虽然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狡辩。 不可能全天下的人,都只冤枉你一个。 还有他给李哥的一百两,是一张银票,这张银票经查证,是从京城一家钱庄里取的,取这个钱的,正是钟家的人。 京城里货币,普通老百姓用的都是铜板,赚的是铜板,花的也是铜板,足够生活了。再来顶多是一点碎银子,再或者,银锭出现的都不多。 银票,最小的一百两最大的五百两,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市面上的,都用于大额的交易。 所以银票不多,每个钱庄,有自己的银票。每张银票有自己的防伪技术和编号,编号没有重复,想要查,一目了然。 手下杀人灭口,自然是为了主子。 钟埠看见和自己来的一个个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就慌了。 薛东扬走了进来,对方明宴点了点头。 方明宴心里明白。 “钟埠。”方明宴说:“我再问你一遍,二十日之前,也就是,上个月的二十二日,下午至天黑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钟埠苦着脸:“大人,隔了这么久,真的想不起来了。二十天,不是两天,这哪儿记得住啊。不过通常我都在家,那日,我应该也在家吧。” 方明宴冷冷道:“谁能证明你在家?” “我在家,这,这要什么证明。”钟埠说:“我每天在家,也不会刻意去跟谁打招呼啊。” 正常人确实都不会,但是现在,钟埠必须有。 方明宴说:“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帮你回忆一下,在上个月的二十二日,有人看见你,去了京城郊外,并不在家。” 钟埠一愣:“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钟埠深谙敷衍之道,他不正面回答是不是,而是说:“大人虽然我实在记不住二十二日那天,我到底在干什么。但是,这段时间我没有跑那么远啊,这个我们家的车夫可以作证。” 方明宴淡淡说:“驾车不是多难的事情,不用车夫,你的两个小厮也是可以的。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小厮孔振,已经把昨天的事情说了。” 钟埠愣了一下,然后茫然道:“什么事?” 主子的演技,比小厮还要好。 方明宴让薛东扬将孔振给带了上来。 一个咬一个,一咬咬一串,现在,终于到了钟埠这里。 李哥不愿意被当做主谋,供出来小厮,小厮也不愿意被当做主谋,供出了钟埠。 但是钟埠的反应也和孔振一样,拒不承认。 “没有这样的事情。”钟埠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个谁,但是,我不认识他,应该是私人恩怨吧。” 就在方明宴审问几人的时候,姜云心和荆风华带着人去了钟府。 姜云心的经验,要找到运送尸体的马车,马车上可能有线索。或者,找到凶案现场丢失的凶器,那个圆形的,坚硬的物体。 孔振是人证,银票算是物证,如果能找到马车或者凶器,那就是人证物证俱全,到了那个时候,哪怕钟埠不认罪,也由不得他了。 姜云心和荆风华带人去了钟府,钟家的人看见他们的时候都有点懵。 “几位大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看马车。”姜云心说:“你们府里有几辆马车,这一个月里,你们老爷坐过的马车,都带我们去看看。” 钟家的人虽然惊慌,但是并不敢挡着刑狱司办事,只好带了过去。 姜云心问管家:“钟埠出门,如果用马车的,一般是让车夫驾车,还是自己身边小厮驾车?” 管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心翼翼地回答:“都有。” “都有?那在什么情况下,让车夫驾车,什么情况下,让身边小厮驾车?” “这可说不准。”管家主打一个滴水不漏:“没有固定的,全看老爷心情。” 问了跟没问似的。 钟家的院子里,有三辆马车。 一架稍微小一点,两架略大一些。 “有什么讲究吗?”姜云心一指:“谁坐哪一辆?” “没有。”管家说:“主子们,谁要出门谁坐,都可以。” 荆风华皱眉道:“你们府里,谁用马车出门,有记录吗?” 管家说:“有些有,有些没有。” “这怎么说?” 你们府里,怎么就没个准呢? 管家解释道:“如果是车夫出门要用马车,那有记录。是哪一个人,驾驶哪辆马车去哪里,都要写清楚。可如果是老爷身边的亲信来驾车,那就不用记录,老爷是这么吩咐的。” 姜云心说:“所以,钟埠不用马车夫,让小厮驾车出去的时间,挺多的?” 有钱人做什么都要分门别类地安排人,驾车这么专业的活儿,不用车夫用身边小厮,岂不是摆明要遮掩什么,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那种遮掩。 第250章 泥人,凶器 第347章 管家一时被问住了,他觉得姜云心这个问题问得是有陷阱的,但是一时间又说不准,这个陷阱挖在什么地方。所以只好含蓄的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算很多,但确实有一些。” 能在一个宅子里当管家的人,都不会太简单,别看只是平常的一个商人家的宅子,好似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钩心斗角的事情。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别说钟家也有好几十口人,就算只有十来个,也算是个大家庭。 妻妾问题,夫妻问题,妯娌问题,父子母女各式各样的问题。当产生这些问题的人不好当面撕破脸的时候,许多事情就要由管家来周旋。 姜云心点了点头,让人将三辆马车都拉在院子中间,敞开在阳光下。 荆风华让管家取来了登记的册子一翻。 在案件发生当天,这三辆马车都在府中并未外出。 钟府虽然有三辆马车,可是只养着两名车夫。 将两名车夫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回忆一下。 可惜时间久远,他们想了又想,也不能确定那一天是否府里的马车由钟埠的小厮驾出去过。 看他们皱着眉头痛苦的……好像,可能,似乎的样子,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荆风华都很失望。 本来他们就是在猜测,现在再加上几个车夫一起猜测,那毫无意义。 一个问号加一个问号还是一个问号。 荆风华说:“你们这马车多长时间清洗一次?” “不一定的。”车夫说:“府里没有明确的要求,每日我们都会检查,只要觉得脏了就会清扫,毕竟是老爷夫人几个主子坐的车,如果坐进去以后觉得不干净发脾气,他们也是要倒霉的。” 如今三辆马车都是干净的,车夫表示这是昨天才清洁过的。但因为清洁马车的时间不固定,所以他们也无法回想起钟埠带着小厮回来,那马车是洗过的还是没洗过? 姜云心的推断,十有八九是洗过的。 因为马车运了三具尸体去烂泥滩边,不可避免会沾到一些血渍。 就算没有,凶手的心情是紧张谨慎的,他们也会害怕这些血渍被人发现,是否会被怀疑? 与其提心吊胆,害怕在哪里不小心沾到血渍,倒不如直截了当把马车给清理一遍,防患于未然。 只是很遗憾,这个年代没有太好的办法检查出已经被清理干净的血迹。要不然的话,只要喷上一遍鲁米诺试剂,再古老的血迹也会现行。 姜云心每一辆马车都上去检查了一遍,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虽然不是什么陈年旧案,可是离凶案发生的时间还是久远了一些。许多线索已经被藏匿,人的记忆也已经不那么清晰。 姜云心叹了口气,从马车上下来。 荆风华说:“我想去你们老爷的房间和书房看看。” 管家此时已经派人去找钟埠了,有心想要拖延一下时间。 但是荆风华丝毫也不买账。 不用吃饭,不用喝茶,不用休息,不用吃点心,赶紧带路,耽误了大人的差事,你负得起责吗? 管家无奈,只好带着几人到了钟埠的房间。 钟府的房间和书房连着,中规中矩的装扮。也不是什么奢华无度,也没有附庸风雅,十分符合他的身份和气质。 管家打开门,自己站在门口:“这就是老爷的书房。” 普普通通,和一般的书房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走了进去,一阵翻看。 在钟家的人眼里看来,他们只是随便翻翻,随便看看。毕竟他们又不是来查账的,在书房能看出什么? 可是姜云心和荆风华是有目标的。 姜云心在找凶案现场丢失的凶器,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是这是一个圆形的,坚硬的物体,而且不会太重。 从现场消失,证明它应该是比较好携带的。就像是一个类似水晶球的东西。 但是这个年代没有水晶球,她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相似的物体。 姜云心在书房里转了转,走到了钟埠的办公桌前。 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三个抽屉和两个柜子,抬头对管家说:“可以打开看看吗?” 管家面露难色:“这好像不太妥,这里都是老爷的重要卷宗。如今老爷不在家,我只是个下人,不敢做主啊。” 姜云心看着他:“话说的是没错,但是你既然是府里的管家,钟埠书房抽屉里的钥匙应该是有的吧。你要知道你家老爷遇到了大麻烦,我们代表刑狱司来检查,若查不出什么那还好,若你不让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管家的脸色难看得很。 姜云心这话虽然说得平和,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偏偏他还不能有任何办法。 今天查肯定是要查的,就看怎么查了。你要是配合我们就有文明一些的查,你要是不配合,我们就自己查。 像这种抽屉,有钥匙和没钥匙都是能打开的。 管家识时务,很快明白了刑狱司的决心。 管家说:“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夫人,老爷书房的钥匙,夫人那也是有一份的。” 管家匆匆地去了,然后又匆匆地回来,拿回了钥匙。 荆风华不客气地把所有的抽屉和柜子都打开了。 在抽屉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荆风华找到一张药方。 第348章 他看了几眼问管家:“这张药方是你们老爷的?” 管家上前看了看:“对,是我们老爷的。” “这是治什么病的?” 他也算见了钟埠几次,没看出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管家说:“六年前,我们老爷曾经有一次摔断了手腕,找一位神医开的方子,这些药材是用来热敷的。” 姜云心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起来恢复得挺好,你们老爷的手,看不出曾经摔断过。” “是,那个神医确实是厉害。”管家说:“开的方子很有用,后续还给老爷建议了一些康复的方法。老爷的手现在完全无碍,几乎看不出曾经受伤过。” 姜云心好似随意的追问道:“后面有利于康复的运动是什么?你说给我听听,我有个朋友也是曾经摔伤过手腕,我看他到现在还不是灵活的样子,想来是恢复得不好。我回去教教他。” 管家没想太多,便道:“其实也没别的,就是不时的运动运动,千万不能因为曾受过伤,所以刻意回避。在手腕完全养好之后,可以拿两个球经常的转一转,既可活动手腕,又可活动手指,增加灵敏度。” 姜云心和荆风华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激动。 他们思来想去的那个圆形的坚硬的东西是什么?终于有了答案。 就是这个东西。 第251章 泥人,新的凶手 姜云心立刻道:“我记得这个东西叫做保定铁球吧。” “是的。”管家说:“叫保定铁球,是“保定三宝”之首。有石的,铁的,还有的只用两个核桃作球,玩球时指掌的适度运动,可以调节肌体经络。” 看得出来钟埠果然是老玩家了,所以管家才会对此了解得那么通透。 荆风华说:“这个倒是有趣,你们老爷常把玩的铁球在什么地方?拿给我们看看。” 管家说:“我们老爷一般用的是玉的,拿在手中通透冰凉,十分舒服。不过前些日子不小心砸了,他挑剔不肯用寻常的将就,如今让玉石坊又做了两只,尚未交工。” 管家算了算时间:“说起来差不多也该做好了,只是这两天事务繁多,来不及去取,若两位大人有兴趣,等取回来了。小的命人送过去,两位大人看看。” 话说的是送去给看看,事实上,管家脑子再不好使,也不会干出只送过去让人看一眼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只是投其所好,在送礼呢,心里还为自己小小地骄傲了一把。要是能讨好上刑狱司的人,花多少钱也是值得的。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特别是对政府官员,不是说进门你就塞银票,这事儿就能解决。 你就这么哗啦啦的塞,人家也不敢收啊,收了就得替你办事儿。办不好,说不定一起倒霉。办得好,说不定也要一起倒霉。 但是根据对方的兴趣爱好送一些礼,就是两回事儿了。 谁料姜云心道:“我现在就想看看,你不是说差不多也该做好了吗?你带我们过去,如果做好了,就顺便拿着。” 管家心里嘀咕着这姑娘也太心急了,真是听风就是雨,但是姜云心开了口,他就没有拒绝的办法,于是只好亲自带着两人出门。 钟埠定的玉球,就在京城最大的玉器坊,是从一块大的料子上打磨出来的两个圆球,果然已经做好了,价值不菲,就等着他们上门取货。 玉器坊老板看见钟家的管家立刻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当下便吩咐伙计将做好的玉球拿了过来。 一个漂亮的锦盒里装着两个玉球,温润柔和。 “钟管家。”玉石坊掌柜将盒子亲自捧上:“这是钟老爷定的玉球,您看一下。” 管家接过玉球看了看,转身递给姜云心:“姑娘您看,就是这样的。” 姜云心拿起一颗玉球在手心握了握,感觉了一下它的大小。 “这个玉球和钟埠之前习惯用的玉球,大小,硬度,差距如何?” 玉石坊的老板拍着胸脯保证:“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说唯一不一样的话,是这玉上的花纹。这个没有办法,都是天然的,找到一模一样的料子不可能,但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区别。” “很好。” 姜云心非常满意,有这么个大收获,他们这一趟就没白来。 此时钟埠和两个手下带着李哥,正在刑狱司的大堂上负隅顽抗。 姜云心和荆风华带着凶器回来了。 方明宴看见玉球之后豁然开朗。而锦盒里的玉球放在钟埠面前的时候,他面如死灰。 方明宴道:“钟埠,这下,你还要什么好说的,唐家小子唐学名脑后的伤痕,和你的常把玩的玉球的大小完全吻合。” 钟埠眼睛都直了,怎么也没想到姜云心和荆风华把这个东西拿回来了。 之前的那个,在打死唐学名的时候沾了血,他嫌恶心便砸了扔了。 玉球完好的时候是非常好辨认的,硬度也高,可却又很好砸。砸脑袋,脑袋开花,砸石头,四分五裂。 一堆碎玉,随便往哪里一扔一洒,京城那么大,无从找起。就算找到了,谁又能证明那是钟埠的东西。 钟埠这下不说话了。 “钟埠。”方明宴道:“如今证据确凿,如果你还拒不承认的话,可就别怪本官要动刑了。” 第349章 有些人就是死不认罪,只要没被看见,就不承认。 “我没有杀人。”钟埠还是道:“但我当时确实在场,人是他杀的。” 钟埠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的另一个小厮。 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斯斯文文的,和孔震完全不同。小厮叫徐参,白白净净,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虽然他是以小厮之名跟在钟埠身边,但是大家看了以后,心里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这个小厮,怕不是单纯的小厮。 姜云心和荆风华去钟家问过了,钟埠除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妾室之外,也有几个年轻美貌的小厮。因为是男子没有办法登堂入室,但到底是什么身份,大家心知肚明。 这个小厮如此白净秀气,跟在钟埠身边,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身份吧。 谁也没想到,钟埠会将罪行都推在他身上。 “你说,唐家三口,是他杀的?”方明宴看向徐参:“那但是你可在场?” “我确实是在场。”钟埠叹了一口气:“但我不是一直在场。那天晚上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钟埠详细地说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 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于是想去找唐学民聊聊天,谁知道去了之后,说得不好,有些争执。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肚子不舒服,出门去找茅厕。 徐参之前和唐学名就认识,所以孔震陪他出去,徐参留在家里,劝导唐学名。 谁知道谈崩了。 不但谈崩了,还崩得很厉害。 钟埠叹气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徐参平时脾气挺好的,那天那么暴躁。他跟我说,唐家的笑话他,说他……就是那些话,于是他一怒之下,就跟唐学名动起手来,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唐学名爹娘见了,就向徐参扑去,然后就都被他杀了。” 这简直天方夜谭,钟埠说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 方明宴淡定听完:“既然手下杀了人,你为何不报官?可别说抛尸这事情,也是他一个人做的?” “不是,不是。”钟埠心疼地看了一眼徐参:“我知道他犯了滔天大罪,可是实在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因为一时冲动就要搭上性命。所以我一时糊涂,帮他处理了尸体。” 第252章 泥人,凄厉的苍白 听钟埠这么一说,他还是挺重情重义的呢,竟然为一个小厮,干出毁尸灭迹的事情来。 方明宴说:“你知道这是犯罪吗?” “我知道,我错了,确实是我一时糊涂。”钟埠认罪的态度不要太好:“大人,我认罪,我愿意补偿唐家。给唐家的人修坟做法事,请人超度他们,要多少钱我都出。” 杀人是死罪,如果唐家三个人都是徐参杀的,那徐参必死无疑。但是,如果钟埠只是处理了尸体,又愿意积极赔偿死者的经济损失的话,是可以从轻处罚的。 唐家三口是死的,可是夫妻俩都还有家人在,他们可以追究到底,也可以接受赔偿。 但是无论众人怎么看徐参,都不觉得他是个凶手,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感觉连姜云心都打不过。 之前方明宴没有怀疑岑承基,也是这个原因。 有没有杀人的意愿是一回事,有没有杀人的本事是一回事。没下药的情况下,一个人硬拼三个人,那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是要真有这个力量才行, 方明宴看向徐参:“钟埠说,人是你杀的?” 徐参非常冷静:“是。” 他竟然承认了。 “好,你仔细说一下当时的经过。” 徐参说:“我知道老爷喜欢唐学名,就想去劝劝他跟了老爷,吃香的喝辣的,老爷是不会亏待他的。没想到他不愿意也就罢了,他们一家还对我冷嘲热讽,言语侮辱,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杀了。” 徐参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具体呢?”方明宴说:“对谁,用的什么兵器,怎么动的手,在什么地方?” “记不清了。”徐参说:“当时很乱,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注意。其实我当时挺害怕的,害怕他们喊得太大声引来邻居,所以下手挺狠的。等他们都死了,我才感觉到害怕。然后老爷就回来了,他们吓坏了,老爷安慰我,然后把尸体运走了。”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怎么可能。 方明宴道:“龙桥。” 龙桥明白,向徐参走去。 方明宴让他试一下徐参。 杀人这件事情,不是你说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也不是你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 替人顶罪,也是犯罪。 龙桥走到徐参面前,突然伸手,抓住了徐参的胳膊。 徐参一愣,用另一只手来掰。 大家都看见龙桥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一直到徐参脸涨的通红,直喘粗气,龙桥这才放手。 但是,龙桥的表情有些奇怪。 “大人。”龙桥看了看自己的手,说:“他挺有劲儿。” 大家都很意外。 方明宴也很意外,他知道龙桥这话的意思,是说,徐参的力气很大,足以杀死唐家一家三口。 徐参看起来白皙瘦弱的样子,竟然力气这么大? 第350章 钟埠明白了大家的疑惑,叹了口气:“大人,徐参只是看起来瘦弱,他很厉害的。徐参,给大人看看。” 徐参点头,然后扯松了领口,将上衣拽了下来。 众人都惊呆了。 只将徐参白的过分的肩膀上,前胸,后背,全是伤痕累累。 姜云心走了过去。 她不是被吓傻了,只是想要分辨一下,这些伤都来自什么。 徐参的身上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如果这些错综复杂,狰狞的伤,来自一个七尺男儿,古铜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好像就没有什么毛病。 但是徐参的身体如果单看,就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加上伤痕累累,有一种金刚芭比的感觉。 姜云心绕着徐参转了一圈,皱眉道:“你这一身的伤疤,有刀伤,有灼伤,各种伤痕,怎么来的?” 还有一些各种形状的,都不好说是怎么伤的。 徐参不说话,钟埠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怜,从小父母双亡,一个人在贫民区里讨生活,可是长的又好看,难免被各种欺负。只是他性子狠,不服输,所以多少次差一点被打死,直到碰到了我,跟了我之后,才过生安稳的日子。” 钟埠说完,徐参点了点头。 他面无表情地将衣服穿上。 “因为小时候过得太惨,所以性格多少有些奇怪。”钟埠说:“我请人教他读书,教他道理,他现在大部分时间控制得都挺好,但是偶尔也会暴躁起来,那天晚上,他就暴躁了。怪我都怪我不在,我若是在场,一定能制止他的。” 钟埠看徐参的眼神十分心疼,竟然不像是假的。 这下,事情的发展和大家想的不一样了。 三条人命,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本来以为这件事情钉死了钟埠,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厮出来顶了罪。 方明宴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只好先将他们关押。 徐参和钟埠,各关押在一个牢房,不可串供。 关了门,书房里,方明宴问:“你们怎么看?你们觉得这个徐参,是凶手吗?”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龙桥道:“我觉得不是。” “怎么说?” “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感觉。”龙桥道:“虽然这个人确实让人很意外,但总觉得他杀人的理由很牵强。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不是。” 大家一起点头。 我们也觉得不是。 主要是凶手一下从钟埠变成了徐参,变得太快有点接受不了。 薛东扬说:“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是,如果凶手不是徐参,他又承认了,那天就是在给钟埠顶罪。” 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 “大人,我建议去查一查徐参的身份,看看他是否有什么把柄在钟埠手上,所以才会给他顶罪。” 这是龙桥提的建议,方明宴便让龙桥去查。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身边,忍辱负重,忍气吞声,总是有理由的。徐参背负着那么艰难的过去,能甘心留在钟埠身边做小厮,要么,是被恩情所困,要么,钟埠手上另有可以威胁他的事物。 第253章 泥人,走歪的友谊 龙桥去查徐参林,姜云心去找纪若萱。 她早想去找纪若萱了,但是正事为重,所以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罢了。 纪若萱这回没有装病不见了,而是听见她来了的消息之后,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一路小跑出来迎接,差一点就迎接到了大门口。 “呦,纪小姐病好了呀?”姜云心毫不犹豫地冷嘲热讽:“我还以为这次也要被你拒之门外呢。” 纪若萱陪着笑脸跑过来,挽住姜云心的胳膊。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纪若萱装傻:“我知道你们这几天忙着办案子,也不敢去打扰你,其实我可想你了,想得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 “是吗?”姜云心说:“我看看你对我茶不思饭不想的,瘦了没有。” 说着,姜云心就伸手去摸纪若萱的腰。 纪若萱尖叫了一声要躲,姜云心死死拽住。 “错了,我错了。”纪若萱被姜云心挠在腰上,一边尖叫一边笑一边躲,一边求饶:“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纪若萱在自家的地盘上被欺负,一旁的丫鬟小厮却眼观鼻鼻观心,很忙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最终纪若萱说了无数好话,被姜云心揪回了房间。 还关上了门。 两人坐下,姜云心终于放过了纪若萱。 纪若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半身伏在桌子上,一边痛苦地笑,一边摆手求饶。 姜云心拍了拍纪若萱的背,自己倒水喝。 纪若萱总算是缓了过来,拽过姜云心的手,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茶。 “你可真厉害。”姜云心竖起大拇指:“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么有才,不愧是才女。” 纪若萱连连摆手:“唉唉,瞎说什么呢?” “明宴都跟我说了,还把你送的新婚贺礼给我了,叹为观止。” 纪若萱有点不好意思:“呵呵呵,方大哥这就给你了呀,我还以为他要等到你们成亲,洞房花烛夜再拿出来呢。” “那怎么行呢。”姜云心说:“那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第351章 纪若萱偷偷摸摸看姜云心,觉得姜云心好像不生气了,于是搓搓手一笑:“好看吗?” “还行吧。”姜云心说:“毕竟我是个仵作,我什么不知道呀,对吧?” 纪若萱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普通的姑娘小姐,成亲前都没见过多少男人,更不知道内在。但是姜云心不一样,她手上经过无数尸体,男女都有,自然不会像张白纸一无所知。 姜云心由衷地道:“不过我想不明白,你怎么想起来画这个的?万一被人发现,不怕你爹打死你吗?” “开始是好奇,后来,发现挺赚钱。”纪若萱有点不好意思说:“你看我爹疼我,但以前对我管得严,月钱也控制得严。我的钱总不够用。” 纪若萱喜欢书,博览群书,总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淘书。京城里大小书局的掌柜,和她都熟悉。 有一次,她无意在书店里碰见一桩交易。 薄薄的一本书,但是卖得很贵,比其他的书贵上几十倍。而且,掌柜偷偷摸摸地躲在小房间里卖,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但是她就特别好奇。 买书的人把书揣在怀里,做贼一样地走了,满脸的满足。 纪若萱奇怪啊,就问掌柜刚才那人买的是什么。但是掌柜死也不说。 纪若萱倒是真是各种招数都用上了,好言好语,威胁,可是掌柜宁可失去她这个忠诚的老顾客,也不说。 这一下子可把纪若萱的好奇心都激出来了,那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到底是什么书,为什么那么值钱,还偷偷摸摸地买和买。 禁书么? 可是禁书她也偷偷看过,不至于啊。 姜云心听着也好奇:“那后来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呢?” 按理说,不该有人告诉纪若萱这种事情才对。 纪若萱得意道:“我多聪明呀,我从老板的态度就感觉到了,这个事情似乎是不太方便跟姑娘家说。于是我有一次趁老板不在,跑去问老板娘,这一问,就问出来了。” 果然是女子对女子,比较好说话。 纪若萱说:“老板娘跟我没啥不能说的,她不仅跟我说,还拿给我看,真是……” 纪若萱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害羞,随后又想起来,自己是画这个的,可是京城有名的画师,现在装害羞好像有点迟了,于是又放下了捂脸的手和准备出口的夹子音。 “就是这样。”纪若萱说:“我对这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对钱有兴趣,我那时候特别缺钱,于是想着,可以另辟蹊径。于是我就悄悄地画了两本,然后卖了高价。”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姜云心给纪若萱竖了个大拇指,可真有你的,扫黄打非迟早要把你给打进去。 纪若萱说完了,感觉自己多年压在心里的秘密终于宣泄出来了,十分舒爽。 “来。”纪若萱拽着姜云心往里走:“我带你看看我的宝贝,正好,你也给我指导指导,提点意见。” 姜云心被纪若萱拽进了她的书房,关上门,然后趴在地上,从书架深处,掏出好几本尚未来得及送出去的画册。 姜云心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不过过了一会儿,在纪若萱的邀请下,姜云心还是帮忙看了起来。 “这个不对。”姜云心指着其中一处,用学术讨论的语气说:“你这个姿势不现实,不符合人的自然弯曲,根本就不可能。” “嗯嗯嗯。”纪若萱连连点头,记录下来。 要是卖出去了,人家看看就罢了。万一有好奇又好学的照着尝试,扭着了摔着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天下午,纪老爷也在家,听说姜云心来找纪若萱玩儿,纪若萱的病全好了,还挺高兴。 “别吵她们。”纪老爷说:“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能聊到一块儿去,让她们安静说说话。萱儿有这样的一个好朋友,多好啊。” 第254章 泥人,放长线钓大鱼 姜云心在纪若萱房间里待了大半天,也不知道两人在叨叨什么,反正不让别人进。 这天下午,纪若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姜云心的口中,她听到了许多不一样的故事。 原来还可以这样这样,原来还可以那样那样,原来可以…… 纪若萱眼睛越瞪越圆,越瞪越大,忍不住道:“云心,我能和你商量个事情吗?” “可以,说。” 纪若萱认真地说:“之前我让方大哥带过去送给你的那个册子,能给我送回来吗?” 姜云心十分意外:“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纪若萱不好意思搓搓手:“这不是,那画册可精美了,能卖好多钱呢。主要是我觉得以云心你的见多识广,那个对你有点多余了。” 还以为是给姜云心普及一下洞房花烛夜的知识呢,万万没想到,她才是个中高手。 “想的美。” 姜云心丢下简单的一句话,走了。 到我手里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给你。再说,那画册上的人,越看越像在和方明宴,实在是,啧啧啧…… 唐家的案子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结果,凶手认罪了,徐参承认了所有的罪,而且,他有杀人动机,也有杀人的能力。 可大家就是觉得他不是凶手。 第352章 去调查徐参身世的人很快回来了。 就像是钟埠说的,徐参是个孤儿,很小父母就过世了,一个人长大。后来,被钟埠收留了,才算是有一个安稳的地方,有一口饭吃。 仿佛他无论是为钟埠出生入死,还是为他顶罪,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若是这样,就很麻烦了。”方明宴道:“如果徐参咬死了是人是自己杀的,那也只能认为是他杀的了。” 顶罪这种事情,也是需要证据的,或者需要动机。 如果徐参有什么把柄或者软肋在钟埠手里,还能试探他一下。可什么都没有。 如果徐参单纯的,只是为了报恩,无论是真杀了人,还是为了把钟埠摘出来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都没办法。 他是心甘情愿的,那就什么都不会说。 众人都觉得有点不舒服。 姜云心皱着眉头道:“我看那孩子的样子,就不太好。” 众人一起,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姜云心。 虽然徐参是不大,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可是,姜云心也大不了几岁,怎么能用那么自然的语气说,那个孩子呢? 姜云心自知失言,咳了两声:“我的意思,还是看他不像凶手。” 一句废话,大家都不好那么直白,荆风华大胆的代表的大家给了她一个白眼。 姜云心也回了一个。 商议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 方明宴说:“先放人吧。” “啊?” “这么僵持着,也无意义。”方明宴说:“如今徐参认罪,钟埠无辜,一直关着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想放了……” 放了也未必会有什么新线索,但是局面就动了。 但局面是一潭死水的时候,需要搅和一下,让局面动起来。无论怎么动,只要动了,就容易露出破绽,就可以浑水摸鱼。 反正钟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想放就放,放了之后,随时可以抓回来,派人稍微盯一下就行了,也跑不出刑狱司的手掌心。 如今也只能这样。 众人又商议了一回,方明宴再一次提审钟埠。 钟埠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提起徐参就是一副非常可惜,舍不得,心疼的样子。还替他求情,表示如果方明宴能够留他一条命的话,自己出多少钱都可以。 方明宴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三条人命,无论你用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被方明宴拒绝之后,钟埠眼睛都有些红了,叫人看着只觉得哪里是重情重义,简直是情深义重啊。 方明宴说:“既然如今已经查明是徐参所为,那今日你就可以回家了。” “啊?”钟埠有些意外:“我这就可以走了?” “只是暂且回家。”方明宴说:“不是无罪,你包庇凶手,转移处理尸体,虽然不如杀人那么严重,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过念在你家中上有年迈双亲,下有年幼子女,他们无辜,让你回去报个平安,让他们安心罢了。” 钟埠连连点头,口称青天大老爷。 “不必多言。”方明宴一本正经:“本官一向依法办案,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罢了。你回去之后,可以出门,但不肯离开京城,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钟埠说:“我不离开京城,我就在家待着,最多出门,在街上转转。” 钟埠有钱,从小就有钱,过的就是花天酒地,衣食无忧的生活。穿得绫罗绸缎,吃得山珍海味,住得窗明几净,哪里能受得了刑狱司牢饭里的日子。 本来已经下定了决心,可能要捏着鼻子住几天的。如今一听方明宴愿意放他走,那可是太开心了。 “行。”方明宴摆摆手:“去吧。” 钟埠很快就离开了刑狱司,带走了另一个手下。 岑承基暂时没有嫌疑,也被放走了。 唐家的命案,现在等着看钟埠有什么动作,还有另一个没有解开的疑团,是那几封奇怪的信。 百花楼外的火折子,蹲守了一夜,又看了大半天,依然没有人拿,就一直放在那个地方。 纪若萱那晚上在百花楼门口的街道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那信的主人,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氛围,所以放弃了。还是等待下一次机会。 方明宴是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的,因为他除了知道掌柜的秘密,还知道纪若萱的秘密。 纪若萱跟他把话说开之后,思来想去,觉得是的书局泄的秘。 虽然她每次都很谨慎,但毕竟去的次数多,万一哪一次不小心被人看见,也不是全无可能。 书局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暂时不好锁定嫌疑人。不过只要有了方向就好办,现在虽然还没查出来是谁,但是方明宴跟纪若萱保证。 别怕有哥呢,肯定能给你查出来。 就算对方因为没有完成目标恼羞成怒,也不要紧,也有办法应对。 第255章 泥人,火灾 纪若萱画这种东西拿出去卖,纯粹就是想赚一点钱,虽然从画风和字迹来看,和她的墨宝是有一点像的,但仅仅也只有一点点像。 她当时就想到周到,害怕万一被熟人看见,认出她的画风和字迹,因此刻意做了改变。 而且她是个千金小姐,闺房中的东西是不外传的,她那些画过的画,写过的字,都在自己的书房,就连朋友也不会轻易赠送。 第353章 所以即便是外面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只要死不承认,问题也不大。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种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除非证据确凿,除非被人抓着现行,看见她现画现卖。要不然的话只要不承认,谁敢把这黑锅硬扣在她头上。 钟埠被放走之后,方明宴让大家休息。 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今天晚上该好好睡上一觉,至于钟埠那边,倒不用那么着急。无论他想做什么,有什么心,也一定不会这么着急。 钟埠不傻,脑子也是会转的,他知道自己还在刑狱司的重点监测名单上。即便是要做手脚,也要等上一些日子,等这件事情稍微缓一缓,他们的视线转移一些,才会去做。 姜云心自从进了刑狱司,虽然日子过得不错,钱拿了不少,吃喝都挺好,可是夜也熬的不少。 凶手知道自己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因此总喜欢在黑暗中动手,他们也就少不得的跟着后面加班。 姜云心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回了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捏了捏脸,叹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要是她伸了个懒腰,将头上的发簪,耳朵上的耳坠都卸下来,准备休息。 正起身往床边走,外面脚步匆匆,竟然有人来了。 不是方明宴,如果是方明宴来找她花前月下,脚步不会那么急。 姜云心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如此急促的脚步,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不会这么邪门吧,邢狱司这么忙?案子一件接一件,尸体一个接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个月她可得跟方明宴提要涨工钱。 姜云心的生活准则一向是朴实无华的,该省省该花花。虽然我现在很有钱,可是工钱还是要的,这是劳动所得。 就像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中五千万的彩票该怎么花?买包买房,买首饰,可是计划完以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怎么买,班还是得上,大不了以后有人找事儿的时候,自己可以硬气点。 果然,还没等姜云心想完,敲门声就想了起来。 姜云心叹了口气。 “我说我不在,你信吗?”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和回答,姜云心还是去开了门,薛东扬站在门口。 “又出事了?”姜云心生无可恋:“又死人了?” 只有死人,才会来找仵作,要是旁的事情,再大的案子,也不会半夜找她,没有意义。 薛东扬严肃的说:“还没死,但是可能快了。” “怎么了?是什么事情?” 薛东扬说:“钟埠。” 这名字一出口,姜云心也惊了。 “他怎么了?” 钟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差一点死了? “差一点被烧死。”薛东扬说:“边走边说。” 姜云心应着,连忙跟上薛东扬的脚步。 薛东扬说:“他今天从刑狱司离开之后,先回了家,然后去了百花楼。也不知怎么的去了百花楼后院的一个无人的屋子,火就着了起来。那地方偏僻的很,平时也没人去,还是他的惨叫声引起了外面的主意,才发现屋子里着火了。” 火是非常凶猛可怕的东西,一但着起来,滚滚火蛇很快就能将一个人吞没。 虽然百花楼救火很快,大家也很积极,没能让火势蔓延出去,但是等火扑灭,众人将钟埠从火堆里救出来之后,钟埠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百花楼里的人见了,纷纷吓的尖叫起来。芸娘第一时间就叫人往他身上泼凉水,叫人赶紧去喊大夫。 但是这也没用,钟埠的一身衣服都烧化了,粘在身上,五官都已经不太看的出来,身上一片一片的焦黑。 他没有昏迷,还有意思,但是疼痛让他没有理智,在地上翻滚哀嚎,叫声犹如凄厉鬼魅,听的人从心里感觉到可怕。 大夫很快来了,一看他这情形连连摇头。 “救不了了,这救不了了啊。”大夫说:“勉强去救,侥幸能活,这人也都毁了。” 芸娘是开店做生意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钟埠那么多姑娘的大堂不待,要到这鬼都不来的后院,更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火,但是她可不敢说不救。 她一边叫人去刑狱司报案,一边叫人去钟埠家里通知家人,一边告诉大夫。 “救,一定要救,多少钱也要救。大夫你放手救,不要担心银子。” 既然如此,大夫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救。 其实他心里明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钟埠一个痛快。救他,等于凌迟,只是延缓死亡,增加痛苦罢了。 姜云心几乎是和钟埠的家人一起到的。 远远的便听见混在一起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有女眷扯着嗓子的哭嚎,有钟埠撕裂的惨叫。 然后,他们便看见了焦炭一般的钟埠。 姜云心就算见多识广,也不由地皱了皱眉。说实话,如果钟埠已经死了,她这会儿见到的是一具尸体,她都不会皱眉。 因为焦尸她见的多了,有时候一下子能见十几具,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是人没死,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烧伤,别说在这个现代,就算是在她那个有科学加持的年代,都是十分危险的。九死一生,那一生,要穿过无数生死关,而且闯过去了,也将带着痕迹残存一生。 第354章 “怎么会这样。”姜云心不由的低声道:“这不是意外吧?” 今天刚出来,就被烧成这样,不像是意外,更像是杀人灭口。 大夫准备了大量的草药,叫人将钟埠按住,给他全身抹药。 第255章 泥人,凶手 院子里本来有好几十人,但是慢慢的,就剩下几个了。几个实在是不能走的人,咬牙还站着,其他的,就是刑狱司的人。 因为实在是太惨烈了。 芸娘在看见钟埠被烧伤的第一时间,就叫人赶紧抬回房间,抬上床去。 万花楼的小厮赶紧就过去了。 但是根本就没法子扶,钟埠身上已经没有地方下手了,哪里都是黏糊糊的皮肉,有些出了大包,有些是黑焦的,两个小厮都快哭了。 这会儿大夫咬牙给他处理,小厮不敢按,还是刑狱司的差役心比较狠,几个人上手给按住了。 看惯了的大夫都觉得有点不忍心。 其实现在对他最仁慈的事情,就是一刀把他砍死,给一个痛快。 姜云心看了看,就收回了视线。 虽然惨,但是没什么好看的,就这样了。 虽然目前的情况看,人不一定是钟埠杀的,但是,他肯定脱不了关系。要说他没指示不知道,单纯是事后才知道去收拾了一下,鬼都不信。 没什么好同情的。 倒是这地方,很有意思。 姜云心看了看,发现这个院子,正是他们那天蹲守的院子,一墙之隔,外面,就是掌柜放火折子的地方。 而钟埠正是死于火,这两者是否有什么联系。 姜云心小跑两步去找方明宴:“大人。” “嗯?” 在工作的时候,姜云心还是喜欢喊大人,喜欢了。但是私底下,在方明宴的强烈建议下,已经改口了。 “明年还要改口呢。”方明宴还挺得意:“相公,多好听。” 简直没脸看。 “看得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那么大的火,又能困住一个人,应该有助燃的东西吧?” “有。”方明宴指着地上的坛子:“酒。” 酒在青楼里,是最容易找到的东西了。一个人拿着几坛酒在外面走,一点都不奇怪,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有烧废的火折子吗?”姜云心说:“我记得之前那个害怕被妻子知道自己补贴弟弟的掌柜的,就是放了个火折子在这个墙外面吧?” 这是不是太巧了? “是,非常巧合。”方明宴道:“我现在甚至怀疑,对方的目标就是钟埠。” 因为钟埠完美符合了各种条件。 掌柜在河边赞美窈窕,让好色的钟埠来到百花楼。然后,又送了火折子过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让别人送这个东西,但一个一个,是能串联在一起的。 姜云心陷入了沉思,然后道:“岑承基呢?他今天在百花楼吗?” “我已经叫人去找他了。”方明宴说:“目前还没有消息。” 司嫔和窈窕很快都来了,看见被烧得黑乎乎的钟埠之后,吓得花容失色。 “怎么会这样。”两个姑娘捂着嘴往后连着退了好几遍,差一点吐出来。 “看不下去就别看了。”姜云心说:“司嫔,岑承基在吗?” “不在啊,他不是在刑狱司吗?”司嫔被问得莫名其妙:“他……出来了么?” 姜云心点了点头。 “他没有来找我。”司嫔不像是在说谎:“这孩子,出来了也不来报个信。” 岑承基不见了。 他在京城里有一个自己租的屋子,方明宴派去的人找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他。 又去了他常去的几个地方,甚至还有唐家,都没有找到。 岑承基崔离开刑狱司的时候,薛东扬也告诉了他,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待着,千万不要离开京城。 岑承基答应了,他表现得一直很老实。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跑了。 这个非常时刻,和这件事情有牵扯的人,谁不在,谁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大夫给钟埠用了非常重的药,他明白地说了,虽然十有八九是救不回他的命的,但是可以暂时缓解痛苦。 大约就是加了薄荷,清凉的麻沸散之类的。 又清凉,又止痛,又麻木。 钟埠也叫累了,慢慢地不再挣扎。 “是他,是他……”钟埠的理智回归。 他看见凶手了,大家都很高兴。虽然钟埠的命不值钱,但是这比一下子就烧死了,他们能省多少事儿啊。 “谁?”方明宴连忙追问道。 钟埠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出来,喊破了声:“那个货郎,岑承基。” 众人都有一种,又吃惊,又在预料之中的感觉。 果然是他。 可惜钟埠这一声喊,大约是太激动刺激,撕裂了声带,他嘴角溢出一点血来,张嘴咳咳咳了几声。再张口,就说不出话来了。 在刚才的大火中,嗓子肯定被呛坏了。 钟埠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只要清醒就行。 方明宴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知道就眨眼。” 钟埠连连眨眼。 方明宴道:“是不是跑了,是就眨眼。” 钟埠这回不眨眼了,尽力将眼睛睁开。 第355章 钟埠身上的烧伤非常严重,脸上自然也是,眼睛勉强还好着,但是也已经惨不忍睹。 不在这里,但不是跑了? 方明宴心里起了一个念头,立刻道:“他去杀人了?” 钟埠赶忙点头。 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岑承基离开这里,竟然还是要杀人,谁,他要杀谁? 可惜这下钟埠无法用眨眼来表达人名字,众人便将在这事情里出现的人,一个一个地猜过去。 但猜到巫元思的时候,钟埠疯狂地眨起了眼,一边眨,一边从嗓子里冒出呜咽的声音来。那声音嘶哑晦涩,十分难听。 巫元思就是那个害怕妻子的掌柜。 大夫给他们露了底,钟埠这个样子,就算是用最好的药,用参汤吊着命,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了。 而且抹在身上的药,药效只有几个时辰,药效过去之后,就会开始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这就没办法了,刑狱司不是医馆药铺,帮不上这个忙。 而且钟家的人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最无用的安慰。人现在还是活的,谁也不能决定他的生死。 方明宴亲自带了人,去找巫元思。 岑承基不知道走了已经多久了,希望巫元思命大一些,能够等到他们出现。 第285章 泥人,连杀 姜云心也跟在了后面,她真的是非常好奇。到底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巫元思看似和这事情毫无关系,为什么会成为岑承基的下一个目标。 如果巫元思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但同样收到了信的纪若萱呢,她会不会有危险? 方明宴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带人去找巫元思的同时,还派人去了纪家。 巫元思也许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个他们顾不上。但是纪若萱不可能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不能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一行人飞快到了巫家。 巫家一片平静,没有火,没有喧闹,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没事儿,看来岑承基还没来得及动手。 对钟埠好动手,是因为他混迹青楼,喜欢在那种地方出没。那种地方乱,乱,就好动手。 巫元思要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大半夜的,想要骗他一个人出去,可不容易。 岑承基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只是一个力气一般的少年,这也是之前方明宴没有怀疑他的理由。 别看巫元思也不会武功,但是挺敦实,如果岑承基真的想杀他,就算一对一,也不是那么好下手的。 方明宴吩咐:“去敲门。” 薛东扬上前去啪啪啪地拍门。 很快,就有人出来了。 “来了来了。”门房的声音还打着哈欠:“来了别敲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房从里面出来,然后愣了一下,显然吓到了。 半夜三更,这是家里谁犯了什么大事儿吗?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官府的。 门房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薛东扬道:“你们家老爷,巫元思在吗?” “在啊。”门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没醒:“这个点,肯定在睡觉呢。” 薛东扬说:“叫他出来。” 门房心里奇怪,但是不敢多问,赶紧应了,转头就往里面跑。 众人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又看见门房和管家一起跑了出来。 管家的神色很奇怪。 两人都跑得很快,说话的时候还带喘。 “官爷,官爷。”管家喘着气说:“不得了了,老爷不见了。” 众人脸色都变了。 “说清楚。”方明宴道:“怎么不见了,他今天是回府了,还是一直没回府?” “回府了。”管家说:“我亲眼见着老爷回府的,我们都以为他在房里睡下了呢。可是我刚才喊他,敲了好几下门也没动静。我再一推,门是开着的。我赶忙进去一看,老爷不在房里,被子里也是凉了,似乎老爷根本就没有回来睡过。” 但是这不可能,巫元思回家睡觉了,也是许多人看见的。 只能说,他回来了,然后又偷偷摸摸地跑了。 这是干什么? 莫非岑承基掌握了什么秘密,要挟巫元思离开了?不允许他求救? 但是不太可能啊,岑承基又不会武功,巫家也是有墙有护院的,又不是敞着的。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翻墙进去,准确找到巫元思的房间,然后挟持他离开,中间没有被任何人看见,这很难。 就算是他有一个巫元思的秘密,那也不太可能。 巫元思的那个秘密,说到底也不算是什么要命的秘密,甚至还没有纪若萱的那个厉害。这是巫元思怕伤了小家庭的和气,对方提出的要求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违法犯忌的事情,所以这才照做。 要不然的话,就不理他又如何,大不了在妻子房门口跪两个时辰,都上了年纪了,孩子也不小了,酒楼生意也不错,难道还非吵着和离吗,不至于,气消了也不会打死他。 可是他们不了解巫元思,要说了解,那当然还是府里的管家。 方明宴说:“巫元思若是晚上不在家,可能去什么地方?” 巫家看起来,夫人有点凶。巫元思会不会有什么兴趣爱好不敢说,比如赌博喝个花酒,不敢让夫人知道,晚上自己偷偷摸摸地翻墙出去? 第356章 果然这么一问,管家面露难色。 “有?”方明宴立刻道:“带我们过去看看,巫元思今晚可能有危险。” 一听有危险,管家立刻就害怕了,连忙点头。 管家让门房若是老爷回来了,赶紧去找他,自己带着众人一路小跑。 那地方离巫府不远,独门独户一个小宅子。不大,但是挺精致的,站在门口,姜云心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果然,男人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老实。 看起来老实怕夫人的巫元思,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管家还有点不好意思:“这是红姑娘,是我们老爷的……相好。府里夫人脾气暴躁又急,老爷也不敢说,只能在外面置了宅子,让她住着。老爷自己有时候跟家里说约了人谈事情,过来待一阵子,或者晚上大家都睡下了,他从小门遛出来,清晨再溜回去。” 这是做的什么孽。 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 管家说着上前拍门,一拍,门竟然是掩着的,并没有关上。 他心里顿时就不安起来,往前小跑着,看来十分担心。 好在这地方确实不大,没几步就进了内院,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院子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管家的脚步一下子停了。 “我闻到了……”他指了指亮着灯的房间:“那,那里……” 众人脚步不停,到了这里也不用带路了,一直走进去。 房间的门大敞。 灯火明亮。 床上,躺着一个人,地上,躺着一个人。 地上躺着一个女子,小腹处插了一把刀,姜云心连忙过去一看,惊喜道:“还有呼吸,快叫大夫。” 床上,躺着巫元思。 巫元思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不仅死了,还死得非常的惨。 他的手脚被绑在床的四脚,动弹不得。身体上,一刀一刀,看的出本来他已经要休息了,穿着白色的里衣。 现在,这白色的衣服几乎已经被血浸透了。 衣服下,能看出血肉翻滚的刀伤。 刀刀不致命,但是刀刀皮开肉绽。 第258章 泥人,幸存者 巫元思就不用抢救了,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天王老子来也救不活。 姜云心看着巫元思的尸体,缓缓道:“这……不是简单的杀人灭口。” 目的不同,方法不同。 如果岑承基只是为了杀人灭口,可以一刀毙命。没那个能力一刀毙命,也可以乱刀捅死,简单明了。甚至可以下毒,将巫元思毒死,更安全省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人绑在床上,砍了这么多刀。这些刀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却又喊不出来。 姜云心检查了一下。 “岑承基是恨极了巫元思啊。”姜云心说:“他的双手,手脚的经脉都被砍断了。膝盖骨,手肘都被敲碎了,身上被敲断了七根骨头,那里也……没了……” 姜云心比划了一下切掉扔掉的动作。 虽然她没说,但是懂得都懂,众人都觉得一阵凉飕飕的,听那形容都痛。 大家都是惊鸿一瞥,只看见巫元思在床上,一片都是血,印象仅仅在杀人这上面。被姜云心这详细一说,确实不仅仅是杀人了。 这是虐杀。 虽然巫元思死得很爽快,没受多长时间的罪,但是,他受的痛苦可一点都不少。比起钟埠,不好说谁更胜一筹。 好在还有一个活口。 方明宴立刻安排人手,全城搜捕岑承基,另外,赶紧去迎一下大夫。 同时再加派人手,去保护纪若萱。 别看岑承基斯斯文文的样子,也是真的狠。 只要红姑娘救回来了,哪怕是清醒一阵子,就能把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出来了。 大夫看见红姑娘后吓了一跳,连忙喊:“不要动她。” 匕首虽然刺了进去,但是没有拔出来,没有造成大出血,万一运气好,匕首没有伤到要害,还有一线生机。 一旦莽撞的将匕首拔出来,就像是扎破了一个洞的袋子,里面的血会飞快地流完。 大夫打开医药箱,手脚利落地准备了大量沾着药的药棉,跟一旁的薛东扬说:“来搭把手,我喊一二三,你就拔。” 薛东扬点了点头。 大夫按住伤口边缘,喊:“一,二,三。” 薛东扬猛地拔出匕首,血扑哧一下飞溅出来,大夫同时将纱布按了下去,死死地按住了伤口。 白色的纱布瞬间被血浸透了,姜云心也在一旁看着,但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 要是在她以前的年代,这种伤只要抢救及时,十有八九还能救。但是这个年代,就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九死一生了。 好在刺伤她的匕首在拔出来之后才看见,不是一根完整的匕首,中间断裂开了。所以她的伤口应该也不太深,姜云心判断,这个长度,应该没有刺中要害,说不定能救回来。 不过这一折腾,红姑娘倒是醒了。 红姑娘动了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你醒了?”薛东扬喜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红姑娘慢慢地恢复了神志,眼神聚焦起来,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艰难的。 “嗯。” 第357章 声音很轻,但是众人大喜、 “是谁杀了巫元思?” 红姑娘张了张嘴,但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薛东扬立刻道:“是不是岑承基?” “是……”红姑娘说着,眼睛红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是……”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可以看出来,她有点激动。 “冷静,冷静。”大夫连忙说:“你现在可千万不要激动,一激动血都止不住,要心平气和的……” 虽然从半截匕首看来伤口不太深,但是出血不可小觑,如果紧张激动,随时可能大出血。 大夫按着伤口手都有点抖,姜云心也连声说:“你别说话了,跟着我呼吸,来,轻轻地吸气……呼气……吸气……” 红姑娘虽然心绪难平,但还是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缓和下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个外室女子,可也是一条人命,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能少死一个算一个。何况她还是目击证人,岑承基杀巫元思,总要说几句话吧,她应该都听见了,只是现在说不出来罢了。 红姑娘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大夫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的有点发抖的胳膊。 “把她抬到床上去吧。”大夫说:“地上凉,一直躺在地上不行。” 大夫这么说,意思就是暂时死不了了。 后面能不能救回来两说,但至少暂时是死不了了。 红姑娘只是刚才醒了一下,便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昏迷中。她现在不能剧烈地动,稍微一动,血就往外涌。 姜云心叫人随便卸了一张门板,门板铺上床单,将门板放在地上,然后拽着她的衣服,把人一点点地,挪动到了门板上。 再把门板给抬起来,抬到床上,和床板平齐。然后不拽人,只拽着床单,将人连着床单一起,平移到床上。 这样,可以尽可能地让伤者的身体平稳,不剧烈晃动,减少对伤口的影响。 这张床上巫元思血肉模糊的躺着,满床都是血,自然不能待人。好在隔壁还有一个房间,是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住的,今天丫鬟婆子都不在,也不知是恰好不在,还是什么原因被指使出去了,反正房间空了出来,先让伤患躺着。 将人放下后,大夫擦了擦脸上的汗,有些犹豫道:“这位姑娘。” 姜云心点头:“大夫你说。” 大夫说:“我要给这位姑娘处理伤口,但是需要将衣服去掉,男女授受不亲……” “行,我来。”姜云心一口应着:“没问题,我会。” 大夫松了一口气。 姜云心虽然没做过大夫,可是法医也是医,处理伤口不在话下。何况还有经验丰富的大夫指点。 于是大夫和姜云心留在房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岑承基就是凶手,方明宴领着一群人围着受害者是没有意义的,要赶紧抓人才行。 岑承基是半夜伤人,这个时候城门紧闭,他出不去,一定还在京城之中。 第259章 泥人,全身是伤 很快,巫元思的家人就被通知赶到了现场。 来的是巫元思的妻子和父母亲,见到儿子这个样子,自然是心痛万分,哭得要昏死过去。 即便是这场面大家都看过许多次,也无法习惯。 就在几人哭成一堆,让方明宴一定要严惩凶手的时候,姜云心擦着汗,从隔壁房间里出来了。 巫元思的妻子一看,突然想起什么,抹了抹眼泪:“那里是不是那个姓红的贱人?她是不是没死,她一定和凶手是一伙的,不然为什么没死?” 看来巫元思的妻子是知道红姑娘的存在的,不过可能知道得不那么真切,要不然的话,以巫元思对他妻子的描述,早就应该冲过来找她算账才对。 京城里,丈夫背着妻子在外面养外室,然后东窗事发,妻子带着人找上门来,又是打又是骂,撒泼打滚要上吊的事情,三不五时就会发生一起。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姜云心面色一板。 “她受伤了,现在不要吵她。”姜云心沉着脸说:“有什么事情,等她脱离危险再说。” 方明宴此时也在一旁,他自然是要接待死者家属的,说不定,死者家属还能知道什么。 他敏锐地察觉到姜云心的态度不对劲。 姜云心是个疾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在男女之事上也是如此。 三妻四妾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别说这样瞒着妻子养在外面的外室,就算是过了明路,全家接受的侧室,她也一样的看不上。 姜云心说,感情从来都是一对一的事情,一旦有了第三个人,感情就消失了。如果没有消失,那也变味了。从甜美香甜,变成了酸臭恶心。 她不能对抗整个社会,但是可以要求自己,宁缺毋滥。 巫元思的妻子是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觉得姜云心竟然替外室说话,一定是她一伙的。自己是正室,对一个包养在外面的外室,吃她的穿她的用她的,难道还不能拿捏她吗? 就算是巫元思还在,外室进了门,当家主母也是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要发卖就发卖。做了妾就是贱籍,全凭主家心情拿捏搓揉,那可是没有什么情面的。 但是巫元思的妻子刚一伸手,立刻就有人挡在了她和姜云心之间。 第358章 “干什么?”方明宴沉下脸来:“巫氏,现在巫元思被凶手害死,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是红瑛,她现在重伤昏迷,生死不明。你如今这么冲进去,是想要直接把她弄死吗?” 巫元思的妻子就是想把红瑛弄死,但是方明宴太严肃,她也不敢说。 “你为何如此紧张着急。”方明宴扣下一顶大帽子:“莫非你害怕她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想要杀人灭口。” 这一说巫元思妻子愣了,万万没想到,方明宴会这样推测。 “不是,这怎么可能。”巫元思妻子慌了:“大人明鉴,那是我相公啊,我怎么会害他……” “既不是要害他,就不要吵,先回家去处理巫元思的后事。等红瑛醒来,官府自我定夺。” 这一下,巫元思妻子不敢多说了。 她在家中一向能说会道,当家做主,这是人人皆知的。也就人人皆知她强势,可能对丈夫有诸多不满,若是方明宴真的怀疑她,还真指不定有人会瞎说。 把巫元思家里打发了,方明宴走过去,低声问姜云心:“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姜云心点了点头:“你跟我进来看看。” 方明宴跟着姜云心进了房间。 大夫正在一旁写方子,看见方明宴进来,连忙站起来。 方明宴做了个手势,大夫坐下继续开方子。看得出来红瑛的伤势很严重,大夫开的那方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姜云心将方明宴领到红瑛身边。 红瑛正在沉睡之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被子一直盖到脖子上,方明宴知道被子底下她没穿衣服。 至少上半身是没穿衣服的,因为伤口的缘故,脱衣服和穿衣服都是麻烦的事情,索性直接盖被子。 姜云心将被子掀开一些,方明宴转过了头。 这似乎有些不妥。 虽然红瑛现在伤重,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要不然刚才大夫也不会让姜云心来处理她的伤势。 “不碍事儿,你看。”姜云心低声说。 大夫写着写着,叹了一口气。 方明宴听姜云心的语气低沉得很,心里知道她不是胡闹的人,红瑛身上,莫非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红瑛。 方明宴沉默了,他看见红瑛的身上,伤痕累累。 白皙的肩膀,胳膊,胸口,小腹,血迹都已经擦干净了,也绑上了纱布,纱布以外光裸着的地方,遍布伤痕。 “腿上也是如此。”姜云心低声道:“这些伤有新有旧,有鞭打的,有火燎地,还有刀划的……我还检查了她的下体,也有类似的伤痕。” 方明宴拧着眉头,给红瑛盖好被子。 “看来巫元思这个人,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方明宴说:“这就难怪岑承基杀他,不是杀人灭口,而是单纯地要杀他,要报仇,要让他死得那么惨。” 甚至现在可以怀疑,巫元思和钟埠,他们俩是否认识。 除了红瑛,是否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岑承基从刑狱司出来,也不犹豫了,也不布局了,直截了当就对钟埠下了手,然后就直奔巫元思而来。 现在岑承基去了哪里?会不会还有下一个需要报复的目标?对他来说,杀一个是死,杀两个也是死,反正非死不可,不如多杀几个。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岑承基。 可是京城这么大,房屋那么多,一个人在黑夜里狂奔,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到。 方明宴思来想去:“回去找钟埠。” 巫元思已经死透了没办法了,钟埠还醒着,虽然痛苦,但是还清醒,趁着他还清醒,赶紧问赶紧说。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孽,有哪些人一起。 第270章 泥人,拖出来一串 钟埠果然醒着,麻沸散的药效已经慢慢褪去,他开始感觉到了疼痛。 这种疼痛是非常要命的。 它和别的疼痛不一样,你伤着了某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会痛,你没有外伤,但是伤了肺腑,伤的地方也会痛。 总是有一个范围,哪儿伤疼哪儿。 可钟埠没有内伤全是外伤,全身裹得像是一个木乃伊一样。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一条缝。 大夫已经婉转地和家属说过了。 麻沸散的效果过去之后就开始痛,全身都痛。那种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但是毫无办法,止痛的药物只能缓解,不可能完全让这种疼痛消失。 钟埠现在的痛还是轻微的,刚刚开始一边痛一边感觉皮肤像针扎一样。 虽然钟埠是受害者,可是他在这件事情里可能不是那么无辜,岑承基要杀他,只怕是忍无可忍,所以无需再忍。 方明宴进了房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钟埠在呻吟挣扎中,满眼恨意,挣扎道:“纵火的那个小子抓住没有?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方明宴开门见山:“还没有,但是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巫元思死了。” 钟埠一下子愣住了,连挣扎和呻吟都忘了,喃喃道:“你说什么?” “巫元思死了。”方明宴又重复了一遍:“而且死得非常惨,中了很多刀,手脚都被人割断了,关节被敲碎,下身也被割掉了。虽然他死的时间比较短,但是死前受了很多罪。” 第359章 钟埠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一下子没有接受。 方明宴说:“我们现在怀疑在百花楼纵火让你受伤的凶手和杀巫元思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钟埠没有说话,可惜他现在包裹得太严实,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方明宴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下一个受害人会是谁?” 钟埠不说话了,他只是瞪着方明宴。 方明宴淡淡说:“凶手我们一定会抓到,我已经安排人手全城搜捕,他只要出现在路上就会被抓。因为他手上有两条人命,所以是危险罪犯,如果反抗会被格杀勿论。” 钟埠的眼神又凶狠起来,显然是想表达格杀无论非常好,这样的人就要死。 但是方明宴说:“你有没有想过,巫元思死了,你被害成这个样子,你们两个都受了这么大的罪,可是一旦凶手被抓被杀,其他人就逃过了。” 钟埠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方明宴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在和什么侠肝义胆的人说话,钟埠是个商人,品行恶劣的商人。这种人的心理很简单。 好的时候可以大家一起好,坏的时候绝对不能我一个人倒霉。我要死了,说什么也得拉一批人下水。 之前的时候他是不会说的,因为他心里想着,我被害得那么惨,你们可不能逍遥快活。他杀了我,也会去杀你们,你们都等着吧,谁也逃不脱。 可现在不一样了,全城戒严的情况下,岑承基很可能没有能力再找第三个受害者就会被抓。这就得出一个结果,在这件事情里,会有一些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同样做了错事的人逍遥法外,继续花天酒地,潇洒快活。 而钟埠呢?要在无尽的折磨中死去。 钟埠愤怒地用裹满纱布的手锤了锤床,带来一阵剧痛,他甚至连喊痛都喊不出来,只能从喉咙溢出一些嘶哑的声音。 “冷静,不要激动。”大夫在边上重复了无数次:“忍住一定要忍住。” 钟埠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出了几个名字。 他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这简短的对话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喘息不停。 大夫看了一眼方明宴,大着胆子说:“病人不能再激动,最好也不要说话了。” 够了,这几个名字就足够了。 方明宴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 然后带人就走了。 大夫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内情,只知道钟埠是他见过最严重的病人。而且基本上是没有办法救的,钟家的人给了他不少钱,让他在这里日夜守,但是他也对他们说得明白。 我就算日夜守着,也不可能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不过是在他特别痛苦的时候帮他减轻一些痛苦罢了。 钟家的人已经连夜去准备后事所需要的物品了,此时此刻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钟埠说出来的几个人都是做买卖的,方明宴其实挺庆幸的。 做买卖的比较好处理,哪怕是买卖做得大,身份也只是个商人。一旦牵扯到朝廷的人,这事情的影响就坏了,处置起来也会麻烦许多。 当下他就带人到了钟埠所说的,最近的一家,叫做危经纬的人家。 危经纬是商队的,经常不在家。属于那种一年出去两趟,一趟出去半年。 但是每次回来都能狠狠的赚一笔,所以不会年年往外跑,年轻的时候跑得多,现在上了年纪,商队的事情就交给儿子去打理,自己做起了富贵闲散的老爷。 危经纬是从四姨太的床上被喊起来的。 被人吵醒自然十分不爽,危经纬披着衣服黑着脸出了门,一出来看见严肃威严的刑狱司众人,顿时所有的觉都醒了。 管家低声说:“这位说是刑狱司的提刑司方大人,不知道有什么事。” 管家当时倒是问了一句,但是方明宴没有搭理他,于是管家便不敢再问。 他们是极有眼力劲的,跟什么人说什么话。 要是寻常的人,这个点未必能见到家里的老爷,可是官府衙门的人,横冲直撞进来也没有人敢拦。 方明宴第一句话就是:“危经纬,你可知罪?” 危经纬整个人都傻了。 “啊,我,我知什么罪?” 方明宴冷笑了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们做的那些阴损事,钟埠被人报复,现在生死不明,他已经把你们全部招出来了。” 危经纬当时脸就白了。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就怕了, 方明宴紧跟着又用巫元思的遭遇吓唬了他一趟。 危经纬这个关卡过得太容易,当方明宴绘声绘色形容巫元思的悲惨时,卫经纬连站都站不住了,啪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方明宴一挥手把人带走。 不光是危经纬,还有其他几个人都从睡梦中被带到了刑狱司。一方面,方明宴需要从他们身上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另一方面也算是保护他们,免得被岑承基杀害。 不管岑承基有多少要杀他们的理由,动私刑是律法所不允许的。 他们该死,岑承基可以报官,方明宴不敢说京城里每一个官员都是公事公办,但是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有人在刑狱司报官,确有冤屈,他一定会管。不会因为对方是身份置之不理。 第360章 第250章 泥人,扭曲 几个被带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不能在公堂上商量,讨论,对口供,但是一时间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不要紧,方明宴也不着急问。 方明宴道:“你们和巫元思都认识吧?他刚才被害,我带你们去认一下人。” 巫元思已经被抬回了刑狱司,放在停尸房里。 其他的也就罢了,手脚虽然都被敲断成一节两节,但都还是连在身上的。可是被砍了扔掉的那个部位,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拿去喂了狗。 巫元思躺在停尸房的地上,上面盖了一层白色的布。 因为他死的时间短,身上血淋淋的都没有干透,盖着的白布也已经被染得七七八八。 几人忐忑不安地跟着方明宴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这地方其实和别的屋子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树种得多一些,还有遮阳的地方。 冬天无所谓,主要是怕天气温暖的时候,太阳直射会增高温度,导致尸体加速腐烂,给尸体的存放带来不便。 停尸房的大院子里,还贴心地特意挖了一个冰窖,也是用来储藏尸体的。可以把冰块拿出来,也可以直接把尸体塞进去。 大晚上,门口挂了几盏灯笼,风一吹摇摇晃晃。 虽然有刑狱司的人陪着,可几人还是难免心里打抖。毕竟大部分人这一辈子也进不了停尸房一次。 姜云心推开了停尸房的门,率先走进去,说:“就在这里,你们来认一下吧。” 几个人心里虽然不愿意,可也没办法,只好走了过去,一步一步磨磨蹭蹭的。 巫元思的脸上也被横七竖八的拉了几个口子,深可见骨。虽然还能看得清五官长相,但半张脸都被血糊住了,乍一看简直像是从地府里走出来的鬼魅。 姜云心先是将白布掀开一部分露出了他的脸。 就这张脸,几个男人立刻停下了脚步,发出惊叫。 姜云心揉了揉耳朵,可别说这几个男人中气还挺足的,叫起来一点也不比女高音差。 “别喊了大,半夜的小心吵着人。” 姜云心不耐烦的说。 不得不说刑狱司是姜云心的地盘,她在这里霸气十足。 几个男人被她呵斥了一句,纷纷不敢再出声。 这个时候姜云心哗啦一声将整个白布都掀了起来。 “看吧。”姜云心说:“巫元思死的挺惨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双腿双手的关节都被敲碎了,经脉也被割断了,还有那……” 姜云心好歹也是个姑娘家,非常含蓄地指了一下。 几个男人真的不想看,可是视线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吓得魂飞魄散。 这一看过去当下就有人受不了了,他捂住了嘴干呕一声往外跑去。脚步匆匆几步就到了墙角,然后开始吐。 这场面确实有点生猛刺激,一般人乍一看有些接受不了,姜云心以前也接受不了。也没有什么秘诀,不过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方明宴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冷的说:“你们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巫元思?” 几个人吐得吐,呕得呕,捂眼睛的捂眼睛,一听方明宴这么问,立刻点头。只恨不得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方明宴偏偏不着急。 大门口左右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差役,他们想夺路而逃也做不到。 “巫元思不是最惨的。”方明宴说:“钟埠被人放火烧伤,现在全身都裹上了纱布,焦黑溃烂的没有一块好皮肤。基本上也就是这一两天了。” 几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方明宴说:“现在就看你们了,你们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就现在说出来。可能会有利于我们对凶手的抓捕。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话可说,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威胁就是这么赤裸裸,就是这么简单。 说出来是死是活,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都不好说。 可是一旦他们离开刑狱司,后面将会面对什么?可以参考巫元思和钟埠。 有人还在犹豫,有人已经动心了。 这很正常,因为在一件集体作案的案子里,每个人做的事情和他们需要承担的后果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那些自知死罪难逃的可能会嘴硬到底,想着反正说了也是死,如果不说的话还可以搏一下一线生机。 但是那些只是浅浅参与了一下,说不定打上几板子,赔一些银两就能过关的参与者就不愿意了。 我明明有更好的脱困方法,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置身于危险之中的?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立刻就有人开口:“我说我说。” 一旦开了口子这就好办了,这人的话一出口,立刻边上的人就有瞪他的,还有若有所思的。 瞪他的人可能就是自知死罪难逃的,若有所思的,说不定也已经在考虑,我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 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件事情上,向来是先说的人占便宜。第一个坦白的人肯定是宽恕力度最大的,到了后面,大家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你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的时候,再坦白就没人愿意听了。 方明宴很满意,将要说的那个人带走了。 第361章 其他的几个人,也没让他们到处跑,就在停尸房里等一会儿吧。 停尸房里风水好,有利于让脑子清醒地思考。而且生前都是朋友,如今人都死了,最后一面,怎么不得好好送别一下。 几个人坐也不敢坐,站也不敢站,走也不敢走,就这么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第一个招供的,就是危经纬。 他和钟埠几人,同属于一个商会,大家常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商讨有什么生意。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难免要找点乐子。 开始的时候,就是青楼里找几个姑娘,陪着喝酒,在一旁弹个曲儿,跳个舞助兴什么的。 这都很正常,但是时间久了,就觉得无趣了。 其中,有一个特别活络,或者说,对此特别有兴趣的。 便是巫元思。 巫元思看着与人无异,其实有些难以启齿的兴趣。他因为年轻时受过惊吓,身体受损,所以雄风不再,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长此以往,那无处宣泄的念想,便扭曲变态了。 第272章 泥人,也有所爱 有一日聚会,巫元思便提议,带大家玩点特别的。 于是带来了几个白白净净的少年。 都是常在一起玩的,虽然有些没那么疯,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有几个,更是平时装模作样,如今尝到了不一般的滋味,十分有趣,一发不可收拾。 人是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的。 更何况这些人有钱。 危经纬赌咒发誓:“我对此毫无兴趣,只觉得恶心。就开始那一回,我参加过一回,因为好奇,但是一半我就走了。后来他们再聚,我都要问问,若是有这样节目,我就找理由避开了。” 危经纬说这,自己也皱眉。 “百花楼的姑娘千娇百媚,这还不好吗,要找什么新乐子。只要你给钱,姑娘自然伺候得周到妥帖,还有什么不满意?” 方明宴问:“你知道具体他们都找了什么人吗?” 从巫元思的外室红瑛看,不仅仅是性别的问题,其实富贵权势人家,也有一些喜欢小倌的癖好,关了门在家,大家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你若将人打得半死,折磨得血淋淋奄奄一息,那叫人知道了,可就要说闲话了。 危经纬想了想,说:“外面找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百花楼里有。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陪过他们的姑娘,不躺上一个星期都起不来。”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姜云心不由道:“明知道都如此,姑娘们也愿意?” 危经纬嗨了一声:“姑娘们不愿意又如何,她们是卖身在青楼的,没有自己说了算的权力。只要妈妈收的钱够多,她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你不愿意在这里受折磨,青楼里有的是法子,让你在旁处受折磨。 只要钱够多,有的是买你命的法子。 百花楼的老板芸娘很快就被带来了。 芸娘对此事,直言不讳。 “那几位客人,是有些口味独特,每次我都提心吊胆的,不过上门都是客,有什么办法呢,咱们这的姑娘,就是伺候男人的啊,只能叮嘱姑娘们机灵点罢了。” 轻飘飘的一句,将所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或者说,她根本没觉得有什么责任。 不过是一些房中情趣罢了,又没闹出人命,多大点事。 这种事情,京城的哪一个青楼里没有,大户人家关了门,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姜云心只觉得心里沉甸甸,但是也知道,这事情没办法。 青楼在这个年代是一个合法的存在,青楼女子是最低级的身份,她们的死活,轻如鹅毛。若是有被虐待致死的,闹大了还能追责。 如今这样,一方给了钱,一方收了钱,自己也没有拼死反抗。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房门一关,都叫情趣。 不过是一时激动,手有点重罢了。 就算她心里不痛快,这些人都谈不上犯法,要让那些被折磨的姑娘站出来作证,更是不现实。除非你能把她们生老病死一生都承包了,要不然的话,她们还要靠这营生,谁敢得罪妈妈。 方明宴道:“那我问你,司嫔可曾陪过谁?” 芸娘摇头:“不曾。” 司嫔竟然不曾,那么说来岑承基就不是为了给司嫔报仇,他是在为唐家小子报仇。 方明宴又让芸娘去辨认了一下,看看除了现在刑狱司的几人之外,是否还有什么遗漏。 不过芸娘说,常去的几个都在了,还有的,偶尔见一面。 那就不是熟客,只是像危经纬这样凑热闹的。这种事情虽然有喜欢的,但是大部分人接受不了,这世上,毕竟还是正常人多。 岑承基若是要报复,应该是抓重点有一个算一个,而不是找那偶尔路过的。 芸娘害怕方明宴找她的麻烦,特别配合,将那些只要是来过,一次两次也算的,都写了出来。 “哦,这个还有些特殊。”芸娘说:“这个叫溥志勇的,他来了之后,没有跟别人一起,反倒是看上了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然后给那个小丫头赎身,带走了。” 芸娘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奇奇怪怪的。 在她看来,也是青楼客人中的一股清流吧。不过小丫头长得非常一般,没什么价值,因此她也没为难,只开了个常规的价格。 第362章 方明宴问:“那丫鬟叫什么?” “小春。”芸娘顿了顿:“本命叫桥满春,是爹娘养不起卖身过来的,长得一般,所以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不接客。说起来……她一直是伺候司嫔的,如果想要打听她的情况,说不定司嫔知道得更多。” 众人心里都动了一下。 这个看似和案子无关的丫鬟,竟然是伺候司嫔的,而司嫔,是岑承基的姐姐。 几个不相干的人,就这么联系在了一起。 方明宴立刻叫人叫司嫔找来。 方明宴开口便问:“之前伺候你的丫鬟,小春,她跟你弟弟,是否有什么关系?” 司嫔一脸的莫名其妙:“大人为何这么问?” 方明宴沉着脸道:“问什么你说什么。” 司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算有,也不算有。”司嫔说:“其实我曾经想要撮合她们来着,但是没成。我弟弟一直喜欢小春的,小春也是个好姑娘,但是后来,她遇上了另一位公子,那位公子条件比我弟弟好,给小春赎了身,小春便跟他走了。” 方明宴一下站了起来。 “此人可是溥志勇?” “是。”司嫔有点紧张:“他可是惹了什么事情。” 但是方明宴没有回答她,而是立刻从之前的那一堆人里,揪了一个认识溥志勇家在何处的,亲自带人过去。 人生在世,最后的挂念,不外乎一个恨的人,和一个爱的人。 岑承基是从百花楼离开的,他不能再回去见姐姐。反正已经杀了人,就不在乎多杀一个,他说不定会去找小春。 如果她幸福,那就罢了。 如果她不幸福,再带走一个也无妨。 方明宴带人去找岑承基,姜云心却若有所失,又回去找了一趟红瑛。 红瑛已经醒了,但是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躺着。 大夫还在房间里守着,见姜云心过去,还安慰她。 “我觉得,这姑娘很幸运,到现在没有恶化,这一刀是没有伤到要害的。”大夫很欣慰。 只要没伤到要害,好好的养,能养好。 姜云心点了点头,让大夫先出去一下,说自己有话对红瑛说。 大夫知道她是刑狱司的人,说不定要讲案子。连忙避了出去。 红瑛沉默地看着姜云心,姜云心也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 姜云心说:“其实,岑承基根本不是要杀你吧,连顺手都不是。” 红瑛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喘息也急促起来。 “别激动。”姜云心两面按住她的被子:“别激动,轻轻地吸一口气,我只是想向你求证一下我的猜测,但是你放心,这个猜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第273章 泥人,意料之外意料之中 红瑛慢慢的冷静下来,眼睛发红的看着姜云心。 “咳……”红瑛努力的吞咽了一下,发出一点声音,她用低沉嘶哑的齐声说:“其实,我不怕死。” 她太虚弱,说话的声音像是耳语,但姜云心听见了。 她觉得红瑛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她,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折磨之后,大概也不想活了。 让一个不想活的人活下来,有很多东西,比如有放弃不下的感情,或者单纯是恐惧死亡。 活着需要勇气,死亡也需要。求生是人的本能,不想活的人不应该被嘲笑,不敢死的人,也不应该被嘲笑。 “我相信。”姜云心说:“但是,岑承基也不会杀你。” 岑承基为了复仇而来,要杀的当然不会是一个同样受过折磨的受害者,但是如果巫元思死了,红瑛好好的没事儿,一定会被怀疑里外勾结。 比如门怎么开的,丫鬟婆子为何正好今日不在。 这些都没办法解释。 但是红瑛也受伤了,还是致命伤,这下她从旁观者变成了受害者,什么都说不知道,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把自己摘出来的代价很大,但值得赌一赌。所以岑承基刺进红瑛胸口的刀,是折了刀刃的,剩下的长度虽然依然会造成重伤,但不致命。 死亡和自由,什么好东西不需要冒险呢? 红瑛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便虚弱的不行。 姜云心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休息吧。”姜云心说:“既然没死,那就好好活着。” 虽然红瑛只是巫元思的外室,但是现在巫元思死了,巫家还有一大家子在。因为她显然是被巫元思牵连的,所以巫家一定会给一些钱当做补偿,然后放她离开。 以前不行,那是怕外室争宠,再生下儿子,动摇当家主母的地位。 现在家主都死了,巫夫人自然也愿意用她不在意的区区一点银子,换取一个良善大度的好名声。 看着姜云心要走,红瑛终于忍不住道:“你……不抓我?” 姜云心笑了笑。 “我要是抓你,就不会一个人来了。” 她对红瑛比了一个手指放在唇边,嘘的动作,就走了。 凶手是一定要抓的,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岑承基杀人也逃不了。可是又何必非要把红瑛扯出来。 她若是活下去,就是命不该绝,老天爷也觉得该让她重获新生。 姜云心开门出去,隐隐约约的,听着背后红瑛说了一句谢谢。 第363章 也可能是错觉,只是幻听。 等姜云心回到刑狱司的时候,方明宴已经带人将岑承基抓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抬回来了。 岑承基已经死了。 虽然抓了凶手,但是刑狱司上下气氛都很沉重。 方明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吩咐去把司嫔找来。司嫔好歹是他的姐姐,人都已经死了,还是要处理后事的。 姜云心走过去,只看见岑承基没有外伤,衣服整齐,不像是经过搏斗的样子。 姜云心问:“他是怎么死的?” “服毒自尽。”薛东扬说:“就躺在桥满春家门口的墙边,满身都是血,我们去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看见我们也没跑,也不慌。” 姜云心叹了口气:“他自己心里明白,死路一条了。” “是。”薛东扬道:“他说,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也没想跑。只想再见小春一面,不过太晚了,身上又脏,也不好叫人出来,所以就在那儿坐着等我们。” 不是等谁,是等死。 在回来的路上,岑承基就断了气。他也没说什么,没有留给姐姐的话,也没有诉说自己的愤怒,平静的就好像已经是个死人。 杀害唐家一家三口的凶手已经被抓,火烧钟埠,砍死巫元思的凶手也已经伏法,这案子,基本算是了结了。 是大家心里都觉得堵得慌。 这事情真叫人郁闷。 姜云心想了想,说:“牢里还有一个呢,我们不是一直觉得徐参有问题吗,如果告诉他,钟埠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一个主子加两个小厮。 杀了三个人,一个小厮直接就把所有的罪都扛了,总觉得很奇怪。 方明宴想了想,让龙桥去一趟。 徐参在天牢里非常的镇定,镇定的不像是一个即将要丢了性命的死刑犯。 当看见龙桥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也不吱声,就这么看着他。 姜云心对徐参这个颇感兴趣,也跟着来了。她从徐参站出来的那一刻,就对这个反差特别大的小子十分感兴趣。 徐参的外表极具欺骗性,站在那里斯斯文文。可是上衣脱去,一身的伤,力气还大,冷静而冷酷。 就像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徐参就这么平静的看着龙桥。 龙桥开门见山的说:“你家少爷被人害了。” 徐参的反应很奇怪,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徐参略犹豫了一下,说:“我是说岑承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龙桥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是岑承基干的?” 徐参说:“我猜的。” 显然这是胡扯。 姜云心在一旁说:“你别管岑承基,先管管自己。徐参,我问你,唐家一家三口,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徐参突然跪了下来。 “大人,我是冤枉的。”徐参说:“唐家三人,不是我杀的。” 这真是翻脸如翻书。 “不是你杀的?”龙桥也觉得有趣:“可是之前,分明是你亲口承认,种种细节,说的清清楚楚。” “确实不是我杀的。”徐参说:“那都是钟埠逼我的。” 徐参被带回了方明宴面前。 他给方明宴磕了个头:“大人,之前小的因为被钟埠威胁,所以不得不替他顶罪,将唐家三人被杀之事,揽在了自己身上。如今得知他命不久矣,小人不再害怕,要说出真相。杀害唐家三人的凶手,正是钟埠。” 其实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大家从心里觉得,徐参不像是凶手。 他的理由也可信,被主子威胁顶罪,这种事情方明宴是常见的。但是徐参的反应实在是太冷淡了。 仿佛一切都不意外,都在预料之中一般。 第274章 泥人,尘埃落定 但是之前的口供言之凿凿,这会儿再推脱也没有那么容易。 方明宴说:“徐参,你之前说的,人是你杀的,可是一步一步,详细周到。如今你突然改口,说你是被人胁迫,空口白话,可有真凭实据?” 谁料到徐参立刻点头。 “回大人,小人有证据。” “说。” 徐参说:“唐家三人被杀那天晚上,我不在现场。” 这话就很叫人意外了。 “那你在何处?” 徐参说:“我在城中,在百杏林医馆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第二天凌晨才离开。” 徐参说得非常顺滑,一点儿都不带考虑的,仿佛这一句话已经准备了很久,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参一个头磕了下去;“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百杏林医馆询问。那天晚上我在医馆中过夜,还帮着接了两个着急的病患,还帮着熬了汤药,他们一定记得。” 姜云心心里琢磨开了。 好家伙,这会儿她要是不明白徐参想要干什么,那就是傻。 为了验证徐参说话真假,方明宴还是派人去了百杏林医馆,将医馆的掌柜和伙计都叫来了。 一问,两人回忆了一下,果然有这事情。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但是医馆晚上问诊开方子都是有记录的。账面进出也有记录。 第364章 徐参也不是第一次去百杏林医馆,之前去过好几回,和他们谈不上多熟悉,但却是肯定认识的。 伙计和掌柜是分开问的,说得丝毫不差。 那晚上徐参去了医馆,先是说不舒服,找掌柜的要了点热水喝了,开了一副药丸吃,然后在一旁休息。然后好了一些,说没带钱不好意思就开始帮着干活儿。 恰好那天晚上连着来了两个病人,医馆值夜的人也少,一时有些忙不过来,徐参就跑前跑后地帮忙。 只要一翻记录就知道准确的时间。徐参买药丸,那也是有记录的,一天都差不了。 如果徐参所言不虚,那么他确实不是凶手。 唐家的位置离医馆还挺远,走路要大半个时辰,骑马做马车快一点,也要小半个时辰。 但是医馆里的人都可以作证,那天晚上徐参一直在,没有消失那么久过。 医馆的人离开后,方明宴看着徐参,沉着脸道:“徐参,你那日去医馆,是有意为之吧?”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但是徐参死活不同意:“大人误会了,我那日哪里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知道了,死活也要跟着老爷的。那日我确实是不舒服,跟老爷告了假,说要休息一日的,老爷也是允了的。” 可是之前,因为没有人说起这事情,所以无人知道他不在场。 徐参有不在场的证据,就算是有为钟埠顶罪的嫌疑,也是小罪。之前的岑承基的口供里,也表示看见了徐参,徐参没有反驳。可是现在岑承基也死了,死无对证,那天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好说。 方明宴命人将他带下去重新收押,叫人去找孔振。 孔振就是跟着钟埠的另一个手下,长得不太好看的那个。 那天晚上,他也在现场。 去的人无功而返,没找到孔振,据方家的人说,钟埠出事后就没看见他,也不知是不是害怕被钟家追责所以跑了。或者他也参与了杀人,知道钟埠一旦死了,就控制不住徐参了,徐参一定会把他供出来。 毕竟一个人对三个人还是有点难,大家从开始就不相信是徐参一个人干的,一定有人帮手。 孔振是在第三天,在乔装打扮,想要偷偷溜出城的时候,被抓到的。 这两天他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好像一直惶惶不安。 被抓到之后,孔振就什么都说了,这几日他既害怕钟家杀他灭口,又担心 唐家一家三口,果然是他和钟埠一起杀的,甚至他还是主力。而那天晚上,确实只有他和钟埠两个人,徐参根本不在。 被抓来那日,他很害怕,害怕钟埠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可是后来看见徐参出来顶罪,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如果不是钟埠被人烧伤,这事情就过去了。 孔振供认不讳,就在他供认的时候,钟埠在受了三天的罪,翻滚挣扎哀求了三天想要死之后,终于断了气。 这三天,除了高价请来求别走的大夫之外,钟家的人都没敢在屋子里多停留,那声声不停的哀嚎痛楚,是家里人无法承受的。 钟埠死了,钟家人没问罪大夫,反而给了一大笔钱。 大夫这钱,拿得不容易。 孔振认罪,一一描述和当时的情境匹配,被投入狱,秋后问斩。 徐参虽然有顶罪做假口供的行为,但是鉴于他被钟埠威胁,并非自己愿意如此。方明宴只是小惩大戒,打了二十板子,就放了人。 二十板子不要命,徐参当天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仰头望了望天,久违的自由空气。 徐参正要往前走,突然边上走过来一个人。 姜云心手里拿了个荷包:“诺,给你的。” 徐参愣了一下,转头看她:“刑狱司里的仵作?” “对,我姓姜。”姜云心说:“你身上没钱吧?” 徐参是个孤儿,身无长物,当初给钟埠顶罪,没要钱,唯一的要求是拿回自己的卖身契。 钟埠但是心里感激,二话不说就应了。 所以现在徐参是个自由身的穷光蛋,钟埠死了,他这样的身份,肯定是回不去了。没了卖身契,也没有理由回去。 “姜仵作。”徐参说:“我不能拿你的钱。” “不是我给的。”姜云心说:“是红瑛给的。” 徐参表情微微一变。 姜云心低声说:“我知道,你和红英,唐学名,还有岑承基,你们都认识,对不对。” 徐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别紧张。”姜云心将钱塞进他手里:“红瑛给你报个平安,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养几个月就能好。岑承基那一刀没刺进要害,不致命。” 徐参慢慢冷静下来,手里握紧了钱袋,缓缓道:“你想干什么?” 第275章 泥人,别人的故事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好奇。”姜云心道:“要不然我请你吃顿饭,你给我讲个故事,故事讲完,咱们各走各的。” 徐参眯着眼睛看姜云心,显然在想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但是姜云心说:“要是你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徐参眼睛立刻瞪大了。 他对钱不是那么执着,但是以后的每一天,都少不了要钱。没钱寸步难行。 第365章 如果有这五十两,足够他好好筹划经营,过下半辈子了。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姜云心笑道:“放心吧,我这人从不多事,要不然的话,现在红瑛就不会躺在床上,而是在你隔壁的牢房里。” 徐参未必相信姜云心,但是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就算刑狱司也不能因为一个故事就抓人杀人。 姜云心一点都不小气,先带徐参去医馆处理伤口,然后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点了一桌。还特别注意,大夫说受伤要忌口不能吃的,都避开了。 然后让伙计给拿了好几个软乎乎的垫子,让徐参垫着坐。 徐参也不客气。 伙计上了菜之后,退了下去,徐参也不客气,先吃了几口,舒了口气,感叹道:“我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吃过一顿饭了。” “吃,吃完再说。”姜云心说:“我知道牢里的饭味道不行。” 刑狱司不虐待犯人,不会让你饿死,但是好吃好喝也不可能。姜云心看过牢里烦人的伙食,糙米饭粗粮窝头配点青菜萝卜,偶尔见点油性,就这即便是在京城的所有牢房里,都是排的上号的好待遇了。 徐参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吃饱了,放下筷子。 “这可真是个故事啊。”徐参再三强调:“是我听朋友说过的一个故事。” 姜云心点头:“知道知道,有一个朋友,说吧。” 徐参大约最近也有些感慨,终于,这事情在这一顿饭后,浮出水面。 徐参,岑承基,唐学名,三个人都认识。 徐参是从小父母双亡,被亲戚卖进钟家的。随着年岁增长,被钟埠看中,备受折磨。 就在他想跑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朋友,唐少明和岑承基。 钟埠男女通吃,不但喜欢姑娘,也喜欢青葱少年,他对唐学名起了不一样的兴趣,百般纠缠。唐学名不从,回来他就拿徐参出气,还顺便的,也看上了岑承基。 于是三人商议,要想办法永绝后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天晚上,本来的计划是徐参去医馆里待一夜,想要从里面偷拿一味药材,那药材,是用在后续的计划中的。药材单个无毒,但是和其他几种放在一起便有奇毒。 但是万万没想到,徐参去了医馆之后,钟埠觉得无趣,去了唐家。 不知什么原因闹了起来,岑承基去的时候,唐家三人已经被害。他知道那个时候若是自己出面,定会被杀人灭口。 而唐家要出远门走亲戚的消息,也是唐学名有意无意散出去的,也说服了爹娘,是为了他们在动手之后,可以出去避一段时间洗脱嫌疑。 不料反倒是害了自己。 之后,岑承基便设计了烂泥滩的铜钱一事,引刑狱司介入查此案。 姜云心听着觉得这几个人挺能设计的,不由的问。 “那几封信呢?” 徐参笑了笑。 本来,他们设计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局。 第一个目标是钟埠,用窈窕的花名将钟埠引去百花楼,放火烧死。那地方深夜无人,有人被烧死,有人看见巫元思在半夜,偷偷摸摸,神神秘秘溜进了巷子,那个人,自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徐参利用了巫元思,让他做送刀的人。又利用了纪若萱,让她做目击证人,指证巫元思。 只可惜刑狱司的动作太快,将这事情扼杀在了摇篮中。还没来得展开,就被破坏了。 随后钟埠就作为嫌疑人,被抓。 姜云心对此很是不解:“钟埠被抓,你为何还要给他顶罪呢?” 三条人命,钟埠显然是要被处死的,这还不够吗?非要烧死才行?这是什么执念。 徐参淡淡说:“不是我,这是我朋友给我说的一个故事。” “哦,行吧。” 人设还挺稳,姜云心说:“那你接着说。” 徐参想得很周到,即便钟埠铁证如山,坐牢也未必会死,准确地说,十有八九不会死。因为有钱能买鬼推磨,在没有人亲眼目睹他杀人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花重金找替身顶罪。 绝对能找到。 愿意用自己一条命换一笔巨款,让家人过好日子的人,太多了。 徐参要绝了他这条路。 徐参说多了,也懒得用假名字来代替了。 “钟埠不能留在刑狱司,一旦留下,我们就没办法对他动手,必须要让他放松警惕。”徐参说:“本来我们先全身而退,但事到如今,只好硬碰硬了。” 徐参的语气和他身上的伤痕一样的冷。 “如果不是只有我可以顶罪,放火的那个人,就是我。” 必须死一个,一命换一命。当受害者被逼上绝路,结局就是我可以死,但你也不能活。 于是岑承基杀了钟埠和曾经欺负过徐参的巫元思,之后,便自杀了。 徐参在知道此事后,知道事情已经结束,翻了口供。 但是徐参很冷静,因为一切都是原来的计划。 上策,中策,下策。 上策不动声色,中策侥幸脱困,下策以命换命。 徐参喝了一口茶:“姜仵作,其实我也不怕死,我在钟家的这些年,经历过的比死还痛苦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我得活着,我要给司嫔赎身,带她离开这里,以后初一十五,总得有人给死去的人烧纸。” 第366章 徐参吃饱说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酒楼。 他离开后,方明宴从隔壁的包厢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姜云心说:“都听见了。” “听见了。” 姜云心问:“你要抓他吗?” “抓谁?”方明宴上前,给姜云心口中塞一个刚剥出来的核桃仁:“听了一个故事罢了。” 第275章 泥人,海阔天空 听方明宴这么说,姜云心就明白了,他也不打算追究此事。 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再抓着一个可怜人也没有意义。而且,没有任何证据。 刚才徐参只是说了一个朋友的故事,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是不能当作证据的。 而且,目前死亡的受害者,唐家三人是钟埠杀的,其他的人是岑承基杀的,徐参的参与只是一个猜测,人证物证一个都无,真要定他的罪,也是非常麻烦的。 何必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朝廷设立刑狱司,是查大案要案,抓穷凶极恶之人的。徐参怎么都算不上,就不浪费朝廷的力量了。 回到刑狱司,剩下的几个人一一再审。 虽然都罪不至死,但此举也违背公序良德,方明宴一个个敲打了一番,各有惩罚,收监罚款各不相同。 此案,便结了。 众人都很感慨,这案子虽然不算什么血流成河死人无数的大案子,但也是一波三折,曲折离奇,十分蹊跷了。 得知他们忙完了,纪若萱就过来了,来找姜云心。 姜云心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和纪若萱的关系好,纪若萱是她在京城最好的朋友。 纪若萱来找她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以前纪若萱也经常来找她,不过有时候会让丫鬟先来问问。 若是没有案子在忙,就过来。若是有案子在忙,那还是公事重要。纪若萱特别知轻重,会体谅人。 不过这一次,当方明宴看见纪若萱的时候,表情很奇怪。 不像是以前那样的开心和欢迎,也不是讨厌和烦躁,而是很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荆风华都觉得奇怪,也跟着打量了纪若萱一下:“若萱怎么了?为什么大人你这么看她?” 方明宴只能说:“呵呵。” 怎么了,没什么。这个秘密他当然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保密一辈子。 但是保密归保密,也不能影响纪若萱在方明宴心里的印象已经完全改变了。从一个青梅竹马,端庄斯文的大小姐变成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可千万不要把姜云心带歪了啊。 方明宴略有点担心。 可惜他的担心多余了,姜云心哪里需要纪若萱带才歪?纪若萱这次就是来请教问题的,姜云心一副良师益友的模样,两个人关上门,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说了许久。 方明宴去了好几回,不过没好敲门进去。 荆风华在看方明宴跑了第五回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方大人。”荆风华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云心是在和闺中姐妹来往,又不是陌生男人,你至于一个时辰跑五趟吗?” 荆风华觉得自己要教育一下方明宴,就算是情侣也好,夫妻也好,彼此还是需要自由和空间的,在一起生活,又在一起共事,方明宴要是这样一刻不拉地盯着,恐怕以后姜云心会烦啊。 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好。 方明宴皱眉看了一眼荆风华,走开了。 他有苦难言啊,这事儿就没法说。 纪若萱和姜云心在房间里一直待到傍晚,甚至一起在房间里吃了晚饭,直到夜幕降临……丫鬟回了一趟家,去给纪老爷打了招呼。 小姐今天晚上就住在刑狱司里了,和姜小姐一起住,不回府啦。 纪老爷很放心。 刑狱司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姜云心是他最欣赏的晚辈之一,更别提刑狱司的老大方明宴是他最欣赏的另一个晚辈,有这三重叠加,别说一个晚上,就算是打铺盖搬过来住上一年半载,也没有什么不放心。 荆风华对此羡慕的表示。 “云心和若萱的感情真是叫人羡慕,可惜我是个男的,我要也是个姑娘就好了。”荆风华说:“真是情比金坚,姐妹情深,高山流水,知音难求阿。” 方明宴翻出一个惊天白眼,转身走了。 他不想说话,如果说话的话,他也有很多四个字的词要说。 比如狼狈为奸,一丘之貉,难兄难弟……之类…… 反正没有一句好话。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便来了好消息。是姜云天派人传回来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火雨族果然是有问题的,正在处理,不日即将回京。 这个年代通讯过后,有多少人在出远门之后,就此杳无音讯,不知生死,一辈子都不能再见。 姜云天出门,姜云心一直是担心的,但是朝廷的差事又不能不做,所以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终于,这算是有了消息。 只是姜云天回来之后,知道他和自己不是亲兄妹,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姜云心看着自己的脸,虽然她和姜云天不是亲兄妹,但长的有几分像。所以之前从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 姜云天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不过离开一段时间,京城里物是人非。 第367章 爹娘变了,妹妹也变了。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姜云心照了一会儿镜子,然后突然问:“若萱,我问你一件事情。” 纪若萱正在对镜帖花黄:“你说?” 姜云心说:“我哥哥,是不是也到成家的年纪了?” “你哥哥啊,是呀?”纪若萱说:“你哥哥和你一般大吧,京城里这个年纪的人,几乎都成婚了。你们兄妹是例外。” 主要是家里没人管,不在意,所以一来二去,年纪就大了。 姜云心认真说:“我明年要成亲了,长幼有序,是不是应该让我哥哥先成亲,我再成?” 纪若萱被问住了,半晌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你的亲事是皇帝赐婚,应该没这个讲究吧?” 第277章 秋游 很多事情,没有法律明文规定,只是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大家都这么做,如果我不这么做,不是说有人会找你的麻烦,只是不太好。 但是纪若萱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哪里不对?” 纪若萱提出灵魂的质问:“你现在也不姓姜啊,你们俩现在还算兄妹么?” 姜云心也被问住了,还真是。 虽然她的生活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已经认祖归宗,自立门户。她现在已经改了姓,立了府。不再是姜家的人了。 她现在是许云心,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罢了。 姜云心想了半天,下定决心:“如果他不认为这个妹妹来,那就随他吧,如果他认,我们可以结拜兄妹,然后,我还是可以给他介绍姑娘的。” 姜云心也不知怎么了,媒婆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姜云天看起来好像有一大家子,但是那一大家子,真正用心为他打算的人,又能有几个,说不定加起来,都比不上自己。 姜云心这么一想,突然一拍桌子。 “我知道了。”姜云心说:“我们去月老庙求姻缘吧。” “嗯?”纪若萱不解:“我们?” “对,其实重点是,你们。”姜云心说:“你看看你们,你一个,荆风华一个,我哥一个,还有龙桥薛东扬,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都是孤家寡人,好意思吗?” 这个年代可没有黄金单身汉的说法,也没有单身贵族,更没有丁克,无论男女,到了年纪若是不成家,那都是要被说闲话的。甚至于,到了一定年龄不成亲,还要罚款。 姜云心本来以为自己估计是跑不了要交 但是纪若萱皱了眉。 “不是很感兴趣。”纪若萱说:“求姻缘能求来如意郎君吗?太不靠谱了,我不太相信。” “不行,你必须相信。”姜云心说:“听说月老庙附近有一座红叶山,现在满山枫树都红了,特别好看。” “……”纪若萱懂了,但是又不太懂:“那你跟方大哥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喊着?” 跟着未婚夫妻去爬山,我们难道有那么不识趣吗? 姜云心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想和方明宴两个人去游山玩水,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们俩快成亲了呢?前些日子来帮忙筹办的长辈都说,这段时间,她和方明宴要少见面。 人家未婚夫妻成亲前,都是不见面的。 因为他们这是特殊情况,无论公事私事都要联系,所以不见面不行。 但是见面归见面,可千万不能两人私下见面,不合规矩。 姜云心虽然不信这个,但是入乡随俗。如今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还是要遵守一下规矩。本来和和美美的一桩婚事,万一因为一些细节方面的意外,叫人说闲话,或者怎么样,就不太好了。 何况还有哥哥,万一姜云天回来知道了,不也得郁闷。 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干脆大家一起去。 你走我走一起走,这样旁人看来,也只以为是刑狱司集体出门办事,谁也不会多想。 纪若萱洞察了姜云心的内心,然后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不过看在之前给了自己一些指点的份上,还是答应了。 不过有一个要求,纪若萱说:“我只出一个人,甩手去啊,可不掏钱。吃用行,都得你花钱。” 那有什么问题,姜云心手一挥:“爷有钱。” 秋游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这几日也没什么大案子,都出去溜达溜达也挺好。 姜云心,方明宴,纪若萱,荆风华,带着龙桥和薛东扬,再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就这么出发了。 虽然大家都会骑马,但是有女眷在,又不着急赶路,于是套了两辆马车。 随便她们几个怎么分配。 按理是姜云心一辆马车,纪若萱一辆马车,各带一个丫鬟。但是走着走着,就不对劲了。 纪若萱在自己的马车里,看看左边的小丫头,再看看右边的小丫头。 “为什么你们俩都在我的马车里呢?”纪若萱问刚上来的文馨:“你不是应该在云心的马车里吗?” 文馨幽幽道:“我被方大人赶出来了。” 方明宴说自己,这几天太辛苦,腰酸腿痛不想骑马,所以去马车里坐一会儿。 呵呵呵哒,这个理由真好。 于是姜云心身边的小丫鬟就被赶走了。 第368章 “怎么还没到成亲的日子呢。”马车里传来遗憾的叹息:“成亲以后,我们就可以两个人出去游山玩水,不必带一堆人了。” 姜云心舒服地靠在方明宴怀里。 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年代,竟然找到了娇夫美眷,还有一份从天而降的巨大家业,真是人生赢家。 姜云心不由得哼起了谁也没听过的歌。 路有点远,到了红叶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荆家在红叶山下有庄园,大家毫不客气地就直接过去了。 这庄园是荆家无数庄园中的一个,少爷八百年也难得来一回,乍一见吓了一跳,再看一眼喜出望外。 “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庄户头子一看,好家伙,还不止少爷一个人,这男男女女少爷小姐,看起来都是有身份的。 赶忙招呼人过来,将马车赶进去,收拾房间,准备晚膳。 荆风华他们是从京城来的,每日吃多了山珍海味,如今到了农家庄园里,当然要吃点接地气的,这才新鲜有意思。 毕竟比精致是比不过的,没有意义,必须出奇制胜。 庄户头子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了,少爷的要求,主要是收拾得干干净净,至于吃食,反倒是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不过也千万不能给少爷丢脸。 一边请众人进去,一边说:“少爷和公子小姐们来得正是时候,园子里如今正热闹呢。” “哦,现在有什么?” “各色的秋菜都有,还有刚两个月的小猪仔,烤出来香喷喷。我这就叫人去山里的溪水中抓几条鱼,那山泉水养出来的鱼格外香甜。” 众人赶了一天路,就算是坐马车的也累了。 荆风华让他去准备,带众人去各自的房间。洗漱换衣服,休息一下,等休息的差不多了,晚膳也就陆续好了。 第278章 水果盛宴 吃着饭,众人便聊起明天干什么。 庄户头子会做人,从庄子里寻了一只刚出生没两天的小鹿过来,用垫了棉布的篮子装着,拎给姜云心和纪若萱玩。 这礼送的确实是投其所好,几个姑娘都很惊喜。 “我是个粗人,也不知小姐们爱什么。真巧前几日庄子里养的鹿生了只小鹿,懵懂可爱得紧,我想着给小姐们当个玩物,一定会喜欢。” 姜云心和纪若萱都喜欢,两人都没见过这么小的小鹿,一双大眼睛水润闪亮,懵懂得很。 姜云心虽然见过许多动物,成年的鹿也见过,但还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小鹿接触过,摸了摸它的背,觉得十分有趣。 “喜欢吗?”方明宴说:“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上两只,养在自己的院子里。” 荆风华看了一眼方明宴,默默地转过头去。 大人越来越不要脸了,在我家拿东西就好像是自己家一样。虽然说云心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想要什么都可以随便拿,但是为什么是你开口呢,难道不应该是我这个主人开口吗? 但是方明宴完全不在乎荆风华的眼神,只当没看见。 一边撸小鹿,一边说起明天的行程。 庄户头子说:“现在正是各种果子成熟的季节,少爷在庄子里住几日?我提前半日叫人去多摘点果子,您给带回去,给老爷夫人,各处的夫人小姐少爷分一份,吃个新鲜。” 这么一说,姜云心来了兴趣。 “你们这庄子附近,有很多果子吗?” 这个年代,对姜云心现在来说,鸡鸭鱼肉都不缺,但是新鲜的水果,真的少。 运输不行,加上种植技术不行,这个年代的水果种类非常有限,只有当地当季的水果才能吃到。那些天南海北的,除非你过去吃,不然的话,千里迢迢运来都坏了。 要不然也不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诗句了,皇家想要吃一口荔枝尚且如此费劲,何况是他们。 就算是有钱,在京城里,能吃到的水果也非常有限。姜云心隐约记得以前吃的那些果子都是荆风华给她的,但是真不知道荆家在郊外有那么多果树。 庄户头子说:“后面几个山头都是我们包下来的,种了各种各样的果子。这会儿正是季节,山楂,梨子,苹果,桔子,柿子,样样都熟了。” 姜云心听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虽然这些都是上辈子她不是特别喜欢吃的水果,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她也不指望这个年代能吃到芒果凤梨车厘子荔枝。 荆风华作为东道主,特别大方一挥手。 “明天我们去摘果子。”荆风华说:“现场吃,再带点筐子袋子,能装多少装多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姜云心给荆风华竖了个大拇指:“荆公子大气。” 多大点事儿,荆风华不在意摆摆手。 方明宴已经在跟庄户人家打听了,也很想在附近包个山头。请几个有经验的农户,一年四季成熟的果子各种一点。 也不用多,每样种上十几二十棵,只要够家里吃就行。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挺好。 只有姜云心,半夜突然窗户上咚咚咚得有人敲了两下,她偷偷摸摸地去开了窗,然后偷偷摸摸爬出去。 落在一个人怀里。 第二天一早,众人都精神奕奕,只有姜云心打了个哈欠,困,没睡好。 “怎么没睡好?”纪若萱好奇道:“云心,你认床吗?” 第369章 “啊,是,有点认床。”姜云心说:“所以开始没睡着,半夜才睡着。” “真奇怪。”纪若萱说:“你在家的时候,也没认床啊。” “不知道。”姜云心打着哈气走了。 她昨天跟方明宴好好合计了一下这些水果能怎么利用。 只是吃和摘了带走就太可惜了,新鲜的果子保存的时间太多,无论摘多少,用不了一阵子也就坏了。 必须要利用起来。 姜云心打算把山楂,苹果,梨子,桔子都整活一下,一部分做成水果罐头,一部分切片晒成果干。 等到果子下市新鲜的没有了之后,可以吃水果罐头,可以吃果干,用果干泡水果茶。虽然不如吃新鲜水果,但是聊胜于无。 还可以制作一些果酱,抹馒头冲水都可以,然后储藏在冰窖里一个夏天都不会坏。各种各样的吃法,有些是京城里有的,有些是没有的,听的纪若萱很激动。 庄户里一共有十来人,本来荆风华打算让他们该干嘛还去干嘛,他们自己去摘果子,摘着玩着就行,听完姜云心的打算,让所有人都跟着干活儿。 荆风华吩咐,成熟的果子都摘下来,挑一些好的出来吃,其他的也不往会运来,按照姜云心的安排,制作各种果干果酱罐头。 荆风华果然有钱,整整两个山头都是果树,今年是个丰收年,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 看着庄户汉子干活儿,荆风华跟姜云心说:“这会儿果子多,卖不上价。等到了冬天,这东西就是稀罕物了,只有有冰窖的人家,能留住一些。到时候,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和送礼的,我打算卖一批试试。” 姜云心佩服地看了荆风华一眼,所以说荆家有钱呢,啥时候都想着做生意。 姜云心脑子一转:“哎,这事情不对啊。” “怎么不对。” 姜云心说:“虽然是你的东西,可是我的技术,你赚了钱,是不是该给我分一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荆风华好奇道:“要是我不给你分呢?” 姜云心心安理得地说:“那我就去造谣,说你家果子吃了拉肚子。” “……”荆风华被姜云心打败了:“分分分,先紧你吃,多的再卖,卖的钱一分一半。” 方明宴此时正在一旁帮忙一起摘果子。 有些果子树很高,梯子都不好够,庄户汉子们摘起来很吃力,他们就上去帮忙,人尽其用。 方明宴靠在一枝高高的树干上,一边摘苹果,一边听姜云心欺负荆风华,心里不由的喜滋滋。 我家云心,可真会过日子。 第279章 白骨,酒杯 众人一点儿没偷懒,忙活了一个上午。 会武功的还好,不会武功的,姜云心纪若萱和两个小丫头,都累得不行。 姜云心现在运动锻炼得少,身体虽然也好,但没有以前健壮,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累死我了。”姜云心叉着腰喘气:“摘果子也是个力气活儿啊。” 方明宴给她捏捏胳膊:“胳膊酸吧,给你捏捏。回去用热水敷一敷。” 简直没眼看。 纪若萱胳膊也酸,可惜只能自己给自己捏。不过她一边捏,一边还有其他想法:“老张,昨晚的鱼,是在哪里抓的?就是这林子里的小溪吗?” “是。”庄户管事说:“就在前面,有一条小溪,水深一些的地方,有不少鱼,很好抓。” 纪若萱一听来了兴趣:“我们中午不回去了,去溪边抓鱼,烤鱼吃,好不好?” 纪若萱特别喜欢吃鱼,昨晚上吃了庄子里的鱼觉得十分美味,今天便想着,如果能现捞现吃,肯定更好。 今天天气非常好,虽然是秋天,可是阳光灿烂,林子里太阳照得暖洋洋的,一点儿也不冷。 众人今天上午来摘果子,那是图一个新鲜。现在新鲜已经过去了,谁也不想再动了,剩下来那么多的果子,当然还是请人摘。 还是庄户头子会来事儿,他立刻就问荆风华:“少爷,要不,我回去取钓鱼捞鱼,烤鱼的家伙儿,就搭在溪边,公子小姐们,可以一边玩水,一边抓鱼。” 出来就是玩儿的,荆风华挥了挥手:“去吧。” 大家于是高高兴兴的,先随便吃了两口填了肚子,转战小溪边。 可惜这不是个适合下水的季节,还是太凉了一些,要不然的话,就可以在水潭周围圈一下,下去游两圈。 姜云心难得斯文一下,拿了鱼钩,装了点饵料,坐在水潭边钓鱼,一边钓鱼,一边修身养性。 饵料是一条蚯蚓。 根据资深钓鱼高手,就是庄户头子说,蚯蚓效果最佳,这一片的鱼儿最喜欢的就是蚯蚓。 于是两个伙计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 溪水边潮湿,蚯蚓一挖一条,活蹦乱跳的。纪若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姜云心还以为她会害怕呢,没想到胆子很大,不但不怕,而且对挖蚯蚓。 纪若萱拿这个小铲子,在溪水边潮湿的泥里,草丛里,挖呀挖呀挖,挖得一身是劲儿。 大家也不好拦着她,但是怕草丛里会有什么虫子之类,于是荆风华只好在边上陪着。他可是主人家,万一吓着了咬着了,他是要负责的。 姜云心八风不动稳坐钓鱼台,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钩,突然听见一声喊。 第370章 “哎呀。” 姜云心一抖,在水面点出好几个圈圈。 “怎么了?” 大家一起回头,那声音是纪若萱发出来的,都怕她碰到了什么虫啊,蛇什么的。 “我挖出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纪若萱说着,用小铲子从泥土里刨出一个小玩意儿,拿在手里看了看。 那东西上全是泥土,脏兮兮的。 纪若萱将它拿到水边清洗。 只是一些泥土,很快就洗干净了,她放在手里仔细地端详。 “还怪好看的,这是什么东西雕刻的,象牙吗,还是白玉?” 纪若萱有点分辨不出,过去给姜云心看她的战利品。 “是一个杯子,虽然雕刻得不够精细,但是这材质挺特别的。” 姜云心接过杯子看了看。 杯子不大,只在掌心一点点,洗干净以后是白色的,打磨雕刻都是一般,但是这个材质……姜云心仔细地看了之后,说:“这个东西……” “嗯,怎么样?”纪若萱忙问:“你知道吗?” “知道。”姜云心慢吞吞地说:“不太适合把玩,要不,你还是给埋回去吧。” 这么一说,不但纪若萱很有兴趣了,就连其他人也都来了兴趣。 这些人日子过得太顺利,难免就有一种小孩子的性格,就是,越是不能干的我越要干,越是危险的我越喜欢。 于是姜云心的话一说完,除了纪若萱,其他人也一起过来了。 “什么东西?” 方明宴接过杯子,他和纪若萱不一样,毕竟是见识多一些的,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些疑惑:“这是……” 姜云心点了点头。 “这是骨杯。”姜云心说:“骨头雕刻出来的。” 纪若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什么骨头?” “不知道。”姜云心很实在:“如果有整具骨骼,不难判断是否为人骨。如果只有部分甚至单块骨骼,我也能分辨。但现在只有这么一点,还被打磨过了,我也分不出是人骨,还是某种动物的骨头。” 动物的骨头也就罢了,一听着有可能是人骨,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了。 “不太可能吧。”纪若萱说:“这里又不是古战场,怎么可能有人的骸骨呢。还被打磨成了杯子,这该有多变态?” 这个大家就不好说了,对骨头最熟悉的姜云心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骨头,旁人就更不好说了。 但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就是庄户头子老张的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荆风华说:“你知道什么?” 老张挠了挠脖子:“这条溪边,还真有关于白骨的传说。” 众人都来了兴趣:“什么传说。” “白骨精的传说。”老张想了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说这个林子里有白骨。” 这说着说着,就神乎其神了,不过哪个村子,林子,大山,小河里,没有一个鬼故事呢,他们人多不怕,倒是也听得有意思。 纪若萱不由地道:“那白骨精,是不是特别美。” 庄户头子一笑:“那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但是我想白骨精,应该跟人长得不太一样吧,说不定只有一副骷髅架子……” 大家都跟着一起笑。 只有姜云心,姜云心心里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一般来说,传说这种东西,都是在现实基础上的夸张和扭曲。 这山里有白骨,又有白骨精的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第250章 白骨,白骨庙 方明宴见姜云心一直在看那杯子,还以为她喜欢,便道:“你喜欢这个?” 虽然不管是人骨还是动物骸骨,都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但姜云心是个仵作,仵作眼里没有什么吉利不吉利,好看就行。 “不是,我不是喜欢。”姜云心说:“我就好奇,为什么山里会有这个传说,这个骨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众人顺着溪流往上看。 薛东扬说:“这骨杯,有没有可能是从上面被溪水冲下来的?” 很有这个可能,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在河边呢。这山挺大挺深的,深山里有点什么,根本就发现不了。 薛东扬这么一说,大家都来了兴趣。 纪若萱第一个提议:“要不我们顺着溪水,往上找找,说不定还能碰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众人十分无语。 方明宴也发现了,对这骨杯,姜云心兴趣一般,倒是纪若萱十分喜欢,这个重口味的姑娘。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游哪个山都行,玩哪个水都行。 于是众人干脆也不钓鱼也不吃鱼了,让人收拾东西先回去,他们几个顺着小溪的方向,往上走去。 山中的溪流,源头是什么? 姜云心还真没有去追寻过山泉的源头,被纪若萱拽着,也十分有兴趣。 山上没有住家,这山泉水清澈透亮,除了动物会在里面饮水洗澡之外,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污染。不过还是不敢喝,害怕有寄生虫什么的。 其实方明宴他们以前没有那么讲究,出门在外,这样清澈透亮的水,肯定是会直接喝的。 但是姜云心说不行,除非快要渴死了,迫不得已才能喝。正常情况下,无论看起来水质多好的水,也必须烧开放凉才能喝。 第371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热热闹闹,仿佛寻宝一般,跟着蜿蜒的溪流一路往上。 山路不好走,没人走过的山路更不好走。 山里是没有正经的路的,开始的时候还有进出的人踩出来的一条小道,说是小道,其实就是中间一道平整一些地,只够一个人走过的泥土路。 再往后,就连这种路也没有了,进了真正的山里。 薛东扬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不时地劈一下树枝树干。再踩一下,碍事儿的枯枝踩下。 两个姑娘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 就这,路也不好走。 男人不好说什么,要是抱怨了的话好像自己有点弱,姜云心毫不客气地埋怨纪若萱。 “你说你,好好的庄园不待,吃吃喝喝摸摸小鹿不好吗,非要来山里找什么小溪的源头。”姜云心叹口气:“我这一身衣服都毁了,鞋子也毁了。” 要不是前面几个人开路,脸都要毁了。 纪若萱这会儿可能也有点后悔了,但是什么都没找到,也不好意思喊停,要是现在喊停的话,那之前的路不就白走了吗? 于是她只好咬牙坚持着,大家也都坚持着,好在都是会武功的,方明宴悄悄问姜云心:“累了么,要不要我背你?” 虽然是悄悄,可是大家一个挨一个走路,离得都不远,都听见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众人都觉得很撑。特别是纪若萱,十分郁闷。万一姜云心真的点头,那岂不是只有她一个需要走路了? 那可就真是扎心的嘞。 幸亏姜云心没有点头。 众人正一边闲话一边走着,最前面的薛东扬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出发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天都有些黑了,也进入了山林深处,幸亏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过了,可能要在山里过夜。 今晚上的温度不会太低,他们带了干粮,溪里有水,只要燃上篝火,过一夜问题不大。 薛东扬一停,大家纷纷往前看去。 方明宴问:“怎么了?” 薛东扬的声音有些奇怪:“前面……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众人都来了兴致,一起往前挤。果然,在昏暗的夜色中,好像有一个屋子隐藏在树林中,若隐若现的。 “好像有个庙。”薛东扬说。 大山里有个庙,这就挺奇怪的。这要是一个人两个人路过,说不定吓得拔腿就跑,但是他们这么多人,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一点儿都不怕的,当下修整了一下方位,锁定目标走了过去。 很快就走到了面前,那果真是一个庙。 非常小的一个庙,总共就一间房子那种,里面一个脏得分不清颜色的蒲团,蒲团后面,供着一尊神像。 但是这个神像,众人看来看去,还真不知是什么。 但是在神像面前有一张长条供桌,桌子上放着几样器具,那几样东西,和纪若萱挖到的杯子一样,都是白骨雕刻而成。 有三只杯子,一副筷子,一只碗。 其他的都还好,但是当姜云心拿起那只碗的时候,彻底变了脸色。 “这不是动物骸骨。”姜云心拿着那个所谓的碗仔细端详:“这就是人的骸骨。” 方明宴立刻道:“你确定。” 姜云心点头:“这就是人的头骨打磨之后的样子,动物的骨头和人的是不一样的。小块的单独部位不好区分,但是大块的是有分别的。” 用动物骨头来打磨器具,虽然也不是太正常,但毕竟不犯法。有些人说不定就有这特殊爱好,比如骨笛什么的,只要这动物不是你从别人家里偷来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年代的动物还很猖獗,和人在这个地球上打得有来有往,所以没有法律保护的说法。你有那个本事,打了老虎老虎就是你的,打了野猪野猪就是你的,打了熊猫熊猫也是你的。 但是用人骨打磨,除非是自己家里人,要不然的话,可就是重罪了。 不管杀人还是辱尸,那都是重罪。 天已经黑了,点起了一根根的火把,桌子上还有香炉,方明宴拨弄了一下。 “这里不是荒庙。”方明宴说:“看这香,是最近有人来过的。” 山里雨水多,潮湿,香烛但凡在山里过了一个夏季,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251章 白骨,工作室 山里这么破旧的一个庙,供奉着用骨头做的,而且是用人骨做的各种器皿,这就有一点邪教的意思了。 如果是过去留下的那也就罢了,可最近还有人来烧香,这白骨庙祭拜的是什么神,在白骨庙里烧香的人求的又是什么呢? 众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姜云心是不怕的,纪若萱也还行。 但是两个小丫头就有些瑟瑟发抖了,好在身边都是身高腿长能打的少爷。就算瑟瑟发抖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偷偷的离薛东扬龙桥更近一点。 小丫头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众人更彻底地搜了这个庙。 在正殿的边上有一间锁着的小房子,这是一个侧室,从外面看连窗子都没有。 门口有一把大铁锁。 龙桥看了看锁:“最近有人进去过。” 要是多年没有人开,这把锁在山中潮湿的环境里,早就生锈得不成样子了。 第372章 方明宴毫不犹豫道:“打开。” 刑狱司的人开锁通常只有一种办法,薛东扬拔出了刀,手起刀落锁开了,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寺庙一般来说不是私人财产,就算是,刑狱司觉得你有可疑,想要查你,也一样可以砸锁进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里面一片黑暗。 龙桥举着火把小心地走了进去,火把的光照亮了小小的房间。 众人都惊呆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工作室。 刚才他们在外面还在犹豫鉴别这些骨器到底用的是什么骨头? 人的骨头,还是动物的骨头,当砸开这扇门的时候,就不需要再怀疑了。 房间的地上赫然摆着一小堆各种各样的骨头,虽然没有摆成人形,但是有一些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人的骸骨。 还有一块布盖着一些东西。 将那块布掀起来,里面是锯子凿子刻刀等等,这俨然是一套雕刻用的工具。 甚至于有一只类似发簪的东西放在刻刀边。这是一个半成品,显然主人正在雕刻中,还没有完全雕好,放在这里等待下一次继续雕刻。 那一堆骸骨有好几十块,龙桥回头看方明宴:“大人,这里该不会是有人杀人,雕刻骨器进行贩卖吧。” 这也太邪门了,这种阴森恐怖的东西真的有人买吗? 方明宴也不知道,但眼下看来确实是这么回事。 用人骨雕成各种各样的器具,这不但需要胆量,还需要技术。就从他们现在看见的雕刻成品来看,虽然这人的技术不是炉火纯青,但也颇有造诣。 人骨是很硬的,造型也有限,想要将它们打磨成需要的形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感谢他们随时随地带着一个仵作。 姜云心回过神来:“先把这些骸骨都拿出来吧,我整理一下,看看这里有几具尸体。” 工作室很小,也就是两个人平躺的空间,还堆放着各种东西,没有地方可以操作。 众人将外面的空地收拾出来,然后把屋子里的所有骸骨都给拿了出来。 姜云心一个一个地看过这些骨头,判断他们是属于什么部位,然后将他们放在该有的位置上。 众人佩服地看着,很快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出现在面前。三具尸体都没有头,只有部分身体和四肢。身体和四肢也是残缺不全的,那些缺了的部分不用说是被人拿走,打磨成了各种器具。 姜云心大概地点了一下数。 “每个人的身体有两百零六块骨头,现在只剩下这些,如果中途没有其他遗失的话,那么,这个白骨庙出去的骨器,至少在五十个以上。” 这个数字不能确定,因为再好的雕刻师傅也不敢保证自己不出废料。而且一块骨头也未必只能雕成一样东西。 “嗯。”方明宴说:“你能看出这三具骸骨的时间吗?” 姜云心点了点头:“新鲜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年。” 一个人死亡下葬,尸体开始腐败。 腐败的发生及进展的快慢,与地区、温度、环境、体格、死因等因素有密切的关系。 一般来说,经过两三年,软组织变为灰污色,白骨化过程即告嗯完成。若土质干燥,有时需七八年才成为白骨化,大约10年后尸骨才会脱脂干涸。 也有一些极端的环境,比如夏季野外的尸体,在蝇蛆侵食下,一个月天甚至更短时间便可使尸体变成白骨。姜云心曾经见过的一桩案子里,最快的一具尸体白骨化,只用了两个月。 但她觉得这座山里不符合那样的气候条件。 “你们看这些骨头。”姜云心说:“这些骨头上面有一些轻微的划痕,我怀疑这些尸骨不是经过时间成为白骨的,他们是经过人工处理的。” 姜云心这话一说,大家只觉得不寒而栗。 将一具尸体人工处理成一具白骨,也就是说要把所有的肉都给剔除掉。 这是一个和自己同类的人,你拿着一根牛羊猪的骨头棒子把上面的肉全部啃掉,除了怕长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你拿着一个人的手,头,腿,把上面的肉全部剔掉,就是两回事了。 而且这个人可能上一刻还是活生生的。 纪若曦有些颤抖道:“这也太凶残了。难道有人在这里杀人取骨,做骨器?方大哥,你可得赶紧把它找出来,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要杀多少人。” 方明宴点了点头:“自然要找。” 姜云心反复看那些骨头:“我有一点不明白,这个凶手是怎么样把骨头上的碎肉完全剔除的呢?就算他是个雕刻工匠,手艺很巧,这个难度也是很高的。” “而且你们看,虽然这几具骸骨不完整,可是这显然是被取用之后剩下的,有一些边边角角的比较小不好雕刻,所以剩下的。比如说这三具尸体的趾骨大部分都在。” 如果凶手是手工将这些尸体剔成白骨,然后再加工成骨器,就算是个再勤快的人,也一定会只取自己需要用的这一部分来剔除碎肉。而不会先将三具骸骨全部都剃成白骨,然后再挑选自己要用的。 这两个先后顺序的变化区别是很大的,第一个比第二个不知道要多用多长时间。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么? 第252章 白骨,山间人家 这个人就算再有时间,再吃饱了撑着也不应该这么干不合理的事情。 第373章 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他们在办案过程中得出的结论。 方明宴说:“尸体变成白骨,除了自然等待之外,其实还有很多方法。” 刑狱司也有一些这样的方法,大概不太上得了台面,或者比较恶毒,所以方明宴说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比如用药,刑狱司有特别配置的化尸水,可以轻而易举地融化所有的尸体,只留下白骨。这是在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尸体的时候用的方法” 偶尔用一次,属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 “我还知道京城里,有地方养了一种小虫,专吃尸体。” 方明宴说着,好像有点恶心:“用这种小虫也可以很快的清理尸体上的血肉。” “小虫?”姜云心想了想,又去看了一遍,特别是几块大的骨头。 “不太可能。”姜云心说:“这上面的痕迹是刀刮留下的,这个很明显。如果是虫咬的,不是这样。如果是用液体腐蚀的,也不该是这样。” 大家选择相信仵作的话。 方明宴道:“从骸骨可否看出受害者的身份?” 姜云心道:“三具尸体都是女性,年纪在十五到二十之间,没有生育过。” 越看越觉得邪门,就像是一个邪教的祭祀场所。 “都是从小做粗活的姑娘。”姜云心说:“看他们的膝关节,磨损得很厉害。是住在山里的人,平时经常背着重物在山里走来走去。不然的话,而且从磨损的位置看,走的路是有坡度的。” 一天两天不觉的,日久天长,关节韧带的磨损不可修复。 “这山上住家应该不多,失踪了三个,甚至可能更多的人,难道没有发现,没有报官?”方明宴想想觉得不对:“龙桥,你去联系一下当地衙门。” 龙桥应着,不但要去衙门查一下最近是否有人失踪报案,还要带人过来。 他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现在牵扯到案子,这几个人肯定是不够使唤的了。 方明宴让人先送纪若萱和丫鬟回城,姜云心是刑狱司的人,自然要留下来干活儿。 为此纪若萱临走的时候还跟姜云心絮絮叨叨:“叫他涨工钱,那几两银子让你大半夜还要干活儿,美的他。” 纪若萱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方明宴离得也不远,听得清清楚楚。 方明宴幽幽道:“我都听见了。” 纪若萱一点都不心虚:“就是说给你听的,好好听着。” 然后纪若萱就走了。 方明宴哭笑不得。 以前这丫头是跟着自己身边娇滴滴叫哥哥的,是听自己话的小尾巴。自从和姜云心关系好了之后,就好像翻身做主人了一眼,哥哥没有威信了,闺蜜大过天。 衙门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带来了消息。 确定在这一年之内,没有失踪的少女,年纪大点的也没有。男人也没有,孩子也没有。 就像是方明宴说的,山里的人不多,总共也就几十户,还都是分散了住的,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如果有失踪的人报案,不可能漏记或者记错。 肯定是没有。 衙门的捕头带着人过来,看见了这个庙也十分吃惊。 “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年快四十了。这山我少说也爬过百八十回,从没听说里面有个庙。”一群本地的衙役都很奇怪:“也没在市面上,见过这样的东西。” 发拿了骨器给他们看,一个个都摇头。 好歹是办过案子的,衙役的胆子比普通人要大不少,要是普通人知道这东西是人的骨头做的,估计当场要吓昏过去。 要是人多可能还不好查,但既然周边只有几十户人家,那就好办了,就算是一家一家的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方明宴和捕快商量了,决定自己带人走一条线。捕快带人走一条线,挨家挨户去问一问。 方明宴在办案这事情上,还是很讲究的,许多事情愿意亲力亲为。不是那么好糊弄,只在书房里坐着,什么都让手下去做的。 就算是差役的那条线,方明宴也让龙桥带了个伙计跟着。 很多地方上的案子,都是水很深很复杂的,这里离京城近,可能不敢做得太过分,但是提防点总是对的。 姜云心自然是跟着方明宴,有两个本地差役带路,去周边山民家里看看。 他们到第一户人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差役挺健谈的,他见大家不太适应山中赶路,有些辛苦,便说:“这家和我熟悉,老嫂子做的酱菜特别好吃,就是山里野菜腌的,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来买一坛子。” 很实在很淳朴,要说一个山里农妇,能弄出满汉全席不现实,但是酱菜腌得好,就是生存技能了。 姜云心也喜欢用酱菜配稀饭,决定一会儿尝尝,要是好吃的话,也买一点。 说话间,果然看见两间木屋隐藏在树后。 “到了。”差役抹一把脸上的汗,高兴喊道:“陈大哥……” 没有人回答。 差役也没多想,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这是一个普通的山中人家,两间屋子,外面一个篱笆,篱笆里搭了木头架子,晾着几件衣服。 篱笆的门关着,房门也关着,好像没人在家。 “出去了么?”差役奇怪又喊了两嗓子。 第374章 看样子确实出去了。 又没有事先预约让人在家里等,出去了也很正常,差役刚才话都说出去了,这会儿没见着人觉得有点没面子,于是拍胸口:“不要紧,我和老陈特别熟,在他们家就像是自己家一样。大人,这也中午了,咱们就在这里休息,等一等他,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方明宴点了点头,觉得也可以。 山里人住得远,一家和一家有时候要走一个时辰,走了一上午,也该休息了。先在这家吃点喝点,一会儿走的时候给点钱就罢了,也不是多大点事情。 于是差役带头,推开了没有锁的院子门。 第253章 白骨,消失的人家 大家这个时候都没有多想,因为院子很整洁,衣服挂在晾衣架上,架子上有一些晒的菜干,门口还有两双清洗过晾晒的鞋子。 捕快说:“大家随便做,我给你们倒点水。” 农家的厨房和住的房间一般是不在一起的,厨房都是在外面单独搭一个小房间。 捕快熟悉得很,进了房间之后,打算给大家弄点水,但是咦了一声。 “怎么了?”薛东扬走了过去:“什么事?” “没什么。”差役挠挠头:“就是挺奇怪的,看这冷锅冷灶的,还有这么厚的灰,似乎有些日子没人在家了。” 灶台上,有挺厚的一层灰。 山中到处都是树,又没有车来车往,如果不是时间久了,哪来那么大的灰尘? 薛东扬说:“看来老陈一家人出远门去了。” 虽然有点巧,但这也不奇怪吧。 谁还没个远房亲戚呢。 “可是不对啊。”差役走出门,看了看院子里的衣服:“出远门怎么会不收衣服呢?而且大人你不知道,山里人总共也没几件衣服,若是出远门,肯定要都带着才对。” 院子里的衣服也是晒了很久的样子。 薛东扬不知道山里人有几件衣服,但是出远门不收衣服这确实不合理。一件好好的衣服放在外面,如果时间长了,风吹日晒雨淋,那不就坏了吗? 薛东扬道:“是有些不对,大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老陈家的门是关着的,本来他们也没打算强行进入。刑狱司不是那样的人,擅闯老乡家,这种事是不能做的。 但现在有了怀疑,就不一样了。 方明宴说:“进去看看。” 一个农家小院的房门,就算没有钥匙,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打开。 很快门就打开了。 众人进了门。 房间里很整洁,进门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边上三张长条凳。 两边各一个卧房。 左边的是老两口的房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衣柜里挂着几件衣服,墙边放着两个木头箱子,里面是一些被褥衣服布匹,都是家里常用的东西。 差役说:“老陈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隔壁的房间,就是他女儿的。” 姜云心心里一动:“他女儿多大了?” 差役想了想:“大概十四五岁吧。” “成亲了没有?” “听说以前有定过人家,可惜还没来得及成亲,未婚夫就过世了,这婚事也就算了。”差役说:“这是没多久的事情,姑娘应该现在还在家里,没有嫁人。” 差役说着,推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也就是陈家姑娘的房间。 然后众人都惊呆了。 这是一个空房间。 什么都没有。 不是那种,东西很少的空,是字面意思的空,没有床没有衣柜,一件衣服一个椅子都没有。 “你说这是陈家姑娘的房间?”薛东扬问:“这房间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啊。” 陈家姑娘就算爱朴素,住个雪洞,也要有个床吧。 “是啊。”差役也惊了:“这是陈家姑娘的屋子啊,我虽然没有进过姑娘的闺房,但是我知道啊,我看见她进自己的房间啊,怎么可能是空的?” 差役顿时就惊悚起来了。 “要是这个房间没人住,那我以前见到的陈家姑娘是谁?不会其实没这个人,只有我能看见,她,她是个……” 差役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胡言乱语。”薛东扬说:“哪儿有这么邪门。” 鬼是没有鬼的,唯一的可能,是陈家姑娘出了什么变故,所以她的东西全部被清空了。 大家顿时都想起了在白骨庙里的那三具骸骨。 年轻女性,没有生育过,和陈家姑娘的情况,岂不是正好吻合。 难道她就是其中之一。 方明宴说:“大家在屋子周围看一看,重点看一下有没有新鲜挖土的痕迹。” 陈家有三个人,除了女儿,还有父母。如果女儿受害,成了白骨庙中的一具骸骨,那父母呢?父母是否也已经受害,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出远门,自然也就没有带走任何行李。 只不过凶手这事情做得特别利落,没有将房间里弄乱一点点,很有可能是熟人,熟人作案,所以受害者没有警觉,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就直接被害死了。 众人立刻分散,以房子为中心搜查。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新挖土疑似埋尸的痕迹,但是找到了一堆燃烧未尽的木头。 第375章 这堆木头被焚烧过,几乎已经成了焦炭,但是因为有些多,而且有些大,所以没有完全化成灰烬。 姜云心找了根棍子,在残留的木头中挑了挑。 这不像是山中砍下来做柴火的木头,有些没有烧完的地方,能看出雕刻的痕迹,还有表面的漆。 “恐怕这是陈姑娘房里的家具。”方明宴说:“被全部运到了这个地方一把火烧了,留下的残骸。” 再仔细看,木头上还有一些黏着的痕迹,有一点点残留的布料碎片。 这里恐怕是陈家姑娘的所有东西。 房间里的一切。 众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人被害了,那也就罢了,又把家具烧了,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陈家夫妻并没有找到。 “等一下,我再去看看。”差役突然说了一声,拔腿往回跑。 众人赶紧跟上。 薛东扬问:“你看什么?” “衣服和鞋。”差役说:“我记得陈嫂子有一双绣花鞋,还有一件蓝色的裙子。刚才在房间里,我好像没看见。” 山里人的衣服少,老陈一个男人,都是粗麻布的衣裳,区别就是补丁的位置罢了。陈嫂好歹是个女子,虽然条件差,但多少也有一件能见人的衣服,差役见过。 旁的衣服他分不清款式,也搞不清他家有几件,但是陈家嫂子那一件衣服一双鞋,他是有印象的。 但是在房间里,差役找了又找,没有找到衣服和鞋。 “很奇怪。”差役说:“那件衣服和鞋子,是陈嫂子最心爱的,成亲的时候置办的。她跟我说过,她很爱惜,只有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一下,为什么会不在了呢?” 第254章 白骨,雕刻师傅 即便陈家嫂子被害,也没有理由特意换上过年才会穿的好衣服,换上好衣服,一定有一个好原因。 “有。”姜云心说:“有一个好原因,就是他们要离开这里,没有时间收拾,或者,所有东西不能带走,只能穿一身衣服走,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会换上最好的衣服。” 确实只有这一种理由说的过去。 但是,这房子,这院子,里面的家业,这对一个山里人家来说,简直是全部的身家,是积攒了大半辈子,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家。怎么可能舍弃? 舍弃了以后又怎么办?到了外面,那是两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的。 方明宴缓缓道:“除非,他们有钱了。” 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烦恼,可以让他们离开大山,在任何地方生存下来。 那钱,哪里来的? 众人想到了一种可能,心情都有点沉重。 沉默片刻,方明宴说:“大家休息一下,去下一家。” 白骨庙里有三具尸体,如果他们想的可能性成立的话,那么在山里,还有两户人家和陈家的情况一样。 家里有女儿,女儿没嫁人。一家人都消失不见,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女儿的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为了加快速度,方明宴也没有耐心几人一组去找了,他带人回了山下的镇子,派出更多的人,分成若干小组同时进山。 人多力量大,很快出去的人就陆续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果然和众人想的大差不差。 真的有三户人家,不见了。 就像是老陈家一样,只不过有两户人家,家里有儿子有女儿,还一户的儿子已经成家,但相同的是,女儿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一点,要不然的话,三户人家十几个人,又都是普通百姓,就在周边的城镇怎么也给找出来了。但现在已经过去至少十来天,如果他们拿了钱,真的有心要远走高飞,早就已经在千里之外了,一点方向都没有,完全无从找起。 白骨庙的骸骨和骨器都运了回来,暂且放在县衙里。 方明宴对着那些骨器看来看去,问当地差役:“咱们镇上,有没有专门做雕刻手艺的店?” 木雕啊,玉器啊,石刻啊什么的都可以。 “有。”差役说:“有一位木匠很有名,姓傅。傅师傅手艺远近闻名的好,他雕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方明宴说;“带我去看看。” 差役应着,但是说:“大人,您不会觉得这是傅师傅做的吧,这不可能,这骨器雕的多粗糙啊,傅师傅就算是闭着眼睛,雕的也比这好。” 方明宴倒不是怀疑这个木匠,只是单纯的想和他讨论一下和雕刻有关的事情罢了。 傅师傅的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店里摆的东西确实都不简单,差役介绍说,傅师傅雕刻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卖进京城的,而且不必他费心去卖。他这样的手艺,在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和京城里好些家的商行都有合作。 那些铺子从傅师傅这里拿走样品摆在店里,若是有人看中,就付定金,他们再来订货,从中间赚一个差价。 当然傅师傅的手艺不便宜,京城里的铺子转手还要赚差价,卖的更贵。 不过京城那地方,什么都不多就是有钱人多,只要手艺好,多少钱都掏的起,因此傅师傅雕刻出来的东西,一直是供不应求的,订单常常排出大半年。 不过有本事的人,经常有点与众不同,傅师傅这一生的精力都放在雕刻上,一辈子没有成婚,无儿无女。 第376章 方明宴带人去的时候,他正在路边晒太阳,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个小葫芦在研究,一边眯着眼睛看,一边哼着小曲儿。 也听逍遥自在的。 正哼着,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镇衙门的县令。 这可是本地最大的官了,在方明宴面前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是最大的官了。 傅师傅连忙站了起来:“曹大人。” 曹县令笑眯眯:“傅师傅,忙着呢?” 这真是一句客套话,傅师傅此时明明一点都不忙。 “不忙,不忙。”傅师傅说:“曹大人您找我?” 一般来说,大人找老百姓,总是让差役上门传话的,亲自上门的可不多。傅师傅有点受宠若惊。 “哦,不是我找你,这位大人找你。”曹县令说:“这位是京城来的方大人。” 傅师傅一听,京城来的,而且曹县令如此客气,一看就是更大的官,连忙躬身道:“方大人。” 方明宴开门见山:“听闻傅师傅是远近闻名的雕刻师傅,想要请教你几个问题。” “方大人您说。” 方明宴拿出来从白骨庙里带回来的骨器。 姜云心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店,看起了放在展柜上的,傅师傅的手艺。 傅师傅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放在店里的展品,都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有些虽然不大,但是丝丝缕缕,精巧至极,比一些大的物件更见功底。 方明宴将骨器交给傅师傅:“你看看这个。” 傅师傅接过骨器,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材质是一方面,技术是另一方面。 材质想不论,拿到手第一眼看的是雕工技术。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塌糊涂。再用四个字形容,乱七八糟,所以傅师傅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方明宴说:“傅师傅,这东西牵扯到一桩案子。你看看,是否能从中看出什么。” “雕工很差,当然,也是练过的,虽然差,不是完全的外行。”傅师傅说:“这材料……这是什么材料,是骨头吗?我以前也用兽骨雕刻过,材质和这相似,不过我擅长的,还是木雕。” 方明宴也不想用人骨去吓唬傅师傅,只是说:“你再仔细看这雕工,你们这一行,是否每个人的雕工各有特色。你看看,能否看出什么?” 第255章 白骨,升米恩斗米仇 傅师傅仔细的看了半天,问:“还有其他的吗,我一起看看。” 薛东扬连忙又拿出几个。 傅师傅一起接过去,看了半天,说:“这雕刻手法,我确实认识。”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傅师傅说:“这很像是我一个学徒的手艺。” 方明宴皱眉道:“这怎么说?” “你们跟我来。”傅师傅带着大家往里走,到了他住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排好几间屋子,除了卧房和堂屋,还有几个放杂物的。 做木雕的人家,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木头多,各种各样的木头。大部分都是从山里挖来的树根,砍来的树干,根据每一个不同的天然独特的造型,做一些精巧加工,就可以各处风采。 傅师傅打开一个杂物间的门,走到角落里一阵扒拉,从里面拿出几个造型各异的木雕来。 众人人手一个拿着看,可惜都是外行,看来看去,觉得除了粗糙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妥。 要说和骨雕的相似,也只是相似罢了。 “这几个骨雕上的手法,和这几个玩意儿是一样的。”傅师傅说:“这是我徒弟练手的。” “你徒弟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 傅师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痛快的表情来。 “他叫劳光耀,在我这里学了两年,脑子是挺灵光的,人也机灵,可是不安分,爱偷懒耍小聪明。我耐着性子教了他两年,想着他也有些天分不要浪费了,可惜啊,最终没能给他掰过来。” 傅师傅说起这事情火冒三丈,做他们这行,对基本功的要求是很高的,只有基本功扎实了,有了量的积累,才能有质的飞跃。 但是这个劳光耀,学了不过二年,就嚷着要用上好的木料自己动手,雕刻一批客户的订单。 傅师傅当然不愿意,因为他觉得劳光耀技术还不到家,雕刻不像是别的,错了可以重来。这一刀就是一刀,一刀错了,可能整个成品全部报废。 这一批是客人花了高价定的,木料也是昂贵又难得,若是给他雕刻出了问题,浪费时间不说,也根本无处再去寻同样的木料补救。 于是师徒俩,就闹了矛盾。 傅师傅说:“我骂了他几句,也不是多凶,结果他就说不干了,要跟我恩断义绝。”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傅师傅生气的很:“真是白瞎了我带了他两年,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会对你摇摇尾巴。这么大一个人,反倒是养成了仇。” “然后呢?”方明宴问:“离开之后,劳光耀去了哪里?”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傅师傅说:“我后来没再见过他。但是我确定,他那半吊子的手艺,如果正经靠这吃饭,绝对不行。歪门邪道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虽然傅师傅不知这事情内情,但是官府来查人,十有八九,猜想这劳光耀,真的走了什么歪门邪道了。 第377章 众人从傅师傅的店里回来,只觉得这一趟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不过总算有了嫌疑人。 劳光耀曾经在木雕店里当学徒整整两年的时间,进进出出,吃饭干活儿,不但傅师傅清楚记得他的长相,隔壁邻居也清楚的记得他的长相。 方明宴安排,让人给劳光耀画像,然后把通缉令贴出去,找人。 虽然劳光耀离开木雕店有一年多了,可是那座白骨庙里,有新鲜祭拜的痕迹。在他雕刻骨器的屋子里,那些器具和蒙在上面的布,也没有落灰。 可见最近是有人过去的,而且举行了某种仪式。也许取走了一件骨器,不知道许下了什么愿望。 劳光耀,不会离的太远。 方明宴让人在附近几个镇子搜索劳光耀的踪迹,但一连找了几天,全无消息。 没有人见过劳光耀。 “他难道听到了风声,跑了?”薛东扬有点郁闷:“这小子要是真跑了,还真不好找。” 有钱,蒙头往外跑,东南西北方向都可以,只要远离京城,离的越远越好。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真的能跑出很远。 别说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水陆,就算是知道方向,都没办法找。 嫌疑人找不到,受害者家属也找不到,方明宴也没办法。 案子是不能就此不管的,但是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京城也有自己的事情。 第四天,依然毫无所获,方明宴下令回京 这案子只能顺带着调查,要是真查不出来,只好当做一个悬案了。 方明宴回京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倒是姜云心一个仵作,不死人她就没事儿,拽着纪若萱,去京城里转。 她给纪若萱说了这几天的事情,特别说了劳光耀这人。 根据傅师傅和左右邻居的评价,劳光耀是一个胆子很大,头脑活络的人。在赚钱这件事情上,心狠手辣,一个顶俩。 姜云心跟纪若萱在街上逛,手里拿着块糖糕,一边吃,一边说。 “我总有一个感觉,如果一个人住在京城周边,这个人特别想赚钱,胆子特别大脑子也活,又有半吊子的手艺。”姜云心咬了一口糖糕:“你觉得,这个人会选择在哪里赚钱?” 纪若萱也咬一口糖糕。 “京城!” 当今世上,百分之八十的有钱人都聚集在京城,如果想要赚钱,最好的地方当然是京城。这就像后市的北上广大城市一样,机遇和挑战并存,不像是窝在偏僻的村子里,任由你说出一朵花来,把整个村子里的钱全部骗走,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 姜云心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我觉得这个劳光耀,十有八九,就在京城。”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劳光耀若人在京城,未必知道家乡正在抓他。即便知道了,他也未必觉有人会找到京城。 如果他的一个骨器,在外面能换十两八两,在京城就能换百八十两。 “我陪你找。”纪若萱毫不犹豫道:“京城就那么多家店,我们一家一家的问过去,总有能找到的。” 第255章 白骨,当铺 纪若萱说着,就要去路边的一家店,被姜云心一把拽住了。 “怎么了?” “我们俩这样问,人家就是有,也不一定愿意拿出来的。”姜云心说:“骨器,你想想,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摆在柜台上见人的。要交易也是偷偷地买,偷偷地卖,是不是。” 怪力乱神,神鬼之谈,这在京城都是明令禁止的。会影响和平稳定,造成人心惶惶,动摇皇家的统治。 用骨头雕像祭拜,这要是被朝廷知道,肯定要被抓,说不定要被处死,属于民间私下的交易。 纪若萱一想,说得也有道理。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化个妆再去问。” “我们再化妆也不像。”姜云心笑道:“我找了人来。” 说起来,这个人还是荆风华找来的。 姜云心和纪若萱两个姑娘家,确实没什么机会结交三教九流的人,但是荆风华认识啊。荆风华正经的学问不行,但是除了正经学问之外,其他都很行,当下就给姜云心找了一个。 “这是赵老三。”荆风华说:“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跟他说。” 赵老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在荆风华面前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都是钱堆起来的关系,不过不要紧,荆风华有钱,不在乎,只要物超所值。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明面上解决,有些事情刑狱司的人能干,有些事情,刑狱司的人虽然能干,但是不如赵老三干得方便熟练。 赵老三拍拍胸口:“小姐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您尽管说,这大街小巷,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找不到的人。” 这牛吹得,差一点就上天飞了。 当下姜云心就掏出了劳光耀的画像。 “你先看看这个人,再让你兄弟看看这个人,如果在京城里能找到这个人,那是最好的。”姜云心说:“但是不能拿着画像到处找,要是那样找,就不用你来,刑狱司也有人。” 要偷偷地找,让信得过的心腹不动声色地找。找到找不到,都不能让对方察觉了。 赵老三看了看,点头:“我记住了,你放心,这个我擅长。” “好。”姜云心说:“第二,你帮我去京城里各种卖小玩意儿的,当铺,雕刻,杂货铺子等等,找一找,有没有卖骨器的?” 第378章 “骨器?”赵老三不明白:“什么骨器?” 姜云心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喏,类似这样的,骨头雕成的东西,不一定和这个一样,但不会差太多。” 赵老三好奇地接过去看:“这是什么骨头雕的,好像雕工也不怎么样啊,这么大……猪骨头牛骨头?” 然后姜云心来了句人骨头。 赵老三差一点把骨器给丢了,幸亏荆风华眼明手快接住。 “人骨头,这太邪门了吧。”赵老三在自己的衣服上直擦手:“人骨头怎么弄啊,去坟地里挖吗?” 怎么说呢,赵老三虽然是京城里的混混,但也是有底线的。他看见骨头第一个想到的是去挖坟,这已经是他的下限了。 但是姜云心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将骨器包起来。 “你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姜云心淡淡说:“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不会让你白找的。” 赵老三讪讪地收回视线。 “好,我知道了,那……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比如,如果老板问我,要这个骨器做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赵老三还是想得挺周到的。 姜云心想了想,说:“这样,如果有人问,或者没有人问你也可以说,神秘一点,含蓄一点,这么说,人总有一些,求而不得的愿望。” 赵老三重复了一遍,真神秘。 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能赚钱,其他都不是事儿。荆风华他是很相信的,找他都是美差,是不会害他的。 赵老三把姜云心要他做的事情又从头到尾重复了一遍,姜云心很满意,感觉这人做事是靠谱的,然后给了他几张银票,就让他去忙。 这个银票并不是酬劳,而是给他的资金。 这骨器到底值多少钱,这个他们现在都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很清楚,能杀人放火的事情,必定是要赚大钱的,不可能为了三五两银子费尽周折。 所以当骨器的消息出现的时候,掏钱一定要爽快,打肿脸也要充胖子,让对方相信你掏得起钱。 介于赵老三在这一片还是小有名气,也许有人认识,姜云心教他,可以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替人打听。替一个富商打听,富商不好出面,自己是个中间人,这样,对方应该也不会起疑心。 赵老三比划一个放心的手势,这方面,他熟悉。 赵老三给荆风华做事果然是尽心尽力的,他手下有不少兄弟,劳光耀没找到,但是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京城相关的店都筛了一遍。 在一个当铺里,问出了一些事情。 这是一家叫做长生库的当铺,在京城也是老字号。 当铺是买进卖出的地方,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普通老百姓一些琐碎的东西,那生意是不赚什么钱的,还费事,因此长生库不太愿意做。 他家特意把店开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这样就少一点路过顺便进店的客人。找得到地方的,十有八九都是闻名而来。 赚一单,就是一单,还很清闲。 姜云心对这种生意一度非常羡慕,觉得这才是养老的好工作。 赵老三进了当铺,见店里无人,就走到了柜台前。 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一天也未必来一个人,实在是太清闲。 赵老三敲了敲柜台。 掌柜猛地抬起头来。 “客人,要当点什么?” 掌柜的眼睛都没睁开,习惯的话就脱口而出。 “不当东西,想买点东西。”赵老三说:“掌柜的,我跟你打听个东西,看你这里有没有。” 当铺可不仅仅是当,人家当来的东西,最赚钱的,是要卖出去才行。 很多人走投无路之下,会把自己宝贝拿去换钱,一千两的宝贝,能给你压到二百两收。 光收去不行,还得卖掉。 二百两的宝贝,再一千两卖掉,这一进一出,富贵就来了。 第257章 白骨,上钩 掌柜的说:“您说。” 赵老三压低声音:“我想找个……骨头雕的东西。” “骨头雕的东西,哦,有。”掌柜的说:“您稍等。” 赵老三看掌柜进了房间,但是知道没有这么顺利。 掌柜很快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 “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掌柜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一一展示。 托盘上,是几个骨头的雕刻,一个牛头,几个看不出是什么的,但是从材质看,确实都是骨制品。 赵老三看了看,问掌柜:“这些,是用什么骨头雕的。” 掌柜的便一一介绍,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每一个都说得头头是道。这个是什么什么骨头,雕刻工艺如何如何。 那个是什么骨头,雕刻工艺如何如何,有什么寓意。 掌柜说得口沫横飞,赵老三听着听着就不耐烦了,打断他:“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要这种。” “那客官您要什么?” “这些又是牛骨头,又是象骨头的,我要这个做什么?”赵老三声音压得更低:“我要人骨头,人骨头的,你懂么?” 掌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说:“客官你开玩笑吧,怎么可能有人骨头雕的东西。” “真的没有?”赵老三眯着眼睛看他。 掌柜的说:“真的没有,从未见过。” 第379章 “可是我听人说有,那东西还有大用处。”赵老三说:“我倒是不要,要不起,但是有个老板特别想要,委托我替他找一个。若是能找到,价格好说。” 掌柜的面无表情地听赵老三说,然后非常诚恳地说:“不好意思啊,客官,这个咱们真没有,要是有的话,哪有不卖的道理。” “掌柜的,你可别藏私啊。”赵老三说:“我这主顾有钱,可是掏得起大价钱的。” “瞧您说的。”掌柜的陪笑道:“要是有,那我能不赚钱吗?是真没有,听都没听过,想赚这个钱,可是真拿不出东西来,那我也不能糊弄您啊。” 赵老三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半响,他说:“掌柜的,那这样,你给我打听打听。你干这一行的,肯定有门路。” 掌柜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赵老三拿出一锭银子来,往桌上一放。 “这是定金。”赵老三说:“你要是能给找一个出来,我那主顾,能给这个数。” 赵老三比划了一个手指。 掌柜的眼睛都亮了。 “你那主顾,有钱。” 赵老三呵呵一笑:“那是自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这不,上了年纪,钱赚到位了,就忆起当年来了。也不知哪里听来,说这玩意儿可通神,花了大价钱,让我给他找。” 掌柜的试探道:“京城里有钱人可多,你这主顾,是哪一位?” “这可不能说。”赵老三摆摆手:“不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事情,说出去不好。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委托我给他找了。” “是是是,我虽然没见过,但听着也确实不合适说出去。”掌柜的道:“这样,我给你找找。” 赵老三大喜:“那可太谢谢啦。” 掌柜说:“那我有消息了,去何处寻你。” 赵老三说了个地址:“我姓赵,排行第三,你去一问便知。” 他知道,这是调查他呢。 这也是荆风华找他的原因,做了见不得事情的人,那肯定害怕被发现,是要格外小心的。虽然爱钱,也爱命,一旦觉得有危险,那这个钱宁可不赚。 但是他不怕调查。 他这个身份,谁也调查不出什么不妥来。 赵老三留下定金,千叮万嘱地走了。掌柜送他离开之后,在柜台后站着想了许久,叫过伙计。 “你去长庆西街十五号一趟,打听一下这个叫赵老三的人,看看他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做事靠谱吗?平时和什么人来往。” “是。”伙计应着去了。 赵老三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是在那一片也是个名人,很好打听,而且只要本色出演,就能让掌柜的满意。 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只有赵老三这种邪门歪道的人才能压得住,你若是找个忠厚老实,一眼看去就一身正气的,想要做坏事,别人都不相信,觉得你肯定是演的。 赵老三离开这一家,继续下一家。 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这个骨器在京城是否有流传,到底是在哪一家,但是,多撒点网,只要这河里有鱼,总能捞上一两条。 当天晚上,赵老三就给姜云心去了消息。 来报信的是赵老三手下的一个小兄弟,对姜云心说:“三哥叫我来告诉小姐,有动静了。” 姜云心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有鱼上钩了?是哪儿的鱼? 小伙计说:“是在一家当铺,叫做长生库,不知您可听说过。地方挺偏的,在春山路那一片,但是在京城里也开了几代人,是个老铺子了。” 姜云心没听过,但是她知道,当铺是个各种古玩器具来往频繁的地方,她们之前商议,这种东西若是想要出手,当铺可能是重点地区之一。 小伙计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那掌柜一口咬定自己没听过没见过,根本不知道还有用人的骨头做成的骨器,但是今天上,有人看见长生库里的一个小伙计,偷偷摸摸地在附近打听三哥的身份。三哥说,这八成是跑不了了,所以叫我赶紧来跟您说一声。” 赵老三做事看来还挺靠谱,姜云心挺满意,当场就给了小伙计一点银子打赏。 “干得不错。”姜云心说:“回去跟你们三哥说,一切按计划,若是成了,少不了大伙儿的好处。” 破一桩杀人案,往往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的,看起来没有巨额的开销,其实都是钱。 人力物力,吃喝出行,刑狱司的经费都用在这上面。要是能设一个局,引出对方自投罗网,那要省多少事,省多少钱啊。 何况还有凶手呢,他们借此一定揽财无数,只要抓到,就能将这些钱都吐出来。到时候对有功的人,比如赵老三,自然是要嘉奖的。 小伙计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以前也害怕和官府打交道,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有种随时随地可能要被抓进去的感觉,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一种,随时随地会被打赏的感觉。 这感觉真好。 长生库的伙计在偷偷摸摸地打听了赵老三一顿之后,回去汇报。 赵老三不用掩饰,只要本色的名声,就让长生库的掌柜十分满意。 “不错,来生意了。”长生库的掌柜笑眯眯,搓着手:“走,去找劳师傅,你先出去看看,别叫人盯着了都不知道。” 第380章 伙计在外面看了半天,没见有人,趁着夜色沉沉,掌柜出了门。 第258章 白骨,三千两的心愿 纪若萱之前也提过,既然长生库和对方有关系,要不要干脆派人在门口守着,只要他们出门,就跟上,说不定就能直接找到劳光耀了。 但是几人商议了一下,觉得不妥。 一来,如今虽然他们在暗,但对方也不在明。派人盯长生库是可以的,可以万一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造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自己盯人,反被人盯,那就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二来,认为劳光耀就是凶手,也是他们的猜测推理,目前是没有实证的。即便是现在把劳光耀找了出来,他死不承认,终究也是麻烦。 既然对方已经入局,倒不如将计就计,让对方再一步步的走深一点。 让赵老三和对方做一个真正的生意,到时候人证物证都有了,再一举拿下。 因此长生库掌柜没察觉到一点异样,乔装打扮趁着夜色,偷偷进了一个宅子。 京城里的人和房子实在是太多了,长生库掌柜到的,是一个四合院,这一片住的都是些生活不好的人家,男人大多靠打零工,女人大多靠给人缝补浆洗为生。 这样的地方是最适合躲藏的,不大的一片四合院里住了几百上千人,男女老少都有,路边巷口都有因饿因病或者什么都不为,就是不想动的懒汉躺着。 在这里找人,谈何容易,即便是官兵,没有个七八人成群,都容易吃亏。 长生库掌柜是熟门熟路了,半夜大家都睡了巷子里也无人,他敲响了一个院子的门,一长一短,又一长。 很快院子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妙龄女子,看见掌柜的便将他让了进去。 “来生意了。”掌柜的笑道:“劳师傅睡了吗?” 一个年轻人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笑道:“虽然睡了,有生意也得起来啊。孙掌柜来了,里面请。” 孙掌柜进了门,让伙计留在外面守着。 房间里的油灯亮了一会儿,孙掌柜便出来了,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赵老三便见到了孙掌柜派来的人,说有消息了,请他过去一趟。 赵老三那个激动啊,他看见孙掌柜派来的伙计,就好像是看见了送财童子。 还不仅仅是送财童子。 送财童子送的只是财,而现在荆风华是给刑狱司做事的,这案子,也是刑狱司盯着的案子。如果他能帮上忙,那就是在刑狱司那里,在方明宴那里露个脸。 上头有人好办事,在京城里,谁不想和有实权的搭上点关系。比如方明宴,这关系搭上了,你若是以后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肯定帮不了你,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是有些小事情,可行可不行的,就都好说话了。 赵老三虽然是个混混,但是能混成混混头子,他可不傻。只是身份低微,很难找机会搭上足够大的船罢了。 赵老三立刻赴约。 孙掌柜这次见了赵老三,便直接将人请进了里屋,坐下命人倒茶。 赵老三一脸兴奋:“掌柜的,可是有消息了?” 孙掌柜笑道:“赵三爷,我昨天可是跑了半夜,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果然,给我问到了一个消息。京城里,确实有位师傅可以雕刻你说的这种骨器,而且这种骨器,可不仅仅是供人赏玩的。” “真的有。”赵老三高兴得差点站起来:“我还以为那老板是随便说说呢,竟然真的有,那可太好了。不过这东西我好奇得很,一块骨头,别管是人的骨头还是什么的骨头,你说真的有什么神奇的用处吗?” 赵老三压低声音:“我那客人还不愿意跟我细说,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能叫人实现愿望之类,一脸邪门的样子。要不是因为他给的钱确实多,我都不愿意搭理他。” 孙掌柜笑得一脸神秘。 “怎么说呢这个。”孙掌柜说:“我也是听说,人骨为器,还要黄花大闺女的人骨,用特殊手法做成骨器,放于家中,祷告上香,便可出现奇迹。” 赵老三虽然心里想着简直有病,但还是表现出一副,竟然有这种事情的样子来。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赵老三好奇道:“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吗?那我自己也买一个,倾家荡产也要买,然后许愿成为京城首富,这行吗?” 赵老三是懂许愿的。 但是显然这不行。如果行,这就是这个骗局的漏洞所在了。 “不行。”孙掌柜说:“再灵的神明,也不是事事都能让你如愿的。” 赵老三有些恰到好处的失望:“也是哈,不然的话,那就乱套了。人人都买一个,都要成首富,神仙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赵老三的执念就是成为首富,虽然不可能只是瞎说,但是芸芸众生,许一个发财的愿望,是最真实最可信的。你想要求世界和平,未免虚伪。 孙掌柜说:“是这样的,今天我找赵三爷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下。我打听了,这事情不可叫人代劳。” 赵老三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若是心诚,得叫委托你的那位老板,亲自来许愿。” 说来说去,对方还是不放心。 “哦,这样。”赵老三想了想:“但我这客人,怎么说呢,虽非朝廷官员,但也有头有脸,他也不想叫人知道这事情,免得影响声誉,叫人说他怪力乱神,信奉妖邪。” 第381章 都知道不好,都不想见人,偏偏都不想放手。 “懂,我懂。”孙掌柜说:“供奉骨器的人,都不想叫人知道。” “那怎么办?” 孙掌柜说:“你先让他拿出三千两银子,请一尊骨器回去,然后将自己的心愿写成纸条,放在骨器之中。然后,将这骨器送来,我拿去叫人做一场法事,你再将骨器给拿回去,叫他供在家中。每日晨昏三炷香,七日之后,便有分晓。” 赵老三仔细地听着,理了一下。 “先拿回去,然后,放上纸条,再送来。然后,再拿回去,是这个意思吗?” “对。” “那……神仙,不是,骨仙,就会根据纸条上的心愿,帮你实现吗?” “这不好说。”孙掌柜说:“骨仙并非有求必应,这七日时间,她会看你是否心诚。若是心诚,纸条上字迹消失,心愿达成。若是不诚,一切照旧,七日之后,会将银子全额退还。” 赵老三听懂了。 “对了,那如果骨仙愿意帮助实现心愿,就是三千两吗?” 这个骨仙,好像也不是很贵啊。 孙掌柜高深莫测地笑了:“赵三爷,您这肤浅了。三千两的心愿,也算心愿吗?” 赵老三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第259章 白骨,所求为何 “对对对,孙掌柜说得对。”赵老三笑着说:“希望我这客人,和骨仙有缘。京城首富咱也不想了,能赚个几千两的辛苦费,我就心满意足了。” 孙掌柜也跟着笑了。 他也就是做个中间人,喝口汤罢了。 但这一口汤,少说也有几千两,已经叫他很满意了,毕竟什么付出也不用,直接就拿钱。 这钱,可是真好赚。 当下赵老三就表示自己这就回去,把事情跟冤大头说清楚。 冤大头就是荆风华。 荆风华听完之后,挺开心的,这么快就钓上了鱼,现在就看用什么饵了。 这事情他就不自己折腾了,他来刑狱司,虽然不指望赚多少钱,但也不能贴钱干活儿。 于是新的冤大头成方明宴。 姜云心已经将他们的计划全权告知,方明宴很高兴,这几两银子请的人,挺好用的。不但会为上司分担,还分担得不错。 “现在缺一个冤大头是吧,没问题,交给我。”方明宴立刻就找来一个。 实打实的身份,是京城中的一个商人。 家里做的是米粮生意,十分殷实,也十分低调。没人知道他有多少钱,也没有什么特别。 “大人。”恒春粮油铺的老板周长春,见到方明宴后,行了个礼,给人的感觉和普通的生意人不同。 “这是周老板。”荆风华说:“赵老三,这就是你的雇主。” 赵老三不认识周长春,不过他不问那么多,一切听指挥。 方明宴主动给解释了一下:“老周以前也是刑狱司的人,不过不在明面上。后来受了伤,就给了安家费,离开了刑狱司,自己做了点小生意,现在身家颇为殷实。” 周长春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大人照顾。”周长春说:“要不然的话,我岂能过那么安稳的日子,如今大人用得上我,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什么危险。”方明宴笑道:“你也是为了任务身体受损,自然该好好休养。” 没想到刑狱司还有这种养老的人,看起来偏偏还不老,姜云心挺意外的。然后猜想,估计方明宴手下,除了刑狱司里能看见的这些,看不见的也有一些。 不过那些是隐藏款,不到用的时候,不会拿出来。甚至有一些,很可能是终极隐藏款,不到生死关头不会拿出来。 周长春既然是刑狱司的老人,那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他当下就跟赵老三去见了孙掌柜。 因为怕被人看见,也是月黑风高,偷偷地去,偷偷地见。 当下就爽快地给了三千两银子。 孙老板十分满意,他就喜欢给钱爽快的人,而且周长春身上,有生意人的感觉。 那是自然的,周长春已经在生意场摸爬滚打二十年,可不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吗,童叟无欺。 “孙掌柜。”周长春给了钱之后,便提出要求:“我想先看看东西。毕竟我真金白银的给出去,总不能只听你说两句便罢。” “那是自然。” 孙掌柜也不含糊,当下就取出了一个盒子。 “您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骨头雕成的器物,孙掌柜取出来,交给周长春。 周长春先是皱眉看了看,这才接过来。 “这是……一个香炉?” “正是。”孙掌柜说:“您将这香炉拿回去,写上心愿放进去,然后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周长春皱了皱眉,看了赵老三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显然是,你找的这个人,靠谱吗? 全然相信一个陌生人,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周长春有些疑惑,反而叫孙掌柜觉得更加可以信任。 特别是有钱有权的人,还怕被引到什么偏僻的地方绑架了呢。 赵老三为了自己的中间费,使劲儿点头,直拍胸口:“放心吧,绝对可靠。周老板,孙掌柜是我老相识了,可信。” 第382章 也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孙掌柜在心里痴笑一声,但是跟着点了点头。 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这就行了。 “那行,我相信你。”周长春说:“那就走。” “不急不急。”孙掌柜想叫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让周长春写下自己的所求之事。 然后孙掌柜和赵老三都避了出去,周长春拿起笔来,密密麻麻写了一张纸。 那张纸上的内容,也是他们商议的结果。 为什么需要对方先说出自己的愿望,然后等上七天,这个环节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因为对方需要确定,你的愿望是不是可以实现。 不管是合法的,非法的,必须是可以实现的。 比如说你要做首富,那做不到啊,自然实现不了。再比如你要一个死去的人死而复生,做不到。 做不到的事情,他就不答应,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那些有操作空间,做得到的,就可以应下来。 比如周长春的所求之事。 周长春如今衣食无忧,钱财不缺,身体看见,父母妻儿都好,唯一心里有些不平,便是少年时,曾经和红颜知己擦肩而过。 他认认真真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写的还挺多的,希望能和当年擦肩而过的心上人,再一次相逢。 然后就放进来香炉里。 孙掌柜拿到香炉之后,并未打开,而是看着外面天色漆黑,带着周长春出了门。 还是到了那一片四合院平民区。 周长春适时地皱起眉头,捏起鼻子。 一边嫌弃地甩袖子,一边沿途悄无声息地做下记号。 很快到了一个房子门口,那是个看起来破旧的杂物房。孙掌柜说:“周老板,你把香炉放进去,放在桌上,点一炷香。” 周长春将信将疑的,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桌子,有香,桌子后面,立着一个神仙。 神仙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也看不出是什么神仙,周长春将香炉放在桌上,点起了香。 房间很小,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周长春点完香之后走出了房间。 孙掌柜让他稍安勿躁,等这一炷香烧完。 周长春点了点头,好像有点紧张,不过紧张也很正常,这可是个定金三千两,尾款三万两的愿望。 一炷香之后,周长春取回了香炉。 香炉还放在原位,照旧是之前的模样。 从开始到结束,房间无人进入。 “行了。”孙掌柜说:“周老板,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就这样?”周长春有点奇怪。 “就这样。”孙掌柜说:“我也只是个中间人,其他的,就看你和骨仙是不是有缘了,不过你放心,若是无缘,三千两的定金,是给你退的。” 再问,孙掌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长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之后,过了一会儿,方明宴带人出现在房间门口。 “先别进去,上去看看。”方明宴说:“老周说,他站在房间门口,确定在这个过程中,绝对没有人进去过。” 所以对方是怎么知道香炉里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的? 这房间有密道,或者有小门,通向别处。 第219章 白骨,性价比太低 薛东扬立刻就带人上了屋顶,明明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踩在那破破烂烂的屋顶上,但偏偏踩不破。 姜云心也来了,在下面热闹地看着。 薛东扬在上面看了一圈,跳了下来。 “果然有后门。”薛东扬说:“大人,就在这个庙的侧面,有一个小门。门口是堆着的柴草,但是我看那一堆柴草是刚被人动过的样子。” 这一片地区房子盖得很密,一个院子接着一个院子,通常是两个院子合用一堵围墙。 这个小房间的后墙,也是和一个院子挨在一起的。 方明宴说:“去打听打听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在这种地方甚至都不用一块碎银子,只要几个铜板,就多的是愿意提供消息的人。 薛东扬找了个巷子边的一个瘸腿的流浪汉,给了他一点碎银子。 流浪汉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银子了,薛东扬又塞给他两块大饼。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块之后,说:“你要问什么,这里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因为腿不好,干不了体力活,流浪汉也无法找工作,大部分时间靠乞讨为生。但在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地方又能讨到多少呢? 他也不敢往繁华的地方去,怕是连一个落脚的所在都没有,只能在这里过一日算一日。 一深一浅的脚步走遍每一个角落,希望能够找到吃的,好多活一天。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日复一日的存在,所以。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怀疑他,不会提防他。 薛东扬说:“这个院子里住的人你知道吗?” 流浪汉看了看:“知道,是一家姓王的夫妻俩。听说是手艺人,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后来落魄了,搬到了这个地方。虽然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看别的院子里都是好几户,十几个人住在一起,只有他们家。这么大的院子,夫妻两人住。” 流浪汉眼中满是羡慕。他在这里也有一个小小的窝棚,可以遮风挡雨。但是也就是勉强遮风挡雨,还不如这祭拜的小房子大。 第383章 薛东扬说:“这个小房子也是属于他们家的吗?” “那倒不是。”流浪汉说:“这房子以前是个老太太的。一个人住,后来她在里面出了意外。死了好多天,别人闻着臭味儿才发现。后来就没人住了。因为死了人,别人觉得晦气。” 这理由好像有点牵强。 这里住着的,都是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在乎这个。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穷鬼更可怕的鬼吗? 这房子虽然小了点,但好歹有墙有屋顶,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看了,在这一片地区,有房有屋顶不漏雨不漏风的房子,就算是一个很好的房子了。 这样的好房子就算死过人,又有什么可怕的?这里哪一天不死人?饿死,冻死,病死,或者是为了争抢什么打死。民不告,官不究,就算是告了,官府也未必会详细调查。 薛东扬是个实干派,当下他就伸手去拿还没被流浪汉捂热的银子。 “你说不说实话?你要是不说实话,这银子可不能给你。” 流浪汉一见着急了,连忙将银子牢牢地抓住,死也不松手。 “说说说,我说实话。”流浪汉说:“大家不是嫌里面死过人,而是这小房子有点邪门。” “怎么邪门?” 流浪汉说:“死了好几个,所以没人敢住。说实话,这房子比我那住的地方好多了,要不是我也害怕死得不明不白,早就搬进去了。” 这就奇怪了,薛东扬说:“这房子有什么邪门,不就是个小房子吗?” 非常非常小的一个房子,一个人站在里面,两只手伸开转一圈,甚至能摸到墙。这房子也就是够一个人躺下,别的都别想。不过挡风遮雨还是可以的。 流浪汉说:“官爷有所不知,这房子在老太太死了之后,有一个道士路过,他看了以后,说这房子里有一个邪神。大家开始当然不信。可不信不行呀,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死在了里面,也是死得不明不白,看不出什么。又过了几天,一个路过躲雨的也死在里面,后来就没有人敢住这房子了。” 这房子里,竟然是连着死过人的,方明宴皱眉道:“死了人,报官了吗?” 流浪汉摇头:“没人报官,这又不是谁的房子,谁愿意出个头,万一被认为是凶手呢?” “但是大家把那个道士找回来了,他看了以后说这房子如果放任下去,里面的邪神会从里面走出来,把大家都害死。那道士还怪好的,他也不收钱,看大家可怜,免费给做了一场法事。在里面放了一个镇压的神灵,让大家千万不要进去,如果想祭拜在外面祭拜就行。” 薛东扬追问:“是哪里的道士?” “这可不知道。”流浪汉说:“是那种游方道士,到处走的。只在京城待了很短的时间,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不过这一片也没有再发生不明不白的死亡事件,我想他还是灵验的吧。”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没有多久。”流浪汉说:“也就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那岂不是和劳光耀的时间差不多吻合。 姜云心低声道:“这么看,劳光耀并不是一个人,他是有团伙的。” 一个半成品的学徒,脑子就算是再灵活,也很难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事情,从桃花山里出来,杀人,处理尸体,将死者家属转移,来到京城,悄悄无声地赚钱,这一切加在一起,可没那么简单。 如果是劳光耀一个人,那可能就是为了赚钱。如果是有团伙,就未必了。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坑蒙拐骗都不稀奇。比如用什么人骨制作骨器,然后设局骗钱,这都可以理解。但是杀人不对,因为付出收获不成比例,即便想用人骨骨器的噱头,也不必真的用人骨。 人骨兽骨,一般人谁能分清楚。 就算想要真实一点,最多也是去荒郊野地里弄一具尸体回来,真真假假掺合在一起用。 真杀人,一杀好几个,不值得。 第291章 白骨,自愿牺牲 这个团伙,以骨器为名,到底要做什么? 方明宴看了看浓重夜色,道:“先不要打草惊蛇,薛东扬,你安排人守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人上门。” 这地方,可能是对方的一个中间站。据流浪汉所说,只有夫妻二人住在这里,而且他们是对外自称姓王。这个王姓夫妻是不是劳光耀,还是另有其人,这都不好说。 不管他们是其他的王姓夫妻,还是劳光耀夫妻两人,住着这么大的院子都是不合理的。 这院子虽然不在什么繁华地段,但是因为大,挤一挤可以住下二三十口。如果都租出去,也是能租一些钱的。 流浪汉说这王姓夫妇家中原本殷实,是因为落魄了才搬到这个地方,这就很矛盾了。 如果他们现在依然有钱,不会愿意住在这种地方。找一个小一点的环境好一点的宅子会舒服很多。 如果他们现在落魄的需要住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将空闲的房子租出去。即便一个人收不了多少钱,人多了,日久天长,也能有不少钱。 穷人的生活是非常局促的,每一枚铜板都很重要。这么大一个院子,那么多房子,租出去的钱足够夫妻二人节约一点过日子了。 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一个非常合理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可能藏得很深,乍一眼看不见罢了。 第384章 薛东扬应着,去安排人手。 这些事情他是做惯的,怎么布置人手才能不留死角。才能既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但是不被里面的人看见。 留下薛东扬去安排,方明宴带着姜云心,打道回府。 院子里的人给自己留了七天的时间处理这件事情,这七天,他们也可以好好摸查摸查。 薛东扬做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回到刑狱司之后,他就叫人把当铺的孙掌柜给抓来了。 当然是秘密的,不是大张旗鼓的。 孙掌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荆风华去找他,说家中有一件挺大的玉雕想要出手,但是不好运,请他上门看看。 荆风华给形容了一下,孙掌柜听得眼睛都亮了,感觉十分值钱,欣然同意跟他走一趟。 出门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有一桩大生意等着自己,万万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刑狱司,走着走着就看见了方明宴。 孙掌柜他不认识方,但是他认识刑狱司几个大字。 本来他还在心里算计着,这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财运好,一桩大生意又是一桩大生意,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正美滋滋地想着呢,荆风华脸色一变,伸手一推。 “进去吧你。” 孙掌柜脸色骤变,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呢,再一看堂上匾额上的大字,脸上血色顿消。 方明宴就站在厅中,见孙掌柜进来,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刑狱司提刑司方明宴。”方明宴照例自我介绍:“孙永寿,你可知罪?” 孙永寿没有和官府打过交道,但是也知道提刑司是做什么的,不由得腿有点软。 天地良心,方明宴从来没有做过在京城满大街抓人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提刑司在京城的名声就是如此。 普通老百姓听见这三个字,第一反应就是心跳腿软,总感觉那地方就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只要你被抓进去了,不管是有罪还是没罪,不掉一层皮都休想出来。 孙永寿也是这样的感觉,而且他心里有事儿,心虚胆怯,软的更厉害。 孙永寿噗通跪了下来:“方大人,方大人冤枉啊。草民是个开当铺的,老实本分,这辈子连只麻雀都没打死过,实在不知道罪从何来。” “是么?”方明宴冷笑一声:“就知道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方明宴拍了拍手。 龙桥从旁边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几样东西,盖了一块黑布。 他将托盘端到孙永寿面前,打开黑布,托盘上是几件他们从桃花山的庙里拿回来的骨器。 千言万语尽严重。 就算刚才孙永寿心里有一千个推脱狡辩,死不承认的想法,在看见骨器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崩溃瓦解。 千言万语,不如一个证据。 孙永寿脸上血色尽失,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托盘上的骨器,嘴唇微微颤抖,不知道想说什么。 方明宴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冷声说:“怎么样?你以为本官抓人,是没有证据,随便乱抓的吗?” 孙永寿哆嗦了半天,终于道:“你,你是从何处得来了这些东西?” 方明宴微微一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们已经做得足够隐蔽。这事情就能瞒得住吗?难道你没听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孙永寿是个有学问的人,这些话他当然都听过,但是对公理和报应的敬畏,没有抵消他那一颗贪财的心。一直要到走上绝路才能反省。 方明宴说:“你好好地看看这些骨器,有没有看见死不瞑目的姑娘?有没有听见绝望的呐喊?” 方明宴这话虽然不是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但也是根据现在的所知推测出来的,他自觉这话说得没有什么问题。受害者当然是死不瞑目的,用来吓唬一下孙永寿,用得恰到好处。 但是孙永寿的表情却迷茫了一下。 “不是,不是的。”孙永寿说:“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下轮到方明宴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误会?” 人命面前,有什么误会? 孙永寿说:“大人你既然弄到了这么多骨器,相信你对这件事情是了解的,那我也就坦白说了。” “你说。” 孙永寿道:“既然你对这件事情有所了解,你就应该知道她们是自愿的呀。不是什么死不瞑目,又哪里来的什么冤魂?” 孙永寿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是一脸的真诚,完全没有狡辩的模样。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难道这些姑娘都是自愿牺牲的? 这个认知让他们没有觉得轻松一点,反而更不是滋味了。 杀人取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人可以蛊惑这些少女做出自愿的牺牲,那就更可怕了。 第292章 白骨,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明宴敲了敲桌面:“你说她们是自愿的?” “那肯定是啊。”孙永寿理所当然地说:“她们都是甘心情愿供奉骨神的,怎么会有强迫一说。” 方明宴嗤笑一声:“甘心情愿把自己的骨头给挖了?” 孙永寿被问得顿了一下,随后非常严肃的道:“她们都是神的信徒,只是无钱无权,身无长物,因此只有用身体献祭,以表真心。” 第385章 众人一听,只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不是一个骗钱骗色的问题了,这是一个邪教传播的问题。 其他人对邪教的危害是否清楚姜云心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是知道的。 有些在大家看来匪夷所思的说辞,偏偏能骗到不少人,其中还有许多高级知识分子,大家公认的聪明人,被骗得深信不疑,说什么信什么,跟中了邪似的。 要不然,也不叫邪教了。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必须国家机构重拳出击,彻底清剿。不然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会出大事。 方明宴道:“孙永寿,结党营私霍乱民心,这在我朝可是重罪。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戴罪立功,若不然的话,我就要大刑伺候了。” 孙永寿一脸的茫然:“大人,你何出此言。三位姑娘以身饲神,这是福气啊。” 方明宴一时被怼得火冒三丈不知如何回答。 姜云心顺口就接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孙永寿哑口无言。 姜云心上辈子可是参与过两起邪教案件的,她印象最深刻的一起,是一个花季少女,刚刚大学毕业,有无限美好人生。 就因为一时好奇,接触了一个号称死后上天堂的邪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在身上浇了汽油,一把火将自己点着。 当下一个惨叫的火人将大家都惊呆了。 路过的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拿起一旁的灭火器一顿喷,但是火灭了之后,姑娘全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深度烧伤,回天乏术。她在医院里被痛苦折磨,嘶吼哀嚎,足足挣扎了好几天才断气。 姜云心没有看见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是,听说她满头满脸裹着纱布,一直在哭,一边喃喃地说着什么。想来,应该是后悔的吧。 “那,那我的用处不一样啊。”孙永寿半天憋出来一句:“每个人对骨神的贡献不一样。” “是么,那你这个贡献的太少了点吧。”姜云心说:“你看那几个姑娘,把自己贡献给骨神,这多虔诚,虽然他们肉身死了,可是灵魂肯定陪着你们的神了,多幸福。要不,你也去陪吧。” 姜云心看了一眼薛东扬:“你要是自己不行,我们也能帮忙。” “没问题。”薛东扬立刻默契地拔出了刀。 这还不简单吗,就是一刀的事情。 孙永寿差一点吓昏过去,这可是刑狱司,杀人就跟砍个西瓜似的,可不跟你开玩笑。 “不可不可。”孙永寿连连摆手:“我是个男人……怎么,怎么能献祭……神仙会生气的。” “瞧你说的,你怎么能歧视男人呢?”姜云心正色道:“你们谁见过骨神,怎么知道她是男是女,万一骨神是个女的,就喜欢男人呢?就算他是个男神仙,男神仙也可以喜欢男人啊,你别那么狭隘。” 孙永寿眼睛都瞪大了,万万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姜云心呵呵一笑。 西门豹治邺的故事,九年义务教育,小学生二年级语文课文,谁还没读过吗? 怎么兵不血刃地处理这一帮装神弄鬼的邪教,太简单,既然你们相信神,就一波送去见他。说起来,我可是为你们好。 不愿意,那可不行,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眼见着薛东扬拿着刀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孙永寿求救一般的看着方明宴,但是方明宴不出声。 “大人,大人。”孙永寿这会儿脑子突然灵光起来,手脚并用地往方明宴那儿爬:“大人,大人,大人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 方明宴认真地想了想:“不要紧,我可以让他们一起去陪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这话一说,孙永寿都要哭了。 “大人,我,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一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方明宴冷哼一声:“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有哪些人是和你联络的,你上面是谁?说得好,戴罪立功。说不好,送你见祖宗。” 别说还挺押韵的。 邪教里通常有目标分明的两种人。 一种是为了这辈子的利益,一种是为了下辈子的利益。 前者坑蒙拐骗吃喝玩乐,赚得盆满钵满。后者就是个傻蛋。 孙永寿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之所以招供得那么利落,因为他只是一个边缘人物。因为他开当铺的这个特殊身份,被对方看中,得以从中牵线搭桥,介绍客户,赚一点手续费。 “我真的只认识王师傅一个人。”孙永寿说:“我从没见过什么骨神,每次有客人来,我就去找王师傅。事成之后,他给我钱,就这样……” “给多少钱?” “不一定,有时候一千两,有时候两千两,最多的给过三千两。”孙永寿说:“我想着,就传个话能赚那么多钱,也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买卖肯定划算啊。” 方明宴让荆风华把劳光耀的画像拿来给孙永寿看一下。 “这是不是王师傅?” 孙永寿一看:“是,这就是王师傅,他是雕刻师傅,据说所有的骨器,都是他雕的。” 那院子里住的,果然是劳光耀。不过这短短时间怎么就成亲了,这倒是很奇怪,也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妻子。 第386章 方明宴拿来纸和笔,让孙永寿把他介绍的人一一都写下来。这些人都是去调查过身份的,不但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知道对方的来龙去脉,了若指掌。 孙永寿拿着笔,手抖得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 第293章 白骨,惊变 “写吧,要是不想写,我帮帮你。”薛东扬的刀刚才都已经插回去了,这会儿又拔了出来,铿锵一声响扎在地上。 孙永寿吓得一抖,差一点把笔给掰断了。 “写,写,写。”孙永寿下笔如有神。 一阵操作猛如虎,拿起来一看,果然,这事情绝对不止这短短的半个月。也就是说,并不是劳光耀从桃花山出来,才开始有骨器这说法。 孙永寿的纸下,写了有近十个人,就从他们的七日考察的程序上看,这十个人的心愿,也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搞定的。 方明宴将名单拿给龙桥。 “这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地去查。”方明宴说:“人多了,总有一层一层走上去的,他们之中,很可能有人走得比孙永寿还远。”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商人,也有朝廷官员,不过是六品七品的小官。就算是再大一些,刑狱司也是说查就查,不用顾忌。 龙桥拿着名单去了。 一个邪教组织,开始可能只有一个人,慢慢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什么左右护法,四大天王,天罡北斗三十六星,都会安排起来。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半夜,姜云心赶紧回去睡觉。 这一天天的,点蜡熬油的,都要比闲来无事的时候老了几岁。 好在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单纯的刑狱司仵作,虽然还在其位,干起活儿来也不喊苦喊累,但毕竟不是单纯的打工人了,没有她的活儿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积极。 姜云心懒洋洋地睡到中午,起床,洗漱之后,去吃早中饭。 伙房里坐着不少差役都在吃饭,看见姜云心,纷纷打招呼。 方明宴在刑狱司里,除了发号施令的时候,一贯的平易近人。姜云心自然也是如此,她更没有高高在上的习惯,放眼一看,方明宴不在,荆风华在,就坐到了荆风华身边。 姜云心奇怪道:“怎么他们都不在,就你在。” 荆风华说:“一部分去干活儿了,一部分进宫了。” 不用说,去干活儿的一定是薛东扬龙桥他们,进宫的,只有方明宴了。 桃花山里发现的尸骨,本来以为是有人想要杀人敛财,可后来发现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以白骨为信的组织,可能已经在京城里渗透了挺长时间了。 姜云心没有多想,安心吃了饭。 下午,方明宴没有回来。 傍晚,方明宴还是没有回来。 龙桥和薛东扬都回来了,方明宴还没有回来。 “你们家大人进宫,总是会待这么长时间吗?”姜云心有点奇怪:“而且也不叫人出来报个信。” 这儿毛病真的要改。 当然如果是需要保密,也不能怪他。 但是这一次,薛东扬和龙桥都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龙桥还是道:“也是正常,有些事情确实不方便叫人知道,在宫里待着不和外面通消息,其实更安全。” 姜云心想想,也对。 方明宴也不是小孩子,不至于晚上迟一点回来就疑神疑鬼。 “你们忙一天都辛苦了。”姜云心说:“早点去休息吧。” 龙桥和薛东扬看看天色,也确实是黑了,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虽然劳光耀的院子守了一天一夜没有人出现,可是那十个人查起来也是个大工程,一个人一个人地查,还不能打草惊蛇,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 三人正打算散,有人找了过来。 一看,三个人都懵了。 是方府的人。 “姜小姐。”方府下人说:“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姜云心很意外:“现在?” “对,现在。” 姜云心心里咯噔了一下脱口而出:“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么晚了,若不是有急事,方家不会来找她。 方府下人说:“小的也不太清楚,老爷只是请您尽快过去。” “我知道了。”姜云心起身:“我这就跟你过去。” 姜云心过去,薛东扬和龙桥自然都要陪着,当下便套了一辆马车,一起过去。 方府里还和往常一样,这个点大家都睡了,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重要的地方挂一个红灯笼,有家丁来回巡逻。 本来其实没有那么多,自从方夫人的库房晚上遭贼之后,府里巡逻的家丁就翻了一倍。 这事情直到现在还是一个谜,除了两个当事人和一个不小心乱入的薛东扬,没人知道到底那天晚上的贼是什么人。 姜云心现在经常去方府,但一般是去找方夫人。儿媳妇和婆婆,在这个年代是相处的最多的两个人,虽然姜云心和方明宴还没成亲,但是姜云心家中没有长辈,方夫人便当她是女儿一般,很多事情要照顾她,很多事情要教她。 但是和方明宴的父亲,见面很少。 偶尔一见,也是公事公办。 没过门的儿媳妇总是和公公见面,这算是怎么回事。好说不好听。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方老爷要见姜云心,下人直接将他们带去了方老爷的书房。 第387章 一路走着,姜云心心里涌上一些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书房里烛火明亮,下人说:“老爷,姜小姐来了。” 方老爷忙道:“云心来了,快进来。” 姜云心连忙走了进去。 龙桥和薛东扬本是打算在外面候着的,但是方老爷又说:“你们两个也进来。” 三人一起进了书房。 方老爷说:“关门。” 薛东扬连忙关上门。 “伯父。”姜云心忙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方老爷说:“你知道明宴进宫了吗?” “知道。” “出事了。”方老爷说:“他被扣下了。” “啊?”姜云心差一点站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被扣下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方老爷紧皱眉头:“只知道被扣下来。这事情还是有人偷偷将消息传出来的,具体为什么却打听不出来,所以我叫你来问问,这段时间,你们可有在查什么案子?” 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看样子果然是有的,方老爷立刻道:“这段时间你们在查什么?” 第294章 白骨,钦天监 方老爷不是外人,姜云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将最近的案子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方老爷听得眉头紧皱。 他知道刑狱司常年会处理各种各样的案子,有些是寻常的民间情杀仇杀,有一些,虽然事后查明真相也是人为,但过程中颇有诡异阴森之感。 而如今这案子显然也是人为,但是他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地方,就是牵扯到了邪教。 不管任何朝代,牵扯到邪教都是个大麻烦。因为这事情往小的说,殃民。往大里说,祸国。 “没有那么巧的事情。”方老爷沉默半晌,缓缓道:“明宴被扣宫中,一定和你们查的这个案子有关。” 刑狱司虽然是威严的执法机构,方明宴这个提刑司也是三品官员,但这是在京城,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官。 一个人在京城搅动风云的组织,他背后的人不可能是劳光耀这种小角色。他们刚刚摸到这个组织的一点边角,说不定被对方察觉,而这个人手眼通天能力非凡。 他这是釜底抽薪,直接把方明宴给扣下了。要不是方老爷在宫中有自己的人脉,这消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传出来。 姜云心有些担心:“伯父,那你这么说,这个人是朝廷高官,我们是不是不好对付?” 方明宴确实只是三品,可是方老爷在朝中是数一数二的大员,能和他抗衡的人并不多。皇帝对方明宴做什么事也会考虑到他的父亲,考虑到整个方家。 同样的,能够让皇帝冒着得罪方家的风险,扣下方明宴,这也同样可以表明,背后的力量有多大。 方老爷说:“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找人问问。” 方老爷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在京城中能有这能力的人屈指可数,方老爷为了别的事情不能一个一个都去找,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再晚也要走一趟了。 剩下姜云心和薛东扬,龙桥在书房里。 三人面面相觑。 “不能干坐着。”姜云心说:“我们也要做点什么。” 薛东扬似乎有什么犹豫,踌躇一下还是开了口。 薛东扬说:“这事情,会是皇帝做的吗?” 姜云心吓了一跳:“怎么说?” “就是这么一说。”薛东扬眉头拧的可以夹死苍蝇:“如果这事情是皇帝做的,那就麻烦了。如果不是,还有转圜余地。” 薛东扬说的是,麻烦了。 姜云心低声道:“你们大人这样的身份,是不是做事都会留有余地?” 比如说,早就知道伴君如伴虎,万一哪一天皇帝翻脸,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 薛东扬的表情很奇怪,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沉默半晌道:“不到万不得已……” 看来,确实是有的。 姜云心放心了一点。 她虽然没有宫斗的经验,但是,她看过的小说多了去了。方明宴这种身份,而且不是孤家寡人,有一大家子在京城里的,如果想要留后路,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假死。 死遁。 不过这是最后一步了,到了这一步,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但是有这一步,让姜云心安心一点。 “我觉得这事情不是皇帝做的。”姜云心说:“皇帝已经是一国主宰了,他在自己的天下,做出霍乱自己天下的事情来,有什么意义?” 皇帝要敛财,要揽权,无论要干什么,有太多更好的办法了。这么弄,万一不小心嚯嚯出什么毛病来,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姜云心虽然只见过当今皇帝一面,可是经常会听方明宴提起,特别是他们在讨论案情的时候,难免会牵扯到京城里各种关系。自然就少不了对皇帝评头论足。 不过这是关上门来偷偷说的事情,不可大张旗鼓。 在姜云心的心里,对当今的皇帝是有一个大概的印象的,并不是一个昏君,也不是一个软弱平庸对身边的人听之信之的傀儡。 龙桥说:“我也觉得此事不是皇帝所为,大人为朝廷做事一向兢兢业业,也不站队,若是真说起来,刑狱司是皇帝亲信,有一些朝中官员不好参与的事情,皇帝都会交给刑狱司。大人又没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留下证据,叫人抓了,让皇帝翻脸。” 第388章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三人在房里商量一会儿,方大人匆忙回来了。 三人连忙站起来。 姜云心忙道:“伯父,有什么消息。” “打听不出明宴是为何被困在宫中,但是打听到一个消息。”方大人说:“就在明宴进宫之前的半个时辰,钦天监的隆宏远进了宫面见圣上,一直到一刻钟前,这才出宫。” “钦天监?”姜云心想了下:“这是观星象,算吉凶的衙门?” “对,可以这么说。”方大人说:“钦天监掌观察天文,推定历数等等,钦天监监正是正五品官员,虽然只比明宴要低一品,但是这个职位是个世袭养老的职位,在实权上,完全不可比。” 方明宴手上是真的随时能调动几百个能打的差役的,钦天监监正,手下只有十几个文官。 姜云心问:“这个隆宏远,和方家有仇?” “没有。”方大人说:“但是这个隆宏远,十分得皇帝的信任,因为之前的几次大灾,瘟疫和水灾,他都从星象上推断出来,十分灵验。” 这就说得通了。 隆宏远,钦天监监正。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朝中重臣,也无实权。但是他的作用很特别,如果他发难,给方明宴身上泼一些脏水的话,皇帝可能会有一种,我知道你没错,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听他的话的感觉。 比如说,钦天监监正掐指一算,说方明宴不祥,他的存在,会影响国运,影响朝廷,江山社稷。 那个时候,即便皇帝依然觉得方明宴是国之栋梁,方家为朝廷立下赫赫功劳不可磨灭。这心里,也依然会有过不去的坎。 方老爷说:“既然隆宏远和我们家无旧怨,那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你们正在查的事情了。” 方老爷也不是吃素的,他冷笑一声。 “你们不是正没有头绪吗,这下巧了,凶手送上门了。” 第295章 白骨,满城风雨 几人商议一番,觉得这事情不如以进为退。 刑狱司里有不少人,方明宴不在,龙桥和薛东扬都可以指挥。姜云心没什么人,掺和不了。但是纪若萱的父亲手下有人。 纪老爷子可是将军,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带兵,可是皇城军中,不少曾经在他麾下。 方老爷更不用说,这一把老脸放出去,不明所以愿意帮忙的人太多。 也不必等,就着夜色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 几方人马一起出动,第一个包围的地方,就是四合院里的劳光耀,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薛东扬带人直接闯了进去。 劳光耀和妻子还在睡梦中,被哐当一声响惊醒。跳下床披了衣服,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人,就被破门而入的薛东扬按在了墙上。 同一时刻,他们所知道的,所有和劳光耀有过交易的,全部都被控制。 还有,就是钦天监监正隆宏远的家,也被包围了。 虽然是朝廷五品,按理说,没有皇帝命令,是不好动手的,但事急从权,先抓再说。 包括和隆宏远关系非常好的一些六七品官员,还有隆宏远妻子的娘家,以及一些亲戚,亲信。 他们完全不去管方明宴还被困在宫里这件事情,电光火石间,便将所有和隆宏远相关牵扯的人都给控制了起来,然后搜。 隆宏远是朝廷官员,他的府邸是不好搜的,不过不要紧,姜云心觉得,就算是有什么,他也不会藏在自己的府里。 那太危险了,傻子才那么干。 不管是骨器,还是骸骨,还是大量的金银,自然都要有更稳妥的去处。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但是别人看了,又觉得和他没有牵扯的地方。 如果一个一个,顺藤摸瓜的去查,也不是查不到。但是一来,给了对方转移的时间。二来,真的太慢了。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若是时间久了,不知宫中的方明宴会遇到什么麻烦,也不知皇帝这样一百二十个心思的君王,会不会起什么念头。 如今几方聚力,雷霆之势,就趁着暗夜,大部分人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把事情解决。 “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隆宏远看着闯进来的龙桥等人,怒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五品官员的府邸。” “知道,没错,我们是刑狱司的人。”龙桥说:“隆大人,现在怀疑你和一桩妖邪杀人案有关系,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隆宏远面色巨变。 今晚上抓的这些人,一定有一部分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顾不了这么多,此事重大,但凡有嫌疑的全部抓捕,这样即便是有冤枉,到时候说出来,也只是情报有误,而不是故意去冤枉谁。 话不要说死,都是为朝廷效力,又有方明宴的父亲和纪若萱的父亲这两大要员顶着,还有方明宴的祖父家,也就是方夫人的娘家,也是朝廷中的中流砥柱。 这三家齐力,那些被冤枉的人也会掂量掂量。 虽然真的很生气,但是好像打不过,如果硬要追究可能捞不着好。如果大度一点算了,卖了三家这个面子,那以后的好处更多。 三家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少了许多顾忌。 姜云心跟着一队人马,跟荆风华一起,去了她认为非常有可能有发现的一个地方。 这人是隆宏远的妻弟。 第389章 说来奇怪,隆宏远是五品官员,他妻子的娘家自然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一个七品小官。 但是不管怎么说,小官也是官,但凡是个官,家里的儿子都想要走仕途,想尽一切办法塞进任何一个衙门,哪怕是先弄个小差事做做,攒一点资历和经验,慢慢地往上爬,都是好的。 再不济,真的是没有这个天分,实在是没办法,经商也行。 经商虽然在社会地位上要差一些,可实实在在地有钱。家里有朝廷关系的人做生意,也会顺利一些。 从政经商都不成的,那就是真没救了,家里只好养着,让他们吃喝玩乐,只要不给家里惹事就成。这种公子哥京城也有很多,文不成武不就的,家里完全没办法,只好随他去。 但是,还从没有任何一家的少爷,不从政不经商,去务农。 不是瞧不起务农,但是务农,这正是最底层的一个身份了。 隆宏远的这个妻弟,就偏偏是这么个情况。 荆风华说:“我问了,隆宏远的妻弟叫富高明,今年三十,尚未娶妻。说是……因为早些年受了情伤,悲痛欲绝,所以一个人住在京郊的农庄,不问世事,有一些避世的意思。” 三十岁正是盛年,没病没灾地躲在一个小庄子上。避世?避世怎么不出家? 姜云心嗤笑一声:“你知道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荆风华请教:“是什么?” 姜云心说:“移情别恋。爱不会消失但会转移,想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爱上另一个人。” 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恋一枝花。 不过这话只能在荆风华面前说说,千万不能让方明宴知道,不知道的话,他肯定要多心,说不定要哄好久才能好。 路上,荆风华也忍不住问姜云心。 “云心,我特别好奇,问你个事情。” “说。” “如果方明宴真出了事,你怎么办?” 姜云心瞪他一样:“你能说点好的吗?” “这不是好奇吗?”荆风华也知道这不太好,不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好在两人关系好,相信姜云心不会翻脸。 姜云心想了想:“那我就拉着你一起出家。” “?”荆风华很郁闷:“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要一个痛失所爱的人讲道理。”姜云心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毁灭吧,所有人。” 荆风华十分庆幸,方明宴应该没事儿。 他们今天晚上的行动虽然不隐蔽但是非常快速,让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包括在京郊山庄里的富高明,完全没有听见一点风声,就被围了个严实。 第295章 白骨,长驱直入 富高明和其他人一样,正在熟睡中。 他这农庄和普通人家的农庄可不一样,普通的农庄里面住的都是农户,一般不会有多少人。 长工的数量是有限的,大部分都是零工。在农忙的时候才会请,都是从周边雇佣村民来做。 平常村民可以做自己的事,自由一些。主人家也可以少出一些钱,对大家都有好处。 而且普通人家的农夫虽然身强力壮,可是只是身体好一些,心还是农夫的人,对朝廷官员有天生的畏惧之心。 有人带路,他们远远地看到了这个黑灯瞎火的农庄的时候。荆风华便做了安排。 他将队伍分成三队,左边一队,右边一队,包围农庄。 剩下来的二十几个人由他带着,从正面敲门进入。 众人举着火把来到农庄门口,敲了两下门,便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揉着眼睛的门房,不耐烦地嘟囔,大半夜敲什么敲,吵死了。 当他看见门口这二十来个拿着火把的,凶神恶煞的人时,才意识不对,瞌睡一下子都跑了。 “你们是什么人?”门房的声音有点奇怪:“要干什么?” 荆风华道:”我们是奉刑狱司方大人之命,怀疑你们农庄藏有厌胜巫术之物,前来调查。” 门房一听,脸色便有些不对,他伸手挡在门口,不让荆风华进去。 “可不能瞎说。”门房说:“你有什么证据吗?就算是刑狱司,擅闯民宅也是要证据的。” 荆风华冷冷一笑:“虽然现在没有,但搜一下不就有证据了吗?” “你敢。”门房厉声喝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荆风华颇有兴趣:“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一个农庄吗?莫非还是什么厉害的地方不成?” 门房冷笑一声:“地方不是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是,我们主子你可能得罪不起。” “说来听听。”荆风华道:“我倒要听听你们主子是谁?在京城里我们刑狱司得罪不起的人确实有,你主子是其中哪一个?” 门房梗了梗脖子:“我们家少爷,是钦天监监正隆宏远的小舅子。” 这拐弯抹角复杂的关系。 “还以为你的关系有多硬呢。”荆风华不屑道:“钦天监监正隆宏远我倒是听过,不过他的官职好像没有我们刑狱司方大人高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说压死就压死,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虽然确实是差了一点,但是……”门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得罪我们家大人,否则的话怕是会招来厄运。” 第390章 荆风华正要说话,姜云心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要在门口和他废话那么久?” 难道我们的计划不是一气呵成,速战速决吗? 难道面对挡路的,不能直接打死吗? 幸亏刚才已经派人将整个山庄围住了,要不然的话有你们聊天这功夫,重要人物都已经跑了。 荆风华有些汗颜,他也不是故意想聊这么久,主要是没有单独带队处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有些得意忘形了。 姜云心这一说,荆风华一挥手:“给我搜,凡有违抗者一律抓起来。” 刑狱司二十几人如狼似虎地扑了进去,门房虽然张着胳膊挡在门口,那又有什么用?轻轻一推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他还要反抗,要喊,荆风华轻易抓住,捆了个结实,还在嘴里塞了一块布。 他们这一趟是有准备的,知道十有八九会遇到反抗,所以不但带了家伙还带了绳子。 然后就是切瓜一般往里冲,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捆一个。 他们之前商量了,方明宴是没有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的。隆宏远想要给他安罪名,让皇帝处理他,只有一个罪名。 就是灾星。 只有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不需要任何证据,夜观星象发现朝中有人不祥,此人生辰八字是什么,年龄性别一合,就是方明宴。 皇帝心中江山社稷无可替代,所以他一定会心有忌惮,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傻。不会钦天监说谁有问题直接就把人弄死。 所以方明宴现在被控制在宫中,这件事情皇帝一定也在想办法解决。 他若就把方明宴这么处理了,方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闹起来也很麻烦,就算可以强行镇压,对朝廷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而且用这样的理由处置一个正直勤恳的臣子,旁人看了心里该怎么想。谁还敢兢兢业业为你卖命? 方老爷对皇帝十分了解,他将方明宴留在宫中。其实并不是要一个可以处理方明宴的理由,而是在等待一个推翻此事的理由。 所以他们现在就算是做得过分一点,只要结果对了,理由有了,皇帝那儿就能过去。 等农庄里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拎着铁锹拎着家伙出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已经被抓得七七八八了。 荆风华带着人到了富高明的院子门口,这才看见他披着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什么人,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 有什么样的下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门房那么嚣张,显然是因为主子更嚣张。 富高明高声骂着:“竟然连我的庄子也敢闯,不知道我姐夫是什么人吗?” 姜云心实在想笑,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隆宏远在京城里估计也不敢这么嚣张。 荆风华走了上去,听他骂得热闹,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不是小媳妇儿打情骂俏,直接就把富高明打倒在地,半张脸一下子肿了起来了。 富高明一下子懵了。 “太吵了。”荆风华淡淡道:“说话小声一点。” 这家伙是摆谱摆上瘾了,姜云心偷偷地对荆风华翻了个白眼。 富高明捂着自己的脸懵了。 荆风华拔出刀来,伸手抵在富高明的脖子上。 “东西都在哪?” 富高明一脸空白,大概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没醒。 可是下一刻,刺痛从脖子上传来。 荆风华也是个狠人,他知道富高明这种人惯是会狡辩的,会拖延时间,会东拉西扯。你要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你是认真的,如果他不说你真的会杀人,要不然的话跟他有的掰扯,估计到天亮也问不出一句真话。 第250章 白骨,地窖 荆风华的这一行为让富高明整个人都吓傻了,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按住脖子,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上一片红色。 富高明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叫,好像是一只被踩住了脖子的鸡一般。 “别喊了。”荆风华将刀换了一边脖子:“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要不然的话,脑袋搬家。” 其实富高明没流多少血,荆风华也不可能就这么杀了他,但是富高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也颇为殷实,要不然也不能将女儿嫁给五品官员。 富高明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娇宠无度。只有把别人打得一身血,何曾被人打了一身血。 他鼻子中尽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身体发颤,脸色惨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要死了,他要杀我。 一想到死,什么秘密什么叮嘱全部抛在脑后。 富高明连连点头,嘴唇哆嗦着说:“别杀我,别杀我。” 这一点隆宏远其实失算了,他只想着找一个自己最能信得过的亲戚,却没想过这个亲戚是否能堪重任。他与其找富高明负责如此紧要的事情,还不如找一个心狠手辣的江湖人。 虽然江湖人不那么好拿捏,但是也不容易坏事。 “好。”荆风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现在我问你,东西在哪里?” 富高明哆哆嗦嗦地说:“什么东西?” “你说呢?”荆风华故作玄虚地问他:“你说是什么东西?是你们农庄不该出现的东西。” 第391章 这一瞬间血和痛让富高明醍醐灌顶,猛然醒悟。 “在后面的地窖里。”富高明连忙伸手一指。 荆风华说:“带我们过去。” 身边衙役拎着富高明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富高明跌跌撞撞地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 这庄子并不大,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片菜地。 富高明说:“东西都埋在里面,地下有个地窖。” 富高明磨磨蹭蹭走过去,将菜地里的几个放着杂物的筐子搬开,果然,一扇门出现在面前。 “就在这里面。”富高明说。 荆风华说:“打开。” “我拽不开,这门是卡住的,特别重。”富高明说:“得叫几个力气大的来拽。 门上有一个铁制的拉环把手,富高明身旁的一个差役拽了一下,果然纹丝不动。 荆风华道:“把木板拉开。” 说着,就有几个人同时走了上去。 “等一下。”姜云心突然道:“把山庄的人叫过来几个,让他们去拉门。” 富高明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荆风华看了一眼姜云心,知道姜云心的担心是什么。 不过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姜云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但是她看过的很多电视情节都是这样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荆风华从善如流,叫了几个庄子里的人,包括那个门房,一起去开门。 顺便的,还说:“你,也过去。” 富高明脸色一变:“我?” “对。”荆风华说:“你是农庄的管事,自然要身先士卒。” “我,我没劲儿。”富高明说。 “有劲儿没劲儿不要紧,搭把手就行。”荆风华说:“去吧。” 但是富高明脸色惨白,脚下就是不动。 “去啊。”荆风华用刀指了指他:“去。” 荆风华也发现了,对这种人,用刀好说话。 富高明看了看刀,磨磨唧唧地往那边走,走一步,顿一顿,走一步,顿一顿,这样的速度,天亮也走不完这几步。 姜云心叹口气:“我真的没有耐心了,想着我的心上人现在被困在宫里,我就心疼得不能呼吸。这个人又不重要,能不能直接弄死,然后让山庄里的其他人去开地窖的门?” 荆风华立刻回答:“能。” 说着,荆风华二话没有,提刀走了过去。 那反应要多真实,就有多真实。 富高明嗷了一声,啪叽一下腿软摔倒在地。 “大人,大人饶命。”富高明差一点哭了:“这门不能开啊。” 荆风华奇道:“为什么不能开。” “这里埋了火药。”富高明说:“只要门一开,拉动引线,就会爆炸。” 众人一听,都十分愤慨。 站在地窖门口刚才还尝试着拉了一下地窖门的更是一阵后怕,一把揪起富高明的衣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而且不是害死一个,所以他才会说,地窖门非常沉重,一个人拽不起来。 富高明不敢说话。 荆风华看了看富高明,又看了看不耐烦的姜云心。 虽然平时姜云心对方明宴十分淡定,从没有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亲密行为,也没听她说过什么海誓山盟的话,但是今天方明宴被困在宫里,她显然有些焦躁。 只是这种焦躁极力压抑住了,并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如果再磨磨唧唧,姜云心真的要爆发了,一个手起刀落尸体分两半的仵作,你千万不要指望她会有什么哭哭啼啼的发泄行为。 说不定她要把富高明大卸八块。 荆风华伸手对一个差役说:“弓箭给我。” 差役愣了一下,立刻取下身上背着的弓箭递给荆风华。 荆风华说:“你们都回来。” 众人不明白,当还是退了回来。 地窖门口便只剩下富高明和几个农庄里的汉子。 荆风华张弓搭箭。 “开门,不然的话,我就射箭了。” 富高明愣了一下,没动,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相信。 荆风华不再说话,弓拉满月,离弦射出。 随后一声惨叫。 这一箭射中了富高明身边一个人的胳膊,直直地穿了过去,他惨叫一声,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富高明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跑,但是怎么跑得掉,荆风华又是一箭,正射在他的脚边。 “试了一下准头。”荆风华说:“第三箭,可就不会射中别人了。” “这个真的不能开。”富高明哭喊道。 但是荆风华不为所动。 他在倒数。 “三,二,一。” 荆风华从一旁又拿过一支箭搭在弓上,弯弓欲射。 第298章 白骨,泼天的富贵 “别别别。”富高明喊着。 可是还没有喊完,荆风华一箭便射了出去。 这一箭可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脚背。 夜空中响起凄厉的一声惨叫。 富高明痛的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啊啊啊地喊着,抱着自己的脚在地上打滚。 荆风华和方明宴他们不一样,方明宴,龙桥,薛东扬他们在刑狱司这些年,是见过各种血腥残忍的场面的。说要动手把一个人碎尸万段,那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能下得了狠手。 第392章 可是荆风华没有过这些经历,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人家的受宠的小公子。虽然从小也请武师傅教授了一些武艺,学武的时候也吃了一些苦,但那非常有限。 他没有见过多少血淋淋的场面,也没有真的杀过人。那些见刀见血的段落都是在话本里看过听过。要说真给他一个人一把刀,可能还没有姜云心更狠得下心。 但是现在他知道,富高明是个不到黄泉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用别人的命来威胁他,那是没有用的。富高明心里始终存着一点有人来救他的希望,想要让他绝望,必须来点真的。 富高明中箭之后,疼痛让他糊涂,也让他清醒。 荆风华面无表情,又取过一支箭搭在弓上。 “今天你要是表现得让我不满意,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荆风华冷漠地说:“你姐夫有多少能耐我不管,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救你。就算你姐姐有多宠你,你姐夫有多厉害,也不过是能给你买个好点的坟罢了,黄泉路上不要后悔。”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因为不是每一笔眼前亏都能讨得回来的。 就算家人能为你报仇,把凶手碎尸万段,可你也活不过来。 富高明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大人,大人,手下留情。”富高明一边喊着,一边也顾不上自己痛得抽筋的脚了,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和死亡这么接近过,他能感觉得出来,荆风华是真的敢杀他。 富高明一边喊,一边爬向地窖大门。 一路留下蜿蜒的痕迹,有血迹,还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液体。 刚才还绝对不能打开,打开就会引爆火药的地窖门把手被富高明死死地抓在手里,然后就这么拽开了。 没有爆炸,没有用九牛二虎之力,就这么简单。 “开了,开了。”富高明喊道:“门开了。” 他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生怕哪一件事做得不到位或者动作慢了,荆风华又给他一箭。 姜云心不由的感叹道:“我现在相信了,人的潜力真是无限大,只要有心一定能做成,你看看这么重的门,一个伤员也给拉开了。” 富高明真是欲哭无泪,还不敢哭。 荆风华吩咐手下:“进去看看,带着他一起。” 有什么问题,就拿富高明挡着。 差役应一声,走了过去。 富高明可能有什么坏心思,但是他怕死怕成这样,只要有危险,也不敢轻举妄动。 几个差役压着富高明进了地窖,然后发出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声。 “啊……天啊……” 一个差役蹦了出来。 “荆大人,您快下来看看,里面好多东西。” 差役一脸的兴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庄子里有什么,这一点来的时候,荆风华和姜云心和商量过。无外乎是两种可能。 一个是做的孽,一个是敛的财。 如今看这差役的这个样子,估计是敛的财。 荆风华带着姜云心也走了过去。 无数支火把,照亮了小小的地窖。 地窖里放着十几个箱子,上面都有锁,但是都拦不住打开的决心。 差役手起刀落,很简单就把箱子给劈开了。 前几箱都是银子,一个一个的元宝。 虽然不少钱,但是这都没什么,姜云心如今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自己的府里也有够花几辈子的金银财宝,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第五个第六个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具白骨。 姜云心检查了一下,低声道:“这两具白骨,和我们在山上白骨庙里看见的是一样的。” 荆风华点了点头。 “桃花山太远,来回不便。”荆风华说:“他们定是在那边尝了甜头,于是挪回了京城。” 说起来,白骨庙被发现真是个意外,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地方一年半载也未必就有人路过,要不是纪若萱挖着了一个顺水流下的骨器,刻意去找,找了好几个时辰,也不会路过那里。 继续检查,两人说着,继续开箱子。 这箱子一打开,啪的一声,荆风华又给合上了。 “怎么了?”姜云心紧张道:“箱子里有什么?” 荆风华胆子也不小啊,什么东西给吓成这样? 姜云心立刻转头看富高明:“这箱子里什么东西?” 要是有什么危险,就让富高明去开。 荆风华的表情很复杂,姜云心仔细观察他,感觉手有点抖,人也有点抖。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抖,但倒不是害怕的模样。 荆风华做了个深呼吸,缓一缓,也看向富高明。 富高明跟抖,也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腿痛得厉害。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富高明说:“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姐夫带人来放的。每个箱子都上了锁,他只说让我看着,不允许我动,也不允许我看。” “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心甘情愿给他守着?”荆风华不解:“你也是个富贵人家公子哥儿,京城里热闹繁华你不去,在这破地方待着,怎么待得住?” 就算给钱,送姑娘,给好吃好喝的伺候,毕竟是个穷乡僻壤的农庄啊。想要喝酒赌钱都找不到人。 富高明也很郁闷:“我之前在京城里赌钱,得罪了人,说见我一顿打一顿,我害怕,才躲过来的。” 第393章 众人无语。 荆风华回头问姜云心:“云心,咱们俩今天来的,值了。” “怎么了?” 姜云心更好奇了,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荆风华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这泼天的富贵,轮到我们啦!” 第299章 白骨,借半张床 荆风华在众人的好奇目光中,一下子掀开了箱子。 众人都惊呆了。 这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死人,但是有一件衣服。 一件明黄的袍子,上面金丝银线绣着五爪金龙。 袍子上面,压着一件骨器,不知是什么,但看起来像个方正的玉。 有人脱口而出:“这是龙袍。” “龙袍?姐夫在我这里放了件龙袍?”富高明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龙袍是什么?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那是全家老小的命。 在这个年代,别说龙袍。就是黄色,一般人也不能穿,不敢穿。 姜云心感觉自己云里雾里。 “这很奇怪啊。”姜云心说:“钦天监监正隆宏远不过是个五品官,他就是再疯,也不至于想要谋权篡位,改朝换代吧?他能有那能耐?” 难道是骨仙拜多了,把自己给忽悠进去了? 姜云心一直以为隆宏远是骨仙这一个邪教骗局的幕后主使,如果这龙袍真的是他准备的,痴心妄想到了这个地步,说不定他不是幕后主使,而是一个受害者。 荆风华也解释不了这件事情,但是龙袍实实在在是龙袍,他立刻吩咐一旁的人回京报告。 此事非同小可,已经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 一溜人马飞一般地跑了,跑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心情激动。 荆风华带出来的都是刑狱司的差役,普普通通当差过日子的人。一个月拿固定的不多不少的工钱。 虽然比普通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但是大富大贵,飞黄腾达也不可能。 但是经过了这次事情就不一样了。 发现有人忤逆的罪证,这是一件大功劳。今天在现场的所有人都会被大肆奖赏。 那些奖赏可能有钱人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对普通人来说是真的一笔滔天富贵。 比如说一个人几百两银子,那就是一下子来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工钱。 简直想想就心花怒放。 一时间气氛从紧张到诡异,从诡异到欢喜,大家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荆风华在刑狱司里一向是笑呵呵,随和好说话。姜云心也是如此,差役们开始的惊魂不定过去,之后便开始小声讨论,讨论着讨论着,声音就忍不住放大了。 姜云心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下,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起要去哪儿庆祝,要上谁家姑娘的门提亲了。 回去以后,今天没跟来的,去了别的路线的肯定要羡慕不已。虽然都有赏,但是亲临现场的,肯定是赏得最重的。 姜云心荆风华也忍不住讨论起来。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谁还不想要点赏赐呢? 姜云心说:“我现在也不缺钱了,你说这次如果皇帝再要赏我,我得要点什么好呢?” 会过日子的人一定要把握好每一次机会。 荆风华也在盘算同样的问题。 讨论了一会儿,富高明悠悠转醒。听了一会儿,又绝望地昏了过去。 理解的参差如此之大,有人欢喜,有人愁。 等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只听外面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大队人马来了。 带队的,是朝中二品二品骠骑将军盍德宇,五十来岁老当益壮。 荆风华不认识他,姜云心之前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进了一次宫上了一次朝,虽然也不认识他,但是他是认识姜云心的。 下到了地窖里,大家做了个自我介绍。 更多的火把照亮了地窖。 盍德宇看着箱子里的龙袍,也感慨万千,感慨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隆宏远,只能摇头。 这人啊,不作死就不会死。 当下,三个人一起将地窖清理出来,里面所有的东西清点之后,贴上封条,带回京城。 姜云心也看清楚了,龙袍上面放着的,白骨雕成的,是一个印章。 印章是四方形的,盍德宇拿起来看了一下,直呼罪过。 姜云心和荆风华的档次有点低,没见过皇帝的玉玺是什么样子。但是盍德宇见过,说这几乎就是仿照着皇帝的玉玺雕刻出来的。 这是司马昭之心了,路人皆知。 回到京城,已经天亮,姜云心一问,方明宴还没回来。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囚禁宫里了,而是从宫里都没有回来,直接就被委以重任,去了隆宏远的府邸。 风水轮流转,现在被囚禁在宫里的人,变成了隆宏远。 盍德宇将龙袍送进宫之后,隆宏远便算是死透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方明宴回来已经是第二天半夜的事情了,也不管会吵着姜云心,回了刑狱司连衣服也没换,风尘仆仆地就去找她。 姜云心正睡得香。 刑狱司里安全,从没人会不敲门直接往里闯,她从来不反锁门,方明宴也不敲门,直接就推开了。 方明宴进了房间,关上门,走到窗边。 姜云心睡得很熟,没有听见声音,也没有感觉身边一沉,被子凹下去一块。 第394章 方明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将穿了好几日没换的外袍脱了,然后躺了下去。 姜云心终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迷糊中一睁眼,便看见了方明宴。 方明宴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了。 “你回来了。”姜云心瞬间清醒,惊喜道:“你可算回来了。” “嗯。”方明宴眉眼弯弯:“我回来了。” “太好了。”姜云心努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摸了摸方明宴的脸:“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方明宴按住姜云心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这几天你辛苦了。” 虽然姜云心没有熬油点蜡地在等他,反而睡得那么熟,但是他心里明白。这几天时间他被困在宫里,姜云心也一定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 “我有点困了,能不能在你这里睡一会儿。” 方明宴厚着脸皮说。 虽然是问句,但是一点儿也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不过咱们小姜多大方啊,顾涌顾涌地往床里面挪了挪,腾出来一点空位置。 “睡吧。”姜云心又闭上眼睛:“我也好困。” 方明宴抱住姜云心,闭上眼睛。 “早上记得偷偷走啊,别给人看见。”姜云心含糊道:“不然的话,挨打我可救不了你。对了,隆宏远的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没成亲前,男女见面都是出格了。要是被方夫人知道方明宴在她床上睡了半夜,肯定要打一顿。 她听丫鬟学过方夫人教训方明宴的话。 “你们还没成亲,再是亲近也要有个限度。发乎情止乎礼明白吗?你是男人,要注意些,你亲近人家,人家姑娘不拒绝,那是人家喜欢你。但是你若以此肆意妄为,就不合适了。” 方明宴想了想有点犹豫,不过确实困了,也舍不得走,应一声:“好。睡吧,明天醒了,我再跟你细说。” 第300章 白骨,互相忽悠 夜色沉沉,京城里似乎所有人都睡了,悄无声息。但在看不见的街道,有一队队的人快速走过,可能带走什么人,可能埋了什么人。 姜云心一夜好梦,就是睡着睡着,觉得被子有点重。 于是她使劲儿推了推,把被子推开一些,接着睡。 过了一会儿,被子好像又压在身上,让她喘不过气。 她又把被子推开,然后非常聪明地爬到了被子上,把被子压住。 这下好了,这下终于不重了,姜云心安心的睡到了天亮。 太阳出来了,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了起来。姜云心慢慢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根本不是趴在被子上,而是趴在一个人身上。 “早。”方明宴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是神采奕奕,一手垫在自己头下,一手搂着姜云心的腰。 姜云心梦中刚醒,愣了一下之后,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正坐在方明宴腰上。 方明宴将人扶稳,还往上抱了抱。 “你怎么还没走。”姜云心有点心虚往外看了看:“不怕被人看见呀。”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她这是套房,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堂屋,中间还隔着一道厚实的门帘。 “舍不得走。”方明宴理直气壮:“不怕,我让人守在门口呢。” 姜云心无语。 不用说,守在门口的肯定是倒霉的薛东扬或者龙桥。 院子里,门口台阶上,薛东扬和龙桥正并排坐着打瞌睡。 少爷又勇又怂怎么办,没办法,只好做手下的眼睛放亮点了。免得他被抓回去跪祠堂,他们也要跟着挨骂。 不过见方明宴都安排好了,姜云心也就不着急赶他走了。 姜云心索性软绵绵又趴下了,方明宴把被子往上拽一拽,把两个人都盖住。 “这几天,让你担心了。”方明宴摸了摸姜云心的脑袋。 “嗯。”姜云心刚醒没劲,软乎乎地抱怨:“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你也吓坏了吧。” 方明宴笑了一下。 自从他十岁之后,就没有人问他是不是吓坏了,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刑狱司的老大,怎么能吓坏了呢?就算真的吓坏了,也要咬牙忍着。 但是在姜云心心里,他也是个会害怕的人。 姜云心抬起头,下巴戳在方明宴胸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嗯,是吓坏了。”方明宴认真地说:“如今皇帝虽然是个明君,但皇帝就是皇帝,江山社稷是最重要的。若是他觉得你可能有威胁,别说是一个臣子,就算是亲儿子也不会心软。” 姜云心点点头。 那可不是,天下啊,谁得了天下不患得患失。 方明宴说:“我进宫之后,开始还没觉得,但是后来被带进一个偏殿中,找了一堆奇怪的理由,让我休息,暂且不要离开。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是毫无办法。” 幸亏方明宴父亲在宫里也是有人的,迅速将消息传了出来。 那时候,如果外面没人,或者外面的人不给力。方明宴这困局就很难解,因为皇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一旦起了疑心,就不会给他任何动作的机会。 但是皇帝也不愿意轻易就对重用的臣子动手,这牵扯纠结的时间,就是给外面人的时间。 方明宴说:“你一定想不到,隆宏远和劳光耀是怎么互相成就的,简直是一拍即合,天作之合,两个疯子。” 第395章 隆宏远和劳光耀一个要权,一个要钱。 隆宏远虽然只是五品钦天监监正,是个可有可无,没有什么实权的官。可他偏偏非常想要手握大权,飞黄腾达。 可是他的出生注定了这是不可能的,钦天监官员大部分是世袭,你爹是你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就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往上爬很难。 隆宏远不甘心,但是他又没有惊世之才支撑他的不甘心,于是难免,就要走一些邪门歪道。 他夜观星象,感觉有大事发生,掐指一算,大惊失色,星象显示,锦明王朝有异星入主,恐社稷有变。 姜云心听着就觉得扯:“这靠谱吗?” “靠谱什么呀。”方明宴说:“观星那一套不是不神奇,但也不是人人都神奇。看看明天下雨天晴还行,看江山盛衰,难为他自己骗自己,自己还相信了。” 劳光耀有两这念头,便激动得睡不着觉。 但是他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既是异星,那一定是意想不到的人。这人不是现在有权有势的重臣,说不定来自民间。 隆宏远就是揣着这样的心思,开始了和劳光耀的合作。 那件龙袍,是他准备的没错,但是他不是为自己准备的,是为等待的那个新君准备的。他也没想但九五至尊,只想着新帝上位,相识于势微,这样他就是元老,有从龙之功。 “想的还挺美的哈。”姜云心说:“看星星看多了,脑子看坏了吧。” 方明宴哈哈一笑:“大概是吧。” 姜云心想了想:“对了,之前在白骨庙里发现的那几具骸骨,他们的家人呢?不会也被害了吧?” 方明宴摇了摇头,面色不太好。 “你大概想不到。”方明宴说:“他们家人都离开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根本就找不到。”方明宴说:“那几个姑娘,也不是自愿献祭的,是被家里人献祭的。隆宏远给了他们家里一笔银子,让他们远远的离开这里。现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云心也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亲情在钱的面前不值一文。 山里的居民,一家人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有几两银子的收入,而隆宏远直接一人给了二百两,条件是要他们家如花一般的女儿,供奉骨神。 当然,他少不了给他们描绘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这世界有吃有穿,不用干活儿没有痛苦。至于是真是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个家庭拿到了钱。隆宏远对死亡之后美好的描述,让他们脱离了内心的愧疚,也不用再担负什么心理罪责。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女儿,特别是有儿子家的女儿,咬咬牙,女儿养了那么大,用来换一笔巨款,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第301章 白骨,入土为安 这三个姑娘是真真正正的受害者,姜云心说:“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这三具骸骨现在还在停尸房。我们找个先生来做一场法事,把他们葬了吧。” 至于他们的父母,兄弟,是不是能找到,那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舍得她们去当祭品,这些家人就算找到了也不再是家人。他们是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难过后悔的,一旦被抓,他们只会恨。 恨自己的女儿死了也不安稳,死了也不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姜云心不敢想,这几个姑娘在临死的时候是多么的悲伤绝望。 但这样的人这世上偏偏还有许多,谁也无可奈何。 方明宴点了点头,他知道姜云心其实是特别心善的一个人。别看她在尸体面前心狠手辣,刀刀见血。在可怜无辜的人面前能帮一把,她绝对不会推辞的。 “对了。”姜云心说:“还有我们在郊外庄子里找到的那两具骸骨呢,她们也是被家人当做祭品卖给劳光耀的吗。” 如果是,就一起安葬了吧。 方明宴这一声叹息听起来更心酸了:“你都想不出她们是什么人,我现在看天上的星星都有点阴影了。” 姜云心睁大眼睛:“她们是什么人?” 就算是街上随便抓来的无辜女子,也不至于让方明宴如此感慨。 方明宴说:“这两具骸骨,是隆宏远的两个女儿。” 姜云心惊呆了:“为什么?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隆宏远要好歹也是堂堂五品,也不缺钱。实在找不着牺牲者,去买几个丫鬟也是好的,何至于要用自己女儿。 方明宴冷笑一声:“不是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呢?但是他相信用自己的女儿做祭品,更显心诚。” 所以劳光耀和隆宏远是互相欺骗,互相被骗。 劳光耀相信隆宏远说的天有异像,新君降临。隆宏远相信劳光耀说的祭祀骨神,心想事成。 所以劳光耀没有在赚一笔之后就远远地离开,反而住进了京城。他这是贪心想要更多,要不然的话,只要他早早抽身,远走他乡,就很难被抓。 隆宏远和劳光耀两人互相欺骗,互相被骗,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只有那些无辜的女孩子被牺牲。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半个时辰,眼见着天光大亮,门口鸡叫了好几声,方明宴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你再睡一会儿。”方明宴说:“这事情牵扯的人虽然不多,可是皇上十分重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收拾。” 第396章 这事情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牵扯的人不多了,即便是那些在劳光耀那里买过骨器,想要逆天改命的买家,他们许的愿望也都是很民间的愿望。 比如发财,遇见仙女,最极端的也只是让自己的仇家暴毙而已。 这愿望偏偏还达成了,当然让他的仇家暴毙的不是骨仙,而是隆宏远的手段。 不过这些对皇帝来说都是小案子,不值得一提。 “你去忙吧。”姜云心说:“我过一会儿就起来。”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好歹要打个时间差。就好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女主坐男主的车也要在公司前面一站路下车,总不好明晃晃地同进同出。 方明宴应一声,恋恋不舍地又腻歪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开门出去,只看见龙桥和薛东扬正一人端着一个碗坐在台阶上,难怪他刚才就闻到了什么香味。 这两个人是不是过分了? 方明宴出了房间,偷偷摸摸的姿势顿时消失不见,他又挺直了腰,装模作样拍拍袖子。 “行了都别在这杵着了,休息去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人端着一个碗走了。 未婚夫妻腻歪起来,简直没眼看。大人啊大人,你这可是有了抓在我们手上的把柄,要是不对我们好一点,我们就把这事情抖到夫人那里去,你就要跪祠堂了。 人和人相处多了,互相之间总难免有些把柄,方明宴不放在眼里,晃晃悠悠地走了。 姜云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了想这事情,最终只有一声感慨。 姜云心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踏实,一直睡到了下午,想着如果再睡的话,晚上该睡不着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起身后,姜云心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去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五具骸骨一字排开,后面的两具还好是完整的,可能还没有来得及被做成骨器,可是前面的三具骸骨,姜云心就算是再怎么尽力拼凑,也不能保证能够准确的分开,而且还不全。 姜云心拼来拼去,还是放下了,去找了荆风华。 荆风华也已经吃饱喝足休息好了,听了姜云心的话,二话没说就和她一起出了门。 这个年代的人,活着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头发都不能剪。 死了讲究入土为安,尸身周全。不能周全入土的人是不能转世投胎的,他们的灵魂会被困在痛苦之中,永世不能超生。 姜云心先去了证物房,所有能收集到的骨器,包括之前在白古庙里找到的骨器,全都在这里。在当铺里的,已经被他们交易出去,现在追回的,被磨成了各种各样的造型的也都在。 姜云心把这些骸骨全部放在一起,一个一个地往三具残缺不全的尸骸骨上拼,七七八八的又拼出了绝大部分。 但是算来算去,还差一些。 三具尸体在一起还差七块骨头。 姜云心说:“我想去一趟白骨庙,顺着溪流往下看看,能不能找全。” 他们之所以能在离白骨庙那么远的地方找到一个骨器,也就是说这些骨器,甚至包括骸骨可能都有遗漏,可能是因为大雨冲刷,顺水流了下来。 在他们发现骨器的地方,以及沿路的溪边,说不定还有一些。 “没问题。”荆风华一口应着:“这也算是行善积德做好事吧。” 自然是算的,两个人也不拖延时间,带了十来个人手,收拾了工具就出发。 第302章 白骨,谁欠的谁还 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带了合适的工具,穿着合适的衣服。从白骨庙开始作为起点,将整个庙周围的土地都翻了一遍。 然后顺着两边溪流一路往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姜云心和荆风华带人在树林里找了整整两天,终于找到了零散的五块骸骨。 都是没有被雕刻过的,完整的骨头。 他们还请了几个村民带路,其中有村民边说,这山上之前确实有过一次猛烈的山洪,虽然没有冲垮山上的庙宇,但是水带下了不少东西。 这些骸骨,应该就是水流从庙里冲下来的。 姜云心将这些骸骨装了起来,虽然依然没有全,可是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回到刑狱司之后,姜云心将这些缺失的骸骨拼回尸体上。 有一具骸骨已经全了,可是另外两具总共还差两块骨头。虽然可以活直接凑出一个人来,但那样太不公平了,无论差的是谁也不应该。 姜云心心里始终有些遗憾,正皱着眉头抱着胳膊,看着骸骨发呆的时候,荆风华请来做法事的人到了。 一位身长玉立,仙风道骨的道长站在面前。 姜云心连忙站了起来:“道长。” 道长点了点头:“荆施主已经把事情对我说了。这几位姑娘实在可怜,贫道愿意为她们诵经超度,去往极乐。” 不管他是不是为了钱,不管这事情是真的有用,还是心理安慰,就算是走个过场吧,走了大家就安心了。 不过姜云心有些担心,于是问道长:“道长,这几位可怜的被害的姑娘,他们的骸骨不全。有一些已经被打磨成了别的物件,还有一具骸骨,也许是两具骸骨,缺了两块。我们在山上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全。” 道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三具白花花的骨架放在地上,真的想象不出,在半个月前,她们还是花容月貌,天真活泼的女子。 第397章 道长叹了口气。 “两位施主慈悲为怀。”道长说:“骸骨不全,确实不能轮回转世,不过不必担心,贫道有解决的办法。” 两人大喜:“道长请说。” 道长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谁做的孽谁来还?” 这么一说,姜云心就明白了。 “我知道了。”姜云心说:“道长的意思是,从凶手身上取两块骨头下来,把她们的骸骨补全?” 道长面无表情微微点头。 虽然听起来好像很扯,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劳光耀和隆宏远必死无疑,现在还没有定下来的只是他们的死法而已。但不管他们怎么死,就算千刀万剐,四分五裂,但是这两块骨头一定是完整的。 他们将人害死,受害者死不瞑目,如今只要他们两块骨头,有何不可。也算是赎了生前的罪,给他们积一点阴德。 当下姜云心就找方明宴说了这事情。 方明宴一听,也无不可。 凶手作孽该受到惩罚,能为冤死的受害者做一件事情,挺好。 本来青云国所有的死刑犯都是先在牢中一直等到第二年秋天,核准之后再行处决。所谓秋后问斩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次的情况太特殊,皇帝亲自下令斩立决。 三天之后,菜市口密密麻麻地挤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观星忤逆案一行三十名死囚犯,全部一刀送走。隆宏远和劳光耀的尸体第一时间被送到刑狱司,姜云心亲自操刀取下了两块骨头。 说实话,姜云心也是第一次干这活,她虽然手上走过很多尸体,但这种类似器官移植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不过死者死有余辜,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两块缺少的骨头补上以后,就算是尸骨齐全了。 道长的意思,这三位受害的姑娘,只要我做法事之后,就可以转世投胎,重入轮回。但是劳光耀和隆宏远,他们每人的尸体上都缺了一块骨头,所以即便死后,他们也是灵魂不全,不入轮回,将会永远成为游荡在这世间的孤魂野鬼,一直到烟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挺好的。”姜云心说:“不管是真是假,我喜欢这个结局。” 结局就是好人得到救赎,坏人得到报应,无论是生还是死。 又过了一段时间,三位姑娘的家人陆续也被找到了。 一问果然都是拿了钱远走高飞的,甚至已经有人用这钱在外地买了房子,给儿子娶了媳妇。 虽然他们不是杀人犯,但是此次事件太过恶劣了,连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亲生女儿都能杀害,有违天理伦常,皇帝亲自下令,要严惩。 他们死是死不了,但是等待他们的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刚娶的新媳妇听说了这件事情,麻溜地跑到官府申冤,状告他们骗婚,如此人家怎么能嫁?能为了二百两卖女儿,就能为了二十两卖儿媳妇。 方明宴做主判他们婚姻无效,之前所得的二百两银子或者所置办房产,一律赔偿儿媳妇。 一场折腾,人死了钱没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惩罚。 忙忙碌碌近两个月,这件事情总算彻底告一段落。 快要过年了,方明宴今天睡了个好觉,起身后便感觉刑狱司里静悄悄的。 这就奇怪了,方明宴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差役:“人都哪去了?” 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好歹还是刑狱司的老大,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应该有人来通知他。 那差役似乎也是要去干嘛的样子,连忙说:“大人,大家都在伙房呢。之前从桃花山带回来的果子,有一些已经能吃了,大家去尝个鲜。” 那些果子已经腌制了两个月了。 什么叫已经能吃了,别人不知道方明宴还不知道吗?那些果子一直就能吃,姜云心就像一个大耗子。在果子新鲜的时候吃新鲜的,新鲜的吃完了,吃下市了,就开始打坛子里那些的主意。 从那个时候起,姜云心就经常偷偷摸摸的跑去伙房。 第303章 收租 他们从山上摘下来放在坛子里做所谓罐头的果子都放在伙房边上的一个房间里,一层一层地叠着。 姜云心总说我看看,我看看,然后就摸一坛子,偷偷摸摸地回房间。 好在这果子也没有熟不熟的说法,都是能吃的。只不过是时间越长越好吃罢了。 人只有在吃饱的情况下才挑食,当她饿的时候就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姜云心也是如此。 果子上市多的时候,她就挑个子,挑成熟,挑红不红。现在物以稀为贵了,她也就不矫情了 方明宴到了伙房一看,果然挺多人的。 储藏果子的房门大开,每个品种都搬了几个坛子放在外面的桌上,大家一人拿着一个碗一个勺子,想吃什么自己就舀什么,一个个吃得眉开眼笑。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从现在一直到明年夏天锦城都没有什么水果。有钱人家的地窖里会有一些冷藏保管的,普通人就不要想了。 所以能吃上一口香甜的果子,不容易。 有人眼尖,一眼便看见了方明宴,连忙喊道:“大人来了。” 就算方明宴是个平易近人的大人,基本的礼貌也还是要有的。 第398章 姜云心也捧着碗的走了过去,然后用勺子从碗里舀了一个枣子喂给方明宴。 “尝尝尝尝,可好吃了。” 姜云心脸颊上鼓鼓的一块,笑得眯了眼。 比新鲜的还好吃呢。 大家刷地看过来,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领导和领导夫人秀恩爱,吃一口狗粮,这样晚上就可以省一顿饭了。 方明宴有时候脸皮也挺厚,但这时候不知怎么就薄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没有张嘴,但是一把拽过姜云心的手腕走了。 “咦。”身后有人拖着咦了一声。 方明宴看过去,可惜这个人躲在人群中没有露脸,他也猜不出是谁。 “一群无法无天的小子。”方明宴哼了一声,走了。 姜云心抱着个坛子,一边吃,一边往前走。 “去哪儿啊。” “去哪儿都行。”方明宴转头看看,没人了,于是从姜云心手里抢走一个果子:“忙了几个月,终于闲下来了。离过年还有几天,我们俩出去转转?” “去哪儿转?” 方明宴说:“收租。” “收租?”姜云心很意外:“收什么租?” “家里的租啊。”方明宴说:“我们家在京城附近有好几个庄子,这一年的租子还没收回来。爹前几天说了这事情,我一想,正好我们闲着,出去转转。庄子里虽然不比京城热闹,但是自有有趣的地方。” 方明宴没说,主要是之前看姜云心去荆风华家的庄子的那两日,玩儿的十分开心。他回来一想,这样的庄方家也有啊,庄子里也有小鸡小兔小羊啊,找个理由,带她去玩几天。 正好过一下二人世界。 每次出门都嘟嘟囔囔的一群人,何其纷扰。 方明宴这么一说,姜云心也想起来了。 “我好像也有一些庄子,是不是也要我去收租?” “也不是非要自己去,一般来说,到了点庄子会派人送来。”方明宴说:“就算是要去收,管家也会安排专人去收。难道还要你一家一家的去吗?” 姜云心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前些日子,好像管家是拿了账本过来,说了收租的事情。不过那段时间正好忙,也记不清了。 现在的管家,是方家的老人,方夫人怕姜云心一个人管那么大的宅子弄不清楚,被下人糊弄。特意从家里安排了几个心腹过来帮忙。 几个心腹老人都是经过叮嘱的,过来以后一切以姜云心马首是瞻,绝对不能倚老卖老,吆三喝四。特别是用一种,我们是你未来婆婆的人,这种感觉在府里做事。 其实方夫人想多了,姜云心岂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府里的那点人,她恩威并施,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管得好得很。 当下,想要过二人世界的小情侣两人,套了两辆车,带着车夫丫鬟小厮,就出发了。 美其名曰去收租。 “这些庄子早晚都要给你管,先带你熟悉熟悉。”方明宴是这么说的:“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叫人提前一步去说,让他们准备。” 庄子里的吃食没有京城那么讲究,但是胜在新鲜。 姜云心打开窗户晒太阳,一边晒一边说:“嗯,上次那个烤乳猪挺好的,我还想吃……对了,前几天接到消息,我哥要回来了。” 姜云天这次出去的时间长,不过事情办得很顺利。前几天来了信,说是满载而归,大约这几天就要进京了。 他这一趟出去,京城里的情况天翻地覆。 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姜家,彻底的不一样了。而一直以为的双胞胎妹妹,成了别人,自立了门户。 姜云心想着就想叹气。 这个年代的通讯真是太不方便了,人出去一趟,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想要联系千难万难。 即便是姜云天带了不少人,姜云心在家不差钱,说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 如果这期间,姜云天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情,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等超过了预计时间,这边觉得不对劲,派人去找,也只有个大概的地方,都不知道准确的要往哪里找。 一旦他们是出了意外,偏离了方向,就可能一辈子都天各一方,难归故土。 所以当姜云心接到姜云天的信的时候,何止是松了一口气,简直差点哭出来。 有种捡回了一个丢失的哥哥的错觉。 高兴之后,就开始担心。 他要是接受不了怎么办?他要是不认我了怎么办?他要是……姜云心那几天患得患失,想了无数种可能。幸亏这不是亲哥,胜似亲哥,不然的话,方明宴都要吃醋了。 “别担心。”方明宴说:“大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能想明白的。” 姜云心点了点头,正要点第三下头,看见远方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哥哥哥哥……”姜云心一把抓住方明宴的袖子:“你看是不是。”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说谁谁到。 第304章 不是亲兄妹 正是姜云天带着一队人马。 本来姜云天出去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大家都挺担心的,虽然他武功高强,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也有经验,可是毕竟杳无音讯。人不在眼前就觉得不放心。 如今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就放心了,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儿呀。 第399章 方明宴本来是不慌的,但是被姜云心这么一拽,也开始有点慌了。 他倒不慌别的,可是如果姜云天受的打击太大,一时接受不了家里的变化。和姜云心产生了间隙的话,姜云心一定会难过,他也会跟着心疼的。 队伍已经快到眼前,姜云心将半个身子探出头去,两手挥舞着,开始扯着嗓子喊:“哥哥哥哥。” 幸亏路上没有什么人,要不然的话,大家一定都会停下来,好奇地看看。 姜云天也注意到了,速度快了一些,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就停在马车面前。 风尘仆仆两三个月,姜云天很是有些沧桑,不过看起来意气飞扬,并无颓废,这一趟应该是颇有成就。 “怎么是你们?”姜云天笑道:“这个点马上都要过年了,出去玩吗?” 姜云天这么着急赶回来,想来也是跟过年有关。 除夕是华夏大地上最重要的节日,除夕夜一家团圆,是一年的吉祥和美满。就算是在外面跑了一年,只要有这个条件,大年三十也是要回家和家人吃团圆饭的。 姜云天在外面奔波,但是心里肯定算着时间,而且他还算着家里的情况。 虽然家中有父亲有兄弟姐妹,可是他知道姜云心唯一亲近的,能当成亲人的只有他一个罢了。 如果过年他不回去,姜云心要么在方家过年,要么就是孤家寡人。虽然方家很热闹,可毕竟他们没有成婚,还不是自己的家。 而一个人过年,那该多么凄惨可怜。 姜云天这么一想,觉得这可不行,我妹妹不能那么可怜。 于是压缩行程,昼夜赶路,终于在离除夕还有五天的时间赶回了京城。 他看着姜云心和方明宴坐在一辆马车里,姜云心半个人都探出车窗,方明宴在后面扶着她,生怕她掉下来。两人行为亲密和谐,自然而然,心里十分妥帖。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人的感情想来不错,方家对姜云心应该也是极好的。 姜云心的身份很尴尬,虽然也是千金小姐,但总有些扭曲,方家能不计较这些,以诚相待,让他很感激。 但是感激完了,姜云天敏锐地察觉不对。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姜云天的视线从姜云心脸上转到方明宴脸上:“你们不高兴我回来?” “当然高兴了,我天天数着日子等你回来呢。”姜云心毫不犹豫地说:“不过京城里确实出了一些事儿。” 姜云天这时候还没把姜云心的这句话当做一回事儿,因为此时此刻,姜云心和方明宴能够温馨和睦地坐车出去玩儿,显然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既没有影响两人的家庭,也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姜云天大大咧咧地说:“什么事儿?” 姜云心皱着眉头沉默许久,憋出来四个字:“一言难尽。” 真的是一言难尽,你就是给姜云天十个脑袋,他也猜不出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云天十分无语:“一言难尽你就慢慢说,我先进宫复命,等你们从出游回来再和我说。” 看这两人的样子就是出去游山玩水过二人世界,他才不要做碍眼的那个,影响妹妹和妹夫的感情呢。 “不不不。”姜云心一听伸手扒拉两把,抓住姜云天的袖子。 这个事情等不得,等姜云天进京进宫复命,然后回家一看,可能整个人都得炸开。 不过出门两个月,全家都没了。 方明宴一看这架势,果断道:“大哥先回宫复命,我们随后跟上,在宫门口等你,等你出了宫,再说家事。” 公事是最重要的,这肯定不能往后挪。但私事也同样重要,竟然在宫门口守着等他? 姜云天一听,看来果然是大事。 他是军中人,雷厉风行。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应了一声好,马鞭挥出纵马回京。 方明宴和姜云心也没有去庄子上游玩的雅兴了,让马车转弯,跟着一起回城。 他们真的哪儿也没有去,一路驾车到了皇宫门口,就在皇宫门口等着。 姜云天进去了半个时辰左右,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 皇帝对他这一次的表现十分满意。 火雨族当时送礼确实打着不太好的主意,想要来一招釜底抽薪,可惜计划没成。如今火雨族已经成了一个历史,消失在茫茫岁月中。 这对皇帝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小小的边境部落,存在失去都无所谓,但不能影响他的江山社稷。 正事儿说完,皇帝说:“姜爱卿回京是直接进宫的吧?” 姜云天自然说是。 皇帝的表情有些奇怪:“你外出办事儿这些日子,出了一些事情,朕已经给你妹妹和方明宴赐婚,过了年不日就会完婚。” 姜云天有些意外,但还挺高兴。 皇帝赐婚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他一直担心姜云心因为不受家里重视,所以在婚姻大事上少了依仗会吃亏。就算方家有情有义,不会因此欺负她,可总归气势上要弱一些。 如今有皇帝赐婚,就不一样了。 皇帝说:“你妹妹和方明宴的婚事朕做主,你不必担心。其他的事情有些复杂,你出宫后也别着急,回家先去找你妹妹吧。这件事情由她来说可能更好一些。” 第400章 姜云天听着云里雾里,但是皇帝不说他也不敢追问,于是匆匆地告退出了宫。 不用去找,方明宴和姜云心就在门口守着。上了马车,姜云心先给姜云天递了一杯水。 “来,哥你喝口水冷静一下,我给你说件事。” 姜云天如临大敌,喝了一口水:“我很冷静,你说吧,现在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能接受。” 姜云心一直看着姜云天把那口水给咽下了,这才说:“那就好。” 然后她说:“哥你知道吗?我们俩不是亲兄妹。” 第503章 胜似亲兄妹 姜云天幸亏这会儿没喝水,不然可能会喷出来。 “……”姜云天艰难地说:“那,我们是一个爹,还是一个娘?” 他第一反应是,爹娘有谁出了轨?可是也不对啊,就算不是同父同母,那也是亲兄妹啊。 “别激动。”姜云心说:“让人激动的事儿后面还多着呢,哥你要冷静一点。我们可能既不是一个娘,也不是一个爹。” 姜云天深深地吸了口气:“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于是姜云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说了重点。 姜建白带着阖家老小已经被贬为县令离京去了,虽然还是个官,可是任职的地方离京城颇远,不是什么鱼米之乡,人人都知道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再回京城了。 姜云天始终保持着云里雾里的表情,等到姜云心把事情说完,马车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马车,姜云天抬头看见上面写着,许府。 “这是我家。”姜云心说:“哥你要进去看看吗?” 姜云天慢慢的抬头,视线落在许府两个字上,然后再慢慢的低头,落在姜云心脸上。 姜云心虽然是这件事的中心,可是她并不是这身体的本身,对她来说,这件事终究只是别人的故事,她只是个局外人。 所以接受的时候能够非常冷静镇定。 姜建白不是他父亲,姜家也不是真正的她家。姜云心只不过是披了一层别人的皮,演着别人的故事。 可姜云天就不一样了。姜云心觉得姜云天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冷静了。 “所以我们真的不是亲兄妹?”姜云天缓缓地问。 姜云心点了点头,然后表情严肃。 “我们不是亲兄妹,但是胜似亲兄妹。”姜云心掷地有声:“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亲妹妹,你始终都是我的亲哥哥。” 姜云心死死地盯着江云天。 她知道血脉亲情是非常重要的。而且许家在这件事里的身份也很微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家的事情,是因许家而起。 如果当年姜夫人没有救下姜云心,没有把她在府里养大。姜健白便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亲生,哪怕姜夫人过世,也会好好的培养姜云天。 他和姜云心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不会心术不正,不会和不明不白的人掺和,为了杀人灭口,走向万劫不复。 姜云天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没有进门,而是还说:“你说爹……带着一家子走了?” “走了。”姜云心说:“这会儿已经在黎川县安顿下来了,我也派人过去看过。路上没出什么事,虽然那里不比京城富贵,但是也可以安居乐业。” 哪怕姜健白几次要杀姜云心,但姜云心也不得不圣母一回。 他也算是受害者,被姜夫人和许夫人的友谊所连累,虽然后期的事情做得有些极端,但总是把姜云心养了那么大,是有功劳的。 姜云心不能接受他几次三番地买凶杀自己,但是过去的恩情也要记。不能一棍子打死,还有那些虽然关系不好,但总算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姐妹,愿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姜云天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姜云天深深地呼出口气:“我……先回去一趟。” 之前,他们兄妹俩还聚在一起,关了门阴险毒辣的商量怎么把姜家的家产都弄到手呢,如今突然就都到手了。 姜健白离开京城,虽然带走了一家老小,但是没有带走家里所有的钱。皇帝派人下来盯着,让他带走了一部分。 这已经非常客气啦,看在他毕竟养大了姜云心,还有个以后能成栋梁的姜云天的面子上。不然的话,就让他们拿着最简单的盘缠上路,过惯了京城五光十色的日子,现在一家老小靠一个县令的俸禄,日子怕是过不下去。 方明宴虽然不能明着关心,但私下也叫人去看了。怎么说呢,这关系就是复杂,属于看着烦人,又不能真的一棍子打死。若是真出了大事,可能还要搭把手。 最好的结局,就是彼此不提,不再有联系。 姜云心想要跟姜云天一起回去,但是被方明宴拽住了。 “给他一点时间接受。”方明宴低声说:“你别那么担心,你哥哥从小离开父母,在军营中历练。年纪轻轻有此成就,他没有那么软弱。” 姜云天去军营的年纪小的可怜,就算大家心疼他特别照顾一些,自己也要足够坚强勇敢才行。 姜云心看着姜云天离去,心里疙疙瘩瘩的。 尽人事,安天命吧,如果姜云天真的接受不了,就慢慢来。 不过这么一折腾,农庄自然也不去了。 方明宴索性晚上也住在许府,打算好好地安抚安抚姜云心。 第401章 姜云天回到姜府,果然,人去楼空。 当然人去楼空夸张了,姜健白这一趟举家搬离,就连金银细软都没带走多少,下人自然跟没带走几个。带走也养不起,他心里有数,以后过的,可就不是京城里的日子里。 绝大部分的下人都留了下来,姜健白走后,姜云心梳理了一下。 雇佣的一律多发两个月的工钱遣散,卖身契在府里的,愿意走的,也还他们自由身,让人离开。 也有一些不愿意走的,从小在姜府的家生子,或者出去后无亲无故不知方向的,也可以留下。待遇一概还如从前。 毕竟姜家只是易主,不是散了,还是需要下人的,只是短时间内没有那么多主子,不需要那么多下人罢了。 等姜云天成亲了,有了孩子,有了几个孩子,人还是要慢慢多起来的。 对于姜云天的婚事,姜云心也操心的和方明宴讨论了一下,觉得倒是问题不大。 虽然姜健白不行了,但是姜云天少年得志,显然被皇帝器重。长得好看,人品上佳。还没有一大家子亲戚需要处理,有人家嫌弃人单力薄,就有人家觉得简单好处。 姜云天的夫人,进门就当家,这多好。 第305章 闭门不见 姜云天召集了府里所有的下人,黑压压地站了一院子。他们之所以安心在姜府里待着,就是因为知道姜家还有家主,姜云天是会回来的。 当然姜云心也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只要是留下来的人,哪怕后期姜家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她也会负责安排,保证不会比以前在姜家差。 姜云天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心情很复杂。 有一种,准备好了要和对面打一场硬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那种硬仗。姜健白是他爹,无论做了什么错事,他想要对付他爹,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孝道两个字是一座大山,轻而易举地就能压得姜云天喘不过气。但是如今,突然这事情解决了。 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松一口气那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可是也有些空落落的。 姜云天还没缓过来,姜云心送的东西就都来了。 一车一车的,各种各样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姜云天看着门口的货物有些奇怪:“这是干什么?” 送东西来的,是许府的管家,虽然他不认识,但是刚才姜云心带他过去看了下,在许府的门口,看见了他。 “这是小姐命令送过来的。”管家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少爷一直没回来,也不知过年赶不赶得上回京,因此一直没送过来。现在少爷回来了,临时去采买一应用具有些仓促,所以小姐就赶紧将东西送来了。” 不管有几个主子吧,年还是得过的。 姜云天心里万种感慨,挥挥手。 “进去吧。” 往年过年,他大部分时间在军营。家里也不想他回,他也不想回。在军中和大家一起吃肉喝酒唱歌,反而快活。 如今姜府只剩下他一个人,就不能如此肆意妄为了。 姜云天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姜家可以放弃他,但是他不能放弃姜家,若是他不撑起来,姜家,就要从京城里渐渐淡去了。 姜云天深深地呼出口气:“大家都辛苦一下,该怎么布置怎么布置,今年过个热闹年,每个人都有赏。” 做下人的,旁地都不关心,一听有赏,都很高兴,忙活起来。 姜云心是会过日接地气的,送来的东西里有不少鸡鸭鱼羊,姜府里如今只有一个主子,这么多好吃好喝的,就是撑死也吃不下,除了待客的送礼的,他们也能跟着大吃大喝几日。 灯笼挂起来,红绸挂起来,丫鬟小厮们都换上了姜云心送来的新衣服,人来人往的,姜府竟然也有两几分过年的气氛。 姜云心正在自己屋子里犯愁:“今天除夕怎么过?” 万万没想到,去哪家过年的问题,竟然还在困扰她。 以前每到过年,她就听办公室里的同事开始发愁。过年去婆家呢,还是娘家呢?都去的话,三十晚上去哪家呢,哪家过几天呢,各种麻烦。 今年除夕,她没和方明宴成亲,按理说不能去方家的。她现在不姓姜,也不能去姜家。 可是她自己一个在家过年,多冷清啊。姜云天一个人在家过年,也冷清。 一个年过的,兄妹两人各自冷清,这是何苦。 “哪儿有这么可怜。”方明宴捧着姜云心的脸:“我们家人多,少我一个不少,三十那天,我一早就过来。陪你过年,吃年夜饭,放烟花……然后我们偷偷去找你哥哥,京城里拜年是初一的风俗,三十晚上各自在家没有串门的,没人知道我来找你。” 然后方明宴又补了一句:“知道也不怕,我来找我未婚妻,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皇帝都没有意见,谁敢有意见。” 姜云心一个孤女,撑起那么大的府邸不容易。今年是许家重新立府的第一年,京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肯定都要来走动,姜云心虽然不是个社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有的累了。 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际交往,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管心里怎么想,礼数上都不能缺,就算是不顾着姜家,也要顾着日后的方家。 第402章 好在方夫人知道她不懂这些,不但之前跟她说过许多注意事项,快过年的时间,也派了几个得力的下人来帮衬。 随着除夕夜临近,京城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人人脸上都笑逐颜开。 但姜云心没有被这种气氛影响,姜云天这几天忙忙碌碌地没来,所以她心情一直很沉重。 这种沉重影响了许府过年的气氛。 方明宴劝了几次,然后发现劝不动。 这个事情必须要彻底解决,不然的话,姜云心这个心情是好不起来的。当然大家都能理解,毕竟天大地大,她只有姜云天这一个亲人了。 也是十分可怜。 三十这一天早上,方明宴却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去找姜云心,而是先去找了姜云天。 他觉得这个事情,要找姜云天好好的聊一聊。兄妹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以前在姜家,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如今在京城,他们还是相依为命啊。 姓什么有什么要紧呢,还不都是一家人。 方明宴进了姜家后,管家便迎来上来,很是客气。 方明宴看着姜府里也布置的灯红柳绿,喜庆吉祥,有些安心。但那是看管家的表情,又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怎么了?”方明宴有些担心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管家面色沉沉:“方少爷,按理,你也不是外人,府里的事情,我也不必瞒着你。” “嗯,有什么你尽管说。”方明宴说:“虽然大小姐已经搬出去了,但是还是姜家的人,姜家有什么事情,我也一定会管的。” 管家点了点头。 “我知道。”管家说:“大少爷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每日吃喝送进去,他也不怎么出来,我担心有事儿,在外面劝了几句,他也不理我,也不许我说出去。” 这哪里是奇怪,这肯定是有事儿啊。 就是这个管家死脑筋,自己都觉得奇怪了,还不赶紧去求救。要不是今天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第307章 将死 方明宴立刻道:“带我过去看看。” 管家在前面带路,方明宴走在后面,他打算不管怎么样,就是打,今天也要把姜云天给拽出来。 一个大男人,还是在军队里历练出来的,哪儿这么婆婆妈妈含含糊糊的。不像个样子。 有什么心结说开了就好了,当年的事情虽然复杂,可是那时候姜云心和姜云天都是刚出生的婴儿,谁也不用为过去的事情负责任。 如今过去的事情尘埃落定,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还有什么可郁闷的,你们兄妹俩继续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日子不是眼见着越来越好吗? 大过年的搞这些事情。 方明宴风风火火的就去了,他这一趟是瞒着姜云心来的,打算把姜云天解决了再回去。 多大点事,不要影响过年的气氛。 到了姜云天的院子门口,管家说:“大少爷就住在这个屋子里。” 院子里,正房的门紧闭着,连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方明宴皱了皱眉:“怎么院子里没有下人伺候吗?” “有的。”管家说:“方少爷,您想,附近府里总共就大少爷一个主子,那所有的下人都是伺候他一个的。还能没有下人近身伺候吗?可是少爷不让,说要好好休息,喜欢安静,不喊不让进,院子都不让进。” 这到底是什么事情,方明宴大步走过去,敲门。 这绝对不是因为家中变故带来的心情不好的事件,现在虽然是上午,可是过年期间,世家大户都有多少的事情,主子下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人能安心休息几天的。 咚咚咚! “大哥。”方明宴可一点儿不含糊,跟着姜云心叫。姜云心叫大哥,他也叫大哥,不然呢,总不能叫兄弟吧。 里面有了动静。 有人下床,走了过来,然后开了门。 姜云天开门竟然如此爽快,让方明宴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要敲半天敲不开,然后强行进入呢。 屋子里有些暗,关着窗,窗子上蒙着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明亮的光线。 方明宴仔细的打量姜云天。 有些憔悴,但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关了三四天不见太阳,脸色白一点也很正常。何况姜云天本来就挺白的。 虽然姜云天和姜云心不是亲兄妹,但是两人长的真的挺像的,也都挺白。要不然的话,如果一个非常像姜健白,一个不像,那也不会让他同时放弃两个人。 毕竟有一个是自己的长子,姜健白当时肯定也很郁闷。 “你来了。”姜云天很平和:“这会儿府里不忙吗?” 这话说的,能不忙吗? “忙,但是再忙,也没大哥你重要啊。”方明宴说着,就要进门。 但是姜云天伸手拦住了。 “我不太舒服。”姜云天说:“想要休息一下,你让云心安心过年。有什么事情,过完年我去找你们。” 这显然是敷衍。 方明宴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敷衍的,他一把抓住了姜云天的手,强硬着要挤进去。 “大哥,你别天天在屋子里待着,心情不好也要出来晒晒太阳。”方明宴说:“旁人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金屋藏娇舍得不出门呢。” 第403章 这话说的,站在一旁的管家脸有点黑,心道方少爷你可真能扯。事实上现在整个姜府只有姜云天一个主子,就算他带了什么姑娘回来,也不用藏着掖着,谁还能反对不成? 但是这话一出,姜云天的表情立刻变了。 “你瞎说什么。”姜云天强硬道:“没有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姜云天不让进,但是方明宴决定今天无论怎么样也要进去看一看。就算是和姜云天打一架也行。 姜云天虽然是军中带兵打仗的人,但是在武功这方面,也不比方明宴强多少。 两人转眼间过了两招。 方明宴已经到了房间里面。 房间里倒是没什么情况,就是因为一直没开窗子,味道有些不好。 方明宴的眼神缓缓的扫过,沉声道:“大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云心关心你,这几日你没去找她,她虽然不敢来找你,可是每天愁得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无论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躲避不是办法。 按理来说,姜云天也不是个胆怯懦弱的人啊。 姜云天定定的看着方明宴,眼睛有些红。 方明宴有些心惊胆颤,姜云天一个大男人,这是怎么了,该不是要哭了吧? 就在方明宴打算试探着问一句的时候,只见姜云天晃了一晃,然后就倒了下去。 幸亏方明宴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住了。 姜云天已经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方明宴一下紧张起来,连声道:“快去请大夫,快。” 管家急匆匆地跑了。 方明宴将姜云天扶到床上躺好。 姜云天眼睛紧闭,牙关咬紧,面色却不白反而有些泛红,仿佛是抹了胭脂一样。 方明宴只觉得胆战心惊,晃了两下没把人晃醒,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喊道:“快,快去许府找许小姐过来。” 对内,姜云心还是姜云心,毕竟喊了那么多年的名字,想要改过来谈何容易,别人别扭,自己也别扭。 但是对外,姜云心已经是许云心,是许家唯一的当家人,这些日子都在物色,从许家的远亲里,怎么过继一个合适的认了弟弟,好让许家的家业传承下去。 方明宴心急火燎地让人赶紧叫姜云心过来,万一姜云天有什么急症,三长两短,可别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他是足够冷静的,凡事要想到最后的结果。 下人踩着风火轮一般的去了。 好在姜云天虽然没醒,但是看起来也没有恶化,呼吸脉搏平稳,一直等到大夫来了。 姜家请来的自然是好大夫,匆忙进了房间。 方明宴连忙起身让出位置:“大夫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莫慌莫慌。”大夫坐下,将姜云天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给他诊脉。 第308章 人不能乱救 众人屏息静气站在一边,等了半晌,大夫抽回手,表情有些凝重。 方明宴忙问:“大夫,他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啊。”大夫也一脸的疑惑:“心跳脉搏都很正常,有力而平缓,听不出什么问题来。” 听大夫这么说,方明宴一点儿都没有松一口气。而是道:“既然没有问题,为什么人会昏迷?” 这个问题很尖锐,大夫一脸空白。 “老夫……也不知道。这种症状,老夫闻所未闻。” 方明宴真是要疯,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很正常。身体再强壮的人也难免生病,只要知道是什么病,对症下药,慢慢休息就好。 以他们的条件,只要大夫能开出来的药,他们就能派人去找,无论花多少钱也能给找来。 但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姜云心很快风风火火的来了,一看姜云天这样子也呆住了。 “这可怎么办?”姜云心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见大夫也束手无策,心里着急。 方明宴很快又请来了其他的大夫,皇帝听说姜云天患了疾病,也十分重视,将宫中几个老太医都派来了。 可是谁都没见过如此症状,眼见着就是大年三十,姜云天却昏迷不醒,这下,这几家谁也别想过年了。 方明宴将跟着姜云天去火雨族的几个亲信都找来了,他是在回来之后突然病倒的,如果是什么奇怪的病,那一定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 而且,有一个大夫不是很确定地说。 “姜将军,不像是生病。”这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太医:“老夫行医数十载,见过的怪病多了,形形色色。也读过许多医书,从未见过如此症状。倒是……” 方明宴立刻说:“薛太医有话直说,不必顾虑。” 薛太医说:“我曾经看过一些医术上,说苗族巫蛊之术,防不胜防,千奇百怪。我想,姜将军出了一趟远门,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这是中了蛊,或者中了毒?” 薛太医这么一说,倒是给大家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蛊毒?”姜云心沉吟着:“你说蛊毒?蛊毒这个东西,我也了解一些。” 大家都吓了一跳,方明宴不由地道:“蛊毒你也懂?” “略知一二。”姜云心说:“所谓蛊毒,说起来神秘诡异,其实追根溯源,还是一种毒。蛊毒是一种古老神秘的巫术,一般来说,就是将多种有毒的毒虫,毒蝎放入一个容器之中,让它们互相攻击,直至剩下一个存活。这个最终存活下来的毒虫便被称为蛊。” 第404章 这个过程,众人倒是多多少少的听说过一些。 姜云心道:“蛊毒的种类繁多,比如我知道的,癫蛊会让人恶心呕吐,蛇蛊分为阴蛇蛊和生蛇蛊,会让人疼痛难忍。还有一些让人精神恍惚,神志不清……等等等等,但是……” 世上之事,最怕但是两个字。 姜云心说:“但是,我觉得这些大部分都是传言。不合理,不真实。大部分是以讹传讹,毒是有的,他们可能是一个非常善于用毒的族群,但是蛊毒被传得有些神乎其神了。” 姜云心曾经对蛊毒这种说法很感兴趣,因此研究过许多资料。 得出的结果是,夸张了。 “你们想啊。”姜云心用道理说服大家:“一条蛇吃了一条蜈蚣,就算它没被毒死,也不可能就拥有了蜈蚣的毒,更不可能两种毒在它体内混合,这不合理啊。” 人吃了那么多鸡,也没长出翅膀啊。 鸡吃了那么多米,也没长出麦穗啊。 这就不合理。 大家都很凝重,觉得姜云心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没有,但是无法反驳。 所以姜云天可能是中毒,但是这个毒,没有那么玄幻。 跟着姜云天去火雨族的人很快来了,都在准备过除夕呢,被喊来的时候一头雾水,但是看见姜云天之后,脸色都变了。 “怎么会这样,将军得了什么病了?”姜云天手下几个副将急道。 “不知道。”方明宴言简意赅:“京城里的太医和名医都找遍了,也不知姜将军得了什么病,因此找你们过来问问。你们这一路,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总有一个原因。 这一问,众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姜云心心里咯噔了一下,看起来还真有,这表情不对劲啊。 “怎么回事?”姜云心立刻道:“快说。” 其中一个副将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道:“将军说了,不许我们说一个字。” “别理他。”姜云心毫不犹豫地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现在不是军队里,你们听他的干嘛?” 这话说的,几个副将都神色奇奇怪怪。 “快说。”姜云心拍桌子:“现在听我的。” 副将很想问一声,为什么听她的,但是姜云心非常自信笃定,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叫人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快点,他醒来也得听我的。”姜云心非常有自信地说:“他就我这一个妹妹,要是不听我的,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行吧,妹妹就是有特权。 终于,一个副将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姜云天,确定他真的是昏迷不醒之后,这才说:“我们从火雨族回来的路上,确实是出了一件事情。” “快说。” 副将说:“回来的路上,刚过边界没多远,将军救了一个姑娘。” 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姜云心就更不必说了,类似的小说鬼故事看太多了,立刻就觉得那个姑娘不对劲,姜云天的病,肯定跟她有关系。 什么爱而不得,什么一夜缠绵,多少天之后你必须回去找我,要不然的话,就要肠穿肚烂而死,这是对薄情寡性的惩罚。 姜云心突然就皱了皱眉,招了招手,把太医喊到了一边。 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姜云天。 太医的脸色,变得十分奇怪。 第309章 青春少男 姜云心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一点尴尬。当然她是仵作,还是病人家属,自己觉得还好。只是从一个现实的顾虑出发,提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 老太医虽然也有点尴尬,但太医嘛,什么场面没见过,只要病人不尴尬,这世上让他尴尬的事情少之又少。只要是姜云心是一个还没有成婚的大姑娘,要是个年纪大些的老妇人,那又要好许多。 老太医尴尬了一下之后,想到了姜云心的身份。 哦,她是个仵作,那没事儿了。 “这个,老夫也不能确定。”薛太医说:“要知道男人与女人不同,不过老夫可以替姜将军检查一下,可以推测一二。” “好。”姜云心说:“麻烦太医了。” 然后姜云心就招呼大家出去。 “来来来,大家都回避一下。”姜云心赶人:“薛太医要给哥哥检查一下身体,大家都出去一下。” 众人听话,纷纷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倒是也没有多想,大夫给病人检查身体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男大夫和男病人,那就更正常了。检查的过程中,难免要把衣服脱了,虽然说这里大家都是男人,其实只有姜云心一个人要回避,但总是不太好。 就算是同性,姜云天肯定也是要面子的,不会愿意被那么多人看见。 众人都退了出去,只有薛太医留下了。 方明宴还问了医生:“薛太医,可要我留下搭把手。” 姜云天这么高大强壮一个男人,薛太医年纪可在这里了,要是翻身脱衣服什么的,不一定弄得动啊。姜云天是姜云心的大哥,那就是方明宴的亲大哥,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不用不用。”薛太医连连摆手:“老夫一个人即可。” 第405章 姜云天也是要脸的,年纪轻轻肯定脸皮很薄,这种事情,还是人越少越好吧。不然的话,等以后醒来就知道了,那心里可怎么过得去呦。 姜云心果断地把方明宴给拽了出来,关上了门。 到底薛太医要查什么呢,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大门。 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肯定这个检查是姜云心提议的,方明宴忍不住问道:“云心,你让薛太医给大哥检查什么。” 姜云心眨了眨眼:“不太好说,你真的想知道?” 方明宴很想体贴地说,如果不好说那就算了。但是他又是真的想知道,于是点了点头。 姜云心招招手,让方明宴附耳过来。然后在他耳边用非常非常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方明宴的脸色顿时也有些奇怪了。 姜云心问:“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方明宴的脸色一时很纠结,纠结了一会儿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姜云心让薛太医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检查出来,姜云天是不是还是一个黄花小伙子。他贞操还在吗?救了一个姑娘,有没有和姑娘有过肌肤之亲。 故事里的苗疆姑娘,在遇见喜欢的人的时候,总是要将自己托付,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才会给对方下毒,免得对方的辜负背叛的。 她知道姜云天以前是个非常正经的人,因为他从小在家庭关系上备受伤害。他觉得,自己和妹妹的日子过得那么苦,爹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甚至对他们的生死都不在意,是因为姜健白的移情别恋。 所以姜云天从小就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人。以后对待感情要专一,不然的话会伤害别人,不但会伤害自己妻子,也会伤害孩子,到最后,落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所以姜云心觉得,姜云天现在肯定还是个青春少年。 如果太医能看出来点什么,那他八成就是和路上救的姑娘有了点什么关系,然后回来以后,出了什么差错,导致于被对方报复了。 只是男女结构不同,老太医也不能确定自己能看出来。 大家提心吊胆地在外面等了半天,薛太医终于开门出来了,没说话,但是看了一眼姜云心,点了点头。 额,言简意赅。 虽然别人没看明白,姜云心和方明宴看明白了。 这是……还是的意思,所以姜云天没有更什么姑娘有亲密接触。那这是为何? “许小姐,方大人,你们进来看一下。”薛太医说:“老夫发现姜将军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痕迹。” 刚才只是诊脉,看了看脸色,手脚胸口,也没将人扒光了看。这一下,虽然没扒光,但是薛太医肯定看得比较仔细。 众人连忙进了房间。 薛太医已经将衣服给姜云天穿好了,被子也盖好了,见众人进去,把姜云天的脑袋偏了过来,露出脖子上的一个蓝色的圆圈。 圆圈里面,有个奇怪的三角形痕迹。 姜云心立刻道:“不对,刚才没有这个记号。” 别的地方不敢说,脖子上刚才肯定检查过,这么明显的记号,不可能遗漏。 “刚才确实没有,这是才出现的。”薛太医说:“这个老夫也可以确定。” 这么多人,不能一起瞎。 姜云心用手蹭了蹭,不是颜料,没有掉色。 就在这时候,姜云天动了动,姜云心吓得一缩手,大家一起看姜云天。 姜云天又动了动。 “醒了,醒了。”好几个人都惊喜提高了声音:“将军醒了。” 姜云天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的时候,脸上明显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 “你们干什么?”姜云天的声音有些嘶哑:“都围着我干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姜云心道:“哥,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姜云天皱起眉,显然不知道。 姜云心说:“你昏过去了,把大家都吓死了。” 姜云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突然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姜云心立刻叫人拿了个小镜子来,给姜云天照一下。 姜云天抬起下巴,看见脖子上的蓝色印记,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神色有些凝重。 第310章 奇遇 姜云天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蓝色印记,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吃惊的样子,看来这变化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但是姜云天的表情也挺沉重,眉头皱得紧紧的,缓缓的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两下。 大家都在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整个气氛有一点奇怪,所以谁都没有开口。 但是有一个人,是一定会开口的。 姜云心才不管什么气氛不气氛的,有问题她就问。 “哥,你怎么回事?”姜云心直接切入主题:“你这一趟出去到底碰到什么了?为什么脖子上会出现一个蓝色的记号?刚才昏过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云心一口气把所有要问的问题都问完了。 如果这些问题是别人问的,姜云天可能不愿意搭理,但是自己妹妹问的,就是哭着也得回答呀。 姜云天瞪着姜云心半响,姜云心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除非你现在说出,一刀两断,断绝关系的话来,要不然的话你还是我哥,我就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问的。 第406章 众人默不作声,看看天,看看地,就当看不见他们兄妹的明争暗斗。 姜云天瞪了半晌之后,发现自己眼睛没有姜云心大,瞪不过她,无奈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却没有回答姜云心的问题,而是对一旁的众人说:“今年是除夕,让大家担心了,我没有什么事儿,你们都回去吧,安心的过年。” 虽然大家都不太愿意,但是姜云天既然这么说,显然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了,也没有办法。 这事情可能不是好公布于众的事情,还是关上门,让他们一家人自己解决吧,于是众人纷纷告辞。 没多长时间,除了姜云心和方明宴之外的所有人都走了。 姜云天看向方明宴,方明宴理直气壮地说:“我可不是外人,我是不会走的。” 姜云天现在的行为如此奇怪,虽然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但谁知道他下一刻是不是正常的,如果突然变异了,或者突然疯疯癫癫呢,方明宴就算对姜云天的关心是有限的,也不得不提防一些,以免他伤害姜云心。 姜云天叹了口气,也没有办法。 “行了,你们过来坐吧。”姜云天说:“我这一趟出门,确实碰着了一些事情。” 姜云心麻溜地把门关好,坐到了桌边。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云天说:“从火雨族回来的路上,有一天晚上扎营之后,我睡不着,独自出去散步,在月光下,看见一位受了重伤的姑娘。见死不救,不是我的作风,于是我救了她。” 姜云心的第一个反应是:“姑娘长得好看吗?” 姜云天毫不犹豫地瞪了她一眼:“难道长得不好看,我就见死不救吗?” “那倒不是。”姜云心打了个哈哈:“我哥不是这样的人。” 这倒不是敷衍姜云天,他确实不是这样的人。 姜云天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出门在外,路上遇见需要帮助的人,能力所及一定会伸出援手。无论对方是男女老幼。 不过这一次,姜云天笑了一下。 “是挺好看的。” 两人无语。 姜云天说:“她不知被什么撕咬,半边身体血迹斑斑,我要将她带回营地,但是被她拒绝了。她醒了过来气息虚弱,让我将她送去山边的一个山洞中。” 姜云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真的把她送去了吗?” 姜云天点了点头。 “你不怕有陷阱?”姜云心觉得自己这哥,心也太大了。要不然的话,那姑娘真的美得让人丧失了理智? “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姜云天说:“也可能是艺高人胆大,想着我一个大男人,就算是个陷阱,对方又能图我什么。” 姜云心简直不好吐槽。 你一个年轻英俊帅小伙儿,可以图的多了。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啊。 姜云天说:“我将她送去之后,山洞里有一些药草,她让我帮忙摘了那些药草敷在伤口上。那些药草的功效十分神奇,敷了之后,伤口好得很快。” “我想着,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一个姑娘在山里挺不容易的,便问她住在什么地方,打算将她送回家去。不然的话,她虽然伤已经好了许多,可是走路还是不便,若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野兽,更是危险。” 姜云心越听,越觉得这是个非常耳熟的故事。 英雄救美,孤男寡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这故事发展下去,妥妥的不是苗女就是狐妖。 姜云天说:“但是她拒绝了,说和家里起了争执,家里要杀她,所以她跑了出来。” 姜云心惊讶道:“什么争执,家里人要杀她?” “逼婚。”姜云天说:“说是要将她嫁给山神。” 这就太扯了。 姜云心说:“这不是逼婚,是要她的命。” 哪怕嫁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呢,也比嫁给山神靠谱。嫁给山神,那不是要扔进山洞里活生生的饿死才算? “不错。”姜云天说:“所谓嫁给山神,就是将选中的女子换上嫁衣,然后扔进数十米深的山洞中,让新娘子活生生地饿死。” 方明宴也皱起了眉头。 人祭这种事情,在青云国是被禁止的。但是有很多地方偷偷摸摸的还是会做,不过都是远离京城的地方,鞭长莫及,也没办法。 姜云天说:“她被扔下山洞后,不甘愿死在里面,等外面的人都走了,天黑了之后,爬了上来。身上的那些伤,不是被野兽咬的,而是在爬上来的时候,在石头上扎的。” 爬山是很多人喜欢的事情。 但在大多数人的心里,所谓爬山,是爬楼梯。人工建造的楼梯,就这已经爬得要死要活,累得要坐滑竿了。 可真正的山里,真正的爬山,哪有这么容易。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姜云天叹了口气:“蓝栗能从十几米深的山洞爬出来,真的是九死一生,非常不容易。” 第311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蓝栗不愿意回家,姜云天一时之间犯了难。 他是出来办差事的,不能耽误太久。蓝栗受了伤,他也不可能将人带着。 想来想去,姜云天问蓝栗:“你既然不愿意回家,又受了伤,自己无法走动。要不然的话,我把你带去最近的县城,给你找个客栈,你放心住下休息。” 第407章 蓝栗不好意思地说:“我没钱。” 她何止是没钱。 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说是孑然一身都不为过。 “这不要紧。”姜云天很爽快地说:“我替你给,你安心的住下休养就行。我再另外留一点钱给你,你养好伤之后,可以去别的地方,离这里远远的,去一个你家里人找不到你的地方。” 蓝栗听了之后,有些意外地问:“那你呢?” 姜云天被问住了。 “我?”姜云天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个丫头伺候你的。” 蓝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了一句:“那等我好了,怎么报答你呢?” 姜云天当时就笑了。 “举手之劳,无需报答。”姜云天说:“今日我是碰见了你,若是碰见的是任何一个受伤的人,都会帮她的。你不必有心里负担,若是觉得要报答我,日后你见了需要帮助的人,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他一把就好了。” 姜云心是一个赤诚的人,一个义薄云天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再面对一个衣衫半露,美颜无比的少女的时候,虽然也被晃了一下眼。但是镇定下来之后,就非常正人君子。 蓝栗被感动了。 姜云天叹了口气:“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过。说了也无用,我不想吓着你,也不想叫你担心。” 姜云心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姜云天道:“其实,我这年纪,一般的人家早已经娶妻生子。但是我没有,这期间也不是没人给我介绍好人家的姑娘,但是我都不同意。” “为什么?” 姜云心之前也就是考虑过这个事情,毕竟有长幼有序的说法,她和方明宴是皇帝赐婚,当然没有问题。 可姜云天也到了年纪,若是能在她之前成亲,那自然是最好。 就算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兄妹,可在姜云心心里,姜云天的一切都还是按照哥哥的流程走的。 “我小的时候,为了除去我,贡凝梦指示人在我的饭菜中下毒。她也不敢过分,用的是非常少见的毒,每一次的剂量也非常的小,可是日久天长,却还是积累在了我的体内。” 那些毒差一点要了姜云天的命,要不是他及时离开姜家去了军营,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死在幼年。 姜云天去了军营之后,再没人能给他下毒。军医给他诊脉之后,也察觉到了问题,给他解毒,给他调理身体,但是终于那些毒还是破坏了少年的身体。 姜云天说:“我体内的毒一直没能完全解除,只不过是压制住了。当年的军医在告老还乡的时候,偷偷地告诉我,我体内的毒随时可能发作,虽然一时不会致命,但可能会摧毁我的身体,之后,我会缠绵病榻,也许活不过三十岁。” 姜云心惊呆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方明宴也有些意外,看着姜云心的脸色不对,赶忙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大哥,贡凝梦不过一介妇人,又不是江湖众人,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毒。你这毒会不会是军医误诊了,我这就让人去请王太医……” 姜云天摆了摆手。 “王太医,我也看过。”姜云天道:“你们听我把事情说完。” 姜云心真是怎么也没想到,姜云天看起来如此生龙活虎,竟然体内一直有毒素未清,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他今年已经快要二十,活不过三十的话,那就没有几年了。 更别提最后几年还要缠绵病榻,那样活着,生不如死。 难怪他年轻英俊的少年将军,却从未桃花缠身。竟然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难以终老,害怕连累了谁家姑娘,这才表现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来。 姜云天拍了拍姜云心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我这毒,只有已经还乡的老军医知道,其他的人,哪怕是跟了我这些年的部下,也半点不知。可是,就在我说了要送蓝栗去养伤之后,她跟我说,好人不该死得早。” 姜云心心里咚咚地跳。 有时候,救人,就是自救。 姜云天说:“蓝栗说她家就在大山深处,家族对毒研究颇深,她看得出我中了毒,命不久矣,说可以帮我解毒。” 姜云心兴奋道:“那你现在的毒解开了吗?” “尚未。”姜云天说:“她说,我体内的毒有些麻烦,因为时日久了,埋藏得深,想要彻底的根除,需要他们族中十分稀少的一味药草。蓝栗差一点被她的家人害死,我自然不会让一个女子,为了救我去冒险,就拒绝了。但是她说,她总是要回去的,因为她是被祭天的新娘,按照风俗,七日之后,族人是会回到山洞里给她收拾的。然后再葬入一代一代留下的新娘坟中。” “可是这一次,她不见了。七日之后,她的族人就会发现她不见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她。他们族中有一种虫,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闻着她的味道,能够找到她。” 姜云心听着不是个滋味,感觉这蓝栗,也算是走到了命运的绝路上。 “那怎么办?” 姜云天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这种事情我不好插手,她也不让我插手,她让我给她找了客栈,说在客栈里养五天的伤,第六天她会回到族中,和他们做一个了断。” 第408章 “而我身上的毒。”姜云天摸了摸脖子:“她帮我逼到了一个地方,说如果她活下来,我的脖子上就会出现蓝色的印记。她会来京城,替我解毒。如果她没活下来,没有来京城找我,三个月后,我去找她,她会留下地址,她的部落里,会有解药。” 第45章 除夕 姜云天说完,姜云心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觉得很麻烦。 方明宴却已经出去找太医了。 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女子,姜云天中毒没中毒,那也不能由她说了算。谁知道她是好心还是歹心?谁知道她有没有骗人。 之前从没人知道姜云天中了毒,他是军中人,又习武,看着人高马大,生龙活虎的,一点没有虚弱的样子,谁能想得到呢。 很快又来了两个太医,都是对这方面比较在行的,他们给姜云天诊脉之后,面色都不太好。 “姜将军,确实是有中毒的症状。”太医说:“这毒十分奇特,见所未见。” 两个太医商量一番,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 姜云心问:“那这毒的症状如何?” 这一点太医倒是意见一致。 “这毒的症状并不激烈,天长地久,叫人精神不振,昏昏欲睡。间或昏迷,无精打采,日渐萎靡,油尽灯枯。” 这症状确实不错,姜云天小时候就有这问题,要不是及时离开了姜家,估计都活不到成年,就病殃殃地去了。 可惜贡凝梦已经死了,她身边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时间又久远,十几年过去了,无处可寻。 太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毕竟只是宫中的太医,更多的是处理一些寻常的病症,如此稀奇古怪的毒,能分辨出是什么就不容易了。 眼见着天色晚了,姜云天连忙将人送走。 “今天是大年三十。”姜云天说:“就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大家好好过个年。我这毒不急在这十天半个月,等年过往,再讨论不迟。” 说的也是。 虽然大家着急,可这也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 好在虽然姜云天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可有姜云心的帮衬,过年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众人忙碌起来,也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方明宴说:“我得先回去一趟,云心,你就在大哥这儿吧,别回府了。等晚一点,我来找你。” 好歹是除夕夜的家宴,方明宴还是要露个脸的,不然不像话了。等家宴有个差不多,祖宗父母都敬了,就会让年轻人自己吃喝玩乐去,那个时候,就没人管了。 “去吧去吧。”姜云心也不管自己家了:“对了,叫人去我府里说一声,让他们自己吃起来喝起来,不用等我了。” 一个没有主子的宅子,是多么的快乐。 许家的大院子里,摆上了几大桌,主管带着丫鬟小厮婆子,坐了好几桌。 辛苦了一年,吃起来喝起来,大家都开心开心。 方明宴走后,姜云天看着时辰差不多,也叫人摆席。 他们就兄妹俩,也不用什么大桌子了,两人就在房间里,一张长桌对面坐。 菜上了大半,姜云天十分感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姜云心倒了一杯酒。 “我万万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身份。”姜云天说:“哎,我……” 姜云天我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的关系是真的,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妹也是真的,现在姜家的家破人亡也是真的,姜云心面对姜云天的感情十分复杂。 姜云心就没有那么纠结了。 姜云心见姜云天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把拿过酒杯。 姜云心一口干了,将空酒杯往姜云天面前一晃。 “我先干了。”姜云心豪气万千:“哥,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是我哥吗?” 姜云天皱了皱眉,但不假思索道:“当然是。” “那就行了。”姜云心说:“别的我都不管,上一辈的恩怨,血缘关系,什么你姓姜我姓许,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哥,这就行了。” 以前在姜家,虽然那么多人,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以后在京城,也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姜云天喝了酒,握住姜云心的手。 好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姜云心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在母亲过世的那个夜晚,一切都变了,没有变的,只有面前的那个小人。 方明宴其实没耽搁多久,人在方家坐,魂在外面飘。 好容易挨到祭完祖,爹说完话,敬完酒。方夫人赶他:“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今年不用陪我们了。你啊,人在这,心早就不在了。” 方明宴还有点不好意思,想要表示一下,怎么会呢,我还是愿意陪爹娘的。平时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们。 其实也是真心的,但多少也有一点假惺惺。 方夫人很想的开。 去吧去吧,多大点事儿,这不也就明年了吗?明年就是一大家子在一起过年了,谁没年轻过呢。 于是一阵风,方明宴就走了。 等方明宴去姜府找人的时候,就看见兄妹俩都喝多了。 一阵酒气扑鼻,兄妹俩眼睛都有点红,大概之前抱头痛哭过。 姜云天理智尚在,看见方明宴来了之后,摆摆手:“你……来了,把人带走吧。她,喝多了,交给你了。” 第409章 方明宴哭笑不得,你这也没少喝啊。 姜云心酒品是真的好,虽然喝多了但是不发酒疯,就坐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看见方明宴,姜云心也就抬了抬头,眯了眯眼。 姜云天晃晃悠悠走过去,拿起姜云心的手,塞进方明宴的手里。 “我妹妹……交给你了。”姜云天磕磕碰碰地说:“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方明宴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 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姜云天就趴下了。 方明宴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姜云心去看他,看了半天,应该是喝多了醉倒了。 真是要命,方明宴松了口气,叫下人进来,把姜云天扶上床去睡觉。 姜云心这会儿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方明宴看着睡得一个比一个熟的兄妹俩,真是十分无语。 当真是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一模一样。 方明宴想来想去不太放心,干脆也不走了,带着姜云心也在姜府歇了下来。 第313章 人情债 姜家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空房子多。除了姜云天住的院子,所有的地方都是空的。 姜健白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但每个人的院子都还在,只是这些院子,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住了。 姜云心的院子自然也还在,她不时还过来转转,因此她的院子里一切如常,被子也有人晒,房间也有人打理,一切都像是有人正常住着的样子。 方明宴将姜云心抱回房间去,在床上躺下。叫丫鬟送了水来,拧着帕子给她擦脸,擦手。 其实没喝多少。 姜云心的酒量一般般也就算了,姜云天醉得那么厉害,一个是因为他现在身体的缘故,另一个,大概是心中惆怅。 这兄妹俩,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心中烦闷,自然就醉得快一些。 方明宴叹了口气,姜云天是姜云心如今唯一的亲人,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情,姜云心肯定会很伤心的,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痛。 方明宴坐在床边,看着姜云心睡着,出了门。 有些人情,就是在关键时候用的,这个时候不用,等到什么时候呢。 姜云心第二天醒来,就听着院子里呼啸生风,按着脑袋爬起来,走到窗边一看。 呦。 阳光正好,景色也好。 方明宴正在院子里练武,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穿得不多,一件紧身单衣,纵跳中身形矫健,犹如银龙。 还挺好看的,就是大年初一一早就练功,需要这么勤奋吗?一个人太勤奋,就会衬托的身边的人有点懒的样子。 姜云心走出去,被太阳晒得眯着眼睛。 冷冽的风吹过,她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而她,窝在姜家的院子里,睡懒觉。 方明宴作为方家的长子,按理说也应该在府中招待宾客的,但是现在,他什么也没管。甚至昨天晚上的除夕夜,都没和他说上两句话。 这么一下,姜云心有些内疚起来。 方明宴听着开门的声音,知道姜云心出来了,最后一剑收了势。 “起来了?”方明宴将剑抛给手下,另一个小厮连忙捧着衣服过来,给方明宴披上。 “嗯。”姜云心快步走过去。 方明宴伸手在姜云心额头上摸了摸:“怎么样,宿醉醒来,头痛吗?” 姜云心摇了摇头。 “快去擦一下。”姜云心说:“满脸的满身的汗,一会儿着凉了。” “好。”方明宴笑一下:“你也去洗漱,一会儿我们一起吃早饭。” 什么都不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苦命的姜云天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他虽然也是宿醉,但还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府里那么多事情呢,都得有人打理,姜家今年的变故人人都知道,可是不能叫人真的以为姜家已经破落。 姜云心洗漱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心急火燎的要回去。 方明宴却跟她说:“不用着急。” “啊?”姜云心说:“怎么不着急,我家门口现在不会有人来拜年,都被堵回去了吧。” 太丢脸了。 “不会,你放心吧。”方明宴笃定道:“有人在家里,给你招待客人,不会失礼的。” 姜云心很奇怪:“谁?” 许家还剩下她一个人,就是远一些的亲戚都不好找,有人能替她出面招待宾客?不但要身份名正言顺,而且府里的人还要认可。 方明宴的手下吗,那也不够格呀。让奚乐山龙桥去接待来拜访的朝中官员,这也不现实。对方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要得罪人的,还不如直接关门呢。 “你说呢,还能有谁?不过你也要赶紧回去了。”方明宴笑了一下,让手下去跟姜云天打个招呼,带着姜云心从后门出去。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两人上了马车,有种偷偷摸摸的样子。 姜云心不由的把声音都放低了。 “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姜云心说:“躲谁吗?” “躲所有人。”方明宴说:“被看见你这样回去,就穿帮了。” 第410章 初一一大早,方夫人就带着丫鬟小厮坐着马车到了姜家,如今正坐在姜家的大堂里,招呼客人。 一般的女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姜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若是换算成男子的功名,那也是有品级的。姜云心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十分特殊,家中无人。 既然两人已经订了婚,不日就是一家人。许家单薄,方夫人来帮忙,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姜云心去了哪里。 方夫人叹口气:“云心昨夜一夜未睡,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去父母坟前了。这孩子可怜,生下来便没见过爹娘,在府里第一个年冷冷清清,心里难过。” 众人一听,纷纷唏嘘不已。 当年许家也是如日中天,人丁旺盛。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孤女,撑起这偌大的家业,如何不可怜,不叫人同情。 大家自然不会再怪姜云心招待不周,反而夸她孝顺,顺便拍一拍方家的马屁。 姜云心十分感动,要不是方明宴替她考虑周到,这种大场面她确实是难以应付。 “昨晚上,不知怎么就醉了。”姜云心说:“怪对不起你的。” “怎么对不起我?”方明宴故意笑道:“你以为自己喝醉了,借酒壮胆,对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一点正经。 姜云心白了方明宴一眼。 我对你做什么事,还要借酒壮胆,我有那么怂吗? “昨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但是,我都没能和你好好说说话。” 更别提方明宴还是从家里出来的。本来他可以在家里过个热热闹闹的年,结果呢,在姜府,守着一个喝多了睡觉的人,孤孤单单的过了一个新年夜。 方明宴微微一笑,握住姜云心的手。 “今年我确实有点可怜。”方明宴说:“那明年除夕,你可要补偿我。” 这是什么样的债和什么样的爱,一欠欠一年。 马车很快到了许家的后门,和出门的时候一样,两人又偷偷摸摸地进了府。 第314章 围猎 在方夫人替姜云心招待了一个时辰的宾客之后,姜云心终于出场了,带着几分憔悴,几分哀伤。 当然这都是大家可以理解的。 姜云心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偌大的一个许家,那么多人,就剩下她自己。父母双亡,兄弟姐妹都不在,自然悲凉。 新年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旁人都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父慈子孝,母女和睦,和乐融融。只有姜云心,孤孤单单一个人,对比一下更是凄凉。 这种情况下,一大早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家人,有何不妥。 众人不但没有责怪姜云心怠慢的,反倒是一个个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 姜云心一边在方夫人和方明宴的协助中应酬,一边在心里想,这大户人家的关系来往,可真不容易啊。 每逢年过节,红白喜事,谁家过寿谁家娶亲,方夫人要处理的事情可真的不少。以后她和方明宴成亲之后,这些事情都要慢慢转交给自己,也是头大。 在后宅当家,可没有那么容易。这个家庭主妇可一点不是家庭主妇,这是一个大公司的主管啊。 姜云心想着就觉得头皮发麻,眼睛在方夫人身上转了转,若有所思。 不过没人注意到她的若有所思。 一直到下午,客人这才少了,府里终于清静下来。 方夫人忙了这一早上也累了,方明宴和姜云心送她坐上马车,回去休息。 两人跟老夫老妻一般地相携回府,也要歇一歇。 两人坐下来喝杯茶,吃点茶点。 昨天是除夕团圆夜,方明宴还要在家里露个脸意思一下。今天是大年初一,晚上就连露面都不用露面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喊他,他肯定在许府。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姜云天怎么办? 不用姜云心说,方明宴便道:“大哥的意思,是在京城等上一个月,这一个月,如果蓝栗来了,那皆大欢喜。在京城的地盘,我也相信她耍不了什么花招。” 姜云心点头。 方明宴一直是把她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把她的大哥当做自己的大哥,姜云天有什么事情,方明宴是当做自己的事情一般重视的。 方明宴道:“如果一个月过去,蓝栗没有来京城,那就要去找她。我打算陪你哥一起去。” 根据姜云天说,遇到蓝栗的地方,虽然不在边界线上,但也在十万大山里。千里迢迢,层峦叠嶂,找人不但不容易,而且隐藏重重杀机。 但是没办法,要解毒,就必须去。 姜云天是必须去的,方明宴提出要一起去,他是为了姜云心。知道姜云心一定不放心姜云天,有他陪着去,多一个照应。 但是姜云心立刻就说:“不行。” 这不是她那个年代的出差啊,这个年代,每一趟出远门,都是一场生离死别。 姜云天不得不去这也就罢了,如果方明宴去了,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她就是一头撞死殉情,九泉之下都对不起方家的列祖列宗。 方明宴解释说:“我知道你担心……” “知道我担心,你就别去了。”姜云心说:“你不能光为我想,也要为你爹娘,为你一大家子想想。这一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若是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第411章 “不会的。”方明宴还挺笃定。 姜云心有些疑惑:“这么自信?” 方明宴微微一笑:“我请了高手保驾护航。” 姜云心更疑惑:“什么样的高手?” “很高的那种。”方明宴说:“左右还有一个月,等到见了,你就知道了。” 安抚姜云心的那句话是,左右还有一个月。 确实是如此,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到底情况会变得如何,谁也不好说。 当下,姜云心也不再说这事情。 姜云天现在可能还在家里抱着脑袋打滚,等他滚完了,再见一面,好好的谈一下这事情。 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果加姜云天的症状渐渐加重,还不能等到一个月之后。 这一天晚上,终于没有人打扰,姜云心和方明宴好好的吃了一顿饭,恩恩爱爱过了一回二人世界。 大年初二,小伙伴开始串门。 纪若萱和荆风华才不管自己亮不亮,一大早就过来了。带着一点小礼物,跟进自己家似的。 其实也差不多,当初这宅子重修的时候,他们俩是花了大功夫的,恨不得是从早到晚地泡在里面,完全可以说,这宅子有如今的模样,这功劳有姜云心的一半,还有这两人一人一半。 进了宅子,纪若萱就开始喊。 “云心,云心你人呢。”纪若萱喊道:“还没起来吗,快点起床了,太阳晒到屁股了。” 姜云心万分无奈地从屋子里出来,伸个懒腰。 她抬头看了看天。 “两位大爷,这才什么时辰,你们为什么那么早?” 过年,放假,不睡到中午合适吗? “我们一点儿都不早。”纪若萱左看看,右看看:“还有一个呢?” “谁?”姜云心跟着纪若萱左看看,右看看:“还有谁?” “装得可真像。”纪若萱扒拉开姜云心:“方大哥呢,被你吃了吗?” 啪! 姜云心一巴掌拍在纪若萱脑袋上。 “一天天的想什么,方明宴当然在他自己家。”姜云心说:“怎么会在我这里。” 纪若萱嘿嘿一笑,抱住姜云心的胳膊:“好吧好吧,是我多心了。” 姜云心白她一眼。 “一大早,干嘛?” “找你出去玩。” 现在纪若萱是最舒服的人,有颜有钱没人管。纪老爷是不让她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的,但是和方明宴来往,和姜云心来往,他都非常高兴,并且鼓励。 姜云心问她:“去哪儿玩?” “去打猎。”纪若萱说:“云王组织了一场围猎,在秋兰围场。明天一早出发,我和荆大哥都去,你去吗?” 姜云心一听,果然也来了兴趣。 “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啦。”纪若萱说:“王爷没给你送信,但是肯定给方大哥送消息了,他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你罢了。” 第315章 懂事的鹿 姜云心两辈子都还没有去打过猎呢,连弓箭都没有摸过,一听肯定要去。 然后荆风华就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你会拉弓射箭吗?”荆风华说:“我记得在书院的时候,你好像没学过这个吧。” “额……”姜云心想了想:“不会,但是我可以学。我手上的力气还是有的,只要掌握一下技巧就行。” 其实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是有各种课程的。不但有文化课,也有体育课。 文化课就是四书五经各种,包括姜云心学的仵作的技能,都算。 体育课,自然就是强健体魄的一系列学习。比如有武师傅教大家打拳,拉弓射箭,骑马,君子六艺,都要学习。 不过姜云心是女弟子,男女弟子在这方面还是有差别的。有一些对男学生的必修课,对女学生来说,就是选修课,自己感兴趣可以学,自己不感兴趣,也可以不学。 显然以前的姜云心是个斯文姑娘,对骑马射箭并不感兴趣。 可能是考虑到以后出门方便,骑马还学了一些。射箭是真的半点都没学。 “有志气,有想法。”荆风华拍了拍手:“那我教你吧,你临阵抱佛脚,万一有点用呢?” “对对对。”纪若萱说:“万一能碰上瞎了眼的兔子和野鸡呢?我对你有信心。” 这可真是太有信心了,姜云心十分感激,并且将纪若萱也拽去了。 许家家大业大就是这点好,虽然姜云心当时完全没有要习武的打算,可还是安排了一个地方,用来做演武场。 为什么会有演武场呢? 因为方明宴会武功,姜云心本想着,万一方明宴过来住几天,早上起来要练功呢?总不能没有地方。 此时这地方终于派上了用场。 荆风华叫人拿来弓箭,挑了一把给姜云心。 荆风华说:“来试试,看看你能拉开不?” 然后姜云心轻易地就拉开了。 一旁的纪若萱还在努力,努力,努力……不行,拉不开就是拉不开,看姜云心甚至还挺轻松的样子。 纪若萱很佩服:“看不出来啊,云心你头脑不简单,四肢也挺发达。” 姜云心得意的对纪若萱送出一个笑容。 那可不是,你看看你,弱不禁风,还一肚子猥琐。要知道。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怎么撑的起一个猥琐的灵魂。 第412章 但打猎的要求可不仅仅是拉得开弓箭,荆风华还要进行下一步的教导,正教着呢,方明宴来了。 方明宴也加入了教师团队。 然后纪若萱和荆风华就离开了。 没眼看。 正常的师傅教徒弟搭弓射箭是这样这样的,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个人,是那样那样的。真是成何体统,教射箭教瞄准而已,需要抱在一起吗。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但是不管荆风华和纪若萱怎么看不顺眼,姜云心在恶补了一个下午和半个晚上之后,小有所成。 第二天一早,姜云心穿着一身戎装,马背侧面挂着弓筒,背上背着弓箭,英姿飒爽地跟着大家出发了。 纪若萱策马过来,绕着姜云心转了一圈。 “呦。”纪若萱酸溜溜的:“挺有模有样啊。” 姜云心一语道破。 “你这是赤裸裸的妒忌。”姜云心说:“我干什么不是有模有样,也就是因为小时候没有习武,要不然的话,现在京城第一高手舍我其谁?” 反正是吹牛,那还不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哪里大就往哪里吹? 纪若萱很佩服,她也不是不会吹牛,但是她做不到吹牛的时候像是真的一样。 秋兰围场就在京城郊外,是皇家围场。每年不那么忙的时候,皇帝就喜欢带人去打打猎,散散心。 这围场普通人是不能去的,但是云王不是普通人,云王是除了皇帝以外,京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他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年轻小辈意气风发,策马奔驰,让他觉得仿佛自己也年轻几岁。 每年年节的时候,他便喜欢呼朋唤友,一起去围场捕猎。锦明王朝的冬天不是太冷,围场里又有人专门放的东西,没有什么猛兽,都是兔子野鸡,小羊小鹿,又热闹,又安全,一年四季都合适。 所以每次一起去的,不但有荆风华方明宴这样的少年郎,也有姜云心纪若萱这样的姑娘家。 大家闺秀虽然讲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云王牵头,京城里的王孙贵族都喜欢参加的围猎,这可是个高大上的活动,不会有人家觉得不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参加的。 恰恰相反,这也是个互相相看的好机会。不但要参加,还要好好地参加,说不定就有看中眼的,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不得不说,云王这个年纪,不去做媒婆真的太可惜了。 大部分人都骑着马,打扮得英姿飒爽。也有年纪大又喜欢凑热闹的,或者是不会骑马又喜欢凑热闹的女眷,坐着马车。 围场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搭了几十顶帐篷,吃的喝的暖炉都已经布置妥当,保证在这下年轻人进林子里疯跑的时候,外面这些跑不动又养尊处优的夫人太太老爷们,都能有一个舒舒服服的地方待着。 虽然是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发达,但只要有钱有权,还是可以尽量的舒舒服服。 今日阳光灿烂,风也不大,是个出门的好日子。众人浩浩荡荡,有信马由缰三三两两,边走边聊的。有纵马狂奔肆意飞扬的。也有跟在某一辆马车旁边,侧身低头跟马车里的人说话的。 整个场面热闹又欢快。 姜云心正在算。 “明宴,你说我能不能打到一只鹿?” 这话听在方明宴耳中就是:“你想要一只鹿?” “嗯。”姜云心说:“要那种有分叉鹿角的鹿,我觉得我房间左边有点空,想在墙上挂一对鹿角,要是能打到,那就太好了。” 上辈子讲究一个,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这辈子不必,这个年代的动物比人多多了,没有进入需要被保护的范围。 “那肯定行。”方明宴毫不犹豫地道:“你想打到,肯定能打到。” 打不到,也能打到,要不然不是鹿不懂事,那是我不懂事了。 第315章 猎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姜云心是相信方明宴的,方明宴说她能打到,那必然能打到。如果打不到方明宴也会想办法让他打的。 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骑了半日马,便到了猎场中。 猎场中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出门在外也不能那么讲究姜,姜云心和纪若萱一顶帐篷,方明宴和荆风华一顶帐篷。 云王安排得很合理,四个人的两顶帐篷挨在一起。非常方便串门。 赶了一上午的路,自然要先休息。大家分头各自进了帐篷。 云王的手下已经准备好了各种吃食,一一给每个帐篷送去,这来的可都是夫人小姐,世家公子,一个都不能怠慢。 虽然没有人会和云王计较这一口吃喝,但云王是主人家,当然要招待得妥帖。 帐篷里已经点上了暖炉,外面虽然冷,可里面十分舒适。进了帐篷,放下厚重的门帘,姜云心和纪若萱便将厚重的披风脱了,只穿里面的棉袍。 纪若萱伸了个懒腰:“真舒服。” 她跑过去吃了两个果子。 这个季节的鲜果可是非常难得的,价值堪比黄金,也就是云王财大气粗才供应得上。 不过现在这对姜云心她们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她们虽然没有鲜果,可是有各种各样的水果罐头。 云王殿下自然也在这个好处享受的名单中。大冬天的,围着暖炉烤得热乎乎的,吃着冰凉可口的果子,甜丝丝,云王十分高兴。觉得方明宴眼光真不错。 第413章 吃了中饭,性急的便三三两两的进了林子。 云王宣布,这次冬猎仍然有彩头,他在林中藏了一块皇上赏赐的羊脂白玉,谁找着就是谁的。 打猎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林中寻宝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放在一起,就更好玩了。 纪若萱和姜云心见阳光正好,也就出发了,她们两人并肩骑马在前面,方明宴和荆风华在后面。再往前是龙桥带着人,再往后是薛东扬带着个人。 虽然这是专供皇家打猎的猎场,没有什么凶猛野兽,但毕竟是那么大的林子,又是冬天,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姑娘总是要注意一些。 一路走,开始的时候没碰着什么小动物,因为他们进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人比动物还要多,但凡是个会喘气的,大老远的就被吓走了。 但是随着越跑越远,众人分散开,人少了,小动物就出现了。 根据方明宴说,不用担心碰不着猎物。如果再走一段时间,大家都碰不着猎物的话,云王会安排人把猎物往他们的方向赶。 京城里的皇族也罢,公子哥也罢,打猎图的就是一个开心,只要开心,作弊不作弊的都不重要了。 姜云心听了果然觉得很安心。 她知道山中的猎户,一个月能有两三次收成就不错。打猎这件事情最难的一个环节,其实是寻找猎物。 小的抓不住,大的打不过,陷阱又不进。 如今不但有人帮他们寻找猎物,还有人把猎物送上门,自然就容易多了。 她正在跟纪若萱说话,忽然龙桥的马连退两步,龙桥低声喊道:“野鸡,前面有野鸡。” 姜云心一听,立刻抛下纪若萱,反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瞄准了龙桥所说的方向。 果然草丛里有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野鸡。 姜云心一向是个雷厉风行。果断冷酷的人。瞄准之后,立刻放手,一支羽箭飞一般地射了出去,射在了野鸡身边的地上。 野鸡被吓了一跳,叽叽咕咕叫着飞了起来。 姜云心一看这还得了,我竟然没有射中?立刻又抽出一支箭射了过去。 又抽出一支箭射了过去。 三只箭射完之后,野鸡已经飞得没影了。 一瞬间,场面有些安静,还有些尴尬。 姜云心看着野鸡离开的地方,感觉有点没面子。 众人想笑又不好笑的那么明显,都在使劲儿地忍着。 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姜云心毕竟是昨天才速成的,半吊子水平。要是一箭一个箭无虚发,那才叫做奇怪呢。 大家最终都忍住了,只有纪若萱使劲拍了拍姜云心的肩膀说:“没关系,这林子里不止一只野鸡,总有一只瞎的,你一定能射中它的。” 姜云心叹口气:“谢谢你安慰我,下次请你不要再安慰我了。” 纪若萱噗嗤一声笑得出来:“我没有安慰你,我只是想笑话你。” 果然只有闺蜜才知道该如何创死闺蜜。 方明宴严肃道:“我说句公道话。” 纪若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姜云心曾经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 纪若萱当时问姜云心,你说一个人拉偏架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姜云心说,如果一个人想拉偏架,他通常是这样开口的。 “我说句公道话。” 于是纪若萱虎视眈眈地盯着方明宴,倒是要看看他为了袒护姜云心,会说出什么天打五雷轰的话来。 不过我们方大人毕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人,不会太离谱,他非常正经的说:“刚才这一箭力度够了,准头差了一点。但是云心昨天才开始练箭,之前也没有练过暗器,又不会武功。能有刚才的速度和力气,已经非常不错了。” 方明宴这话说得是比较中肯的,姜云心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十分顺耳。 她可不要一个只会拍马屁的男朋友,那样的话是不会进步的。 方明宴策马过来,抽出一支箭,就在马背上探身过去,又指导了一下姜云心拉弓的姿势。 姜云心的姿势虽然已经比较准确了,但是还可以调整一下,然后又指导了一下瞄准的技巧。 姜云心非常认真,听得连连点头。 方明宴指导完以后,指着前方树干上的一块伤疤:“试试看。” 姜云心应着,瞄准伤疤。 虽然姜云心没有射中那一块大拇指般大小的伤疤,但是离那伤疤已经很近了,至少在树干上没有射空。 “差不多了。”方明宴说:“进步很大。” “那可不。”姜云心颇为得意:“我跟你说,我也就是个姑娘,从小没有习武的环境,要不然的话,我现在一定是一代大侠,天下第一,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第317章 猎场,光天化日不至于 姜云心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方明宴都是愿意捧场的,只要她不要脑子一热想当女皇,其他的都问题不大。 于是方明宴说:“我看你根骨奇佳,确实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只可惜现在有些晚了。练武都是要从小时候开始的,像我,会走路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扎马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勉勉强强有几下子功夫。” 姜云心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她虽然羡慕武林高手飞来飞去,一巴掌能拍断一棵树,但是让她那么辛苦地练功也不现实。 第414章 重活一世,她也不是为了叱咤风云来的,只想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不过方明宴的态度让她很满意。 姜云心正要说话,一抬头突然哎了一声。 奇怪了,刚才他们不是一群人在一起的吗?怎么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人都没了? 荆风华。纪若萱,龙桥,薛东扬和带着的手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林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方明宴。 这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但是方明宴十分满意,这些人还是有眼力劲儿的。 “走吧。”方明宴说:“没他们的打扰更好,我带你去找鹿角。” 这方面其实是没有多少把握的,这么大的林子里虽然一定有鹿,但是能不能让他们碰着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不要紧,姜云心出来打猎纯粹是为了好玩,打点野鸡也行,打点兔子也行,至于鹿角,自然有其他的办法。 找鹿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这是能说的事情吗? 姜云心想想也是,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她和方明宴这段时间独处的也不多,难得出一次门还带着人。现在正好只有他们俩,就算被人碰见也没有什么,人人都知道他们是皇帝指婚,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妻,单独相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人便信马由缰地往树林深处走去。有时候也能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喊叫说话的声音,这让人安心,这片林子不是蛮荒之地,没有什么危险。 走了一会儿,又听见草地里一阵动静。 姜云心连忙抽出箭来瞄准。 一雪前耻就在此时。 这一片草丛很深,草丛里的动静很大,听起来不像是一只野鸡,而是两个体积比较大的动物正在打架。 姜云心有点紧张起来,倒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越大越好,越大越好啊。 体积大一点,瞄准的目标就大一点,一只野鸡就那么点大,而且还会飞,自然不好射。如果是一只鹿呢,如果是两只鹿呢?那被射中的难度可就增大许多了。 姜云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可没指望一箭就能射死一只猎物,哪怕是射中和射死也还有很大的区别。 一只野鸡中了箭,也许飞不了多久就会扑腾着掉下来,但如果是比较大的动物,一只鹿一只羊,背上插着一只箭只会让它受伤,离死亡还有一些距离。 但是不要紧,身边不是还有一个方明宴吗?他一定会在不起眼的地方补上一箭,既可以确保猎物死亡,又可以确定不和她争抢功劳,一举两得,十分体贴。 就在姜云心瞄准了草地里翻滚的猎物的时候,方明宴突然喊了一声别射,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胳膊按了下来。 弓箭失了准头,指向了一旁的地上,姜云心放开了手。 弓箭射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这时候,草丛里慌乱地发出了声音。 竟然是人的声音。 姜云心惊呆了。 只见半人高的草丛中,站起来一个人,一个……手忙脚乱一边提裤子,一边整理衣服的男人。 方明宴也惊呆了,虽然他见过很多世面,但显然从没见过这样的世面,甚至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碰见这样的场景。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捂姜云心的眼睛。 在草丛里,还有一个姑娘。她捂着脸不愿意站起来,一时看不见脸,但是来的就这些人,彼此都认识。就算是不熟悉的女眷,也见过,认识。 男人是光禄寺卿家的二公子缪聪健,这姑娘,是通政使司副使家的大小姐黄婀娜。 黄婀娜坐在草丛里不动,缪聪健和方明宴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笑不出来。 这场面是何等的尴尬。 缪聪健想的是什么不知道,但方明宴想的是我为什么不是个瞎子,还有这两个人是不是疯了,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瓜葛,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婚配,但是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管你们有什么感情,有什么婚配,哪怕你们已经成亲,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吧。 这猎场虽然大,但现在有好多人在里面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云心的表情也挺僵硬的,但是她其实是见过世面的人。 以前治安科忙不过来的时候,无差别地抓壮丁去凑人数,她也是见过扫黄现场的人,门打开,里面穿衣服的拎裤子的什么都有。 但是,确实没有在扫黄的时候,遇见过局里的同事。 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默之后,还是方明宴先开了口。 “我……”方明宴纠结道:“我……只是路过。” 缪聪健憋出一个笑容,但是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缪聪健回头看了看,突然来了句:“怎么是你?” 这句话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姜云心想要装作一个云淡风轻的吃瓜人,这下都有点撑不住了。 这句话让草丛里的姑娘也受不了了,她猛地站起来,衣衫不整鞋都没穿好,她捂住脸,突然往一旁的树上撞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还好这里有个会武功的方明宴,他猛地扑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黄婀娜。要不然的话,就算是撞不死,也难免撞个头破血流。 第415章 男女授受不亲,方明宴连忙放了手,姜云心赶忙走过去,拽住姑娘。 这事情不知有什么内情,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一头撞死。 第385章 猎场,幻觉 姑娘被拽住以后也没有再强行往树上扑了,但是她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去,姜云心连忙将她抓住。 虽然素不相识,可她现在这种状态十分不对劲,也许会想不开。 要是没让他们碰见那也就罢了,既然碰见了,就不能当没看见。在他们面前,如果两个人出了什么事,他们虽然不用担责,但是旁人难免会闲言闲语的,而且良心上也过意不去,毕竟是一条人命。 看着姑娘委委屈屈的样子,姜云心觉得她也不是一个如此开放的人,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误会 黄婀娜被姜云心拽住后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 姜云心的力气除了比不过会武功的人,在普通人里算是大的了,黄婀娜挣脱不开。 “缪聪健。”黄婀娜美目含泪望着缪聪健:“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怎么是我,是什么意思?” 缪聪健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本来想说什么,但是方明宴提高声音说了一声:“缪公子。” 缪聪健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话到嘴边改了口。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缪聪健还算机灵,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黄婀娜现在这个状态,要是不想她一头撞死,就不要火上浇油。 两人中间隔着五步远,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方明宴叹了口气,心道今天算我倒霉。 “两位。”方明宴提议:“要不然的话,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说清楚,若是有什么误会也不好。” 孤男寡女在林子里抱成一团,还被抓了个现行。能有什么误会?但总要把事情说开。 缪聪健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慌,但是有方明宴这个主心骨在,要好一点了。 不得不承认,方明宴在京城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年少有为,正直可靠,有什么事情托付他都是比较放心的。既不会害你也不会乱来。 显然缪聪健和黄婀娜也认可这一点。 于是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四个人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姜云心从来没想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是来打猎的吗,不是来射野鸡兔子,最好射一只鹿回去但摆件的吗,为什么会坐在草地上,面对衣衫不整的一双陌生男女? 但是又不能说,你们聊着,我先去转转。 不但不能说我先去转转,而且还祈祷不要有人正巧路过,不然的话,不熟悉的也就罢了,熟悉的一看,哎,你们在这聚会吗,带我一个聊聊。 到时候你说聊还是不聊,不聊就此地无银三百两,聊的话,聊什么?那就更尴尬了。 长话短说。 方明宴当机立断:“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吧。” 方明宴俨然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样子。 缪聪健和黄婀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缪聪健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缪聪健说:“我骑马进来,想要去远一些的地方,这样人少,猎物多。然后,我就看见……” 缪聪健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尽管说。”方明宴说:“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可以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说完,方明宴看向姜云心。 姜云心也连忙说:“我也什么都听不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怎么办呢,其实她不但不想说出去,而且也不想听啊。虽然她也有一颗八卦之心,但是总觉得这不是件好事情。 缪聪健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在林子,看见一位女子,美艳动人,明媚娇柔。”缪聪健说:“她似乎是受了伤,摔倒在地,向我求救。” 这话说得连黄婀娜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可见她也很吃惊。 缪聪健接下来就有点茫然了:“今日来猎场的女眷,我虽然不是都熟悉,但都见过,比如姜小姐,我也是见过的。可是那位女子,却很陌生。我当时便想,会不会是住在周边人家的女儿,迷路了或者出了什么事情,在林子里受伤了。” 虽然这一片是皇家猎场,但毕竟那么大一个林子。里面有鸟兽,也有笋一类的山货,不可能完全杜绝周边的村民进入。 这个也没什么,虽然理论上是禁止的。但是这一大片京城边的林子,不给人进也是浪费。皇家就算再喜欢打猎,一年也去不了两三回,在去之前,会有人将整个林子地毯式排查都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陷阱没有猛兽,其他的时间,也就随他去吧。 缪聪健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走了过去,问那女子,是否是受伤了,是否需要帮助。 也许缪聪健不是那么乐于助人,但是那姑娘长得好看,附近又随时可能有其他的公子小姐路过,他自然要表现出一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样子。 缪聪健的表情有一点迷幻:“那姑娘身上很香,她说不小心摔伤了,腿受伤了,可能断了,都动不了了。于是我就想给她看一下伤势……” 缪聪健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而是看着方明宴。 方明宴明白他的意思。 第416章 后面的就不好描述了,有黄婀娜和姜云心两个姑娘在,缪聪健还是要脸的,觉得再说清楚,就是流氓了。 下面的事情,可意会不可言传,方明宴你也是个男人,你能意会吧? 姜云心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也能理解,不过现在她对缪聪健的观感不太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缪聪健轻咳了一声:“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次醒来,是被方大人喊醒的。” 他看了一眼黄婀娜,有一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姜云心整理了一下缪聪健的话,他看见的,以为和自己春风一度的人,是一个不认识的美人。而且很可能是美人主动的。 所以干脆他看清楚黄婀娜的时候,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黄婀娜他是认识的,给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在今天,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冒犯的行为。 真是疯了,要是叫黄家的人知道了,就是当场打死,缪家的人都没脸来收尸。 第319章 猎场,危险 缪聪健说完了,现在轮到黄婀娜了。 黄婀娜听完缪聪健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看向缪聪健的表情没有了开始的气愤,而是多了一些茫然无助。 缪聪健今天这事情做得非常不符合常理,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真不合理了。现在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她怎么办? 哪怕这个解释是撞邪,也算是一个解释。可是无论这个解释是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当作没发生。 方明宴说:“黄小姐,你……要不然也说说,是怎么回事?” 强扭的瓜不甜,缪聪健是产生了幻觉看见了一个美颜少女,黄婀娜呢,总不至于也是看见了一个英俊少年吧。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锦明王朝较于前朝虽然已经很开明,女子婚后可以和离可以改嫁,但是开明也是有个限度的。 一个男人,说自己遇到了幻觉,碰到了妖艳女郎春风一度,旁人在笑话他的同时,可能还有点羡慕。嘻嘻哈哈地说上一通,成为一段风流佳话,对他的名誉不会有任何损坏。 但是一个女人,说自己遇到了幻觉,碰到了一个美颜少年春风一度,那就要命了。她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被人指指点点,被人说三道四,家中长辈若是严厉的,说不定还会将她送进尼姑庵,或者送去偏僻的农庄。 总之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名声,她的存在,成为家族的耻辱,要被世人唾弃。 男女不同,无话可说。 黄婀娜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方明宴说:“这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黄小姐,我怕再等下去,若是有旁人来了,就更不好了。” 黄婀娜这才下定了决心,松开了紧紧咬着的嘴唇。 嘴唇上,都有丝丝的血痕。 “我走到这里,和我的丫鬟走散了。”黄婀娜说:“然后我就听见草丛里有声音,以为是野鸡野兔之类,于是我下了马,慢慢地走过去。” 黄婀娜也像是姜云心一样,张弓搭箭,想要射猎物,可是走近了之后,草丛中没有猎物。 姜云心忍不住地道:“草丛里有什么?” 黄婀娜的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大概觉得自己现在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荒谬,别说方明宴和姜云心可能不会信,重述一遍,自己都觉得不应该相信。 黄婀娜一片空白地说:“我看见了我自己。” “啊?” “是的,我看见了我自己。”黄婀娜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进草丛之后,看见了我自己,而且我穿着喜服,好像是正在成亲,刚从婚礼现场过来的一样。” 更奇怪了。 黄婀娜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穿着喜服的自己坐在床边,床上房间里都挂着喜字,烧着红烛。然后门开了,新郎进来了,就是他……” 黄婀娜指了指缪聪健,缪聪健啊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黄婀娜低下头:“然后,我就仿佛成了床上的新娘子,新郎走了过来,我知道他是我相公,一直到被方大人喊醒,我才像是大梦一场醒来的感觉。”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她和缪聪健不同感觉的地方是。她知道对方是缪聪健,而缪聪健不知道对方是她。 两个人说完,一起看向方明宴。 他们觉得对方都没有说谎,可如果对方没有说谎,今天的事情,就实在是太诡异了。 方明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本来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一时间控制不住,所以光天化日干柴烈火呢,如今看来,诡异得很啊。 方明宴眉头一皱,沉声道:“恕我直言,我刚才喊破的时候,你们二人虽然衣衫不整,但是……也未必就见了真章。” 姜云心困难地转过头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缪聪健明白,但是黄婀娜一副不太明白的意思。 方明宴的意思是,虽然你们搂搂抱抱宽衣解带,但是应该还没进展到最后一步。 换句话说,还有救。 黄婀娜一脸的茫然,什么意思? 方明宴也没办法在一个不熟悉的女子面前说那么清楚,于是咳嗽了一声,求救一般地看向姜云心。 姑娘家对姑娘家说话,总是要方便一些的。 第417章 姜云心不负众望,她倾身过去,低声在黄婀娜耳边说了几句话。 黄婀娜这下听懂了,脸刷地一下白了,轻微几乎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方明宴松了一口气。 缪聪健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姑娘家来说,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这已经是非常不得了,是必须成亲才能解决的麻烦了。但毕竟没有进入最后环节,姑娘还是完璧之身,说得更简单一点,还可以瞒得过去。 今天的事情,大家都不说,就没人能知道。 不幸中的万幸,还有挽救的机会。 方明宴见两人都没有异议,继续说:“你们二人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这事情,可以隐瞒你们,但是不能隐瞒。” 两人都愣了一下。 考虑得更长远。 “这个围猎场里,可能混进了一些可怕的人。” 方明宴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圆筒。圆筒打开,冲向天空。 红色的光点随着尖锐的响声冲天而起,几人都吓了一跳,黄婀娜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得脸都白了:“这,这事情要是叫人知道……” 方明宴摆了摆手。 “稍安勿躁。”方明宴说:“这事情只要你们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若有人问起,你们只说突然迷糊,看见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说你们在一起即可。” 重要的不是他们遇见了什么,而是他们为什么会遇见。 红色的信号是危险的信号,看见这个信号以后,所有的人会进入警戒状态,无论在什么地方,全部从猎场结伴回撤,并且所有人加强戒备。 幻觉如此厉害,如果不是缪聪健和黄婀娜中了幻术来了一场男女欢情,若是要他们杀人呢,要他们自杀呢?若是针对的是云王呢,这太危险了。 第320章 猎场,跟丢 不得不说,方明宴是刑狱司提刑司,他遇到事情的时候,所有的思想和警觉,是普通人没有的。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和一个见过许多案子的刑警,在遇见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们的经历和身份,决定了他们不同的看法。 方明宴要警觉得多,立刻就察觉出了这事情的不对劲,抓住了重点。 重点就不是缪聪健和黄婀娜的这一场荒唐事。 当然也确实挺荒唐,但是,这事情能解决,好解决,就算是不好解决,对方明宴也不算是个什么大事情,他担心的,是更大的事情,和安全有关的事情。 今天这猎场除了云王,还有很多京城的公子小姐夫人,都是当朝官员家的,一品二品三品,一抓一大把,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简直是京城要动荡了。 红色的信号弹升空之后,所有人都惊了。 好在云王的手下都是训练有素的,来围猎的所有人事先也都说了注意事项。一旦看见红色的信号弹,无论在什么地方,立刻结队赶回营地。 方明宴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你们俩路上对个话,只要互相不要说岔就行,或者你们一人编一个,都不必知道对方的,只要自己编的这一段不要带上对方就行。” 这简直是比大堂上串供还简单。 缪聪健和黄婀娜本就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去。就算是一起碰见了奇怪的事情,别人听了,第一反应也是各碰见各的。 所以他们根本无需对口供,哪怕是一个说天,一个说地,也不影响真实的效果。 众人上了马,还没有走多远,便听见马蹄声传来,是循着红色信号追过来的龙桥。 龙桥带着两个侍卫。 三个人纵马狂奔到了面前这才急急停下。 “大人。”龙桥一见方明宴和姜云心没事儿,松了口气:“我看见紧急信号了,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知道,但是怀疑有人潜入了林子,别有用心。”方明宴简单地说了一下:“缪公子和黄小姐他们在林中分别出现了幻觉,精神恍惚摔倒在地,我觉得不是意外。” 一个人是意外,两个不相干的人,就不是意外。 方明宴刚才已经检查了两人出事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询问过了,两人也没有吃什么喝什么林中的不明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中毒了。 幻觉不知何处来,这就更可怕。 如果旁人也有中了幻觉的,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呢? 龙桥一听缪聪健和黄婀娜都中了招,立刻看向他们。 缪聪健还好,对他点了点头当作招呼。虽然只是个侍卫,但是方明宴的贴身侍卫,大家也愿意客客气气的。 黄婀娜就不一样了,立刻低下了头,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龙桥立刻就收回了视线,觉得自己冒犯。 他真的只是随便一看,重点是看缪聪健,黄婀娜就在缪聪健身边不远,自然就一起看到了,怎么想到小姐脸皮那么薄呢。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一个男人,这样看一个小姐,确实是不对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龙桥立刻说。 黄婀娜摇了摇头。 她不是怪龙桥,她现在是心里有鬼,看谁都觉得不对劲,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人家没有别的意思,这就是自己心虚。 但是心虚这事情,也控制不住啊。 龙桥松了口气,然后奇道:“对了,缪公子和黄小姐没有带下人吗?你们……” 第418章 缪聪健也就罢了,也许就喜欢一个人孤身奋战呢。黄婀娜一个大小姐,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一个人往林子里跑,怎么也要带上几个下人,几个英姿飒爽的丫鬟才对。 这也是方明宴挺奇怪的一件事情。 就算方明宴这样的,也不可能一个人进林子,也是要带上好几个手下的。只不过是想和姜云心过二人世界,嫌其他人碍眼,这才让他们都走走走罢了。 不过一直看两人的情绪都不太好,也没多问,等他们心情平复一点,回去再问不迟。 龙桥一问,就不能不说了。 两人一起说:“我也不知道。” 说完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黄婀娜的脸又红了,眼睛也红了。 龙桥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心里十分崩溃。 他此时觉得,幸亏姜云心和纪若萱都不是内向腼腆的姑娘,特别是姜云心,现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特别腼腆,讲一句话红三次脸,那也太可怕了。 方明宴说:“你们一个一个说。” 缪聪健先说:“我带了两个小厮,开始的时候,他们是跟着我的。但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不知道怎么不见的,但就是不见了。 黄婀娜的情况也差不多。 她带了两个丫鬟,虽然都是丫鬟,但是特别挑选,有一些功夫在身的,一直跟在她身后。 林子里理应没有什么危险,带几个下人只是他们的一种习惯罢了。她骑马也不多熟练,骑得并不快,绝对没有纵马狂奔,但是骑着骑着,跟着的丫鬟不见了。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点,一直到被方明宴喊破,幻觉消失,才发现自己已经一个人。 缪聪健的下人,黄婀娜的丫鬟,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正想着,突然传来一声喊。 “小姐……小姐……” 黄婀娜侧耳一听,激动道:“这是我的丫鬟。” 她也顾不上小姐的矜持了,放声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很快,两匹快马疾驰而来,是两个劲装的丫鬟,一人骑一匹高头大马,一脸焦急的样子。 两人飞快到了黄婀娜面前,一见黄婀娜和好几个人在一起,也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您跑哪儿去了?”其中一个丫鬟可能是吓坏了,忍不住道:“吓死我们了。” 黄婀娜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求救地看了一眼方明宴。 方明宴好心解围,他严肃地道:“你们是黄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如此不小心,把小姐都跟丢了?” 第321章 猎场,莫名走散 两个丫鬟虽然不认识方明宴,但是见方明宴气势不凡,一副严肃的模样,自家小姐在他面前也是一副温顺的模样,便知道不管这是什么人,反正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老实点就对了。 “公子误会了。”丫鬟说:“我们进了林子之后,是一路跟着小姐的,可是走着走着,小姐说,让我们不要动,她听着前面有动静要过去看一下。我们想着,这林子里无外乎野鸡野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听了命令。” 黄婀娜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根据丫鬟说,基本上就是,她突然让丫鬟原地等着,别惊了猎物,然后她就自己往前走了一点。 林子里有许多树木,视线不是很好,两个丫鬟开始还一直跟着黄婀娜的身影,可是树木遮挡中,突然地,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连人带马,一起消失了。 然后她们就开始找,一直找到现在,这才找到。 这种厉害的人也只能分得出东南西北的林子,想要寻找一个人太难了。每一棵树细看都不一样,但是大致一看,都一模一样。 看起来没有山峦没有房屋阻挡,好像可以看出去很远很远,但事实上,无数的树,纵横交错,一眼望去,你根本看不了多远。 丫鬟不像是说谎,这两个丫鬟也是一直伺候黄婀娜的,很熟悉,不是新人。 几人将疑惑放在心里,敷衍了丫鬟几句,继续往外走。 一直到快要出林子,又碰见了缪聪健的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看见缪聪健的时候都快要哭了,他们的情况跟黄婀娜的丫鬟差不多,走着走着,少爷丢了。 然后他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找了起来。 本来也没什么,在林子里打猎,一时激动跑快了,跑远了,走散了的情况太多了。一个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走散了就走散了呗,缪聪健一个大男人,还多少会点功夫,难道还能害怕的哭鼻子不成? 所以开始的时候,两人找得还挺悠闲自在的,甚至路上遇到了一只野兔,还追着给打了拴在了马背上,打算等找到缪聪健以后邀功。 可是没多久,就看见有人发了红色的紧急信号弹。 他们在出来的时候,也被普及过了,这是非常危险,所有人员全部回营地的意思。 这下两人就悠闲不起来了,各种幻想都出现在脑子里,最可怕的一个,难道是少爷出了什么事情了,有人发现了出事的少爷,所以才发了信号弹。 他们顺着信号弹的地方找了过去,可是那时候方明宴他们已经离开了,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过他们一路遇到了不少正在回头的人,每一个人都说没看见缪聪健,于是他们也不敢就这么回去,回去怎么交代?哦,出事了,少爷丢了,你们回来了?他们肯定会被打死的。 第419章 他们只好在林子进口的地方徘徊,万幸,看见少爷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要不然的话,他们都已经打算再往林子深处去了。 要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些的话,他们俩估计都已经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自家的少爷。 少爷啊少爷,你的命不仅仅是你的命,也是我们的命啊。 缪聪健对手下看来也是不错的,这个从小厮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要不的话,他们不敢如此放松。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太好了,众人一起出了林子。 云王的手下已经在清点人数。 这些人都是云王下了请帖邀请的,有多少人,分别是谁,谁带了家眷,这都是明白有记录的。所以清点的时候也很好办。 一家一户的统计,看一下是否所有的人都已经平安的撤出了林子。如果都已经平安了,安排大家各自去休息,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会去查。 如果少了人,那就不得了了,要赶紧问一下,这人是跟谁一起来的,是不是确定进了林子。进去之后,有没有人看见。 云王的手下都是训练有素的,经历过许多大型的聚会,有这种应急预案。 什么有客人失踪怎么办,客人打起来怎么办,客人里有刺客怎么办,等等等等,可不能等到事情到了面前的时候,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云王早就被气死了。 云王手下的统领,便是和方明宴关系还不错的柴元良。 柴元良做事非常靠谱,他认识这红色信号是方明宴放的,在看见信号的一瞬间,便立刻组织人手,一边加强营地的保卫工作,一边让手下的人进入林子。 手下的人一队一队,是早就安排好,训练有素,分别进入林子之后,第一就是保护林子中的人安全回来,第二,往信号弹发射的方向去,看看是否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方明宴已经检查了遇见黄婀娜两人的地方,也就是两个人滚成一团的地方,还是仔细地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便在那个地方做了记号,然后回头。 回头的路上,也遇见了柴元良的人,考虑到那个地方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是林中人的安全更重要,因此方明宴让他们先安排好人,再回去商量。 林子就在这里,也不能长腿跑了。 他们刚才没看见人,如果已经跑了,这会儿过去也看不见。这林子很大,如果有人有心藏在里面,也不是他们这几十个人能找出来的。 柴元良一一的对完,松了一口气。 所有送了帖子的人都在,没有少的,也没有受伤的,总算是没出大事儿。 然后柴元良就去了方明宴的帐篷。 “怎么回事。”柴元良进了帐篷便道:“出什么事了?” 方明宴可不是个虚张声势的人,这么一下子把所有人都赶回去,影响巨大,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发出红色信号弹的。 “进来。”方明宴说:“在林子里发现了奇怪的事情,我们商量一下。” 于是方明宴就见林子里的事情说了一下。 倒是没有说两个人滚在一起的事情,只是说他们两个人都被什么影响了,产生了幻觉,做了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 柴元良的表情很奇怪。 第322章 猎场,多了一个 “如此诡异?”柴元良皱眉道:“缪聪健和黄婀娜,似乎没有什么来往?” “我也不知。”方明宴道:“我和他们两家都不熟悉。” 柴元良点了点头,他和这两家也不熟悉,但是,不熟悉不行啊,不熟悉也要管。 很快,清点人数的结果出来了。 侍卫在帐篷外面说:“柴大人。” “进来。” 一个侍卫手里捧着个册子进来了。 “怎么了?”柴元良一瞬间有点紧张。 刚才不是已经将所有人都清点了一遍,没有少的吗? 他这会儿正跟方明宴商量,先把所有人,包括云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好的护送回去,挨家挨户送回家,然后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他们从京城带来的人肯定也不够了,也需要从皇城军中再借一些人手。 侍卫说:“人……可能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柴元良站了起来:“谁少了?” “没有人少。”侍卫说:“不是人少了,是……多了。” 更奇怪了。 姜云心坐在一边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以前看鬼故事,西式的鬼故事是,五个人进鬼屋,出来一个。 中式的鬼故事是,五个人进鬼屋,出来六个。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了,多了一个。 但是柴元良不了解:“都是按册子点名的,多了谁?难道一个人,能出现两个?” 一个名字对应一个人,虽然他们只记录了各府收到请柬来参加的人的名字,但是他们身边带的小厮和丫鬟,也都是有数的。 谁带了几个丫鬟,分别叫什么名字,这都是一清二楚的事情。 毕竟是来打猎,又不是比拼摆气场,最多最多的也就是带着两个丫鬟,没有浩浩荡荡跟了十几个的。 “有一个人,您看。”侍卫将册子递过来:“这个叫做季承福的,是王大人身边的一个侍卫。我们的人在排查的时候,开始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个季承福就在王大人身边,我们记录过了。但是,为了快一些,我们是好几个人同时排查的,回来对了一下名单才发现,这个季承福,出现了三次。” 第420章 “三次?” 这不是多了一个,是多了两个啊。 “对。”侍卫道:“分别在三个地方,一个是在王大人身边,一个是在营地边,另一个刚从林子里出来,说是王大人拉了东西,让他回头去找,所以慢了一些。” 柴元良问:“这事情是否和王大人核对过?” “核对了。”侍卫说:“王大人说,因为回来的匆忙,确实在林子入口的地方差一点摔了,当时没注意,回到帐篷之后,发现手上的扳指不见了,让季承福去找一下。扳指不大,也不能确定一定在摔跤的地方,所以只是让他去看一样,若是有最好,若是没有,也不要深入去找。所幸找到了。” “那季承福现在何在?” “就在王大人的帐篷中。”侍卫说:“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只是远远的盯着,没有进去。” 姜云心开始拼命的想这个王大人是什么人,王大人身边的侍卫季承福,又是什么人。但确实太难想了。 王大人她也不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对不上号。更别提他身边的侍卫了,那更是完全没有印象。 就在姜云心冥思苦想的时候,方明宴和柴元良起了身。 “我们过去看看。”方明宴说:“云心,你就在帐篷里休息,不要乱跑。” 如果人员无误,就先全部送回去。 现在人员出了问题,还真不能往回送。这些人现在是圈在一起的,虽然有近百人,但总是有一个范围。 一旦送回去,分散去了各个府邸,再查就不好查了。 即便是云王的人,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进官员府邸抓人搜查。 姜云心忙说:“你们去忙,我回自己的帐篷去。” 里面就纪若萱一个人,她也不太放心。 “好。”方明宴说:“我让荆风华过去。” 两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在一起,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麻烦。让荆风华过去,再让薛东扬过去,有个照应。 薛东扬就在外面,护送姜云心回帐篷里去。 临出门的时候,姜云心听着方明宴和柴元良商议,先派人将云王送回府,虽然有一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感觉,但实际情况就是,云王比这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身份高贵,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姜云心回了帐篷,纪若萱正和荆风华大眼瞪小眼。 “云心,你可算回来了。”纪若萱一见姜云心回来了,连忙喊她:“快来快来。” 姜云心坐下喝口水。 荆风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一瞬间草木皆兵的。有什么歹人闯进来了吗?” “不知道。”姜云心不用瞒着他们俩,但是确实知道的也不多。 她将刚才的事情又给他们说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场面。 那事情对黄婀娜来说是足以要命的意外,真的不能说,不然的话,无论被谁传出去只言片语,或者有人不留神听去一点,她除了一头撞死,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林子里,有可以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荆风华沉吟道:“没有误食什么,也没有遇到什么人,那只能是闻到了什么味道。气体无色无形,无法描述,也不会留下痕迹。” 只能是如此了。 可惜被困住的两个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黄婀娜都不敢问得太详细,柴元良去过一趟,别说问得太详细,他刚开口,那边眼睛就红了,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黄婀娜是跟着母亲一起来的,黄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很心疼。她知道柴元良来问话是职责所在,为了大家的安全。但毕竟自家女儿是闺中小姐,柴元良是外男,很是不妥。 柴元良也没有办法,两边都很无奈。 就在众人在帐篷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这事情的时候,有人找了过来。 是黄婀娜的母亲,黄夫人。 薛东扬就守在帐篷外面。 “姜小姐。”薛东扬说:“黄夫人想要见您。” 第335章 猎场,暗号 姜云心突然觉得有点尴尬。 黄婀娜今天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虽然他们也在安慰他,也保证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对别人提起,可是对于当事人来说肯定是忘不了的。 一个从来养在深闺,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碰过的姑娘,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会留下一个深深的伤疤。 不是别人安慰几句说忘掉就能忘掉的。 黄婀娜回了帐篷之后,看见母亲肯定又委屈又伤心,又害怕又难过。她不一定会对母亲说,这事情她不敢说。但是她的反常行为一定会引起母亲的怀疑。 倒不是怀疑别的什么,而是觉得女儿心里有事儿。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有什么事儿呢? 问又问不出来,打不得骂不得,那只好来问问和女儿一起回去的人了。 他们那一行人除了姜云心,其他都是男子,虽然黄夫人和姜云心不熟,可是也没有别的人好问了。 姜云心顿时有点头大,这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告诉黄夫人的,即便真的要说也只能黄婀娜自己说。 但是黄夫人既然已经来了,也不能避而不见,那样的话就更奇怪了,黄夫人还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儿呢,今天晚上觉都别睡了。 第421章 姜云心定了定神,说:“请黄夫人进来。” 忽然,荆风华打断道:“等一下。” 黄夫人愣了一下,帐篷里怎么有男人的声音,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分明看见柴元良和方明宴往别处走了。 不过她还是站住了。 她和姜云心没有交集,方明宴的手下还守在帐篷门口,帐篷里不管有谁也不关她的事。 姜云心奇怪道:“怎么了?” 荆风华说:“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你刚才不是说多了两个人吗?也就是说有人混进了营地,冒充别人的身份。” 姜云心点头:“是这么回事,而且这个人有特殊的能力,它可以使人产生幻觉。” 但姜云心觉得这个幻觉可能不好控制,不是特别靠谱,要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让黄婀娜和缪聪健产生那样的幻觉。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只会打草惊蛇。 荆风华道:“既然有人可以冒充别人,他能冒充侍卫也能冒充你,我们对个暗号。” 不愧是师爷,想的就是周到。 姜云心和纪若萱都答应了,三个人当下就想了个暗号,还把薛东扬也叫进来,四个人想了个暗号。 并且决定一会儿见到方明宴和柴元良的时候,也跟他们对一个暗号。 对方如果是善于易容之人,可以随时改变自己的容貌,他在一百多人的营地里就可以如鱼得水,防不胜防。 等三人对完暗号,这才让黄夫人进来。 黄夫人进来之后,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纪若萱,又看了看荆风华,不好意思的开口:“十分抱歉,我有一些关于小女的事情,想要请问姜小姐,不知能不能请二位回避一下。” 姜云心觉得,黄夫人大约是发现了什么。 荆风华和纪若萱也不好说什么,两人一起出了帐篷。也不走远,就在门口站着。也没有偷听的意思,但是也不离开。 黄夫人有些纠结,她确实是希望外面的人都走远一点的,但是她和姜云心关系一般,在现在这个时候,姜云心愿意把帐篷里的其他人都支开,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她要是再要求她们都离得远远的,不但不合适,还容易叫人多心。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也有问题? “黄夫人,你说吧。”姜云心给黄夫人倒了杯茶。 黄夫人谢过,接了茶喝了一口,看样子在组织语言,这事情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姜云心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黄夫人沉吟了一下,这才道:“是这样的,婀娜刚才在林子里遇见了怪事,她吓坏了。” 姜云心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黄婀娜是怎么跟她娘说的。 黄夫人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她说她有一段时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被姜小姐和方大人路过喊醒了,就清醒了过来。” 姜云心又点了点头。 黄婀娜这么说是可以的,她也只能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呢,总不能说一个人在地上摸爬滚打吧。她毕竟是一个大家闺秀,有些事情她做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但是黄夫人的神色十分犹豫,好像不相信女儿所说的话。 “姜小姐。”黄夫人说:“你我虽然没有来往,但是我知道,你是刑狱司的仵作,那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情。姜小姐虽然是个女子,但绝不比男子差。是个果断雷厉,谨慎聪慧的女子。” 姜云心十分意外。 她没想到,对她并不了解的黄夫人,对她的评价会这么高。 她的身份本就是很奇特的,一个女子在刑狱司做仵作,那更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情。姜云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在那些思想传统正派的夫人小姐心里,可能不大好。 没想到黄夫人这么会说话,不管这是真话假话,是肺腑之言还是有心奉承?总之听着非常舒服。 谁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好话呢? 姜云心连声说:“黄夫人过奖了。” 黄夫人正色说:“我是认真的,姜小姐在我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所以这事情我选择来问问你,我相信姜小姐会对我说真话,而且也绝对不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别人。” 这么高的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差一点把姜云心给砸趴下。 姜云心只能说:“您请说。” 黄夫人说:“婀娜今天在林子里受到了惊吓,她说是摔跤了,所以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可是我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却看见她背后有两个指印。” 姜云心顿时觉得十分麻烦。 黄夫人用非常小的声音说:“那是男人的指印,而且那位置是她自己碰不到的地方。” 黄夫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姜云心,到底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带着女儿出来打猎散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回去,她不但心痛,而且也没办法交差呀。 第324章 猎场,姑娘有办法 姜云心一直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但是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那黄婀娜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到时候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可不说实话也不行。 之前没人起疑心,她不说也就算了,如果没什么影响,这事情就当没发生。若是有了什么影响,不说的理由大家也可以理解。 第422章 可现在人家母亲都已经问到了面前,再说不知,说不过去的。 黄夫人看见姜云心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她瞒着我了。” 姜云心真是没办法,想来想去,只好说:“黄夫人,要不我和你走一趟,去看看黄小姐。” 这事情她不能瞒着,也不能自已说。 如果瞒着黄夫人,黄夫人心里一定过不去,从这里碰了钉子离开,肯定会对多黄婀娜多番逼问,最终黄婀娜也扛不住,还是要说,说出来以后鸡飞狗跳,黄夫人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最终要把责任推在她身上。 要是就这么说了,黄夫人回去,肯定也是一番鸡飞狗跳。到时候黄婀娜继续想不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黄夫人还是得怪她。 进退两难。 黄夫人实在是担心女儿,想要让姜云心告诉她。但是姜云心不说她也没有办法,又不能把姜云心绑起来问。只好应着。 两人出了帐篷。 门口的几个人听说姜云心要去找黄婀娜,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去。特别是荆风华和薛东扬,他们现在就是保镖,肯定是姜云心走到哪里,就要跟到哪里的。 不过荆风华不放过一切可以嘲笑姜云心的机会。 “你看,早几年要教你功夫,嫌懒,死活不练。”荆风华说:“这会儿你要是会点武功多好,不但不用我保护,还能保护我。” 姜云心白了荆风华一眼,你可真会说话。 到了黄夫人的帐篷,姜云心说:“要不,我先去单独和黄小姐聊聊。” 黄夫人明白,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站会儿。” 说着,黄夫人不但自己不进去,还把帐篷里面的丫鬟都叫了出来。 姜云心走了进去。 黄夫人站在帐篷门口,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男人的指印,这除非肌肤之亲,不然怎么能留下指印?这人会是谁呢?跟着黄婀娜回来的几个男人……中的一个? 可自家女儿也不是特别内向怕事的性格,要是碰着了歹人,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不可能闷声不响。 黄夫人在门口焦躁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丫鬟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纪若萱荆风华和薛东扬站在另一边,虽然他们不受黄夫人管,但是也觉得有点尴尬。 就,安慰也不好安慰,问也不好问,心里好奇的要死,但是连讨论都不好讨论。 姜云心进了门,黄婀娜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垂着头。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心情很差。 黄夫人刚才帮她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的,虽然当时就将心里的疑惑死死的压住了,硬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奇怪来。甚至还特意挡住了,不然下面的丫鬟看见。 这种事情,但凡是有一点风言风语传出去,黄婀娜的下辈子就完了。而且顺带着,黄家现在未嫁的几个妹妹的婚事,都会被影响。 谁家都是这样,女儿家的名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贤良名声在外,其他的身价都跟着涨。一个有了瑕疵,其他的也跟着受累。 姜云心走进去,黄婀娜身边。 “黄小姐。”姜云心清了清嗓子:“你没事儿吧。” 黄婀娜缓缓摇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姜云心。 她眼睛都红了,脸上都是泪水。 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小姑娘大概连死法都想了好多种。 确实怪可怜的。 姜云心在心里叹了口气。 “黄小姐。”姜云心说:“你母亲刚才来找我,问我一些情况。” 黄婀娜点了点头,她也不傻,娘也不傻,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身上的痕迹,她的态度,她看见母亲走出去的时候,都有点抖。 丫鬟们及时被母亲喝住去了一边,大概还不知道情况,但是心里肯定许多各种猜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更恐慌的,是跟着黄婀娜进了林子的两个丫鬟。她们也不知道黄婀娜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她们知道,如果黄婀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两个肯定也要倒霉。 姜云心开门见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是你的事情,你看看,怎么说? 黄婀娜突然站起身,给姜云心跪了下来。 姜云心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扶住。 “别这样,快起来。”姜云心说:“来,起来坐好,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我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这事情该怎么说。” 黄婀娜刚止住一点的眼泪,哗啦啦的又往下流。 “姜小姐谢谢你。”黄婀娜哽咽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测过脖子,只见脖子后面,有一个痕迹。姜云心看了一下,确实是被用力抓住的一个印子,显然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姜云心想了想:“我看黄夫人,很疼你的样子。” 黄婀娜点了点头:“娘一直疼我,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带我来参加围猎。” 有道理。 姜云心说:“那就好办。” 黄婀娜祈求的看着姜云心。 她觉得姜云心是个有办法的姑娘。 虽然姜云心在京城知己不多,但其实颇有名声。前不久皇帝翻案,这事情轰动京城。 第423章 人人都知道了姜云心的故事,而且知道她在刑狱司的事情。比起闺中小姐,那自然是个厉害的存在。 有见识,有本事,有办法。 姜云心说:“你娘疼你,希望你好,不希望你出事。那你就斩钉截铁地说没事儿。” 黄婀娜:“啊?” “不用啊。”姜云心说:“你想想,人家有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怕是被抓了现行,还有死不承认的。你也别那么实诚。” 第325章 猎场,死不承认 黄婀娜听得一愣一愣的。 姜云心说:“你和那谁,你们俩都被下了药,都是受害者。但万幸的是,没有犯最后的错误。” 黄婀娜脸红了,点点头。 她虽然没成亲,但是有些事情,多多少少也懂一些。 “那就好办。”姜云心说:“他也不会说出来,你也不要说出去,那这事情,不就是没发生吗?” 傻姑娘,又不是什么好事。人家忙不迭地躲,难道你要上杆子认吗? 好就好在,对方也是要脸的,对方也是个意外,所以,缪聪健也不会将这事情说出来。 黄婀娜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心。 “可是如果他……” 他说出来怎么办,缪聪健是个男人,这事情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么大。要是因为种种原因说了出来,她一样在劫难逃。 姜云心坚决地说:“没有的事情,他能说出什么来?” 黄婀娜惊呆了。 姜云心说:“我和方明宴眼神都不好,什么也没看见。” 没有目击证人,黄婀娜死不承认,如果只有缪聪健一个人坚持,那也没什么用。黄婀娜反而能说他刻意污蔑。 虽然好像有一点不厚道,因为缪聪健说的是实话。但是这种实话他难道不知道不能说么,难道不知道说了会有什么后果吗?就算他说了,黄婀娜也没有理由要为他证实。 黄婀娜安心了一点,但总觉得哪里忧心忡忡,回了回头,看自己的背。 “这……”黄婀娜说:“要是母亲问起,我该怎么说?” “简单。”姜云心说:“你怕痛吗?” 黄婀娜没明白过来。 姜云心卷起了袖子:“你忍着点。” 然后姜云心就起身走到了黄婀娜的背后。 “忍着点别喊啊。”姜云心从一旁随便拿起一个烛台:“别动啊……” 黄婀娜明白了姜云心的意思,捂住嘴点头。 姜云心将黄婀娜的衣服拽下来一块,用烛台使劲儿一刮。 黄婀娜虽然捂住嘴,但还是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的背上,顿时就出现了一块紫红色。是撞到什么东西上留下的痕迹。 “行了。”姜云心说:“你看看……” 她找了面镜子,将黄婀娜背后的样子照给她看。 一阵一阵火烧一般的痛,黄婀娜龇牙咧嘴的,但是看了看,心里却安稳了。 “我明白了。”黄婀娜道:“一会儿母亲再问,我就说我这背上,是不小心撞的。” “对。”姜云心道:“那如果你母亲说,刚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说?” 黄婀娜也开窍了,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就说她看错了。” 孺子可教。 “没错,就说她看错了。”姜云心说:“不管她多怀疑,你要一口咬死她看错了。只要她是真心疼你,她就会相信你。” 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明知道她有诸多不好,也会给她找理由,不愿意相信她的不好。 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明知道不是她的错,也会千方百计的认为她是错的。 只要黄婀娜站住别倒,黄夫人自然就会站在她那边。 黄婀娜和姜云心聊完之后,心情好了许多,虽然痛的脸有点白,但是整个人轻松下来。刚才还觉得应该找根绳子吊死,现在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黄夫人在外面等的胆颤心惊,来回踱步,地上都要被踩出一条沟来了。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动静。 姜云心走了出来。 “黄夫人。”姜云心说:“没事儿了,你进去看看黄小姐吧。” 黄夫人愣了一下,然后连声道谢,走了进去。 纪若萱几人都询问的看着姜云心。 “没事儿了。”姜云心说。 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什么事情没事了,但是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走。 姜云心他们正准备要回去,突然听着远处闹哄哄的,好像有不少人走了过来。 姜云心他们自然也就看了一下。 营地里出了问题,现在草木皆兵,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都不能大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能看见了。 众人一看,姜云心心里咯噔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是缪聪健的父亲缪浩阔,身边,跟着缪聪健。 再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都是一起来狩猎的官员还有侍从。 这是要做什么? 缪家父子两人的表情十分严肃,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不像是好事。 姜云心不着急走了,不过让到了一旁,打算看看热闹。 缪家父子走到了黄家的帐篷门口,然后缪聪健被他爹踢了一脚,哐当就跪了下来。 第424章 姜云心心道这下麻烦了。 缪聪健不会莫名其妙来黄家帐篷口跪的,这一跪,定是要出幺蛾子。 莫非他没抗住家里的问,将刚才林子里的事情说了,然后缪浩阔觉得此事还得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所以缪浩阔就压着儿子找上门来。 不是兴师问罪的,是来负荆请罪的。但这种负荆请罪,等于是把黄婀娜放在火上烤,不是什么负责任的君子所为。 如果他真的是为黄婀娜好,要为这件事情负责。也该是私下去找黄家探一探口风,这算怎么回事?逼婚吗? 姜云心顿时警觉起来。 “薛大哥。”姜云心低声道:“你去把方明宴找来,让他悄悄的来。” 所有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都是可疑的。姜云心不知道缪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做这事情是不是合乎他们家的行为习惯,但是方明宴一定知道。 缪聪健跪下了,外面闹哄哄,黄家守在外面的丫鬟都惊呆了,连忙对里面道:“夫人,夫人,有人来了。” 黄夫人正在和黄婀娜说体己话,母女俩想要敞开心扉好好的谈一谈,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不安。 “我出去看看。”黄夫人说:“你在里面休息。” 黄婀娜点了点头。 黄夫人走了出去。 黄婀娜也坐不住,悄悄起身站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从帐篷的门帘缝隙里,往外看去。 第325章 猎场,逼婚 当黄婀娜看见外面跪着的人是缪聪健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一阵恐慌笼罩了五脏六腑,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为什么缪聪健会来找她?还带了那么多人?他来做什么? 在林子里的那些事情,是一场错误一场意外,难道不应该两个人都咽进肚子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那事情若是说了出来,她确实是万劫不复,可是缪聪健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之前和缪聪健没有来玩,缪家和黄家的来往也不多,从来没有考虑过结亲的问题,如果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那他们两个人就必然要成亲才能收场了。 要么成亲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了解的男人,也没有好感的男人,她是不愿意嫁的。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她嫁过去一定不会被喜爱。 缪聪健知道她是无辜的,那也没有用。 易地而处,自己是缪聪健的父母长辈,也不会喜欢一个如此不明不白来的儿媳妇。 黄婀娜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样悲惨的下半辈子。 媳妇进了夫家门,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公公婆婆想要磋磨新人,那实在是太容易了。一个孝字就是一座大山,能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至于缪聪健,他结了婚还能纳妾,可以再娶,对他的影响,当然没有对自己大。 黄婀娜微微颤抖着,屏息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并且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嫁给缪聪健。这不是嫁给谁的问题,而是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嫁人。 哪怕只是一辈子不嫁,让爹娘给自己找个地方躲一辈子,也好过于在一个做不得主的地方点灯熬蜡。 黄夫人出了帐篷,缪聪健就给她磕了个头。 黄夫人心里有数,但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微微侧身让开了一些。 “这是怎么了?”黄夫人说:“这不是缪家的大公子吗?怎么好好的,来给我磕头?” 黄夫人此时虽然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是心里已经在骂人了。 比起黄婀娜来,黄夫人这个年纪,在内宅后院可是和天斗,和人斗,和公婆斗,斗了大半辈子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在豪门大户,能够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将丈夫和一众姬妾管理得妥妥帖帖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哪一个没有手段。 只靠娘家势力,或者靠天真烂漫拉拢丈夫的心,那都是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世的。所以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里都会专门教导,如何管家,如果处事,如何伺候公婆,如果讨丈夫欢心。 听起来挺可悲的,但世道就是如此,想要生存就要顺势而为。就算是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大将功臣,在皇宫里一样要对皇帝卑躬屈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谁也别笑话谁。 缪聪健给黄夫人磕了一个头之后,并不说话。而是一旁他爹开口了。 “黄夫人。”缪浩阔给黄夫人拱手行礼:“今日我前来,有两桩事情,第一,是押着小儿给令爱陪个不是,今日多有得罪,请黄小姐原谅他。第二,是来向黄夫人提亲,我请了诸位大人做个见证,想要为我们家聪健,向大小姐提亲。” 黄夫人虽然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但是现在心里已经在骂人了,而且可能骂得还挺脏的。不过她们这样的贵夫人,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不好骂出口罢了。 黄婀娜在里面急死了,但是她不能出去。 外面的那些人,不是缪聪健一个,是缪聪健的父亲和其他的朝廷官员,都是长辈,她是说不上话的。她若这时候出去大喊大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可惜这一次来狩猎,只有黄夫人带着女儿,黄婀娜的父亲身体微恙,没有一起。 黄夫人定了定神:“缪大人,我都给你说糊涂了。你说让缪公子来赔罪,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家婀娜在林中摔伤,竟然是缪公子打猎不成,误伤了婀娜?” 第425章 姜云心几人在一旁提心吊胆,听黄夫人这么一说,稍微安心一点。 黄夫人是会说话的,她偷换概念,扰乱视听,把两人关系说成是打猎中造成的意外。 这种意外,大概是打猎没看清楚猎物,把黄婀娜看成了猎物,然后不小心射了一箭,让黄婀娜受到了惊吓,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然后受了伤之类的。 但是缪聪健既然都已经锣鼓喧天地到了门口,自然不会这么敷衍过去。 缪浩阔装模作样地踢了缪聪健一脚:“孽子,你说。” 缪聪健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低头小声道:“刚才在林中的时候,我和黄小姐不知被什么蛊惑,产生了幻觉,我们……有了肌肤之亲。” 黄婀娜脑子里哄的一声,他竟然说出来了。 姜云心皱紧了眉头。 这个缪聪健是怎么回事,刚才在林子里的时候,一路走出来的时候,都还挺正常的。对他和黄婀娜的事情,也非常坚定地表示这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黄婀娜过不去心里的坎,要他负责。他也愿意负责。若是黄婀娜觉得此事不能见人,要他守口如瓶,他也绝对不对外透露一个字。 一切都以黄婀娜的意愿为准。 虽然姜云心觉得,在林子里碰着个漂亮姑娘就能滚成一团的男人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是就缪聪健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来说,是没有问题的。 男女之事,大多总是女子吃亏,缪聪健难道还能哭哭啼啼地要求黄婀娜负责不成? 可他怎么回去一会儿,见了爹,态度就完全变了呢?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缪家想要和黄家结亲,结亲不是这么个操作。这是结仇。 即便黄家因为黄婀娜的名誉,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将黄婀娜嫁给缪聪健。那也是捏着鼻子嫁的,嫁出去之后,无论如何两家的关系都不会好,修复不起来的。 缪家是脑袋被门夹了吗? 第327章 猎场,证人 缪聪健刚刚把话说完,黄夫人就喝道:“住口。” 缪聪健吓得抬头看她。 “胡言乱语。”黄夫人怒道:“缪聪健,我们家女儿和你一向并无来往。今日是云王殿下邀请大家前来围猎散心,所以才会碰见。你们在林中遇见一起出来,可当时也并非只有你们二人,还有方大人,姜小姐和仆从数人,如何来得这些肌肤之亲?” 黄夫人心里现在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刚才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是廖聪健。 她觉得更奇怪了。 黄婀娜和缪聪健之间确实没有任何来往,他们仅仅是在一些聚会上见过面,大庭广众地见过面认识而已,可能连话都没有说上过几句。 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来的感情? 黄夫人怒不可遏:“你是男人,不在乎名声也就罢了,我们家婀娜是千金小姐,你如此这般污蔑,她以后该如何嫁人?这事情我一定要禀告皇后娘娘,讨回一个公道。” 皇帝是天下之主,皇后是后宫之主。一般来说夫人小姐若是有什么冤屈,还是找皇后的多。 缪聪健又给黄夫人磕了个头:“黄夫人,小侄不敢污蔑黄小姐的名誉。我说得千真万确。但是您放心,黄小姐品行端正,秀外慧中。我们二人既有了,肌肤之亲也算有缘。我一定会好好待她,请您将她许配给我,我一定会让他幸福的。”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黄夫人四下看了看。 实在是没有趁手的东西,于是将手里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生气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飞溅开来。 “廖大人。”黄夫人板着脸看向缪浩阔:“这事情你管不管?我家老爷没来,你就纵容着你儿子青天白日的,污蔑我黄家女儿的名誉吗?你若是不管,我就替你管了。再不济云王殿下就在营地,我一定要让他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黄夫人不傻,她知道廖建聪一个人成不了此事,如果缪浩阔不赞成儿子的所作所为,在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一巴掌拍了过去。 他们既然能浩浩荡荡的来到此处,说明这事情是他们商量好的。 虽然她不明白廖家为何要如此,但今天这事情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果然缪浩阔站在一旁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而是陪笑道:“黄夫人没必要生气,听我说句公道话。” 单方面的工作话一定是一句没有道理的话,果然缪浩阔说:“这事情到底如何?我仔细问了。其实并非两个孩子的错,实在是因为林中出了一些事情,两个孩子吸入了一些致幻的烟雾,产生了幻觉,所以才有了不妥的行为。” 他说的,倒是基本属实。难道缪聪健真的这么老实,一点事情都藏不住,真的什么都说了出来? 缪浩阔道:“虽然这是一场误会,可是我们缪家一向重情重义,不能发生的事情当做不知,那是懦夫所为。” 黄夫人看向廖父的眼神冰冷。 “什么叫发生的事情只做不知?”黄夫人说:“你儿子说发生了什么?我女儿可是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时缪浩阔看向姜云心:“当时姜小姐也在一旁,姜小姐可以为我儿子作证。” 姜云心虽然表情很镇定,不过也在心里开始骂人了。 第426章 虽然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实话实说的,可是这件事情就不能实话实说,实话实说了是真的会害死人的。 姜云心淡淡看着缪浩阔:“我能做什么证?” 缪聪健说:“当时是姜小姐和方大人发现我和黄小姐中了幻觉,现场情景如何,姜小姐一定看着真切。” 姜云心万万没想到,缪聪健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了出来。 不应该啊,在林子里的时候,缪聪健说话行事是很得体的。像是一个正统人家养出来的谦谦君子。但是现在,他说这句话,不外乎是逼着黄婀娜去死。 众人一起看着姜云心,等她开口。 黄夫人的心里倒是平静了一点,她知道姜云心刚才能好好的劝解黄婀娜,就一定不是那落井下石的人。 姜云心淡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缪聪健有些意外:“姜小姐,当时您可是和方大人……” 话没说完,方明宴匆匆赶来。 “说我如何?”方明宴截断了姜云心的话头:“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呢,各位大人,猎场发生了一些事情,为了大家的安全,希望大家可以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等待通知。” 方明宴的语气不是特别好。 他看了一眼,这里没有官职比他高的,没有跟他关系好的,也没有在朝中特别能干的。 不得不说,缪浩阔也挺会找人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在方明宴眼里,叫做乌合之众。 这么一看,缪聪健要是能跟黄家成了亲家,还真是高攀了。 缪浩阔对方明宴拱手道:“方大人,您来得真好。还请您做个见证。” “对。”黄夫人说:“方大人来得正好,求您给我做个主,找人上来就说和我家女儿有肌肤之亲。真是何其荒唐,我家婀娜尚且待字闺中,被他这么一闹,日后该怎么嫁人?” “黄夫人,可我这不是胡言乱语,不是凭空编造。”缪浩阔说:“方大人,林中的事情您也是亲眼所见的。您说说,聪健是不是应该对黄小姐负责?” 现在压力到了方明宴这边。 姜云心是能毫不犹豫的否认的,也不知道方明宴有没有心里压力。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方明宴否认的也很干脆。 “我怎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明宴说:“缪大人,令郎是不是在林中受了惊吓,胡言乱语了?” 姜云心不承认,方明宴也不承认。 黄婀娜在帐篷后面松了一口气,黄夫人在帐篷门口也松了一口气。 黄婀娜和缪聪健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个时候方明宴和姜云心的态度就非常重要。 可黄夫人的心刚放下一些,缪聪健便道:“我有证据。” 第325章 猎场,对赌 缪聪健这么一说,人群立刻发出轰然的声音。 他竟然有证据,黄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刚才和黄婀娜没说几句话,黄婀娜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背上的伤疤。如今缪聪健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想到了。 她也知道了,那个留下手印的男人,就是缪聪健。 只是缪聪健到底是为什么要对黄婀娜赶尽杀绝?对,这不是死缠烂打,这是赶尽杀绝。 一个男人,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庭广众,这不是要娶黄婀娜做夫人,这是要她的命。 黄夫人咬着牙说:“你说。” 缪聪健正要开口,黄夫人又道:“等一下。” 大家都看着黄夫人。 姜云心也看着黄夫人,并且给黄夫人眨了眨眼。 因为大家都看着黄夫人,没人看姜云心,所以也没人看见姜云心给黄夫人打的暗号。 黄夫人刚才都恨不得直接抢一把刀把缪聪健砍死算了,一了百了,看见了姜云心的暗号之后,心里略定了一些。 刚才姜云心和黄婀娜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是做了什么,只是没来得及说就被打断了,所以她还不知道。 黄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这事情,不能一直让缪家的人占了主动,这样不行。她一定要把主动权要回来。 黄夫人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但也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是有心机算计的。 黄夫人说:“今日这事情,我女儿受了莫大的屈辱,不能就这样算了。缪聪健,我要和你约定。” 缪聪健说:“夫人请说。” 黄夫人说:“今天大家都在,给我做个见证。如果缪聪健真的能证明和我女儿黄婀娜有肌肤之亲,那我就做主,把女儿许配给缪聪健。如果不能,这事情,也不是一身对不起,磕一个头就能过去的。” 黄夫人看着缪聪健的眼神里,有些凶狠。 姜云心可以理解,缪家打主意的心思太明显了,谁要是敢这么对她的人打不好的心思,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果然这话一听,缪浩阔立刻皱了眉。 缪浩阔有些迟疑道:“黄夫人,你要如何?” 黄夫人说:“名誉对女子,犹如性命。你信口开河,就是要我女儿的命。经过这事情,即便证明你说的是假的,我女儿也一定会被人闲言碎语。我要你一条腿,不过分吧。” 众人哗然。 黄夫人也是个厉害的,要一条腿,虽然不是要缪聪健的命,但是没了一条腿,那就是残废了,这辈子也毁了。 第427章 方明宴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一直到现在,突然道:“好。”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姜云心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方明宴走出去一步:“我觉得很公平,我愿意做这个见证人。” 姜云心有些意外。 但是方明宴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这话的。 “我做见证,不知两位可信服。方明宴说:“若是缪公子确有证据,黄婀娜小姐,就嫁给缪公子。如果拿不出大家都信服的证据,就断他一条腿,给黄小姐赔罪。” 这可就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了。 但是现在骑虎难下,缪聪健咬咬牙,说:“好。” 两边的当事人都同意了,其他人虽然觉得这事情很奇怪,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倒是有关系还不错的,也劝了缪聪健几句,但是劝不动,他也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对黄婀娜情根深种,反正咬死了,一定要娶黄婀娜。 姜云心低声对纪若萱说。 “缪聪健就不是真想娶黄婀娜,要不然是这么逼婚的吗?等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往黄家帐篷里一跪,那才是低头求娶的样子。” 纪若萱也点头赞成。 这就不是提亲,这是耍无赖。 缪聪健到底在唱哪一出? 不过既然两边都不认输,那就这么定留下来。 “说吧。”黄夫人恨不得把缪聪健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你说,我倒要听听,我们婀娜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你手里。” 缪聪健说的,果然和黄夫人想的一样。 缪聪健说:“黄小姐背后,有我的指印。是在林中的时候,情急之下,不小心用力了些。现在想来还没有消。” 众人都惊呆了。 这要是真的,这肌肤之亲都不仅仅是搂搂抱抱了,这是……这是…… 众人简直不能想下去。 “胡言乱语。”黄夫人喝道:“你怎么敢如此污蔑我女儿?” “我没有乱说。”缪聪健梗着脖子:“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黄婀娜的背,当然不能亮出来给别人看,但是营地上有许多女眷,还有丫鬟,都可以看。 “绝对没有。”黄夫人冷着脸说:“婀娜在林中受惊摔倒,身上确实有一些伤痕,但你说指印,简直胡说八道。” 缪聪健冷静道:“有或是没有,也不是黄夫人的一面之词。叫人一看就知。” 姜云心此时站了出来:“这好办,旁人不方便,黄夫人是当事人说了不算,我来看看如何?” 众人都觉得可以,但是缪聪健含含糊糊说:“姜小姐,婀娜关系甚好,怕是不能秉公。” 他也不傻,刚才姜云心和方明宴都没给他说话,心里就明白了。 姜云心冷笑一声,无所谓。 为了让缪聪健心服口服,方明宴让缪家喊来几个熟悉的女眷,加上黄夫人,姜云心和纪若萱。 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不是害怕谁作弊吗?现在五六个人一起,这下不能作弊了吧。 五个人进了帐篷,众人在外面等着。 黄婀娜站在帐篷里,刚才的那些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黄夫人走过去,轻轻握住黄婀娜的手:“都听见了?” 黄婀娜点了点头。 “你背后……给大家看一下。” 黄夫人其实心里没底,但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硬撑,也要装作若无其事。 黄婀娜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丫鬟过来,替她将领子往下拽了一些。 没有什么指印,但是有新鲜的伤痕。 有小块的,有大块的,有破皮已经擦了药的,还有没流血只是刮破一层油皮的,也抹了药。 第329章 猎场,打断腿 黄夫人这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看见了刚才自己看见指印的地方,现在一块剐蹭得伤,一层油皮掉了,上面敷了药,油汪汪的。 看起来挺痛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反正没有手指印。 “看吧。”黄夫人顿时底气足了:“请各位看仔细了,我女儿背上,是否有什么手指印。这是受了惊吓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这一身的伤。可怜我女儿细皮嫩肉的,伤成了这样,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留下疤。” 众人纷纷点头。 都看清楚了,确实没有什么指印,有伤,这是之前都知道的。已经都上过药了。 外面的人虽然都保持着体面,但一个个心急如焚。 其实没过多久,但对他们来说,好像已经等了几个世纪。终于,一行人掀开帐篷出来了。 缪聪健忙道:“如何?” 他问的是缪家请来的人,算是中立的一个李夫人,就是和缪家关系一般,和黄家关系也一般。 不过刚才帐篷中那么多人,不管谁有什么心思,也没有办法包庇。 李夫人说:“黄小姐背上并没有什么指印。” 众人议论纷纷,缪浩阔和缪聪健脸色都变了。 缪聪健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黄夫人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缪聪健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缪聪健,我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血口喷人,不依不饶?”黄夫人怒斥道:“如今几位夫人小姐都看了,根本就没有你说的手印。你如何说?” 缪聪健脸色苍白:“这不可能。” 第428章 黄夫人冷哼一声:“你不相信我,不相信姜小姐,不相信纪小姐,这就罢了。这两位是你请来的夫人,你也不信?” 这话一说,缪家请来的两位夫人就不太乐意了。 李夫人说:“缪老爷,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又没有什么冤仇,既然请了我们来做见证,就该相信我们。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会一起欺瞒你不成?” 这可是太得罪人了。 缪浩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连忙道:“不是,小儿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以认为有一些人是针对你,故意偏袒别人。但你不能认为所有人都针对你,偏袒别人。如果是这样,那一定是你有问题。 缪浩阔就算是再欺负黄家老爷不在,也不敢把这一众夫人都给得罪了。他皱紧眉头看了缪聪健一眼,显然在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缪聪健一脸的苦涩,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事情已经不按他们预想的发展了,方明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既然如此,那么按照刚才的约定……” 方明宴看向缪聪健,那意思很明白了。 这么多人都是见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缪聪健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今天过后,可就是残废了。 有人不忍心,求饶:“只是一场误会,要不然,就……” 方明宴摆了摆手:“此事不能找我,若是黄夫人愿意原谅,我自然不会多说。” 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罢了。 黄夫人可不是那软和的性子,她冷着脸说:“这会儿求饶,刚才不是很硬气吗?就算你这会儿求饶,我女儿的名誉也受到了损害,若是缪聪健不付出些代价,我女儿受到的伤害该怎么说?你们若是谁觉得不妥,那我们就一起去云王面前,让王爷评评理。” 黄夫人掷地有声的一番话,大家都不出声了。 归根到底,这是人家的事情,谁又愿意为了别人的事情出这个头,一个弄不好,沾着自己一身腥呢。 缪家父子俩这下就郁闷了,无论说什么好话,黄夫人就是不松口。 这事情终究还是闹到了云王面前。 云王听了前因后果,虽然觉得十分荒谬,但最终也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刚才逼迫黄婀娜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这里,也不能怂啊。 云王给这事情做了决定,谁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缪浩阔实在没办法,求饶道:“王爷,这事情是小儿的错,我也有教导无方之失。如今大家都说要给他一个教训,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想教导他几句话。” 云王心里冷笑一声。 说的好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不过是敲断一条腿,休息休息说不定还能长好。又不是要把他嘎了,这辈子见不到面了。 不过云王还是很仁慈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同意了。 缪浩阔叹了口气,牵着儿子走了。 众人看着他们离开,方明宴给了薛东扬和龙桥一个眼神,两人悄悄的跟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缪浩阔亲手把缪聪健送了回来。 缪聪健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垂头丧气一言不发,颓废的看着便叫人皱眉。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也不必这么多人围观,缪家在朝廷还是要做人的。当下云王便吩咐大家都散了散了吧,这事情就交给方明宴了。 反正方明宴已经把缪家得罪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方明宴欣然领命,将缪聪健带走了。 不一会儿,隔壁的帐篷里,传来缪聪健的惨叫声。 众人在外面直摇头,只觉得这一趟围猎实在是有些叫人意外,早知道就不来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谁也弄不清。 云王的人就一句话,大家回去歇着,为了安全,不要乱跑。其他的,多一句对不肯再说。 姜云心和纪若萱,荆风华站在帐篷外,等里头的惨叫声停下来了,也回了自己的帐篷。 这事情,总算是有进展了。 挺好的,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对方蛰伏不动,你将无法下手。 对方一动,就会有破绽。只要抓住这个破绽,顺藤摸瓜,自然就能找到幕后凶手。 帐篷里,缪聪健不明所以的看着方明宴。 方明宴说:“叫,叫的惨一点明白吗?” 缪聪健点点头,发出一声惨叫:“啊……” 第330章 猎场,抓个正着 众人在外面听得都是一抖,真的是打断了缪聪健的一条腿啊,叫得那么惨。 啧啧啧。 虽然缪聪健这事情做得确实不厚道,可不管怎么样,缪浩阔也是朝廷命官。还是和黄大人同朝为官,断了缪家长子一条腿,两家以后就算是死敌了。 就算表面上不会撕破脸,但心里一定恨极了对方。 属于那种,平常见面还能点一点头,忍得住不会上去掐对方脖子。可是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的打死对方,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关系。 就在众人都在围观廖建聪被打的时候,在营地的另一个帐篷里,有人正在洗脸。 一个身材和缪聪健差不多的男人,他脸上似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凑在一盆绿茵茵的水里拼命地洗。 第429章 “真是见了鬼。”他在抬头的间隙说道:“我明明在那个女人背上抓了两下的,怎么没有了?” 男人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营地里,云王手下侍卫的打扮。 他低声说:“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想想,黄婀娜虽然是个女孩子,好像什么都不懂,可她不是一个人啊。我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我们慢了一步,如果能早一点不给他们商量的余地,就万无一失了。” 洗脸的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脸,帕子上倒是不绿。 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平平无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你说得对。”男人说:“确实大意了。黄婀娜回到营地之后,她母亲去了找了一趟姜云心,姜云心跟着她一起回去,在帐篷里待了一会儿,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她们肯定是把背上的指印遮掩了。” 想要在一个人背上印上指印这不容易,自己想要遮掩那太容易。只要狠得下心,硬擦掉一层皮也是可以的。 而且黄婀娜本来就一身伤,说是在林子里落下马的时候摔的。只要在指印上随随便便再加两个伤口,谁也不会怀疑。 男人洗完脸开始换一边换衣服,一边低声说了两句,基本上把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黄夫人这么狠,要当着大家的面把缪聪健打断腿。是货真价实的打断,要是单单打上几板子,他们都不跑。可是打断了,即便以后能长好,这几个月都没办法做事了。 所以不得不将原本的缪聪健又给换了回去。 至于缪浩阔,他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吗? 可就算他们俩复盘一下都猜出来了也没有用。这就看谁能占到先机,如果他们能抢在黄婀娜遮掩之前把事情闹大,黄家就只能认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个闺中小姐的名誉是天大的事情,谁敢拍着胸口说黄婀娜背上的伤是为了遮掩男人的指印。这种事情不是靠赌咒发誓别人就能相信你的,必须有实打实的证据。 两人说了几句之后便打算离开,穿着侍卫衣服的说:“营地里现在查得严,小心行事。” 洗脸的点点头,他将盆里的水倒在地上。 地上便是青草,水倒下去之后很快便被土壤吸收了。 说话间,另一个已经走到了帐篷门口,一掀门帘,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刷了一下,他又将帐篷给放了下来。 洗脸的男人奇怪地问:“怎么了?” 掀门帘的那个脸色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 洗脸的男人也跟着走了过去,他的脸色也变了。 柴元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两位出来吧,如果不出来,我就直接放箭了。” 两个人在里面面面相觑,沉默了。 如果他们是在外面被抓住的话,顶着别人的脸还能辩解一样,可是现在这样一个边缘地区的小帐篷里。两个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更要命的是外面柴元良带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围上来的,悄无声息他们都没有察觉,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开门的男人缓缓地,低声地道:“他们现在不是都应该在看着姓廖的挨打吗?” 可是方明宴和柴元良都在门外。 那人脸色很难看:“老肖,他会不会也……” 洗脸的男人无法回答。 柴元良说:“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不出来就放箭了,三,二……” 没有数到一,两人就走了出来。 帐篷外站着两排侍卫,张弓搭箭对准他们,整个帐篷都被围了起来,不让他们有一点逃脱的可能性。 方明宴走了过去:“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这会儿看的真切,两个人的脸都是普通人的脸,但都很陌生,没有见过。 柴元良一挥手,冲上去几个侍卫将两人按住。 方明宴伸手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捏了一把,又搓揉了一下,他惨兮兮叫了起来。 是真实的人脸,没有戴面具,也没有易容什么的。 这也算他们的高明之处,因为整个营地的人已经全部核查了一遍,确实出现了三个一样的人。可是现在他们找这三个一样的人已经找不到了,因为会易容的人,他们可以时刻改变自己的样貌。 比如面前这两个人,他们现在用的就是自己的脸,这是方明宴和柴元良盯住了他们,所以才能将他们堵在帐篷里。 如果只是旁人在营地里看见这样两个人,他们除了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人之外,不会有任何想法。 营地里现在有好几十家带来的仆从侍卫,谁能保证个个都认识? 洗脸的那个一脸茫然,他还有些不服气,想要垂死挣扎一下:“两位大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为什么要抓你们?”方明宴笑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冒充缪聪健?” 那人脸色彻底变了,方明宴将这话说出来,就证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你知道?”男人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有些颤抖。 “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是想想廖家父子这事情做的完全不符合常理,就要怀疑了。” 缪家父子这事情做的可谓是莫名其妙。让人看了以后,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娶黄家小姐,还是要弄死黄家小姐。 每一件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第430章 第331章 猎场,度假时候不上班 被抓的一共有三个人,在帐篷里说话的两个,还有一个就是假冒的缪浩阔,他正在上演着一出慈父的悲伤。 假的缪聪健瞒不下去了,因为他如果再继续冒充缪聪健的话,就会被打断腿,他不想被打断腿,只好把真的缪聪健还回去。 可是缪聪健是一个活人,他没有死也没有昏迷。别人不知道真相,他还能不知道真相吗? 缪聪健回到营地之后莫名其妙就被控制了,然后又莫名其妙被送回去,并且告诉他,你马上要被打断腿,什么话都不许说。廖建聪也不是傻的,必须要有能够威胁他的人或事,才能让他乖乖听话,这个人当然就是同样被当做人质的缪浩阔。 他们抓了缪聪健父子俩,本来是想取而代之的。 没想到黄家不配合,这事情没有压下来,还越闹越大。第一步计划未成,仓促之间只好把缪聪健还了回去,告诉他,你如果不想你爹死,就乖乖的听话。 而此时此刻真的缪浩阔在他们手里,假的缪浩阔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在外面哭着感叹自己的儿子命运坎坷。 虽然事情的发展和他们想的有差别,可是这事情过了之后,假缪浩阔身份依然瞒住了,并且可以用这身份威胁利用廖府的其他人。 只是很奇怪,不论黄家或者廖家,都不是朝廷的中坚力量,冒充他们两人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在朝廷都是循规蹈矩的,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会被怀疑。 而且易容之术如此炉火纯青,想要冒充两个人取而代之,太容易了。趁他们出来的时候,直接打昏带走不就完了,何必来这么一出。 人如果没有抓到,一切就要用猜,人既然已经抓到就不必猜了。 柴元良将两人押回去复命。 回去的路上,顺便去解救了一下,被藏在角落里的真正的缪浩阔。缪浩阔是个文官,何曾遇见过这样的场面,被救出来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对柴元良感激涕零,他之前还以为自己和儿子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说狩猎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吧,要不然为了讨好云王才不来,差一点把自己和儿子的命都送了。 柴云良的人将假的缪浩阔按倒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好好的解释了一番,这才明白过来。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黄家更松了一口气。 虽然黄婀娜因为先一步未雨绸缪,所以将背上的指印盖住了,没有让缪聪健得逞,可今天这事情毕竟好说不好听,回去之后不用三日,一定传的沸沸扬扬。 女子在这方面天生是吃亏的,即便占理被大家一说也就不占理了。 诸如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总会有那些心思不正,爱惹是生非的人说,谁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我看那姑娘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他们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张嘴,就可以颠倒是非。 至于被他们污蔑的人会因此承受什么,跟他们没有关系。不关心。 他们不是不知道,不过就是如此凉薄心黑。 可现在一来,这事情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廖家父子被歹人换走了。他们做的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的阴谋诡计。 所以他们污蔑黄家,并不是为了污蔑黄婀娜,而是为了渗透朝廷。 太可怕了,这好事情一下子从儿女情仇变成了国家大事,普通人不敢多议论了。 好在黄家和廖家都被摘了出来。 廖家父子回到帐篷以后,换衣服洗脸整理仪容,定了定神就赶忙去了黄家的帐篷。 黄夫人也弄明白了刚才的事情,十分庆幸。 同朝为官的人家,谁愿意因为这种事情针锋相对,结仇结怨。谁在工作中还能不犯点错误?有一个时刻盯着你的冤家对头是很难过的事情,稍不留神就会被对方踩上一脚。 因此后面的事情,柴元良和方明宴要审问歹人,对其他人来说就欢乐一片了。 缪浩阔带着缪聪健去找黄夫人以及黄婀娜赔礼道歉。 黄夫人也非常大度,表示刚才的事情跟廖家毫无关系,都是歹人趁虚而入,行事恶毒,才闹了这一场事。幸亏廖家父子福大命大,柴大人和方大人火眼金睛,这才识破了歹人的毒计。 旁边的官员纷纷附和,这一场你死我活的恩怨就这么过去了,今天晚上大家都能睡一个好觉了。 柴元良和方明宴没有时间和大家培养感情,他们面前是三个来历不明的人。 假的廖浩阔也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样子,他戴着一张几乎可以乱真的人皮面具,其实也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 三个人被抓之后主打一个不吱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管问什么话都不说。 姜云心绕着他们转了几圈,仔细看了他们的脸,又仔细看了他们的手。 指着其中的一个说:“会易容术的是这个。” 姜云心指的正是冒充廖家父子两个人之外的那个人,就是在帐篷接应的那一个。 他面无表情不说话。 说话有说话的办法,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办法。这事情都轮不到方明宴操心。 云王的场子出现了问题,自然是由柴元良一手操持,如果这种事情都干不好,他也不能够在云王身边受到重用这些年。 第431章 当下柴元良就跟方明宴说:“你难得和姜姑娘出来散心,就不要为这种事情烦恼了,交给我就好。” 柴元良也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自然不能说,方明宴你来的正好,我还有其他事情这里就交给你了。 别人可以帮忙,但你不能把别人当成冤大头,把自己的活全部推出去。再说人家小情侣浓情蜜意,这个时候方明宴只想和姜云心骑骑马,散散步,打打猎,说说话,根本就不想什么案子。 做人要有眼力劲儿,拆散小情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柴元良懂事,要不然的话方明宴和他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好。 方明宴当下对柴元良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柴大人了。” “应该的应该的,分内之事。”柴元良也朝方明宴拱拱手,然后方明宴大摇大摆的牵着姜云心走了。 第332章 猎场,剩下的人 姜云心还有点不放心:“咱们就这样走了,合适吗?” 明知道是云王的聚会,这三个人还敢混进来,而且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看来身份很特别。 “不要紧。”方明宴对柴元良还是相当有信心的:“你可不要小看柴元良,虽然他只是云王府的侍卫统领。但那是因为云王对他有恩,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所以宁愿待在云王府里。都说如果他不是待在云王府,现在一定也是一等二等的朝廷重臣。” 文官有文官的重,武官有武官的重。 柴玉良在这些年与何方明宴有过好几次合作,对彼此还是有自信的。 方明宴都这么说了,姜云心也就放心了。 毕竟只是朋友的朋友,她也不至于为柴元良操太多心。 那现在问题解决了,干点什么呢? 姜云心牵着方明宴的手晃来晃去:“是不是马上要回城了?” 经过这事情,大家自然没有了打猎的雅兴。之前柴元良的人将整个营地都围了起来,生怕有什么身份不明的人混在其中。回到京城分到各个府邸就不好查了。 如今冒充的人找到了,一个个夫人少爷小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耐烦了,毕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早些回到京城才会安全。 “他们自然是要回的。”方明宴说:“不过难得出来打猎,都还没有什么成果。如果你不想早回去的话,我们可以再玩一会儿。” 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急事儿。在外面有方明宴,还带着薛东扬和龙桥,没有什么不安全的。 姜云心一听很高兴:“真的吗?我们再留下来玩一会儿合适吗?” 虽然话语中好像是有所顾忌,觉得不太合适,可是姜云心牵着方明宴的手晃来晃去的幅度出卖了她的内心。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方明宴笑道:“只要你想留下来,我们就不着急。” 那姜云心就放心了。 这个年代交通不方便,就算是他们出来玩一趟也挺麻烦,现在都已经出来了,当然不能这么早回去。 很快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一家一家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柴元良分了大批人手保护云王以及各府的家眷。 抓到的三个人也不着急在营地审问,五花大绑之后押回云王府。 还留了一些人下来,分头守在林子的各个入口。 这其实意义不大,只是碰碰运气。因为树林这样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山,除非你有足够多的人,手牵手将整座山围起来,要不然的话能进能出的地方太多了。 “注意安全。”柴元良走的时候对方明宴说:“各种安全。” “你小子!”方明宴捶了柴元良的肩膀一下:“快走。” 这叫什么话?各种安全,也不怕挨揍。 姜云心和方明宴没有着急回京,和他们一同来的荆风华和纪若萱自然也不愿意走。 纪若萱问荆风华:“荆大哥,你着急回去吗?” 荆风华说:“那你呢?” 纪若萱:“我知道云心和方大哥想我们都回去,一个不剩才好呢。但是我可不愿意,想得美。” 纪若萱说这话的时候摇头晃脑十分可爱。 荆风华一边笑一边点头:“对,你说得对。他们最近有点毛病,重色轻友,要好好治一治。” 所以荆风华和纪若萱两个人不但没有跟着大部队回京城,反而表示。大家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走。朋友就该整整齐齐。 荆风华拍着方明宴的肩膀,纪若萱搂着姜云心的胳膊,一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样子。 方明宴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疼。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呢? 可他偏偏毫无办法。 龙桥和薛东扬在一旁摊了摊手,他们也爱莫能助。都是自己人,总不能把他们打一顿吧。 本来是想二人世界现在是六人行,六人就六人吧。 方明宴没有忘记这次围猎的初衷是什么? 姜云心想要一对鹿角放在房间里做装饰,他是知道这个林子有鹿的,但是鹿角漂亮的鹿就得碰运气了。 “既然留下来了就帮忙干活。”方明宴说:“我们就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进林子找了鹿,找到了请你们吃饭。” 大家都表示可以,吃饭不吃饭不重要,主要是喜欢凑热闹。 如果是夏天他们就直接进林子了,晚上点起篝火在林子里过夜也无不可,但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 第432章 营地有帐篷,有炭火,有床,有被褥,什么都是柴元良准备好了给他们留下的,如果进入树林那就是幕天席地,即便是能生一夜的火,也不舒服。没有这个必要,他们是来休闲打猎游玩的,不是来做苦力的。 当天晚上,在一片空旷的营地中,只有两个帐篷亮着火光。一个帐篷姜云心和纪若萱一起住,另一个帐篷方明宴和荆风华一起住。 为了安全,两个帐篷离得非常近。 两个帐篷之间,还点燃着一堆篝火,龙桥和薛东扬两人带着侍卫轮流值夜。 外面有些冷,帐篷里很暖和,没有一丝风透进来,姜云心只穿了一件单衣,还觉得可以喝冰水。 放在外面自然冰镇的糖水罐头,就是荆风华家的果子自己做的。这时候吃真是晶晶亮,透心凉,不要太舒爽。 夜还很惨,白天又不累,这会儿也睡不着。 姜云心和纪若萱两人聊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 纪若萱说:“要不,我们去找方大哥和荆大哥打牌吧。” 姜云心作为文化传播使者,早就在闲暇时间给大家都教会了跑的快斗地主五十k争上游。 不过这时候她瘫在地毯上:“不想动,要不然的话,你给我讲个鬼故事吧。” 纪若萱脑子里故事可多了,这号称才女的姑娘,也不知道看过多少话本,正经的不少,不正经的也不少,一肚子的鬼故事。 “行啊。”纪若萱说:“要听什么鬼故事。” 门外正坐在篝火边的薛东扬都往这凑了凑,竖起了耳朵。 第333章 猎场,无皮 “都行。”姜云心不挑:“什么鬼故事我都听,最好是应景的,比如说,有一群人,他们在森林里露营。这一天晚上,天很黑,一颗星星都没有,风呼呼地催着,伸手不见五指……” 姜云心说是要听故事,其实自己说得可开心了。 “这个地方在前几天刚出过一起事故,有另一群来露营的人就死在这里。他们死得千奇百怪,有断了胳膊腿的,有肠子被掏出来的,有被人切成一片一片的……” 外面的人听的云里雾里,也没弄清楚这鬼故事是开始了,还是没开始。 纪若萱也听的认真,并且记了下来,还催姜云心:“然后呢,然后呢?” 她虽然喜欢给人说故事,但是更喜欢听故事看故事,要不然的话,脑子里的那些故事是怎么来的呢? 姜云心本来是想坐享其成的,无奈纪若萱睁着一双大眼睛那么虔诚,只好顺着后面胡编乱造。 “这一群年轻人胆子大,不信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就喜欢寻求刺激。于是他们就在草地上燃起了篝火,然后吃吃喝喝的,准备休息。” “正当他们在帐篷里躺下,要睡觉的时候,突然……” 姜云心顿了一下。 别说纪若萱,就连外面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林子里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碰到了树枝。” “大家都吓了一跳,顿时屏住了呼吸,又是一声,这回,是有什么东西抓在树干上……莫非是有什么野兽循着火光找了过来?这他们可不害怕,他们毕竟有那么多人,还带了防身的武器。” “于是有胆大的就要过去看看,正在他们起身的时候,听见一个残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痛……好痛……” “指甲刮着书皮的声音,滋啦滋啦……” 姜云心压低了声音,纪若萱竖起了耳朵,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突然,薛东扬站了起来,喝了一声:“什么人?” 众人都惊了一下,姜云心立刻闭上了嘴。 她听见了指甲划过树枝的声音,划过地面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说,痛,痛……救命…… 姜云心和薛东扬一下子都跳了起来。 这不是幻觉,是真的,真的传来了声音。 外面守卫的薛东扬,龙桥立刻抽出来武器,对面帐篷里的方明宴和荆风华也都出来了。 鬼故事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营地白天真的出了事,这可不能放松警惕。 纪若萱一下子冲过去抱住姜云心,让姜云心吓了一大跳。 “松开松开,干什么这是?” 然后方明宴就一脸紧张的直接掀开门帘进来了。 纪若萱还抱着姜云心,方明宴十分郁闷,咳嗽了一声,但纪若萱一点要放手的打算也没有。 方明宴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叹口气,觉得女大不中留,纪若萱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 姜云心一边挣扎,一边问:“外面怎么了?” “还不知道。”方明宴说:“龙桥带人去看了。” 姜云心终于摆脱了纪若萱,一起出去看看。 夜色虽然黑,但草地上燃着几堆明晃晃的篝火,倒是也没有那么黑。风有些大,可是他们在搭帐篷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几个帐篷围成一圈,将火堆围在中间,很好的挡了风。 龙桥带着几个人拿着兵器进了林子,过一会儿,传来一声喊。 “少爷。”龙桥喊道:“少爷,您过来一下。” 什么情况? 方明宴举着火把走过去,姜云心连忙跟上。有他们在,她倒是不觉得有多危险,自然也就好奇,要跟去看看。 姜云心都不怕,纪若萱也不怕,不过她紧紧跟在荆风华身后,一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赶紧把荆风华推出去的样子。 第433章 走到了林子边上,龙桥一行五六人已经拿着火把将那东西围住了。 那东西是个人形,发出可怕的声音,一边伸手在地上扒拉,一边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他全身是红色的,就像是…… 薛东扬爆发出一声喊:“我靠这是个人!” 这一声大家都吓到了,但是也看明白了。 随后纪若萱发出一声尖叫,捂着眼睛转过身,荆风华连忙将她往后拽。 这也太可怕了,就算是没有危险,别说一个姑娘家,就算是大男人看见了也害怕呀。好在这一圈除了纪若萱之外,都是见过些场面的习武之人,当然最见过场面的是不会武功的姜云心。 姜云心已经蹲了下来。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姜云心大声问:“能说话吗?” 可那人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浑身抽搐着,手指在地无力的扒拉,终于慢慢停下。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发出嗤嗤的声音。 姜云心叹了口气,说:“杀了他吧。” 这是姜云心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说出,杀一个人。但这个人身上的皮被剥了,别说是现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她那个科学医术更发达的年代,基本上也不可能救回来。 这人大概还要挣扎一阵子,才会彻底断气。但是在他挣扎的这段时间,虽然不能大声喊出来,但是他要经受非人的痛苦。 这个时候杀了他,是一种仁慈。 姜云心说救的人,也许不好救。但姜云心说杀的人,那是真的要杀。 方明宴应一声,手起刀落,匕首划过血人的脖子。 一道血线在红色的皮肤上,甚至都不同意明显。 但这人一下子失去了生机,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不动了。 活着痛苦,死了,就不再痛苦了,那人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姜云心,眼里全是感激。 众人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像自己的皮肤也跟着痛起来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纪若萱这会儿才敢露出半只眼睛看一下:“这是什么人?” 谁也不知道,方明宴叫人将他给翻过来。 只希望千万不要是熟人。 只可惜这人的脸上也没有脸皮,面目全非,众人忍着恶心认真辨认了一下,不是认识的人。 第335章 猎场,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姜云心唉声叹气,我是来度假的啊,我难道不是来度假的么?为什么我来度假还要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是说不能死人,为什么不换个时间死呢? 这短短的一瞬,大家可能都想了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比姜云心更郁闷。 血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 众人看向林子深处,里面像是有一只怪兽,吃人拆骨剥皮。 姜云心感慨完之后,开始研究这具尸体。 做法医这些年,碰见的案子形形色色,各种各样,不是吹的,什么变态罪犯没见过,什么可怕的尸体没见过。但是被剥了皮的,还真的是第一个。 姜云心说:“我以前看过书里介绍,说是有一种剥皮的方法,将人从头皮划开,然后生一堆火,人受不了热,最终会从头皮划开的口子里跳出去。” 简单几句描述,听起来却毛骨悚然。 “这可是皇家狩猎的林子,什么人敢在里面做这种事情?”方明宴看着幽深的林子:“看来,不仅仅是被带走的那几个人了。” 这事情一闹,姜云心的鹿是彻底没希望了。至少,自己去打猎的时间是没有了。 以后出门,还是多看黄历。 众人将血尸抬回营地,血尸实在是太可怕,即便是见过血的侍卫也有些忍不住,纪若萱就别提了,开始看过一眼之后,怎么都不愿意再靠近。 姜云心就当仁不让了,谁叫她是专业的呢? 姜云心将纪若萱交给荆风华照顾,自己带上手套口罩,去研究血尸。 这一点方明宴是很服气的。 他真的没有见过比姜云心更称职的仵作了,出来打猎也随身带着吃饭的家伙。要不是因为身份特殊,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姜云心留在提刑司做一辈子仵作,谁抢也不好使。 方明宴见姜云心正在研究血尸的脸,道:“如何,能从血尸的脸,推断出他的长相吗?” 没有了脸皮,只有血肉,根本看不出五官。 姜云心可以从尸体上看出年龄,身高,身前是否受过伤,有过严重疾病。但是,没脸没皮的尸体,也是头一回遇到。 “只能看出骨骼走向。”姜云心说:“比如这个人鼻梁是高是矮,颧骨是高是矮,方脸还是圆脸。” 这些是骨像,是可以从骨头上看出来的。别说只是没有了皮,哪怕是连肉都没有,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也能看得出来。 聊胜于无吧。 方明宴说:“你一会儿跟荆风华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画出他的脸来,不求多像,至少有一个轮廓。” 姜云心想想:“行。” 男女,身高,胖瘦,这些至少是可以从尸体上推断出来的。进一步的细节没有,那也没有办法。 方明宴叫人去喊荆风华,姜云心还在研究血尸,她反复仔细的看血尸的脸,别人看了一两眼就想吐的尸体,她面无表情。 薛东扬实在忍不住好奇道:“小姜,我知道你不害怕尸体,但是这么恶心的东西,你就一点儿都不恶心吗?” 第434章 开始姜云心在提刑司当仵作,大家平起平坐都是当差的,于是按照年龄大哥小妹的乱喊,都是平辈无所谓的。 后来不一样,姜云心成了许云心,成了许家的大小姐,又成了方明宴的未婚妻,身份水涨船高。 薛东扬是方家的家臣,上班喊大人下班喊少爷,自然不能直呼少夫人的名讳,这成何体统。 于是某一日早上,见面之后,姜云心依然高高兴兴喊,薛大哥早上好,龙大哥早上好。 薛东扬,龙桥恭恭敬敬:“许小姐好。” 姜云心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然后拼命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哆哆嗦嗦的问:“怎,怎么了?你们两个鬼上身了吗?” 不认识我了吗? 后来一解释,姜云心就明白了,但是依然觉得很奇怪,很别扭。 她是习惯了和所有人平等相待的,在提刑司里大家都是小张小王的,只觉得十分自然。现在突然要和相处最多的薛东扬龙桥阶级分明了,她觉得很难受。一声许小姐喊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来他们就商议了一下。 在姜云心没和方明宴正式成亲之前,在提刑司里,都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小张小王小李,大家都舒服。 主要是姜云心舒服。 姜云心和方明宴成亲之后,在外面正规场合,有外人在的时候,都要正经的喊,该是小姐是小姐,该是夫人是夫人。 但是在提刑司里面,或者没有外人的时候,就随便吧,怎么舒服怎么喊,不拘什么。 现在柴元良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就不拘这些了。 “恶心啊。”姜云心叹口气:“我刚开始接触这一行的时候,一天天的吃不下饭,看着什么都想吐。一个月瘦了十几斤,可怜的呦。” 薛东扬想着便反胃:“后来呢?” “后来有什么呀。”姜云心自然道:“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一把辛酸泪,流着流着,就流干了。 习惯成自然,不管多恶心的事情都是。 姜云心说着话,专心看血尸的头部,在众人看来都是血肉模糊的表层,对她来说,却不一样。 “这个尸体的脸,有点奇怪。”姜云心看了血尸的脸之后,又去看他的身体。 虽然没了皮,但性别特征分明,这是个男性。 众人都围上去看血尸的脸,不过没有脸皮,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似乎脸部的要比身体更红,血丝更多。仔细的看,还有一些细小的肉瘤疙瘩。那些疙瘩也是血红色的,仔细看比乍一看,更吓人了。 方明宴沉吟道:“这是因为人脸上的血,比身体上更多吗?” “不是。”姜云心说:“是这血尸自己的原因,我怀疑他的脸……” 姜云心紧紧皱了眉,她也觉得自己要说的话过于惊世骇俗,顿了顿才道:“我怀疑这张脸,经历过不止一次的剥皮。” 一时间,周遭一片安静。 半晌,龙桥说:“小姜,这是剥皮,不是换衣服。” 第335章 猎场,送礼的居心 换衣服容易,剥皮难。 脱了旧衣服,还有新衣服,就算没有新衣服,光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脱了皮……人又不是蛇,要怎么脱? 姜云心说:“既然人不能脱皮,为什么会有人皮面具这个东西?” 人皮面具不知什么年代开始有,后世科技发达之后,用的是硅胶材料,做成类似皮肤的样子,戴在脸上模仿人皮。 但在这个年代,大部分都是简单粗暴使用人皮。揭下别人的皮,做一些处理,往脸上一蒙,完事儿。 当然具体步骤也是很复杂的,所以易容术是一个神奇的行业,就像是蛊毒一样,会易容术的人少之又少,凤毛麟角。而且还有许多分支。 血腥一点的,直接用人皮,剥下别人的皮往自己脸上贴。当然也有好一点的,用死人皮,或者动物皮,填充加化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反正都不简单。 姜云心的话开了头,薛东扬便顺着道:“难道有人需要完整的变成这个人,于是不仅仅把脸上的皮剥了,还把身上的皮也剥了,打算全套自己身上?” 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 姜云心伸手轻轻在血尸身体上摸了一下,摸了一手的血。 夜晚就算点了火光线也不太亮,姜云心说:“给我个火把。” 连忙有人将火把递过来。 火把凑近血尸,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血珠,姜云心说:“这个人的皮,不是一整块剥下来的,是被一小块,一小块地割下来的。” 血尸上有很多伤痕,非常的细小,是非常薄的刀片造成的。 众人脑补了一下,十分可怕。 薛东扬也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皱眉道:“都切成一片一片的了,还能贴在身上吗?” 众人又脑补了一下,有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真的忍不住要笑的,但是一个人身上贴了满身一片一片的皮,好像是鱼鳞一样的感觉,真叫他忍不住笑了。 姜云心叹了口气:“哪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把人身上的皮一片片地切了往自己身上贴呢?” 没有这样的事情。 “那为什么要切成这样?” “为了折磨人。”姜云心说:“脸上的皮肤最先割下来的,动作非常流畅,脸部没有留下多余的伤口。可见脸上的皮肤对方是要用的,所以不能乱来,必须用一定的方法。” 第435章 “可是身体上的皮肤是不用的,就随随便便地割一下。不是为了泄愤,还能是什么。” 说话间,追着血迹跟出去的人回来了,果然什么都没有。 “血迹消失的林子里。”去追的人回来说:“应该是有人将血尸扛到那里然后丢下,自己就走了。” 林子大,里面有各种野兽,今天白天进了那么多打猎的人马,踩的全是脚印。人的脚印,马的脚印,根本就无从分辨。 那人丢下血尸,血尸没死,挣扎着往外爬,也不知道是有目的,还是随便爬爬,反正爬到了他们面前。 这人很笃定,因为血尸一定活不了,能够从林子里爬出来,这都已经需要非常人的毅力,要是一般人,早在扒皮的时候就痛死了。 这么一闹,这林子更可怕了,估计以后再不会有人来狩猎了。 方明晏看看夜色深沉,让大家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回京。 当然,要先派人骑马回京去找柴元良,把这事情告诉他,这事情虽然不知是否和今天白天林子里的事情有关,但是既然同一时间,在同一个地点发生,那就当作有关联,并案处理。 折腾了一番之后,姜云心才回去休息,这一回纪若萱也睡不着了,也不敢说鬼故事了,躺下之后,想想凑过来一点,想想又凑过来一点,索性抱住了姜云心。 “怎么了这是?”姜云心被勒死了:“你松点,给我喘口气。” “哦。” 纪若萱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样子,反而抱得更紧了。 “……”姜云心忍不住道:“你是害怕吗?” “开什么玩笑。”纪若萱说:“我一点都不害怕。” “……”姜云心叹了口气:“唉……” 于是纪若萱就这么抱了一夜,姜云心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早上起来落枕了,脑袋只能往左转,不能往右转,要用手扶着。 出了帐篷,就看见方明宴,然后方明宴愣了一下:“云心,你这是……什么造型?” 挺别致的啊。 姜云心扶着脑袋白了方明宴一眼,可惜姿势不对白不到,无奈叹口气:“落枕。” 可怜的姑娘。 本来他们是要骑马回去的,这下只好坐马车。好在尸体运送也要马车,于是姜云心坐在前面,尸体捆在后面。幸亏姜云心不怕尸体。 方明宴也没骑马,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挽了袖子,然后搓手,露出奇怪的笑容。 “干什么呢,一副登徒子的样子。”姜云心嫌弃的瞪他。 “坐好了。”方明宴说:“来给你揉揉,推拿老师傅,今天免费不收钱。” 不收钱还行,姜云心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方老师傅的服务。 按摩有用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别人都不在外面骑马,也没人好意思掀开窗帘往里看看。 回到京城,血尸直接送去了云王府,这事情还是交给柴元良去查,在云王组织的狩猎中出幺蛾子,这是想挑衅云王,还是碰巧了呢? 无论是哪一种,云王也不能接受。 这一趟又累又没玩成,众人都很郁闷。 姜云心看过血尸,从尸体推断的各项数据都已经记录下来交了上去,其他也忙不上什么忙,便想回府去休息。 方明宴本来是要送的,但是姜云心让他去找云王,正事要紧,自己回府不过几步路的事情,不用他送了。 姜云心又不是一个人,如今也是有仆从跟着的了,方明宴想想也行,就让她先回去。 到了宅子门口,便看见管家在等她。 “怎么了?”姜云心奇怪:“有什么事情吗?” 管家说:“小姐,今天早上,有人送了一份礼过来,说是给您的。” “是什么?”姜云心问。 管家说:“是一副鹿角。” 第335章 猎场,这是谁 姜云心一下停住了脚步:“你说是什么?” “一副鹿角。”管家也不知道姜云心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大,有些奇怪。 姜云心连忙问:“什么样的鹿角,谁送来的?” 管家一看姜云心这样子,知道有哪里不妥。连忙说:“鹿角我打开看了,没有什么异样。就是鹿两侧有年头的犄角,造型还挺好看的。但是没见着送礼的人。” 没见着送礼的人,这是什么事情? 管家本来觉得这也没什么,送礼上门的,又不是来讨要东西。礼物他也检查了,没有什么异样,不该有什么奇怪才对,但是此时姜云心的反应显然不对。 管家说:“门房说是一个年轻公子,他自称姓肖,也不知是哪个萧。将礼物送到门口之后便走了,因此我并没有见着人。我想着肖这个姓并不常见,小姐听见了一定知道。” 肖这个姓在京城确实不常见,萧也不常见。在古早的霸总文里倒是经常有。 可是姜云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有认识姓肖的人。 姓什么不重要,认识不认识也不重要。关键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送了一副鹿角,这就不是投其所好了,这是居心叵测。 这个人和猎场的血尸事件会不会有关联? 管家连忙叫人将鹿角拿来,打开放在姜云心面前。 姜云心仔细看了一下鹿角,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一副普通的鹿角,造型十分好看,威武霸气。这一副鹿角挂在墙上,跟她想象的一模一样,十分完美。 第436章 但眼下这种情况,这对鹿角在她看来怎么都透着诡异。 不对,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姜云心立刻吩咐下人去找方明宴。方明宴这会儿应该在云王府协助柴元良查猎场的事情。 事有轻重缓急,姜云心的人去找他,一定知道有急事。 果然过不了多久,方明宴就匆匆赶来。 “快来。”姜云心坐在房间里,桌上放着鹿角,她朝方明宴招了招手。 方明宴快步走进房间已看,也觉得有些蹊跷。 接待送礼人的门房已经被姜云心叫来仔细问过了,他诚惶诚恐,但是也实在想不出更多。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来送了一个普通的礼。 反正姜云心也不在家,先收下再说。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自从许府立起来之后,常有人来送礼,有时候姜云心在,有时候姜云心不在。有些人姜云心认识,有些人姜云心不认识。 一副鹿角,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如果没有出现在这个时候的话。 姜云心一边等方明宴,一边正在研究装鹿角的盒子。 鹿角相当的大,这个盒子是量身定做的,也相当的大,一个人都不太抱的住的那种。 姜云心在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手边放着一把匕首,想要把盒子拆开来看看。 “我来。”方明宴接过匕首。 虽然仵作也是擅长用刀的,但姜云心毕竟是个不会武功的姑娘,这种活儿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方明宴将整个盒子都拆开了,果然在夹层里,看见了一张纸。 一张信纸,有些泛黄,折叠的整齐,就在夹层之中。 “果然有东西。”姜云心说着,要去拿那张信纸。 方明宴立刻伸手抓住她的手:“小心有毒。” 谁知道呢? 姜云心一想也是,找了双手套戴上,这才去拿信纸。 信纸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回来了。” 方明宴脸色一看就不大好,不是他喜欢的多心,一个男人,一个送礼,而且是非常投其所好送礼给自己未婚妻的男人,在礼物里,夹了这么一句话。 傻子看了都觉得有问题。 要是送一具血淋淋的尸体,那就是多年前的仇怨,要来报复了。 可是用一个漂亮的盒子,装了一对漂亮的鹿角,再加上这样一句话,这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姜云心也有点意外了,回来了的意思是,这个人曾经离开过。 可是这是谁呢? 首先可以排除绝对不是她自己认识的,不是这大半年认识的人。 肯定是姜云心这身体以前认识的人,这就很麻烦了。 她对过去的记忆是有一些模糊的,不是两眼抹黑,但是并不能清楚的回忆起每一天,每一个细节,万一这其中有什么遗漏呢? 这不好说,正是因为想不起来才是遗忘,要是想起来了,那就不叫遗忘了。所以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有缺失的记忆片段,除非在某一个时间,和遗忘记忆相关的人或事出现,她遍寻不着,才会开始想,莫非是我忘记了? 比如现在? 姜云心看着纸条,一脸空白。 “我认识一个姓肖的人么?”姜云心使劲儿想,最后终于放弃了,痛苦的看向方明宴:“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是故意骗你的。 方明宴也不知道会不会多心,多心也没办法,反正是真不认识,这会儿只能咬死就是不记得了。 姜云心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狗血剧情。 可千万不要出来什么青梅竹马,私定终身。什么两小无猜,本应该等你到海枯石烂之类的故事。你的心上人已经香消玉殒,我真的承受不起。 欠债还钱是可以的,对方要是拿出欠条,多少钱姜云心都还。桃花债就无能为力了。 方明宴在姜云心身边坐下,握力握她的手。 “我知道。” 无论这个人是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出现,都是不怀好意。如果他是姜云心的朋友,不会如此。 没一会儿,荆风华纪若萱都来了,姜云天也来了。 姜云天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蓝栗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她没有出现,姜云天就要去找她。在这一个月里,他坐立难安,心里乱得很。 唯一让他心安的事情,就是姜云心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无论他去不去,去了能不能回来,他把姜云心托付给方明宴,都可以安心了。 就像是姜云心说的,他们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长兄如父,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一个月都没安心完,姜云心这里出事了。 第337章 猎场,梦中人 方明宴问姜云天:“大哥,你可记得云心身边曾经有一个姓肖的人?” 姜云天想来想去,十分惭愧。 “我年幼离家,一年也回不了两回,边界有战事的时候,更是两年回不了一回,云心身边有什么人,我实在不知,但就我所知的亲戚朋友里,并没有姓肖的。” 哪个肖都没有。 可这个人说他回来了,那一定曾经在京城里生活过。 突然,荆风华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想起来一个。” 众人都一起看她。 荆风华说:“云心,你记得吗,书院里曾经来过一个学生,是姓萧的。” 第437章 姜云心想了想,缓缓摇头,但是摇了一半,又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叫萧……什么来着?” 名字都没记住,不是不熟,那是非常不熟了。 姜云心记得书院里的很多人,虽然不熟,但是经常在一起上课的同窗,名字长相都是能对的上号的,可是这个姓萧的,这一段记忆非常模糊。 “叫萧项禹。”荆风华说:“他是不知托了哪里的关系进来的,不是京城人,大家都挺排斥他。后来,他在我们书院上了大约有两个月的学,就突然没来了。后来,再也没有来过。” 荆风华这么一说,姜云心想起来一些,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但确实没什么印象。 荆风华说:“这萧项禹和我和云心不是一个班的。文心书院根据大家的学问高低,分成天地玄黄四个班,他进来的时候,是最低级的天字班的,和我们不在一起上课。” “难怪,我都没什么印象。”姜云心说:“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因为他不是京城人啊,又是转学生。”荆风华说:“你知道书院里那些人的,虽然夫子管的严,可外乡人学识又不好,难免被人排挤,我碰上过一次,那小子被班上的几个人欺负……”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什么时候也不能避免。 文心书院一共就一百多个学生,什么霸凌,孤立,打架,造谣,那真是一样都不缺。其中甚至因为有男学生有女学生,还有过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不过夫子不是袖手旁观,而是一旦发现就大力整改,反正每次都热热闹闹,鸡飞狗跳。 因为姜云心和荆风华的关系好,他们俩也没少被说闲话,但两个人关系就是好,还都不在乎,荆风华家里觉得我家是儿子无所谓,姜云心家里根本就没当这个女儿存在,阴差阳错的,反而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荆风华说:“后来没过多久,欺负他的那两个人从假山上摔下去,一个断了胳膊,一个断了腿。又过了没多久,萧项禹就退学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荆风华说的挺细致的了,但是姜云心还是想不起来。她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像有这么个人。 再往下,就实在想不起来了,这个人的样子,她也想不起来。 但是荆风华见过,这就好办了。 荆风华按照自己的记忆,将这个人给画了出来。 现在离萧项禹离开京城已经有五年了,记忆可能有了一点偏差。但是荆风华画了一手好丹青,记忆力也特别的好,画出来后看了看,觉得没有十分像也有七分像。 将萧项禹的画像拿给门房看,门房看了半天说:“好像是这个人。” 门房也不敢十分肯定,毕竟五年过去,十三四的孩子成了十七八的少年,五官轮廓不会变,可也不会完全一样。 “但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姜云心看着画像,记忆中一片空白。 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但是这张脸,完全没有见过。 哪怕惊鸿一瞥,也没有过,就像是有人拿橡皮,把这一段擦的干干净净。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方明宴说:“说不定你们根本就没见过,你只是听人说起过这个人,自然就知道名字,但是没见过面。” 姜云心点了点头,大概是这么回事。 说话间天已经黑了,方明宴看了看外面。 “现在太晚了,大家休息吧。”方明宴说:“等明天去一趟文心书院,问问夫子。” 有名字,有长相,还知道他在书院里学习过两个月,这个人就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文心书院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的,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一般来说,都是家中走仕途的,商贾人家都进不去。人家不缺钱,不用做生意人的钱。 文心书院的院长,教出来的学生里不乏有朝廷栋梁,因此在京城中是相当有威望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能不给面子? 众人又商议了一下,现在确实太晚,书院里的夫子都是老人家,不能打扰了他们休息。再着急的事情,对方都不着急,他们也不急在这一夜。 众人陆续都回去了,方明宴多留了一会儿,见姜云心神色如常没有吓着,多留了一些人在府里戒备,也就走了。 随着婚期临近,方明宴在姜云心这府里也不好多停留,也不好过夜了。 没办法,人言可畏,方明宴可以不在乎,但是不能让别人对姜云心闲言碎语。只好忍耐忍耐,好在也没几个月了。 这两天说是狩猎,其实就是骑马骑马骑马,昨晚上没睡好,然后早上还落枕扭了脖子。姜云心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便早早躺下睡了。 只是这一夜他她睡的并不踏实。 姜云心做了半个晚上的梦,她梦见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文心书院学生的衣服,站在院子里。 她莫名的就问:“你是萧项禹吗?” 那人不说话,转过身来。 其实没有离多远,最多三四米吧,可是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他的脸。 姜云心很好奇,走了过去,明明只有三十米,可是走了十几米也没有走到面前,还是离着三四米的感觉,对方的脸依然在云雾之中,迷迷糊糊,看不清楚。 就这样,姜云心不停的往前走,而对方依然站在云雾飘渺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这么看着她。 第438章 第338章 猎场,书院 这个时候,按道理说,姜云心应该问,你是谁? 但是姜云心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一遍遍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只是站在五步开外,云雾之中。能感觉他看着自己,但是看的不真切。 天光乍亮,外面传来了鸟雀鸣叫叽叽喳喳的声音,姜云心猛的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清醒的瞬间,似乎听见对方说,我回来了。 云雾即将散开,那人走了过来。 但是很可惜,就在这时候,她醒了,还是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姜云心懊恼的闭上眼睛,可惜这不像是看书看电影,没看清楚还能翻回去再看一眼。醒了就是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而且睡着之后,也不可能之前没做完的梦,还能无缝衔接的做下去。 可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姜云心一时不想起,只觉得脑袋痛,她坐起来,拢着被子在床上发呆。 门轻轻敲了两下:“云心,你醒了吗?” 是方明宴。 姜云心应一声:“嗯。” “我进来了。” “嗯。” 方明宴现在在许宅里是来去自如,俨然是半个主人。当然许府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早晚的事情嘛。当然姜云心在方家也是来去自如,彼此彼此。 方明宴进了房间,就看见姜云心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了?我吵着你了?”方明宴坐在床边;“还要睡吗?” 姜云心摇了摇头,缓缓道:“我昨天,做了一夜的梦。” 方明宴此时还嬉皮笑脸的:“梦见我了吗,早知道我昨天晚上就不走了,留在这里陪你。” 姜云心不由的伸出手揉了揉方明宴的脸,然后严肃道:“别笑了,我没梦见你。我梦见一个男人,站在云雾里跟我说,我回来了。” 方明宴也严肃起来。 自己的未婚妻梦见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姜云心说:“我就问他,你是萧项禹吗?可是他也不回答,我想过去看看,但是我往前走,他就往后退,我怎么都看不见他的脸。” 方明宴也皱起眉,这事情很蹊跷。 姜云心说没见过这个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故交旧情,这一点他是绝对相信的。姜云心没有骗他的可能。 而且姜云心和这个萧项禹,也绝对没有什么感情。因为在文心书院里,荆风华才是姜云心的闺蜜兼兄弟,上课是大家都在一起的,下了课,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也多。如果姜云心有什么心事,荆风华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如果姜云心在书院里有更好的朋友玩伴甚至心上人,荆风华不可能不知道。 那为什么姜云心会梦见一个人,就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至于就想成这个样子。 “不对劲。”方明宴说:“你怎么会做这种梦?” 姜云心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确实不对劲。 两人讨论了一下,也讨论不出什么,姜云心心不在焉的洗漱,然后喊上荆风华,一起去文心书院。 还没过十五,学院也在放假没有开学,里面很安静,只有几个值班的夫子。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曾经是书院的学生,又有方明宴陪同,自然可以进去。 进去之后,就揪着一个夫子打探情况。 周夫子是书院里的老先生,在书院教了一辈子书,如今年岁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可却还是喜欢做这件事情,经常在书院里待着,哪怕慢慢的整理整理书籍,看一看学生们做的文章,也算是颐养天年。 书院的环境,安静优雅,又不死板,有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叽叽喳喳,真是再适合养老不过。 书院里的学生都知道,这种长老级别的人物是要供起来的,因此都非常尊重,经常结伴去哄一哄老爷子开心。 周夫子自然是不用值班的,但是在家里也无趣,干脆过完年就来了书院,书院里还有两个年轻的夫子值班,家里也跟了人来服侍,自然会伺候的舒舒服服。 周夫子吃了早饭,正在小池塘边打盹,看见姜云心和荆风华过去,十分高兴。 “你们俩怎么来了?”周夫子睁开眼睛:“可不是来给我拜年的吧。” 然后周夫子看见了走在姜云心身后的方明宴,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不是方大人吗?方大人也是来给我拜年的?” 也难怪周夫子这么想,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就像是个拜年的。 “是。”荆风华说好话:“就是来给您拜年的,我们就知道大过年的,老师肯定在书院里。” 周夫子呵呵笑,他这个年纪身份,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了,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儿孙环绕,桃李天下,十分满意。 当下,荆风华和姜云心围着周夫子聊了半天,哄的老爷子笑呵呵的,一人给了一个大荷包。当然也少不了方明宴的份,缺不缺钱是一回事,老爷子给的压岁钱还是要收的。 说笑了一会儿,周夫子说:“说吧,三个小子,大过年的不出去玩儿,来书院干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不糊涂,心里敞亮的很呢。 第439章 姜云心也不含糊,直接就问:“夫子,您还记得文心书院曾经有一个学生,叫做萧项禹吗?” “萧项禹?”周夫子显然愣了一下:“嗯,记得啊,不过他在书院没学多久,要是记得不错,也就一两个月吧,然后就走了。” “对对对。”荆风华说:“就一两个月,您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文心书院里的学生,都是官宦之家,可是京城里,没有哪家官员姓萧啊。” 要是有,他们就直接找上门了。管他是嫡子庶子私生子,总能打听得到。 “这个,倒是有些曲折。”周夫子说:“这个萧项禹啊,进书院的时候也征询了我的意见,这事情我是知道的,他不是京城哪家官员之子。” 姜云心忙问:“那是何人?” 第339章 猎场,谁的字 周夫子奇怪道:“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姜云心知道,他们来找人,不管问谁,一定会被问,为什么要打听一个已经离开书院五年的人,这个问题必须回答,而且要给出一个合适的回答,不然的话,别人就不好回答你的问题。 你自己首先站不住脚,就不好进行其他的调查。 姜云心不打算瞒着周夫子,实话实说道:“昨天我收到一份礼物,是萧项禹送来的,说他回来了。我都不记得有这个人了,一问,风华说他记得,萧项禹曾经也是书院的学生,我就想着来问一问,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周夫子一听,慢慢坐直起来。 “你说,萧项禹回来了?” “是,纸条上是这么写的。”姜云心拿出纸条,上面的字应该是萧项禹的:“夫子,您看看,您可认识萧项禹的字。” 很遗憾周夫子的脑子虽然还很清楚,记忆也不差,但是萧项禹不是他亲手带的学生,在书院待的时间又短,实在不知道萧项禹的字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没关系。 周夫子说:“学生们的作业,我们都会保留很久。我记得他当时在初级班,每日都有临摹作业,那些作业现在都还在,我带你们去找,找出来,对比一下字迹便知。” 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万一只是碰巧同名呢,那不是瞎找一气吗。方向错了,再怎么费劲也查不出正确的结果来。 当下,周夫子将几人带去了放学生作业的库房。 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的库房,库房里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大多都是值钱的,金银布匹,古玩字画,大概也只有书院里,会放着许许多多的不值钱的,甚至写得不怎么样的字帖文章吧。 库房的大门打开,进入眼帘的是一排一排的书架,每一个书架都有两人高,不爬梯子根本上不去。 这库房他们都来过不止一回,那么多字帖文章的作业,当然不全是老师整理的。每次作业交上去之后,夫子收到批改,然后发下去,让学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然后这些作业会再统一收走,放在一个地方,等积攒了一些,就统一送进库房,一个班的学生一起上阵,分门别类,把自己的作业放进固定的地方。 每一个书架的标记都非常清楚,因此非常容易就找到了五年前萧项禹所在的班级,密密麻麻,所有人的作业都在上面。 方明宴和荆风华爬着梯子,找到了几张萧项禹的临摹作业。 作业打开,对照着这一次的字迹,周夫子咦了一声。 众人也都咦了一声。 怎么说呢,像是像的,但是并不完全一样。 这也正常,一个人的字迹是会随着时间有变化的,比如你常年不写字,字可能会慢慢变丑。你常年写字,还注意的写,字会越来越好看。 如果你喜欢某一种字体,常年有意无意的模仿这种字体,那你的字,自然就会慢慢的和这种字体相像,甚至青出于蓝。 可是几个人对着萧项禹的字迹看了半天,之前的字迹一般般,后来的字迹显然有了改变,这个改变不好说是更好看了还是更难看了,总之不一样了。 “这也不是模仿着哪位名家的字体啊。”周夫子看来看去:“这字为何有了如此变化?” 周夫子没看明白,但是其他三个人都看明白了,脸色都不大好。 因为周夫子没有直接教过姜云心,所以对她的字是什么样的不太清楚,可是姜云心自己清楚,方明宴和荆风华也都清楚。 看着周夫子疑惑的眼神,姜云心直接把自己的作业翻了几张出来。 周夫子三张作业一对比,也愣住了。 “这,这竟然是……”周夫子也想不明白了“萧项禹的字迹之所以有了那么大的变化,是因为在模仿云心的字?” 你说邪门不邪门。 姜云心也不是以书法擅长的,书院里有那么多名家大师的字帖,萧项禹不模仿,可是离开书院五年之后,他的字却越来越像姜云心的字了。 这要说不是故意的,真是鬼都不信。 姜云心看着三张作业十分郁闷,转头看方明宴:“我真的不认识萧项禹。” 这叫什么事儿啊?莫非萧项禹偷偷摸摸的一直在暗恋自己?如今回来了,打算改暗恋为明恋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姜云心当年也是个单身漂亮大小姐,书院里的女学生又非常少,有人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 第440章 哪怕这人出门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时搞不清楚情况,不知道她已经和方明宴订婚了,所以投石问路,送来礼物,这也正常。 可关键是他送的礼物,不那么清白。 方明宴道:“夫子,您可知这个萧项禹的来历?他不是朝中官员之子,为何能进文心书院,总是有原因的吧。” “确实是有。”周夫子说:“你可知五年前的金科状元郎?” 方明宴点头。 状元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五年前他还不曾在朝中为官,但是出生在世家,京城里的大事没有不知道的。 姜云心和荆风华也都知道,对这个人没什么了解,至少是知道的。 周夫子说:“那一届的状元郎叫濮坚白,是个外乡少年,才华惊人。他一举夺魁,可是却无心仕途,说他的愿望是做一个夫子,桃李天下,为朝廷培养更多优秀少年郎。” 锦明皇朝皇帝开明,你既然不想在仕途磨砺,想要做夫子,国家也需要夫子,朝廷也需要先生。大能之才也是国之栋梁。于是就按照他的愿望,让他在文心书院里做了一名夫子。 状元郎一听就是有才学之人,文心书院也很高兴。 周夫子说:“这个萧项禹,就是濮坚白带来的。说是他的表弟,家中亲人全无,他亦兄亦父,想要进书院一起学习。那我们自然不会拒绝,他便是如此进了书院。” 果然是一个很神奇的关系户。 第350章 猎场,状元郎的小跟班 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捞油水的肥差,只是一个学院的学生,就算是状元郎不带进来,他不也得上学吗?说不定要在家里教,也是一样的。 于是文心书院很爽快的让濮坚白带着弟弟萧项禹来上学了。 荆风华奇道:“夫子,你说濮坚白我知道我,当年他来我们书院,我也是一睹其风采的,还很羡慕呢。不过挺奇怪的,他为什么两个月就走了,他也没教过我的功课,也没教过云心的功课,他……我怎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呢,他到底教过哪个班的功课?” 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记忆是不会错的。状元郎是多风光,金榜题名,不出意外是将来的国之栋梁,年轻有为,学问通天,无数眼睛盯着。 可是,好像就仅仅是知道而已。 之后呢? 方明宴那时候不在文心书院上学,不知道是正常的。可是姜云心和荆风华使劲儿想了又想,竟然也想不出来。 这个人好像自从高调进入文心书院后,就没了声音图像。 倒是他弟弟濮坚白,虽然印象也不多,荆风华总还记得一点。当然姜云心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周夫子叹了口气:“之所以你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是因为濮坚白根本就没有在我们学院给学生上过课。” “啊?” 周夫子陷入回忆:“这事情其实挺奇怪的,不过人各有志,也不好说什么。” 濮坚白在进入书院的第二天,就和院长说,自己高中状元虽然风光,可这份风光,都是母亲含辛茹苦供出来的。 濮坚白父亲早逝,他和表弟都是母亲一个人辛苦拉扯大的。如今功成名就,那可不得孝顺母亲。 这个无人能反驳,是理所应当的。要是儿子考上了状元,母亲还在家里吃糠咽菜,说出去别说仕途,什么途都没了可能还要入狱。 因此书院的人一听,濮坚白是要回老家接母亲过来,立刻就同意了。而且还给了一些钱,怕他寒门贫苦,手头拮据。 濮坚白回家乡接母亲,预计要一个月左右。他的表弟萧项禹没必要跟着奔波,他身体不太好的样子,瘦瘦高高的,脸色有些发白,夫子们看着都觉得心酸可怜。 寡母带着兄弟俩,过日子已经不容易,还要供他们读书,这母亲不是一般的母亲,那是非常厉害的,书院里的夫子们都非常佩服。 现在儿子有出息了,母亲也该享福了。 于是濮坚白就出发了,萧项禹留在书院里学习,等待表哥。 事情到这里都很正常。 可是一个月后,没有等到濮坚白回来。 莫非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于是又等了一个月。 濮坚白还是没有回来,但是叫人捎了信来给萧项禹。 周夫子说:“濮坚白的信上说,他们走后,母亲便病倒了,多亏了邻居家的女儿照料。母亲要他娶邻居家的女儿为妻,报答对方。” 姜云心就不明白了:“他母亲就没考虑过,儿子万一要是金榜题名,被公主看中怎么办?” 这是一出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打算开头吗? 周夫子摇摇头:“状元岂能做驸马,岂不是无处展示才华?” 本朝规定,驸马不可入仕途。真正有野心,有才华之人,是不愿意做驸马的。 姜云心哦一声,偏题了。 周夫子说:“这都没什么,也是应该的。许多寒门学子家中都有妻子。糟糠之妻不可弃,一起接来京城就是,我文心书院的夫子难道还养不活一家老小吗?” 文心书院里虽然都是文人,可不是穷酸文人,那是京城的文豪泰斗,一点儿不缺钱,就算是新人,薪酬也是相当客观的。不要大手大脚,养活一家老小不是问题。 可是,濮坚白的信上说,母亲身体不好,新婚妻子也身体不好,妻子的父母,也就是邻居老两口也没有别的孩子。他们年纪大了,也不愿意离开故土。 第441章 所以他思来想去,决定留在家乡,伺候母亲,不来京城了。 周夫子说:“我们虽然都觉得很可惜,可是也要尊重别人的选择。濮坚白不来京城里,萧项禹自然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于是也就离京返乡了,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周夫子说完,众人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和文心书院的关系。 有,但不多。 濮坚白一共在书院待了三天,萧项禹待了两个月。 他从外乡来,初入京城的繁荣眼花缭乱,两个月的时间,还没来得及适应,没和同窗打成一片,然后就走了。所以对他的印象也都不深。 方明宴说:“夫子,您想想,萧项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萧项禹啊。”周夫子想来想去:“沉默,寡言,孤僻……其他都一般,也没有展现什么天赋,若是他去考,应该是考不上状元的。” 在夫子眼里考上状元的才是有才学,其他都不行。 当然周夫子是有资本说这个话的,大家都心服口服。 不过周夫子对萧项禹的回忆,也就仅限于此了,再多的也没有了。 没有和他熟悉的老师,也没有和他熟悉的学生,再想进一步了解,就无处下手了。 本来大家也就打算走了,不过姜云心说:“好久没回来了,我想四处转转,看看。” 这毕竟是姜云心生活学习了很久的地方,如今想来还有些感慨,下一次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方明宴是这么想的,以为姜云心故地重游,触景伤情。 其实姜云心是对以前这身体的记忆不太清晰,书院里的每一天,有印象,但是印象不深。她想着,正巧现在没人,四处转一转,看一看。 记一记。 万一哪天能用上呢? 方明宴自然愿意陪着姜云心转一转,书院里环境优美,又是姜云心曾经学习生活的地方,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颇有意义。 可是荆风华就没那么自觉了。 “云心要转转吗,我也想转转,一起转转吧。” 自觉,自觉是什么?不存在的,荆风华和纪若萱都觉得,方明宴和姜云心成亲以后,再抢人就不合适了,所以趁着现在方明宴还不太好意思黏太近,横插一杠,让他们看看,做人不能重色轻友。 第351章 猎场,酒 方明宴无话可说,他也没办法真的把荆风华给赶走,只好看着他上蹿下跳。 “唉,云心你记得这里吗,这里原来有个大石头,我还在这摔了一跤,差点把腰摔断了,还是你给我扶回去的。” “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吃橘子,然后埋了许多橘子籽,想说明年能不能长出橘子来,可惜后来也没长出来。” 荆风华和姜云心一路走,一路回忆天真无邪的学生生活。 方明宴在一旁听着,又羡慕又妒忌,也有些安心。 虽然姜云心过去很不容易,但是她离开姜家,在书院里生活学习的那些年,总是无忧无虑的。 说着,走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荆风华突然道:“云心,我突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在这里埋了一坛酒?” 姜云心也想起来了。 “对。”姜云心说:“那天我们晚上偷偷出来喝酒,就在这里,喝了一坛,剩下一坛不敢喝了,怕喝多明天起不来上课,也不想带回去怕被发现,就埋在了这里。” 荆风华想了想:“而且就是在五年前。” 这个时间段太巧了,就在萧项禹在书院的时间。 几人走过去,这院子不大,只有几棵梅花树。 荆风华指着其中的一棵树说:“就在这……唉……这里有人动过。” 不用荆风华喊,姜云心和方明宴都看见了。 梅花树下的土,明显在近期被人翻动过的。 “难道有人把我们埋的酒给挖走了?”荆风华脸色凝重,从怀里摸出匕首,蹲下来开始挖土。 两个少年因为好玩儿,埋也埋不了多深,而且只是五年前,不是五十年前,记忆还非常清晰,绝对不会弄错。 可是荆风华挖啊挖,却没有从里面挖出任何东西。 半晌,荆风华道:“我们埋的酒不见了,被人挖走了,是萧项禹?”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现在看来,相当肯定了。 如果是多年前就被挖走的,那不好说是谁。可是这泥土显然是刚被动过,没有那么巧的事情,除了萧项禹,真的想不到任何人。 方明宴皱起了眉:“这个萧项禹,到底想干什么?” 给姜云心送礼,挖她和荆风华埋的酒。 这种举动无比表达了一个意思。 他对姜云心有意,但是是好意,还是恶意,这不好说。 站在方明宴的立场,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行。想伤害我的未婚妻当然不行,你想追求我的未婚妻那更不行。 都要打死。 姜云心却不说话,她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站在圆形拱门的中间,看着院子里。 方明宴和荆风华都不说话吵她,看她在想什么。 姜云心皱眉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昨天晚上梦里看见的,就是这个地方。” 院子里,花树下,站着一个文心书院的学生,一切如笼罩在云里雾里看不清楚。 第442章 那院子,就是这样的院子。 荆风华脱口而出:“难道你在这里见过萧项禹?” 方明宴都不敢说话。 姜云心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完全不记得了。可是小时候到现在的事情,虽然有些模糊,但我都记得。我没有失忆过,如果曾经有这个人,说过话,我没有道理完全没印象啊。” 两个人都被问住了。 荆风华说:“这容易,走,我们会去找作业。” 姜云心不解,但还是跟着荆风华回去了刚才放作业的库房。 文心书院是京城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师资力量雄厚,可是学习的压力也很重。 除了固定的几个假期之外,每天都有功课,和后世的孩子一样,那也是天不亮起来早读,天黑了还在做功课的。 做的功课都要交,夫子要批改,然后根据你写的如何,决定是夸你还是骂你。 大家都得过表扬也挨过骂,习惯了。 荆风华说:“你要说别的时候,你是不是失忆过,我不知道。但是在书院里的这段时间,每天都是可以回忆起来的。是不是失忆了,或者记忆缺了一段,能算出来。” 虽然这个现代没有相机,也不会天天发朋友圈。 可是有作业啊,作业上清楚明白的写着日期。荆风华和姜云心也几乎每日都见面,虽然方明宴有一点点酸,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姜云心和荆风华,那真是同窗好友,一点儿水分都不掺的。 当下,几人一起将姜云心的作业全部给拿了出来。 开始的作业大家是一样的,后面姜云心开始学习仵作知识,作业就和荆风华不一样了。 而且不用时间长,只要萧项禹在的那两个月就行。 很快就锁定了准确的时间,两个月的作业都被翻了出来。 “来,看看。”荆风华说:“你一天一天的看,有印象吗?” 有印象,就证明自己没有失忆。 姜云心果然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 一边看,一边点头。 虽然这不是她写的,但是和她写的一样,她能够回忆的起,写哪个作业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学会没学会,学会多少。 两个月的作业,哗啦一下就看完了。 “我没有失忆。”姜云心严肃说:“萧项禹在的这两个月,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 当然每一件事情夸张了,如果说少一天,能够想起来。但是如果某一天少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那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忙碌了一天,众人从文心书院无功而返。 荆风华直接回家去了,方明宴跟着姜云心回了家。 姜云心有点心神不宁。 方明宴想来想去:“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我陪着你。” 送礼,做梦,挖酒。 谁知道这个人下一步会做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很麻烦。 当夜,方明宴果然留在了许家。 姜云心进房休息,方明宴也跟了进去,而且一直到天黑,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去休息吗?”姜云心躺在床上,天真无邪的问方明宴:“我要休息了。” “休息,你休息。”方明宴坐在桌边,一点儿要站起来的样子也没有。 “那你坐在这里我怎么休息?” 方明宴起身了,但是没有往外走,反而走到了床边。 第352章 猎场,引蛇出洞 方明宴说:“你睡得着吗?” 姜云心在床上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睡不着。侧过身去,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唉。” 姜云心不得不转向方明宴:“本来可能睡得着,你这么张大脸怼在这里,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出去转转。”方明宴说:“走,穿衣服起来。” 过完年,虽然还没多暖和,但已经是初春,也没有那么刺骨的冷了。 姜云心虽然懒洋洋,但既然睡不着,出去转转也行。 对以前的她来说,这个时间睡觉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在这个年代这么久,也慢慢习惯了。 没办法,实在是娱乐项目太少了,晚上除了看书,就是跟小丫头们打打牌,聊聊天,实在是太无聊了。慢慢地,也就越睡越早。 别说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早睡早起,皮肤越来越好了。 方明宴从床边拿来衣服,姜云心也就起了身,穿好衣服,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初春的夜还是冷,姜云心穿得很多,一层又一层的,裹得毛茸茸得像是一个团子。连脸都看不太清楚,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 两个人过二人世界,当然是不想多带一个人。当下方明晏便只让车夫跟着,和姜云心两人出了门。 也没有跑太远,毕竟最近事情那么多,跑太远也不现实,方明晏只是看姜云心心情不好又睡不着,带她出去散散心,透透气罢了。 马车不着急,溜溜达达的出了门,看样子是往湖边去的。 湖边冷,但是马车里不冷。湖边可以看星星看月亮,还有个小亭子。 那亭子白天热闹,晚上没人,正适合小情侣二人独处,谈情说爱。 姜云心本来不困的,在马车上晃一晃反而有点困了。于是将脑袋枕在方明晏的腿上,闭着眼睛打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说了几句,姜云心睡着了。 第443章 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没睡好。昨晚上虽然没有半夜惊醒,可也睡得不踏实。 马车终于到了湖边停下,果然是湖边安静的很,一个人都没有。 湖心的亭子上倒是有人影,好像在布置什么。 马车停下,车夫说:“少爷,到了。” 方明宴应一声,探头出来看看。 “亭子布置好了么?” “好像还没有。”车夫说:“要不我去看看。” 方明宴先是应了一声,就在车夫跳下去的时候,他又说:“等一下,我亲自过去看看。” 看来这亭子里正在布置的东西,方明晏是知道的,是他安排的,想要给姜云心一个惊喜。 车夫犹豫了一下:“那,要把姜小姐喊醒吗?” 方明晏想了想:“不用,让她睡一会儿,这儿也没其他人。” 车夫当然是听话,方明晏说不用就不用,下了马车在一旁候着。 很快方明晏也从马车里下来。 天冷,他也裹着厚厚的披风,戴着风帽,昏暗的夜色中完全看不见脸。只看见裹成了熊一样,仔仔细细地把马车的窗帘放好,门关好,生怕有一点风钻进去。 车夫拍马屁。 “少爷可真细心,对姜小姐真好。” 方明晏摆了摆手,没说话,脚步匆忙的走上了曲折小桥,往亭子上去了。 马车安安静静地停在湖边。 一个人都没有。 路边,就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花树,冬天也不落叶,还是郁郁葱葱的。 就在方明晏进入亭子,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花树后面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他脚步轻快的上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往前走去。 马车里姜云心睡着了,没醒。亭子里的人也没有发现。 等亭子里的人发现马车不见得时候,一切都晚了。 马车就这么行驶出去好一段路,转了一个弯,进了一个巷子,又进了一个院子。 这巷子里有无数个院子,想要找到这辆马车,现在可是不容易了。 马车进了院子,院子门连忙关上,一个中年人过来压低声音道:“少爷,姜小姐接来了?” “接来了。” 驾车的人跳下来:“准备好了吗,立刻离开。” “好了。” 中年人说着,走向院子角落,那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换马车,这是打算要把姜云心带走啊。 每个府的马车都不一样,有些会把名字挂在上面,不挂的,天天看见,也能认识。 可要是换了车,就算在路上碰见,可都不认识。 中年人去驾驶马车,年轻人将车门打开,想要把睡着的姜云心给带下来,在他看来,只要把方明晏他们支开,一个不会武功的姜云心就完全不值得焦虑了。 谁知道马车一开,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就是萧项禹?” 马车里,传来了方明晏的声音。 年轻人愣住了。 院子里没有灯,只有淡淡月光。 马车里本来是暗的,现在亮了起来,姜云心点亮了一个灯笼拿在手里。 灯笼的光照亮了三个人。 姜云心,方明晏和萧项禹。 方明晏没见过萧项禹,姜云心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反正没印象。但是他们都见到了画像。 萧项禹在文心书院待了两个月,已经有足够多的人见过他,对他有印象了。于是大家都见过了萧项禹的画像。 这个人,确定是萧项禹没错了。 萧项禹被方明晏抓了个猝不及防,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没想到方大人,是个如此精于计算之人。” 这大半夜的,不是和心上人一起游湖。是来抓他啊。 “还行。”方明晏淡淡道:“平时糊涂点无所谓,有人惦记我未婚妻,就不得不精明了。” 方明晏本来是想把萧项禹先打一顿再说话的,谁料到萧项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理亏。 “云心。”萧项禹说:“我知道你嫁给方明晏是不情愿的,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带你走。” 正在打量萧项禹的姜云心:“?” 方明晏脸有点黑。 真的好想把萧项禹打一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姜云心愣了一下,立刻道:“你瞎说什么,我为什么不情愿?我不情愿,谁还能逼我不成?” 第353章 猎场,夸的很好下次别夸了 夜色中,萧项禹看着姜云心,非常非常深情的看着姜云心,看得她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直起。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想不起你。”姜云心非常认真地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开始的时候,姜云心还想过,萧项禹是不是找麻烦的? 也许是找自己的麻烦,也许是找方明晏的麻烦,反正是找麻烦,是别有用心。 但是现在他说这一番话,叫姜云心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是真的。 他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是真心的。书院里的那些,比如那个院子,比如挖出来的酒,都是他和她的故事。 姜云心皱起眉。 难道她这身体和萧项禹真的有过一段感情纠葛?那为什么忘记了?那么彻底地忘记了? 姜云心原以为,她说自己想不起萧项禹,萧项禹会伤心难过,会失望,但是萧项禹的表情非常正常。 第444章 他一点都不意外,好像知道姜云心会这么说一样。 “萧项禹。”姜云心沉下脸来:“我最讨厌人家跟我不明不白的说话,你要是还想好好的说话,就好好地说。要是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姜云心转头对方明晏说:“把他抓起来吧。他肯定跟猎场的事情有关,带回去严刑逼供,让他开口。” 萧项禹脸色微变。 他仔细地看姜云心的表情,也不知道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但是他看来看去,没有在姜云心脸上看见半点玩笑,终于有点严肃了。 “云心,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姜云心冷道:“我们不熟,你最好叫我的全名。” 云心不云心的,恶心巴拉。 萧项禹被姜云心冷言冷语地相对,竟然笑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我们的缘分深厚,即使分开,即使相忘,再见面的时候,也还会爱上彼此。” 萧项禹说的深情款款,姜云心都要吐了。 方明晏就不一样了,他要杀人了。 萧项禹见这两人都绷不住了,伸出手来。 “行了,不开玩笑了,再开玩笑,方大人要发脾气了。”萧项禹说:“云心,你跟着我说一句话,你就能想起我。” 姜云心有点不明白。 然后萧项禹口中吐出一串,他们听不懂的话。 不是中原的话,像是一串咒语,只有音调,听不明白意思。 姜云心很直白:“什么玩意?” 萧项禹说:“当时在文心书院,我们情投意合,互许终身。可惜我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我害怕离开后你会不可自拔,万一我回不来,你会一生陷在对我的思念中不能面对。于是我给你的记忆下了禁制,让你短暂的忘记我。如今我回来了,只要解开禁制,你就能记起我。” 萧项禹一番话说完,众人目瞪口呆。 姜云心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总觉得,这个萧项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个脑子没问题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方明宴这会儿是非常不高兴的,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简单直白,这个人,竟然敢打我未婚妻的主意,不是蠢就是坏,必须要打死。 但是,他看了看姜云心的样子,又觉得对方确实是认错人了。 看着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人面无表情,萧项禹有点急躁了:“云心,你相信我。” “我怎么相信你呢?” 姜云心说:“今天来一个人让我念一段咒语,明天来一个人让我做一个手势,后天来一个人让我读一段文章,大后天来一个人让我跳个舞……我都得答应吗?” 萧项禹呆住了。 “还有。”姜云心说:“我根本不相信你,你在文心书院一共待了两个月,我查了你在里面所有的作业。包括夫子出题做的文章,字迹不提,言语之中傲慢虚浮不切实际,看似豪气云天其实假大空无边无际,我没那么肤浅,绝对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姜云心说着,还看了一眼方明宴。 “我就喜欢踏实肯干,老实本分的。” 方明宴愣了一下,这是在夸……自己? 好像是,但夸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薛东扬,龙桥几个手下也都看着方明宴,幸亏天黑光线不好,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诧异。 这辈子,虽然还没过完也算是小半辈子吧,他们还从来没听人用踏实肯干,老实本分来夸奖大人。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能年纪轻轻爬到提刑司的位置,开什么玩笑呢? 老实人,不加分。 姜云心该不是自家大人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骗来的吧? 大约感受到了手下疑惑的目光,方明宴差一点老脸一红。这群家伙,看来平时对他们太好了,竟然敢如此质疑上司。 萧项禹的表情也有点古怪,他迟疑了一下:“你……说的是方明宴。” “不然呢,我也没有其他未婚夫啊。”姜云心坦然道:“我还是觉得你认错人了。而且,我非常不赞成你对你心上人做的事情,即便你觉得自己是为了她好,但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封印了她的记忆,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姜云心隐隐约约地有一些感觉。 这个男人不是认错人了,也不是说谎,他的心上人,是以前的姜云心。 这个身体的主人。 萧项禹紧紧地皱着眉,沉吟片刻:“你不愿意跟我念咒语,我还有其他办法。”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然后又掏出火折子,将那东西点了。 一阵青烟散出。 这动作太快了,众人只来得及有一个危险的念头,就已经闻到了味道。 一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站定不动。 在这香味中,他们想起了一些事情。 过去几十年的点点滴滴全部涌上心头,这一刻所有人的记忆都无比清晰,甚至小时候的,更小时候的,都像是刚刚经历过一样。 有些尴尬的,痛苦的,想要刻意忘记的,全部都响了起来。 萧项禹说:“这是犀香,不必担心,对身体无害。但是犀香点燃,能让人忆往昔追旧梦,不忘前世。” 姜云心只觉得一阵心痛,叫她几乎喘不过气。 第445章 第354章 猎场,不曾经历何来遗忘 姜云心真的想起来了,或者说,她不是想起来了。她是看见了。 她看见了文心书院里,月下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萧项禹,女的正是自己。 不,不是自己,女的是姜云心。 是真正的姜云心。 两人在月下说话,姜云心听萧项禹不知说些什么,笑得温柔明朗。 那些画面一一放过,两人在无人的黄昏里相约,一起喝酒一起写字,小声的唱歌。 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时间也不长,更没有什么亲密的行为,可却给人一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一直到有一天,萧项禹再见姜云心的时候,眼中不再有光,而是一种浓浓的忧愁。 “我要走了。”萧项禹说:“云心,我舍不得你,可我没有办法。” 姜云心也舍不得萧项禹,但是她知道萧项禹不属于这个地方,她让萧项禹放心的去,自己会等她回来。 姜云心整个人都在要和心上人分别的忧愁中。 就在这时候,萧项禹做出了惊人之举。 也许觉得自己将要离开,要做的事情太凶险,万一回不来,不想耽误姜云心一生。所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链坠。 姜云心还以为那是给她的定情信物呢,就被那东西催眠了。 然后萧项禹将她记忆中的自己,消除了。 再然后,姜云心真的忘记了这个人。 一直到她知道家里要将她嫁给纨绔子弟的时候,巨大的悲痛袭来,那一刻,姜云心什么都想了起来。 也许本来她只是伤心难过害怕,在这个年代,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嫁给谁,都是父母说了算。 而即便是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其实也未必就活得不好。 因为女子出嫁之后的生活,更多接触的是男方的家庭,比如婆婆。 姜云心那时候还没有绝望,她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她家的情况,父不疼继母不爱的,怎么可能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呢。 可是如今,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想和萧项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想起了他决然的离开自己,不知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人,如果没有的时候,凑合也能吃一口。 可一旦心里有了联想,就不一样了。 姜云心心里有人,怎么可能接受另一个男人,不管萧项禹会不会回来,她都不愿意背叛这段感情。 于是姜云心在继母的最后期限里,上吊自尽。 另一个姜云心,在同一时刻,来到了这个年代。 更替变幻,谁也没有发现。 犀香的药效发作得快,散的也快,众人从一恍惚中回过神来,一时都震惊得没有说话。 萧项禹只是盯着姜云心,深深的,认真的盯着她。 他相信,只要姜云心想起了他,就一定会离开方明宴,回到他的身边。 本来方明宴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但是被这一弄,也有些紧张起来。 大家一起看着姜云心。 姜云心终于从回忆中脱身。 她没有对萧项禹的眷恋不舍,只有浓浓的悲伤和隐忍的怒气。 真正的姜云心,一半是被家庭所累,一半,却是死于萧项禹的感情困境。 萧项禹自以为深情如斯,其实却不知道自己的狂妄自私。 姜云心想要替那个可怜的姑娘痛骂萧项禹一顿,但是忍住了。 不能骂,骂了就露馅了。 于是姜云心做出一副奇怪的样子来。 “都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们想知道我有什么丢人的事情?想什么呢,我难道要告诉你们第一次看老师解剖尸体,吐了三天没吃下饭的事情吗?” “……” 萧项禹迫不及待地问:“云心,你想起来了吗,你想起我了吗?” 大家都有点紧张。 但是姜云心非常淡然。 “没有,我真的不认识你,我想起了在书院的每一件事,最可怕的也就是和荆风华半夜偷偷去夫子书房偷作业的事情了。但是我想来想去,我在书院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方明宴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会儿功夫,脑子里一出一出地想了很多。 他愿意相信姜云心真的不认识萧项禹,可万一呢,万一她认识,自己也忘了,如今又想起来了,那可怎么办? 要是她愿意放下和萧项禹的过往,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那也就罢了。可万一她放不下,想起来后心里还牵肠挂肚,甚至愿意抛下一切和对方离开,那可怎么办? 方明宴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现在姜云心这么一说,他终于彻底放心了。 “不可能。”萧项禹眼见着有些紧张了:“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忘记我?” “不是忘记,是真的不认识,我记得我在书院的每一天,但是没有一天有你。”姜云心说:“萧项禹,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了。”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你的心上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当时你既然走得干脆,这一次,也不要再纠缠了。 姜云心说完,转身往外走。 萧项禹要追上去,却被薛东扬拦住了。 “萧项禹,姜小姐明确说了,不认识你。”薛东扬冷着脸说:“你再跟着,我们就不客气了。” 第446章 姜云心已经走出了几步,方明宴跟在后面,见着四下虽然有人,但都是自己人,夜黑风高,胆大包天的上前握住了姜云心的手。 姜云心晃了晃,将脑袋也靠在他胳膊上。 简直没眼看。 薛东扬他们已经习惯了,十分淡定。 萧项禹就不一样了,他看着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眼中几乎冒出了火来。 就在萧项禹要追上去的时候,薛东扬拔出了刀。 “萧项禹。”薛东扬说:“你不会以为今天可以这么轻易就离开吧。有一些事情,还要请你去提刑司坐坐,说清楚才好。” 方明宴是走了没错,但他可没打算放萧项禹走。要是就这么放萧项禹走了,他颜面何存?以后再有人在自己未婚妻面前胡言乱语怎么办? 可不料,萧项禹冷笑一声:“只怕你们提刑司,没有这个权利抓我。” 第355章 猎场,由不得你嚣张 这话说得很嚣张啊。 薛东扬一听就笑了:“口气挺大啊,萧公子不是京城人吧。不知道在京城里,就没有我们刑狱司不敢抓的人。” 薛东扬口气也挺大的,主要是接受了方明晏的暗示。 这家伙不管是认错人也好,没认错人也好,竟然敢打姜云心的主意,就算不打死,也要好好地教育一番。 可是萧项禹从怀里拿出一份文牒,递给薛东扬,然后抱着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薛东扬在这一瞬间都犹豫了一下,这东西上不会有什么毒吧? 但他还是接过来了。 这里这么多人,毒死他一个也没什么意义。 然后薛东扬打开一看,咳了一声。 别看这萧项禹,竟然还真有一些身份。 薛东扬知道这段时间,西昭国有使团来访,带队的是西昭国的二皇子宫英博。 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是使团的。 牵扯到两国邦交,确实比较麻烦,至少不是刑狱司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必须要注意各方影响。 薛东扬心里各种念头一转。 抓,是不能抓了,抓了麻烦。 放,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不然他就太得意了,刑狱司的脸面往哪里放?方明晏的脸往哪里放,以后还能在他面前好好守护啊吗? 薛东扬这么一想,也带上了笑容。 “你说,你是西昭国的二皇子宫英博?” 萧项禹两手背在身后,傲然道:“正是。” 薛东扬道:“我确实知道,西昭国的使团不日将要来到京城,但是,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使团入城是要置换文牒的,也需要像京城通传,有朝廷派人接待。可这几日并未听说此事,这是为何?” 虽然萧项禹手上的文牒看起来是真的,但是这事情,肯定有蹊跷。 萧项禹说:“使团尚未进京,还有一日路程。因为本王有一些私事,所以提前入京,所以并未知会旁人。” 这短短的几句话,开始自称本王了。 薛东扬其实从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身份,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你说你说你就是吗?一个文牒并不能代表什么,万一是偷的抢的呢? “原来是这样。”薛东扬正色道:“不过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文牒可以造假,可以偷抢。萧公子,在使团进城之前,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 要是有,我们可以不认。 要是没有,那就呵呵呵了。 至少在使团还没进城的这一天,你只是个嫌疑人。 等使团进城之后,可以确认你的身份了,如果你真的是二皇子,我们真的认错人了,那也是不知者不罪。再说了,我们之所以那么谨慎,还不是因为特别特别地重视两国的关系,怕有一点闪失吗? 千不该万不该,你堂堂一个皇子,为公事出使,竟然偷偷摸摸地去见别人的未婚妻,还是用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想要将人掳走? 这事情是能说出去的吗?你要不要脸,西昭国要不要脸? 你们都不要,我们还要脸呢。我们清清白白的大小姐,可不接受你泼的这脏水,什么私定终身,这种事情说出去,那还了得? 当下薛东扬挥了挥手:“请这位公子去提刑司走一趟。” 本来是去一趟,现在请去一趟,这已经是薛东扬最后的温柔了。 萧项禹虽然很意外刑狱司的强硬,但是他拿出身份,也考虑过这一点。要是能把薛东扬唬住,那就可以潇洒离开。 要是唬不住? 要是唬不住,好像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们走。总不至于就这样拼个鱼死网破吧,毕竟现在敌强我弱,是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 萧项禹咬了咬牙,只好跟着薛东扬走了。 薛东扬在萧项禹面前保持着云淡风轻,萧项禹一被带走,立刻就跟火点了尾巴一样,窜了出去,拼命的赶上方明晏。 方明晏和姜云心两人也没坐车,月色下慢慢走呢。 一边走,还手牵手,晃晃悠悠的,一副人间山河岁月好的模样。 “别晃了。”薛东扬赶了上去:“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两人停下。 方明晏不太相信道:“那小子反抗,你们没抓住人,给他跑了?” “那倒没有,已经带去刑狱司了。”薛东扬说完一句,大喘气,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447章 方明晏和姜云心一听也有点懵。 薛东扬连忙递上刚才从萧项禹那里扣下的文牒。 方明晏看了看:“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是皇子?”姜云心也很奇怪:“可是一个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的书院?”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两人都无法回答。 方明晏道:“薛东扬去查查西昭国二皇子的身份底细,再派人去看一下,是不是有西昭国的使团。” 薛东扬应着:“是。” 方明晏沉吟了一下:“萧项禹带去刑狱司不要声张,即便西昭国的使团进京,也不敢表明身份。不,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敢进京,使团的团长,二皇子私自出门一直未回。只怕他们现在正在京城外等的睡不着觉了吧。” 要是进了京,表明了身份,那锦绣王朝就要付这个责任。京城里怎么这么不安全,把人家皇子都弄丢了。 可现在没进京也没亮身份,萧项禹估计还是偷偷摸摸的走了,他们就不占理了。 理论起来一问,你们皇子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知会一声? 叫使团怎么说? 风花雪月的事情,拿不上台面的。 何况萧项禹要找的姑娘,还是别人的未婚妻。当年也是私下里接触,有没有是一回事,到底是真情深意重,还是一厢情愿死缠烂打,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这件事情对方是不占理的。 姜云心本来就在膈应着事情呢。 好好的,怎么来了这么一出。 要真是和这身体的主人情投意合也就罢了,她还会内疚难过,可现在这么看来,真正的姜云心就是因为被萧项禹抛弃,才会万念俱灰。 一个人熬不住,不仅仅是因为苦。还因为曾经有过甜,而受不了以后的苦。 说不定,她上吊自杀,还想着为萧项禹守身如玉呢。 但是萧项禹呢?要是迫不得已的分离,两人都在为对方等候,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弄了这么一出。 既然知道没有结果,就不该招惹。如今害了姜云心,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第355章 猎场,关起来 萧项禹,现在叫宫英博了,被带回了刑狱司,天色已晚,没有人审问,差役将他丢进牢房,就回去休息了。当然还有他的几个手下,没有资格住单间,几个人在一起,也不怕他们商量。 宫英博也算气质出众,虽然在这种局面里,还挺冷静。 只是手下有些烦躁。 “殿下,我看提刑司分明就是故意的。”手下卓运道:“谁敢伪造使团文书,他们竟然查都不查就说是假的,这不分明是找麻烦吗?” 宫英博沉着脸不说话。 他当然看得出方明宴是故意找麻烦,也可以理解,自己的未婚妻被别的男人这么告白了一通,不管是真的假的有任何原因的,肯定心里不舒服。 但是他本来以为,摆出西昭皇子的身份,提刑司就算是依然看他不爽,表面上礼数也是要有的。就算存疑要核实,可以待会提刑司,那也要安排一个相当的客房吧? 万万没想到,方明晏的一个手下就直接将人扣了,并像是普通犯人一样塞进了牢房,甚至于这么长时间了,方明晏也没有出面。 他就没有考虑过,如果他真的是西昭国二皇子,这事情该如何收场吗? 如果说开始的怀疑他的身份,这是方明晏的手下不知天高地厚私自所为。那么长时间了方明晏没有露面,那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他进京之后,对提刑司有过一定的了解,方明晏对手下管理有方,提刑司的人,没有绕过他,胆大妄为的事情。 宫英博一时也有点摸不准方明晏的打算,沉吟半晌,缓缓道:“这个方明晏,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轻敌了。” 方家在朝中世代为官,方明晏更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怕是没那么好对付。 手下有点犯愁:“殿下,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 其实手下还有一个藏在内心深处的问题想问。 殿下你看中的那个姑娘,人家也不认识你,你和她真的是有过海誓山盟吗?不是真的弄错人了吧? 别说其他人,就是宫英博的手下,看着今天姜云心的反应,也觉得宫英博是找错人了。 “先休息吧。”宫英博说:“等明日天亮再说,方明晏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本王。” 再说,还有使团在城外呢?他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方明晏虽然可能有些傲慢,但并不是傻子。他提供的文牒是真是假,上面有签字印章,那都是可以分辨的。现在不过是仗着一些话术,所以晾他一下,杀杀他的威风。 也不敢当真的对他怎么样。 还能悄悄地把他弄死不成? 如今静观其变就好。 方明晏确实没有今天晚上去见宫英博的打算,但是也没有休息。 他和姜云心没有回提刑司,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云王府。 去找柴元良去了。 之前在猎场里被抓的,易容术高超的三个人,还被关在云王府。 姜云心在这一路苦思冥想,到底为什么宫英博会给自己送一副鹿角,是在这几天监听了她的说话,还是这点爱好,是她以前就有的? 如果是前者,那就相当可怕了。 第448章 她身边,或者方明晏身边有宫英博的人。一个外国皇子的人,这不是简单的为了打听心上人爱好的事情了,这是间谍,是密探,是奸细。 但是想来想去,似乎姜云心以前就喜欢。 她有一次看见书上画着一头鹿,鹿角威风凛凛,又美丽又有力量,就说过自己十分喜欢。 记忆不是很清楚,她想不起来这话是对谁说的了。但若是这样,那就能对得上了。 两人匆忙来到云王府,方明晏毫不客气地把睡得正香的柴元良给喊了起来。 柴元良一瞬间就从睡梦中清醒,看着深夜到访的方明晏。 “出什么事了?”柴元良有点紧张,方明晏半夜到访,总不能是跟他谈天说地的。 方明晏开口便问:“猎场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柴元良说:“说来你不信,这几个人是西昭的。这几日有西昭使团来访,带队的首领是西昭三皇子,叫做宫英博。他们三个,是宫英博的随从。” 方明晏和姜云心不动声色互相看了一眼,哦,这几个人竟然是宫英博的手下,果然这几件事情互相之间是有联系的,这一点没错。 柴元良说:“宫英博也不知为什么,心心念念想要抓一只鹿,但是又不对外说,这几个人,也是无意中指点的。如今使团就在城外做最后休整,不日就要进京。他们领队,也就是宫英博这几日不管他们,他们听说了附近有一片林子,里面是专供皇家狩猎用的,里面有各种小兽,就动了心思。” 原来是几个想要讨好主子的机灵鬼。 方明晏皱眉道:“那林中发生的事情,如何解释?他们冒充我朝官员,又如何解释?”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了吧。 虽然他们也没有对抓去的缪聪健父子有什么伤害,但是冒充朝廷命官,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几个异国人,若是真叫他们冒充成了本朝的官,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柴元良说:“林中的事情,他们解释说是误会,在打猎中无意撒了一些药粉,黄小姐和缪聪健正好路过,才闹出了事情。后来,冒充缪聪健父子,是他们三人一时发昏想出的一个主意,想要替自家主子做点事情,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坏了事情。” 此时,就连姜云心都有些奇怪了。 “他们供人的那么爽快?” “那倒不是,挺不爽快的。”柴元良不愿意说细节,轻描淡写:“不过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小喽啰,不足为惧,有点蠢罢了。” 他们是肯定要交回使团的,但是交回去之后,对方也要给一个说法。 不是轻描淡写可以掩盖过去的。 这事情若是造成了坏的影响,这本吃亏。 发现得早,可就那边吃亏了。 因为这事情他们理亏,一旦理亏,很多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方明晏皱眉道:“那在猎场发现的那个被剥了皮人,可从他们口中问出了关系。” 第357章 猎场,失踪的状元郎 柴元良摇头。 “没有关系。”柴元良说:“他们几人并不知晓此事,那个没皮的人,不好说是否和使团有关系。但是他们的皇子现在关在刑狱司,倒是有点麻烦。” “没有什么麻烦,他们才麻烦。”方明宴道:“可千万别说我关了西昭的二皇子,我哪儿知道他是二皇子。这人之前还在文心书院待过,要真是西昭二皇子,他那个所谓的兄长是什么人,这事情他怎么解释?” 一个西昭人,考上了他们的状元。 这是他自己跑了,要不然的话,岂不就名正言顺地留在朝廷,进入仕途,一步一步又一步,还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 而宫英博进了文心书院,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异族人,神不知鬼不觉。 一个从一张白纸的时候就安插进来的眼线,是隐藏的最深的眼线。 柴元良想想:“此事牵扯两国安危,不是你我可以决断。要不然,先禀告王爷,让王爷定夺,是否要禀告皇上。” “好。” 两人看了看时辰,还是半夜。云王年纪大了,虽然身体还可以,但是一定要休息好。于是便也不着急,反正宫英博已经在牢里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倒是姜云心。 姜云心没有留在云王府,她觉得这事情后面就不适合她参与了,所以先回了自己家,休息休息,明天白天也有精神继续跟进。 她回去之后便睡下了,但肯定也睡不着,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的。 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今天看方明宴的反应还正常,希望不要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这事情,她也很无辜啊。 睡,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就在姜云心翻了第十几个身也睡不着,打算干脆起来,偷偷摸摸地找个角落里,给这身体的主人烧点纸吧。 然后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她是带着遗憾和绝望走的,若是地下有知,至今可能仍然困在自己的心结中无法释怀。 告诉她,她的心上人回来找她了。不管当年宫英博做的事情对或者不对,但至少他确实回来了,没有将等待的女孩子忘记。 只是他回来得迟了一些,所以姑娘没有等来她的心上人。 第449章 真是一场悲剧。 但宫英博离开京城,离开得那么仓促,也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就算当时他对姜云心和盘托出,僵硬了抛下一切跟他走了,也未必就会有一个好结局。 求之不得,少年时候的白月光会始终在心上,念念不忘。宫英博心里的姜云心,大约是书院里那个月光下温柔浅笑的女孩子。和他回到自己的国家,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遇见的那些女子完全不同。 可当年的姜云心,没有在那样环境里活下去的能力。 宫英博没带姜云心走,是对的。但是,这一场感情,从开始就是错的。 就在姜云心实在是睡不着,打算起来去晒晒月光的时候,有人找上门了。 竟然是荆风华。 姜云心觉得很奇怪。 即便是他们两人关系好,好得跟兄妹似的,没有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这个时间找上门的道理。 “来了来了。”姜云心连忙起身穿衣服,头发随便扒拉扒拉就出去了。 荆风华就等在花厅里,都没有坐下,而是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姜云心匆匆忙忙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会儿来找,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荆风华一见姜云心立刻迎了过来,一把抓住她胳膊。 正要说话,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卫和丫鬟,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姜云心点点头,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怎么了?”姜云心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你才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荆风华不由的白了姜云心一眼:“你能想我点好吗?” 这话说的,半夜三更神秘兮兮,这不像是个好事儿啊。 “好吧好吧。”姜云心说:“那有什么好事儿?” “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一件怪事。”荆风华说:“这几天咱们不是在查书院里的萧项禹吗?” “对啊。” 姜云心还没来得及把萧项禹的事情告诉荆风华,荆风华还不知道,这个萧项禹,有这么麻烦的身份来历。 荆风华不等姜云心再说,便道:“我今天睡不着,想着这个家伙既然在书院待了两个月,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我们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于是我就偷偷又回了一趟书院。” 姜云心听的来了兴趣。 “然后呢?你看见什么了?” 九回复点了点头:“我真看见一件想不到的事情。看书院大门的那个赵老头,你知道吧。” 那能不知道吗,在书院做了一辈子的门房。 据说是一辈子没有成亲,但也有人听他喝多了的时候说过,年轻的时候娶妻生子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家里闹了别扭一个人跑了出来。 反正姜云心和荆风华两人进书院的时候,他就是门房。他们离开后,他还是门房,听说,在书院里做了三十来年了吧。 荆风华说:“我当时看见角落里有亮光,就挺奇怪的,偷偷的过去看了下。” 书院还在放假,老夫子也回家了,只剩下一个门房。 荆风华说:“我看见门房在烧纸,你说这又不是清明又不是七月半,烧纸干什么,祭拜谁啊,我好奇,就不出声在一边。然后,我就听见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你死,可是你不死,他们就会弄死我一家……” 姜云心大惊:“门房杀了人?” “别激动,你听我继续说。”荆风华说:“他又说了这么一句,你这辈子能考上状元,下辈子一定也可以。下辈子,可别再碰上他们了……” 姜云心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听仔细了?” “每一句都很仔细,绝对不会错。”荆风华说:“我当时就惊呆了,你想想,死了的状元郎,那还有谁?” 只有那个说是回了老家,然后再也没人见过的濮坚白了。 第358章 猎场,见人见鬼 荆风华这一番话,让姜云心一下子就来了万千思路。 “这事情不简单啊,我们都以为濮坚白是回家乡照顾母亲了,可他竟然死了?”姜云心猜测道:“他若是死了,那宫英博是怎么回事?” 濮坚白离开书院后,两个月之后,来了家书,宫英博跟着离开。 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濮坚白是两个月前就死了,还是两个月以后才死。他死后,给宫英博来了信,让宫英博离开,那时候,宫英博知道他死了,还是不知道? 谜团越来越大,但是无论怎么样,从宫英博现在不但回来了,还身为皇子回来了这个结果上来看。宫英博是肯定渡过难关了。 只是不知道,濮坚白的死,和宫英博有没有关系,他知情不知情。 那个濮坚白,他又是否知道宫英博是西昭皇子? 姜云心道:“这事情好像有点大,我们两不能处理啊。方明晏去云王府找柴元良了,要不我们也去吧。” “我们回书院。”荆风华说:“让手下去云王府找方大人,当时我就一个人,不能分身,我怕时间长了,门房万一有所察觉就不好了。但我想绑了门房,又怕打草惊蛇。万一有人盯着他呢,也不好,所以我急匆匆的就来了。” 姜云心一想也行。 当下,她叫人去云王府,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方明晏,让他直接去文心书院。自己和荆风华一起,带了几个人先去。 第450章 好在荆风华的动作挺隐蔽的,他们到的时候,门房已经烧完了纸,回去休息了。房间里是浓浓的酒味,想来晚上没少喝。 喝酒可以壮胆,也可以麻木自己。 人在有了伤心为难过不去的坎的时候,就喜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昏昏沉沉地睡去,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的开。等一觉睡醒,那些烦恼就会烟消云散。 但这都是想太多了,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昨天被丢下的那些烦恼,又全部装满了脑袋。 不但烦恼依旧,还宿醉头痛。 门房就住在书院门口的房子里,方便有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应声。这地方几十年没有变过,两人就算已经不在书院,也是熟门熟路。 到了房间门口,只见里面黑乎乎的,姜云心有点担心,荆风华侧耳仔细听了听,点了点头。 人在里面,有呼吸的声音。 是门房的呼吸声没错。 然后荆风华一推门。 门就开了。 姜云心差一点被熏出来,赶紧捂住了鼻子。 这是亏了多少心,喝了多少酒啊。 门没有锁,里面传来打鼾的声音。 一个在书院上了几年学的学生,可以和非自己的代课老师不熟悉,但很难和门房不熟悉,因为门房晚上还会不定时在书院里巡逻,谁还没半夜偷偷溜出去吃喝玩乐过呢? 那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学生。 荆风华给姜云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他将自己的头发给扒拉下来,然后,脱了外套塞给姜云心拿着。露出里面穿的一身白色衣服。。 姜云心躲在书橱后面,一声不响。 荆风华缩着身子蹲在床边,用一种叫人想要泼他一脸水的声音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门房虽然睡了,但是睡得并不踏实。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他睡着睡着,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么晚了,书院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啊。 他迷迷糊糊的,又听了一下,真的有声音,那声音好像就在耳边,说的是什么……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他开始还有点茫然,但是一个激灵,一身的酒都醒了。 梦幻与现实,这一刻在他脑海里自动衔接了起来。 门房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难为这一把老腰没有扭着。 哐当一声,门被风吹开了。 荆风华喊完了之后,就跑了出去。 他是会武功的人,不说多厉害,一掌把门推开还是可以的。 风吹散了荆风华乱七八糟的头发,淡淡月色照着他的一身白衣服。看不见脸,只看见一个逆光的白影,犹如鬼魅。 别说是心里有鬼的人,就算是心里没鬼,正常人看见这一幕也腰吓死了。 门房差一点吓疯,腿抖得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一个劲儿的哆嗦。 “你你你,你你你……” 荆风华飘了进来。 不是走进来的,是飘进来的,有种脚不沾地的感觉。 轻功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门房这一刻本来就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酒精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看见了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低着头,看不见脸的荆风华后,立刻就在脑子里将他幻想成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亏心事了。 疑心生暗鬼。 荆风华用低沉的声音说:“还我命来……” 姜云心差一点笑场。 但是这句话差一点就把门房给活活吓死,他一下子抓起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脑袋。 “状元爷,状元爷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干的。”门房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我是真没办法了,我两个孩子还小啊……” 门房说着哭着,后来大声的哭了出来。 “你要偿命,我认了,你千万不要去找我家里人。”门房鼓起了勇气:“我,我给你赔命……” 门房说着,咬牙将被子一把掀开。 荆风华掀起了头发。 门房:“……” 荆风华:“……” 门房一脸的呆滞,然后揉了揉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周伯。”荆风华说:“好久不见。” 周光远那一脸像是要死的表情,终于一寸一寸的裂开了。他的脸本来因为被子里闷,又哭又喝了酒,红得很,终于一点一点的白了。 姜云心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 “周伯。”姜云心说:“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吗?” 周光远嘴唇动了动,其实真没有。 但是姜云心接着说:“要是你不跟我们说,可就要提刑司跟方大人说了。那地方可没我们好说话。” 第359章 猎场,上门 周光远一脸苍白的看着就和荆风华,就在两人以为他要说的时候,突然他拼命的摇头。 “不行,不能说,我不能说。”周光远两手捂住了嘴:“我真的不能说。” 以前没露陷,那也就罢了,反正没有人逼问。 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说,可就说不过去了。再说,姜云心可不是吓唬周光远,这不是睡觉的私事,这是国家的正事,如果他不愿意说的话,是真的要去官府里说的。 第451章 官府里是怎么让人说话的,旁人不知道,周光远应该略知一二才对。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百姓,朝廷手段如何,总该想知道几分。 “你不说,可是有什么顾忌?”荆风华好心道:“你若有什么顾虑,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又不是陌生人,都是相识了许多年的,不说是朋友,那也是熟人。 可周光远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就奇怪了。 姜云心突然将荆风华拉到门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小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荆风华听了以后,沉吟一下,道:“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荆风华低声喊了一声,两个手下走了过来。 荆风华让他们进房间去看着周光远,可别刺激太大,让他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他要是和濮坚白的死有关系,查清楚之后可能也是要死的。 但是,死和死也不一样,他要是这样就死了,本来就扑朔迷离的事情,就更弄不清楚了。 让下人看好周光远后,两人跑去云王府找方明晏,方明晏和柴元良正一边说话,一边等云王睡醒。王府里静悄悄的。 两人进了王府,不多时,方明晏带着四五个人,荆风华和姜云心都跟着,匆匆的出了王府。 他们并不是去文心书院找周光远的,而是往城门口去了。 此时城门紧闭,不过守卫都认识方明晏,见他这时候还要出城,便问了一声:“方大人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公干啊?” “是啊。”方明晏说:“有一桩紧急的案子。” 守卫一边开门,一边道:“方大人真是太辛苦了。” 方明晏说:“兄弟们也辛苦了。” 如何城门开了个小门,众人疾驰而出。 他们去的这个地方,叫做杏花村。 这是京城周边的一个村子,方明晏之前是去过的,荆风华和姜云心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地方。 因为门房周光远的家眷,就住在这个地方。 周光远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还有儿媳和孙子。 一家五口人。 他们家的情况就是,他一个人在文心书院里工作,一家子都住在杏花村, 他的工钱虽然也不太高,但和旁的工作比起来,还是不错的。每个月发薪水的一周内,准会有人来看他,顺便拿钱。 要么是儿子带孙子来,要么是儿媳妇儿子一起带孙子来,要么是妻子带孙子来。反正他们家就那么几个人,排列组合一下。 这几年都是这样,习以为常了,而且觉得很甜蜜幸福。在周光远家里来人的那一天,书院甚至也会给他放假,让他多陪陪老婆孩子,儿子孙子。 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周光远陪着家里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幸福开心是真的,但这幸福开心里,多少还夹着一些忧伤。 书院其实也跟周光远商量过,是可以允许他把家里人接过来的,就算他儿子儿媳妇不会什么,书院里打杂的活儿也很多,多请一两个人不算什么。 这样,就可以一家团聚,天天都看见孙子了。 可是周光远拒绝了,他说不愿意麻烦书院,无论书院怎么劝说,都被拒绝了。 那大家就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想来,未必是这回事。 他给死去的状元郎濮坚白上香,说自己是没办法。 那是当时,可现在呢,现在风平浪静,可他宁可被带去提刑司也不愿意出真相,是为什么,他难道觉得凶手随时会出现? 还是说,凶手根本就没有离开? 半夜,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一行人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村子里也是静悄悄,他们在村口就下了马匹。 “这就是杏花村。”方明晏说:“我来过这里,荆风华,你确定地址不错?” “不会错,我听周光远说起过。”荆风华说:“而且,书院里也有人去过。” 书院很人性化,知道周光远的老婆孩子都在老家,若是有人有事路过,会问他要不要捎带东西回家,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回书院。 如果你一直拒绝,是很奇怪的。 所以偶尔周光远也会让人帮着带东西回去,再带点东西来。一切都很正常,从没人怀疑,他那一家子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就怀疑了。 有些事情,你没起疑心的时候,怎么都正常。 一旦起了疑心,看什么都不正常。 如果周光远一直被威胁,如今宁死都不肯说,那他的软肋,就是家人。他那看起来幸福宁静的一家人,未必就真像看起来那么和平。 留一个人看着马,其他人悄悄地进了村。 然后,进了就近的人家。 那户人家被大晚上敲开门的时候,看见门口黑乎乎站着好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好在方明及时使说明身份并且给了点银子。 房主再看看,只觉得院子里的一群人看起来确实正义凌然,不像是坏人。 当然方明晏不说自己是要办案的,只说是京城来的,帮书院带点东西。 他们知道杏花村,也知道周家在杏花村,但是具体住在哪一个地方,这就不知道了。方明晏的所谓来过,其实也只是路过,并不是家家户户都去看过。 第452章 薛东扬问:“村里是否有一户姓周的人家,叫做周光远?他在京城文心书院做门房。” 一说,村民立刻就知道了。 村子里总共就那些家,就算是不熟悉的,基本上也都知道。 谁家是干什么的,谁家有几个人,没有搞不清楚的。要是来了个外乡人,走外面就能被发现。 第350章 猎场,昏迷 钱不钱的不重要,老乡主要是特别想为朝廷办点事儿。 当下,接了钱的村民很热情地带他们去周光远家。 村子里的人大多知道周家男人在京城书院里当差,至于是当夫子还是当门房,虽然这有天差地别,但是对村民来说无所谓的。 反正都挺有出息的,叫人羡慕得很。 半夜三更,村子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黑乎乎的,只有偶尔的一两声狗叫。 很快就到了一个院子口。 村民说:“这就是周家了。” 周家和房子看起来和别的村民家没有什么区别,独门独户,一个院子,几间屋子。 院子里养了一条狗,看见有人来了,一骨碌爬起来,汪汪汪地叫开了。 村民一点儿也不怵,大声喊道:“李婶,李婶,睡了吗?” 这不是一句纯粹的废话吗,这个时候,谁不睡? 但是开场白嘛,不说睡了吗说什么呢,大半夜的,总不能问吃了吗? 里面传来一声来了,然后火光亮了起来。 秋天有点冷了,要多穿几件,里面说了句等一下,应该是开始穿衣服了。 倒是不着急,同在一个村子住,离得还不远,熟悉得很,听声音就能听出是谁。 姜云心低声问村民:“他们家不是姓周吗?这个李婶是谁?” 村民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带着女儿住在老周家。” 众人心里都动了一下。 “这亲戚住了多久了?” 村民想了想,说了一个日子。 就是那么巧,这个日子,就在濮坚白离开文心书院回家的那日子前后。周家多了两个人,他们就住在村子里,从来没有去过京城,所以姜云心荆风华都没有见过。 也从未听周光远提起过。 方明晏轻轻拽了姜云心一下,让她站在后面。 几句话的功夫,房门开了,一个裹着衣服,拿着油灯的老妇从里面走出来,一边看,一边说:“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她看见院子里站了一群人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但随后就正常了。 荆风华走了过去。 “我是文心书院的,这是周光远家吗?” 老妇的神色轻松下来。 这些年,文心书院的人也来过几回,虽然都是路过,也不陌生。肯定要请进来,喝杯茶休息一下。 就是这回来的人和往常不太一样,而且时间也奇奇怪怪的。 哪有半夜上人家做客的,捎带东西也没有这个点的。 不过老妇还是放松下来,热情道:“是,是周光远家。公子是书院的人啊,那快请进来说吧。” “来不及了。”荆风华说:“周光远突发疾病,现在正在医馆,有些凶险。大夫说,叫接他的家里人赶紧过去。” 说的挺含蓄的,就差说见最后一面了。 老妇脸色一变:“怎么会突然如此,上一回见他,身体还是好好的。” “大约是年上酒喝多了,喝坏了脾胃。”荆风华信口胡说:“他妻儿,孙子都在家中吗?赶紧都叫起来吧,我们带了马车来……” 方明晏已经叫人去准备马车了,深秋天寒,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叫人走路骑马。而且马车还不能大,要小一点,不能坐下太多人。 两辆马车,一会儿上车的时候,自然的将他们分开。 只是现在不知道周光远的家人是否知道这个情况,估计是不知道的。常年生活在一起,只有对方不知情,这才能安稳的过日子。 不然的话,你可以恐吓住一天两天,怎么能恐吓住几年。人是活得会动脑子,总是要想办法的。 老妇也有些为难,但是村民说了句公道话。 “赶紧把周大娘喊出来了。” 言下之意,你只是借住在周家罢了,又不是周光远的什么人,远房亲戚。现在周光远出了事,你凑什么热闹啊,这是人家妻儿老小的事情啊,难道你能做主吗? 真是不知轻重,奇奇怪怪。 “对,对。”荆风华连忙应着,而且直接往里走,扯开嗓子喊:“周大娘,周大娘……” “别喊,小声点。”老妇有点慌了,连忙要去拦着荆风华:“他们都睡了。” 此时一个房间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年轻女子。 “怎么了?”年轻女子看一眼众人,皱眉道:“娘,他们是什么人?” 老妇说:“是书院的。” 此时众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周光远一家,老母亲,儿子儿媳妇,带一个小孙子。外面已经吵成了这个样子,就没一个被吵醒的?这不是睡过去了,这是昏过去了吧? 难道他们根本就不在这里? 这么一想,荆风华立刻直接扯开嗓子喊起来:“周大娘,周光远病了,让我来找你们。” 这一声喊,别说隔着一堵墙的周大娘应该被喊起来了,就是隔壁人家,都被喊醒了。 第453章 可是房间里毫无动静。 周家有好几个房间,李婶住在一个房间,她女儿住一个房间,那么剩下的房间,就是周光远母亲和儿子一家住的了。 荆风华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啪啪啪地拍门。 里面毫无反应,但是站得近了,能听见里面有呼吸声,很轻,但确实有,还不止一个人的呼吸。 李婶一看荆风华这是要干什么,连忙过来阻止,但是荆风华先下手为强,一把就将门给推开了。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现在明白着不对劲了。 荆风华还喊了一嗓子:“该不会出什么事昏过去了吧,这么吵都不醒……” 门已经被推开了。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大床,一张小床。 床上躺着人,但是他们对于门被撞开这事情毫无反应,依然睡得很熟。但是有呼吸,不是尸体,只是不知道是睡,还是昏。 荆风华站在前面,立刻吼了一声:“怎么回事,都昏过去了。” 喊得还有模有样的,姜云心差点跟了一句是不是煤气中毒出来。 李老妇和女儿立刻都慌了,两人对视一眼,装作慌张地冲了进来,喊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方明晏道:“快,找大夫。” 这些人在周家好几年了,只是待着,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现在也不应该出手。估计这是常用的法子,只是今天,被他们撞见了。 第351章 猎场,茫然一家人 找大夫,这事情可就大了。 李老妇和女儿脸上都有些慌乱,他们对视了一样,李老妇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方明宴说:“拿下。” 她们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方明宴身边的人已经两人一个,将人给按住了。 而且用的力气之大,绝对不是对一个山村农妇的力气。 他们默认,李老妇和女儿是会武功的。但是也不会太好。 文心书院的门房是他们常年控制在手里的一个棋子,但这个棋子的作用不会太大。文心书院里培养了许多朝廷英才,可毕竟只是一个书院,又不是什么绝密档案之地,一个门房,能打听到多少? 众人商议的结果,更倾向于对方在书院里放了一个棋子,他可能不仅仅在书院里放了一个棋子。 书院里的门房,只是其中之一。 其他的地方,一定都有渗透。 这里一个不起眼的,那里一个不起眼的,聚在一起,那可就不得了了。 就像是撒了一把沙子在京城里,有些只是贩夫走卒,平时根本无人在意。可就是这些贩夫走卒,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能打听到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但是聚集在一起,却未必无关紧要的事情。 对风土人情,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了解,这也是一种消息的收集。 文心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自然也是一个风向标。 门房这个常年在书院里待着,夫子和夫子,夫子和学生,学生和学生说话都不会避着他,这聚在一起,知道的便可不少。 两个人都懵了,挣扎起来。 “为什么抓我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话太多。”方明宴说。 两人的嘴被捂住了,五花大绑丢在一旁。 这种人通常不好撬开口,就算是撬开了,也不好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要带回去慢慢审,一时半会不好问。 方明宴一边命令人去请大夫,看看门房一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边命令搜。 这屋子里,可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搜查是真的搜查,众人一寸一寸地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翻了一遍。 墙和地面,床底下柜子木板后面都没有放过。 最后,在厨房的灶台边,发现一块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的土的颜色,撬开来一看,有个洞。 洞不大,但是里面塞着几张纸。 薛东扬将纸拿出来一看,交给方明宴。 方明宴看了一下,对李老妇和女儿扬了扬:“记得挺清楚啊。” 这张纸上,清清楚楚地写了文心书院里,某个学生的某个观点,可能是最近朝廷的新风向。某个学生发生了什么事情,此人性格偏激,可为我用。 老妇人和女儿面如土色。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方明宴今天晚上会带人突袭。就好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一样,之前一点预兆也无,突然从天而降。 大夫很快来了,看了门房的家人之后,说这是喝了迷药,问题不大,睡几个时辰,自然就醒来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村民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晚上,为了怕他们偶尔醒来乱跑,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所以在他们的饮食里掺了药,让他们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亮。 可白天不能这样,为了长久的隐藏下去,白天他们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呢。 姜云心摸了摸小孩儿的脸,有点担心。 大人就罢了,小孩子还未完全发育好,每天晚上被下药,难免不被影响。就凭这一点,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罪该万死。 大夫也用了点药,过了一会儿,一家人就慢慢醒来了。 门房的儿子年轻力壮,先醒了过来,然后是妻子,老人。孩子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才睁眼。 他们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方明宴一行是闯进来的歹徒,实在是受了点惊吓。一直到荆风华说自己是文心书院的人,这才冷静下来。 第454章 这一家子,真的以为李老妇和女儿就是周光远的远方亲戚,家里遭了难才不得不来投奔的。听着方明宴的话,还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周光远的儿子,还帮着说话,颇为激动。 方明宴冷笑一声:“你如此为她说话,该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清白吧?” 李老妇的女儿,年轻貌美,身材婀娜。 再看周家儿媳妇,生了孩子,身材有些变形。穿着打扮也是随意,同在一个屋檐下,日久天长。要是李老妇的女儿为了任务刻意勾引,很难把持。 周光远的儿子顿时变了脸色。 他媳妇也变了脸色。 一时间,鸡飞狗跳,闹成一团。 就算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在村子都待着了,他们不重要,可是,周光远只有在知道自己家人都平安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开口。 要不然的话,一定会把心里的事情死死的藏着,宁可自己死,也不能让一家人都陷入危险。 两辆马车,方明宴将他们都带回了京城。 但他们出现在周光远面前的时候,周光远惊呆了。 方明宴说:“还有两个在牢里,要去看看才放心吗?” 周光远愣了一下,明白了方明宴说的是哪两个,不由的嚎啕大哭起来。 姜云心忍不住道:“周伯,你也是傻,这些年怎么就给他们唬住了。寻常人接触不到官府,心里害怕也就算了。你天天在书院里待着,书院里的那群学生哪个家里没有点势力,你怎么也不该受制于这些人。” 这个年代的书院,就像是后世的机关小学一样。没有一定家世背景根本就进不去。好的书院,就算是皇子都会在里面读书,那些一品二品三品官员家的孩子一抓一大把。 这么好的条件和资源,周光远竟然不会用。 真是叫人郁闷。 李老妇和她女儿进了天牢,更郁闷。 因为她们看见了宫英博。 宫英博也瞪大了眼睛。 谁能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呢,人生处处是惊喜,好歹省了一只飞鸽传书的鸽子。 三个人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没喊出来,忍得肺都要炸了。 宫英博看着两人被押往天牢深处,开始焦躁。 这事情,开始失控了。 第352章 猎场,少一根骨头 方明宴暂且不管宫英博和他的手下,让他们自己胡思乱想去吧。如今最好开口的,是周光远。 家人是他的心结,现在他们都安全了,他的心结就解开了。 而且,他的家人不但都安全了,而且落在了方明宴手里。 他现在只能配合了。 方明宴向他承诺,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说,老实说。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你的家人。而且还会帮你瞒着这事情。让他们不必有心理负担。就算你死罪难逃,也会找一个理由给你一个体面的说法。 周光远感激涕零。 他现在考虑的不是自己的生死。 死也分很多种,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死并不可怕,也不会影响家里其他人的生活。可如果家里有一个人死的理由非常令人不齿,他死了之后,家里人都受到牵连。 如果有一个体面的理由,至少家里人的生活不会被连累。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光远有了这一份安心,很快就都说了。 他见众人带回了自家的村子,带到了一处山边。 有一棵大树,树下,有几块石头。 周光远叹了口气:“濮坚白就在这下面。” 众人都有些意外,方明宴吩咐开挖。 就在周光远说的地方,果然挖出了一具男性尸体。 姜云心有些日子没验过尸了,好在技术不会忘,戴上口罩戴上手套戴上帽子走了过去。 三年的时间,尸体的肌肉组织早已经全部腐化,从土里挖出来的,只有零零散散的白骨。 将白骨拼成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都需要专业的人手。 姜云心就是这个专业的人。 她很快将白骨拼成了人形。 “是一个成年男性。”姜云心说:“身高体型和濮坚白都吻合。但是有一点……少了一块。” 众人都围了过去。 “少了一块骨头。”姜云心说:“少了一根指骨,左手的小手指最顶端的一节。” 其他都完完整整。 濮坚白是状元,虽然状元未必有探花那么英俊潇洒,俊俏标致,但年轻状元也一定是五官端正没有残疾的。这不仅仅是人才,也是脸面。 一截指骨非常的小,混在泥土中是很难找的。还有可能被什么野兽刨了。但是其他的骨头都在,一块不少,这地方,也没有被刨开重填的痕迹。 方明宴说:“找,大家都小心脚下,别踩着了。” 当下众人以埋尸的地方为中心点,挖地三尺。 重点不是挖地三尺,而是筛土。指骨那么小,被泥土裹着,混在土里,非常容易被忽略。 周光远站在一旁,抹着眼泪,给大家说了当年的事情。 其实这事情不是冲着周光远来的,他也是倒霉。 那一日,正是春天,春暖花开,他来踏青,挖点春笋回去吃一吃。 结果就是那么巧,碰见了犯罪现场。 第455章 大家都认为已经离开书院回老家去的新科状元濮坚白,被几个黑衣人打死了。 周光远说着,至今都觉得可怕。 “就这么一下子,就打死了。”周光远比划了一下:“用一把没有拔出来的刀,连着刀鞘一起,一下子拍到脑袋上,但是人就倒了下去,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方明宴问:“你见着人了吗,谁?” 周光远嘴唇微微颤抖:“我记得,动手的是一个一身黑衣服的人,边上还站了两个,也是黑衣服的。但是远一点的地方,背着手站了一个穿的不一样,一看就是主子的人。但是我就觉得那人有点眼熟,等濮坚白不动了,那人转过身,我一看,就是萧项禹。” 萧项禹在濮坚白身边蹲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是在道别吧。过了一会儿,就站起了身,让人见他埋了。 周光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这是要命的事情。 他又不傻,看见杀人现场的人,自然是要杀人灭口的。萧项禹敢杀一个,就敢杀第二个。连状元都敢杀,何况是他一个无名小卒。 周光远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希望他们将濮坚白埋好之后赶紧离开,他也好赶紧离开,回去报信。 可是很遗憾,他还是被发现了。 差一点,周光远也死在这里。 就在黑衣人要杀他的时候,萧项禹突然叫停,他问周光远,想活还是想死? 那当然是想活。 于是萧项禹说,想活,就为我做事。 周光远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办法,不管萧项禹提出什么要求,只能先答应。要是不答应的话,立刻濮坚白身边就多一个坑,埋的就是他。 周光远想着我当然不能死,我要是死了,那不就一了百了了。 我丢了命不说,今天这事情也不会有人知道。 没人知道他和濮坚白是怎么死的,凶手逍遥法外,他的家人失去父亲和儿子,大家悲痛欲绝,可找不到凶手。怎么可能怀疑萧项禹呢?想想都没有理由。 于是周光远就答应了,想着先答应再说,等离开这里安全了,再翻脸不迟。 万万没想到。 萧项禹也并没有信任周光远,他答应之后,转头就挟持了他的家人。 于是周光远不得不忍辱负重,一年一年,虽然心里凄苦,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生怕萧项禹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一家都弄死了。 方明晏道:“那这几年,萧项禹让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就是每个月来聊一聊文心书院。”周光远说:“我也不知道书院有什么好聊的,不外乎今天学生打架,明天学生打架,后天还是学生打架。” 众人无语。 这么听起来,京城第一的文心书院,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姜云心和荆风华都瞪他,非要说打架那点子事情吗,就不能挑好的说一说吗?你在文心书院这么多年,怎么就记着打架呢? 不过方明晏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文心书院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就算每个月周光远都给萧项禹反馈,应该还没有重要的消息。 当然了,这种潜伏极深的情报探子,出成果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有些人潜伏了一辈子都在静默,没有什么消息传出。 可这种人,一旦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消息可能就牵扯到一个朝廷的稳定动荡,非常危险。 第353章 猎场,搜身 周光远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大家都挺庆幸。虽然他成了宫英博安插得极深的一个棋子,但是这枚棋子还没有来得及派得上用场,就暴露了。 暴露了,这棋子就废了。 而且,方明宴说,周光远这棋子,废了就废了,估计宫英博也不会找他清算,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宫英博安插在周光远身边的人,就是李氏母女两人。一切和外面的联系,都是她们两人做的。 如果宫英博要处理善后这件事情,与其找周光远的麻烦,还不如赶紧把这两个人给处理了。 不过现在大家都在提刑司的牢里,倒是也不用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几个人在一边说话,其他人在山顶扒土。 以挖出尸体的地方为中心,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和坑里的土,一把一把地过了一遍筛子。 别说一根指骨,连每一粒小石子,都晒出来用一个小框子装在了一起。 姜云心看着筛出来的土,觉得这细细碎碎的,简直可以拿去做蛋糕了。 但是,依然没有发现。 就这么又筛了两遍,忙活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 “不行了。”薛东扬说:“大人,没有啊。这山头上的每一块石头我们就差给起名字了,也没见着有什么指骨,不会被什么野兽叼走了吧?” 薛东扬虽然说被野兽叼走了,但其实她心里明白,不可能是被野兽叼走了。 野兽如果叼走,不可能只叼走一根骨头,而且土完全没有被挖开的痕迹。别说野兽,就算是人,有心为之,挖开拿走指骨再填上,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动过的土和没动过的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方明宴沉吟道:“如果没有被野兽叼走,也不在这里,那这根指骨,可能根本没有下葬……” 方明宴看向周光远:“我问你,在濮坚白被埋的时候,萧有没有看见萧项禹做了什么?” 第456章 周光远有点懵:“做了什么?” “或者,他当时的情绪如何?”方明宴道:“你不是离得挺近吗,应该看见了一些吧。仔细想想。” 周光远皱眉仔细想。 “没做什么啊,但是萧项禹是背对着我的,我也看不见。”周光远说:“但是他情绪挺低沉的,虽然在杀人,但不是那种恶狠狠的。就……我感觉他好像还有点难过。毕竟他们俩不是亲戚吗,哎,那时候萧项禹才多大啊,那么小一个少年人,就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太可怕了。” 周光远对萧项禹的身份有怀疑,但是具体知道的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人实在不是个东西罢了。 方明宴没有再多说什么,实在找不到也没有办法。 而且,他有了别的想法。 大家也累了,方明宴便吩咐回去,该休息的休息,他却没有休息,去了大牢。 方明宴知道,宫英博身上的事情恐怕还有不少,现在已经不是提刑司可以处理的了。 西昭国的二皇子,虽然不是太子,应该是继承不了皇位的。但是,皇子就是皇子,有这个身份,就有这个可能。 宫英博一个西昭国的二皇子,杀了锦明王朝的状元郎,还安插密探。你要干什么?要挑起两国争端吗? 现在哪怕是一个皇子,也不能轻易放了。这事情查实,后面就是两国国君的交锋了。 只是不知宫英博在西昭国皇族的眼里,有多少份量。不知西昭国为了他,愿意做到什么地步。 要是强硬,那就打,谁打赢听谁的,另一方割得赔款不在话下。 要是无所谓,那就放弃。宫英博不过是一个皇子,西昭国又不止这一个皇子。没了这个还有那个,未必在乎。 这一次,宫英博看方明宴的表情,不再像上次那么淡定了。 方明宴开门见山告诉他:“我们已经挖出了濮坚白的骸骨。” 宫英博不意外,他看见被送进来的李氏母女二人,就知道周光远这条线被挑了。 李氏母女被抓,可以威胁周光远的事情消失了,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此时,他稍微有点后悔。本来考虑过下毒控制的,但是,毒药就是毒药,再温和的毒药,天长地久也会损毁人的身体。 你可以用毒控制一个人三五年,但不能控制十几年,几十年。因为即便一直服用解药,这个人的身体也会被毒药慢慢摧毁。 宫英博不甘心这一个绝佳的情报线,只能用几年,所以才没有给周家的人下毒,而是派人威胁监视。 可这也让周光远现在没有顾忌。 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明宴又道:“濮坚白的骸骨不全。” 宫英博撩起眼皮看了方明宴一眼,竟然不是很意外。 方明宴道:“看来这事情你心里有数。” 宫英博淡淡道:“荒郊野外的,野兽出没,骸骨少了一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表现得很淡然。 但是方明宴转头吩咐手下。 “搜身。” 宫英博脸色骤变。 “你们敢。”宫英博厉声道:“方明宴,我可是西昭的二皇子,我是奉父皇之命,带领使团前来共商大事的。你把我关押了,怎么向你们皇帝交代?” 方明宴笑了:“你若是跟着使团入京,那自然是上宾。可你偷偷摸摸,不但妄图挟持我未婚妻,还在文心书院埋了眼线。而且,你的眼线,绝对不止文心书院一处吧?” 宫英博咬着牙。 他知道自己这事情比较麻烦。 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想到,姜云心竟然没跟她走,她竟然真的忘了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弄得如此被动。 现在人在提刑司的牢房里,想让方明宴放人,谈何容易?方明宴于公于私,只怕是都要下狠手的。 薛东扬将牢房门打开,带着几名手下走进去。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方明宴还挺客气。 但是,这已经很不客气了。 宫英博咬牙开始从怀里往外掏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身上也许有那么一两件保命的暗器,毒药之类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拿出来毫无意义。 能出得了这个门,也出不了下个门。 除非能挟持方明宴,不然的话,挟持谁也没用。 方明宴看着他动作的时候,衣服领子里时隐时现的一根绳子,应该是挂着什么配饰。 方明宴说:“脖子上挂着什么,也拿下来。” 宫英博的动作僵了一下。 但是锦衣卫的人虎视眈眈。 宫英博终于还是慢慢的,从领子里,拽出了一个东西。 第354章 猎场,不告而别 宫英博脖子里的东西,是一个细长的挂坠,仔细地看,竟然像一根骨头。 方明晏冷声道:“这就是濮坚白骸骨不全,少的那根指骨?” 难怪就差把那个山头给筛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根骨头。原来竟然被宫英博带走了。 众人都觉得本来就阴森的地牢里,更阴森了。 宫英博是怎么样的一个心理状态啊,把人杀了就罢了,狼心狗肺之人一向都多,没什么奇怪的。还把人家的一节骨头戴在脖子上。 这节指骨,现在看起来,是个白花花的骨头,好像只是个寻常的装饰品。 第457章 但在三年前,濮坚白刚死的时候,可是血淋淋还连着肉的啊。 宫英博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砍下了这根骨头? 是爱,还是恨。 宫英博将指骨从领子里拿出来后,并没有将它交给任何人的打算,而是用手摩挲了一下。 “方大人。”宫英博道:“其实我要做的事情,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具体原由,我也不能在此处说,请你进宫禀奏,我要见你们皇帝陛下。” 方明晏沉默下来。 于私,他是非常讨厌宫英博的,因为这个人到现在还觉得他跟姜云心才是天生一对,即便姜云心已经明确表示了你瞎说,但他还是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我没有瞎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忘记我,可是即使你忘记了我,我也不会忘记你。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我对你始终如一,永远都不会变。 这让方明晏很是郁闷,又不能直接将宫英博打死。 于是这种郁闷就更郁闷了。 但是,于公,他知道宫英博的身份,自己不能不顾两国关系。宫英博就算是个敌国探子,有目的前来,也不能在自己这就处理了。 他的权限还没有到这一步,就算是云王,也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好,你等着,我这就进宫。”方明晏说了一声,让人看好宫英博,转身出门。 进宫对他来说虽然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可也不是去隔壁邻居家逛街,该换的衣服要换,该走的流程要走,也没有那么快。 方明晏离开之后,宫英博叹了口气,在地上坐了下去。 也不说话,也不做别的事情,就手中拿着那截指骨,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东扬就在牢房外面看着,看着,总觉得他不是在看一个被他害死的人,而是在看一个,自己非常想念的人。 见鬼了,薛东扬心道,宫英博杀了濮坚白,不是爱而不得吧? 难道宫英博喜欢濮坚白,不是,他不是喜欢姜云心吗?额……要是他喜欢姜云心,还不如喜欢濮坚白呢。 薛东扬闲着也是闲着,各种想法涌上心头,感觉自己要炸了,八卦果然伤人。 薛东扬摇了摇头,将这诡异的念头摇出了脑袋。面无表情继续站着。 方明晏进宫的事情姜云心并不知道,她在山里跟着挖了一天土累得慌,洗洗就睡了。 早上醒来,去提刑司问问进展。 一问,一个人都不在。 全部进宫去了。 方明晏带着宫英博,一起都去了。 “这事情……看来水很深啊。” 姜云心摸摸下巴回去了。 水太深的事情,她就不掺和了,说来说去,她也只是个仵作罢了。 眼见着新年已过,姜云天还是没能等来他要等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出门的各种事情了。 上一次只是路过,这一次是有备而去,那是不一样的。 姜云天如今手上也是有几万兵马的人,不是无名小卒,一切自有规划。 大人都去干大人的活儿了,姜云心又闲了下来。 没事儿就在院子里转转,叹口气。 以前天天上班的时候,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无比的痛苦,觉得上班的心情比上坟还沉重。 现在财务自由了,不用上班了,也很无聊啊。随着上班一起消失的,还有电脑电视平板手机……姜云心正在乱七八糟地想着,纪若萱匆匆赶来。 赶来就拽着往外走。 “云心快走。”纪若萱这下力气可大了:“不得了了,出大事了,你哥要跑了!” “什么?” 姜云心差点被纪若萱拽得一个踉跄。 “谁要跑了?” “你哥你哥。”纪若萱说:“之前不是说,你哥要去找人,方大哥要陪着去嘛?大家本来也已经说好了,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大概是不想连累别人吧,我今天出去买东西,看见你哥带着人,鬼鬼祟祟的准备出门,那样子虽然没带什么行李,我总觉得有问题。” 姜云心一听,别说这事情她觉得姜云天真的干得出来。 他们兄妹俩虽然出生大户人家,可因为许家的缘故,长大的过程不是那么顺溜。 兄妹虽然互相关心,但是他们没有一起长大,准确地说,在人生的前十几年里,都是自己顾自己的。 没办法,自身难保,顾不了对方。就算能,也非常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姜云心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对大部分人来说,女孩子有了一个稳妥的婚姻,那就是下半辈子有了去处。 姜云天一定觉得自己可以将妹妹托付给方明晏,很放心,很安心。 他没有成亲,没有妻儿老小。上面如今也没有老人要颐养天年。如今就这一个妹妹,有了归宿,就没有什么需要牵挂了。 又怎么可能明知道危险,还让方明晏跟着呢。 方明晏愿意跟着是一回事,那是他对姜云心的心意,但是他若同意,那就是不该了。 所以姜云天趁着这几日方明晏忙,顾不上这么多,就打算一走了之。 这事情不能声张,也不能来找姜云心告别。 来了,就走不了了。 可惜,还是被纪若萱不小心看见了。 姜云心一听这还得了,连忙跟着纪若萱跑了出去。 第458章 可惜,迟了一步。 她们还是没能赶上,紧赶慢赶来到姜府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管家就站在门口,看见姜云心之后有些意外,但是又不太意外。 “大小姐。” 虽然姜云心现在已经不姓姜,可是姜云天说了,无论何时,她还是姜家的大小姐,不是外人。 第355章 猎场,最重要的人 姜云心心里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 “我哥呢?” 管家说:“大少爷已经出门了,有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管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 姜云心接过信来看,叹了口气。 信里,无外乎是那些话。 感恩你我成为兄妹,如今见你有了幸福归宿,大哥很放心。 此次前去凶险,我不能连累你。我会小心,你也珍重,等我回来。 说来说去,姜云天是不愿意连累姜云心的。 方明晏和姜云心的婚事就在不久,方明晏跟着去,那是因为不愿意姜云心担心伤心。姜云天不让他跟着,也是如此。 纪若萱在一旁提心吊胆地跟着看,感觉姜云心身上的气压有点低,半晌,见姜云心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云心……” 纪若萱小心翼翼地道:“你没事吧?” 姜云心摇了摇头。 纪若萱道:“要不……我们去追一下。肯定还没走远。” “不用了。”姜云心叹了口气,将信放进袖子:“我哥和方明晏,他们其实已经不合适一起出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这话纪若萱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纪若萱不由地道:“他们难道不是互相信任,可以互相保护,将后背托付的人吗?” “是,正是因为如此。”姜云心道:“如果两个人去做一件事情,你说,他们的第一目标,应该是什么?” 这还用想,纪若萱脱口而出:“当然是完成这件事情。” “是的,没错。”姜云心说:“但是现在,他们的第一目标已经不是完成这件事情,而是变成了保护对方。这反而会影响做事。简单地说,一件事情八分把握,按他们俩的性格,是一定都会去做的,但是顾及到彼此,就不敢了,非要万无一失才做,这不是坏事吗?” 纪若萱听得半懂不懂。 好像有道理,但是……哎……这事情真不知该如何才好。 人各有命,就这样吧,姜云天都能从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全身而退,相信这一次,也可以平安回来。 方明晏这两日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就在大家察觉不到的地方,京城里的天,悄悄的变着。 宫英博进了宫之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确实是作为使团领队来到这里,但是,我并非为了西昭。 方明晏再一次回家,那是好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一脸倦色,进屋坐在椅子上,先喘了口气。 姜云心是发现了,在这个年代当官啊,不仅仅要脑子好,心理强大,还要身体强壮啊。 就方明晏这个身体,经常一忙三五天,眼见着都憔悴了一圈,要是身体不好的,那还不直接就昏倒在路上了。那是真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姜云心也不着急问事情,先问:“吃了吗?” 这才是多么亲切的一句,让方明晏顿时有了家的温暖。 果然今天还没吃,这都已经下午了。 姜云心立刻让人送饭送菜上来,事情就是那些事情,早一点说晚一点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方明晏果然饿了,跟着的人也都饿了。大人都没时间吃,下面的人更没时间了,有时间也不好意思。 于是众人先吃饭,姜云心虽然已经吃过了,但还是跟着吃了点菜。 最近她也没闲着,纪若萱想要找点事情做,想来想去,和京城中其他的几个千金小姐,一起在城南办了个善堂。 专管那些没了爹娘,没人照看的可怜孩子。 男女都管,女孩优先。 不但让他们有饭吃,有地方住,还给请了夫子教读书写字,谁敢说王侯将相,不能出自寒门呢。 京城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有钱人多。 这样一个慈善组织,很多人都会捐钱哪怕买个名声的,只要管理的人没有私心,就真能帮助人。 姜云心自然也不能扯姐妹的后腿,不但出钱而且出力,忙前忙后的,也挺好。不然的话,太无聊了。 等方明晏吃了饭,喝口茶,休息了一下,这才说起这几日的事情。 宫英博确实是西昭国二皇子,这个身份已经确认无误,没错。 但是,这个二皇子,也确实一路坎坷。 黄公里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多,不过大多作为野史,由着外面的老百姓聊得口沫横飞,八卦热闹。 真正的朝廷众人,反而是不敢说的。 宫英博就是那么个,西昭国皇帝不受宠的妃子所生,没几岁便因故流落在外。 说是被奸人掳走,其实大概是被其他妃嫔的人害了,不过他命大,没死,反而辗转被濮家收养,和濮坚白成了兄弟。 濮坚白是个正人君子,温润如玉,心底淳朴,待他也极好。 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宫英博这一生大约还幸福一些。 可出生是由不得选,也遮不住的。 第459章 还是有人找到了宫英博,并且希望借助他的势力,杀回西昭,将现在的太子拉下马来。 宫英博不愿意,但由不得他说不愿意。 方明宴道:“宫英博说,在他心里,濮坚白不仅仅是兄长,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对方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要杀了他。但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么,忍辱负重看着濮坚白死。要么,两个人一起死。” 而且,对方用濮坚白威胁他,若是他不听话,濮坚白可能不仅仅是一死,还会死的非常惨,遭受许多折磨。 就这样,宫英博亲手杀了他最重要的人。 但是,他留下了濮坚白的一节指骨,常年贴身带着,他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最大的代价。他要杀回去,站在权利巅峰,方能报仇。 姜云心见过的变态太多,不做评价,只问结果。 “那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觉得,濮坚白应该可以从这里,得到他想要的。 两国来往,最重的是利益。 一个被害死的新科状元算什么,只要宫英博愿意付出的足够多,就可以赢取合作。 西昭国的二皇子,有了一定的势力,这身份能做的太多太多。 果然,方明宴道:“宫英博表示,若陛下愿意帮助她里应外合,登上西昭皇位,他愿意割西南十城,作为酬谢。” 第355章 大婚(完结) 姜云心惊呆了:“他这么说?” “是。”方明宴说:“他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这宫英博,是个狠人啊。 姜云心感慨道:“他这么干,不怕挨骂吗?” 这不是西昭的罪人,千秋万代的罪人? 方明宴道:“站在西昭的立场,自然是罪人。但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何罪之有。” 姜云心无言以对。 说得也没错。 方明宴笑道:“这也是他的皇兄,现在的西昭皇帝逼的,他小时候,只想在西昭做一个富贵王爷,逍遥一生。可是后来,被迫害出宫,九死一生。遇到了濮坚白一家。” “那时候,宫英博依然没什么野心,甚至因为濮家待他如亲生,连皇子都不想做了,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生。” 濮家虽然不是富贵一方,可是能供孩子读书,可是殷实人家。 本来,如果没有西昭这一层,宫英博就这么在濮家一生,娶妻生子,也是-平淡幸福。 可惜,西昭没有放过他。 彼时已经大权在握的西昭太子,想要用宫英博证明自己的脉脉温情。那些太子对头,需要濮坚白带头起事。 宫英博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 这本也没什么,怪只怪,西昭太子为了威胁宫英博,对濮家赶尽杀绝。 濮坚白死的那一夜,宫英博也死了。 之后,宫英博回到西昭,卧薪尝胆直到今日。 他知道凭借一己之力,很难对抗已经坐稳皇位的,当年的太子,如今的西昭皇帝。 只有借助外力。 外力不会做慈善。 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宫英博对自己皇族那些父兄恨之入骨,恨不能生食其肉,碎尸万段,只要能把他们绊倒,其他都不在乎。 就算是做西昭千秋万世的罪人,也不在乎。 姜云心听方明宴说完,点了点头。 这下她也能了解一些,当初为什么宫英博会抹去自己的记忆。 因为危险。 为什么宫英博和姜云心的来往小心翼翼,比地下还地下,因为宫英博明白,他能带给姜云心的,只有危险。 一旦被人知道,姜云心就会和濮坚白一样,成为对方的目标,自己的软肋。 所以宫英博狠了狠心,用家传的秘术,封锁了姜云心的记忆。 只有这样,这件事情才会变成永远的秘密。 如果宫英博死在外面,姜云心也不会难受。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因为家里订婚的原因,姜云心悲痛异常,冲破了禁止,她想起来了,但是想不开,也看不见未来的希望,一走了之。 可惜宫英博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姜云心真的忘了自己。 罢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这事情姜云心是谁都不能说,要隐藏一辈子,带进棺材里去的。 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说不清楚。 姜云心道:“那打猎林子里的尸体呢?没皮的那个,和他有关吗?” “是西昭皇帝派来刺杀他的杀手。”方明宴道:“已经被处理了。” 宫英博的事情,不再是姜云心可以操心的事。 就连方明宴,也只是奉命行事。 姜云心也就不再过问了。 又等了几天,方明宴回来说,西昭使团要离开了,离开之前,宫英博特意找了方明宴,说想再见姜云心一面。 对宫英博,方明宴自然没有好脸色。 但是他很开明,也不会直接拒绝,肯定要告诉姜云心一声,见或不见,都由她自己做主。 姜云心想也:“不见。” “真的不见?”方明宴迟疑了一下:“我没有意见的,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什么呀。”姜云心好笑拍拍方明宴:“我真是不记得他,有什么可跟他说的。要是见了,他说不定还以为我想起来什么了……” 其实姜云心心里,曾经想过拿一些以前的东西,比如姜云心曾经在书院里的那些作业,给宫英博做个念想。